“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栋红砖小楼的窗户都在嗡嗡作响。
那扇本就虚掩的房门,被陆津言一脚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
门内,陈香正准备脱衣上床,被这声巨响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而另一张床上的孙秀芝,却是在踹门声响起的瞬间,就已翻身下地,双臂一错,直接挡在了陈香身前,那双沉静的眼锐利,直视着门口那尊煞神。
“陆团长!”
孙秀芝的声音,又冷又硬。
陆津言没有看她,目光死死地锁在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他手里端着那碗银耳羹,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陈香。”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我这人,文化不高,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在我们家,有我们家的规矩。”
他将那碗银耳羹重重顿在门口的柜子上,奶白的汤汁溅出,几缕鲜红的丝线在碗沿上分外妖异。
“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陈香吓得涕泪横流,拼命摇头,“陆团长,我冤枉啊!就是……就是银耳羹啊!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是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陆津言身后传来。
林姝披着他的军大衣,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地上的陈香,而是径直走到了那碗银耳羹前。
“藏红花。”
她平静地吐出三个字,随即目光转向地上的陈香,“活血化瘀,孕妇大忌。这东西金贵,一般人家可弄不到。陈阿姨,你从哪儿来的?”
陈香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惊骇。
“搞错了?”
林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不是想毒死我。毒药太蠢,也太容易留下痕迹。你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也警告我——你,随时能在我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任何你想放的东西。”
“比如昨天的一张照片,再比如……今天这碗能要了我孩子命的汤。”
这话一出,陆津言周身的杀气再也无法抑制。
他反手一挥,“啪”的一声,那碗银耳羹被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说!”
陆津言的低吼带着压抑的暴怒,“谁让你来的?松本浩,在哪?”
陈香彻底崩溃了,她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尖叫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是王副主任!是他让我来的!”
“他说只要我听话,就能让我儿子进部队当军官……”
问到这里,线索,断了。
陈香只是一个被利诱的、最外围的棋子。
她甚至不知道松本浩是谁,她只知道,要按照一个神秘的“上线”的指示,定期用这间屋子里的电话,拨出一个空号,汇报林姝的日常起居。
而那碗银耳羹里的东西,是“上线”今天下午,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通过厨房后窗的小窗口,递给她的。
当晚,陆津言没有离开卧室半步。
他躺在林姝身边,毫无睡意,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往日能让他迅速放松的、她身上的馨香,此刻也无法抚平他心中的暴戾。
他睁着眼,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的风声,
林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心脏沉重而压抑的跳动,
那份沉默的、濒临失控的守护,反而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不安。
林姝看着旁边那个模糊的轮廓,心里因松本浩而起的寒意,被一种更踏实的暖意一点点覆盖。
她只是轻声问:“陈香,你打算怎么处理?”
黑暗中,陆津言的声音传来,沉稳,且不带一丝犹豫:“不处理。”
“她留在这里,比把她送进保卫科,更有用。”
“她是一根线,我要顺着这根线,把那头放线的人,活活勒死。”
第二天,新家属院,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陈香整个人都蔫了,整日里战战兢兢,除了打扫卫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而那碗险些酿成大祸的银耳羹的碎片,则被孙秀芝若无其事地,清扫干净。
赵虹来串门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哟,你们家这陈阿姨,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可能……水土不服吧。”
林姝随口应付道。
赵虹眼珠子一转,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跟你说,我昨天听我们家老秦提了一句。”
“市里公安局,好像成立了个什么联合专案组,说是要严打敌特渗透,动静还不小呢!”
林姝的心,动了一下。
陆津言的动作,比她想的,还要快。
这天下午,就在林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的雪景时,周海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嫂子!团长!”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您的同学……甄珠记者,来信了!”
甄珠的信,和她的为人一样,热情洋溢,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兴奋。
“亲爱的林姝!我的大天才!你还记不记得我呀!”
“听说你在北海干大事了,我可是为你骄傲得不行!我的专访申请,我们领导已经批了!”
“下周的火车,我就杀到北海去看你!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请我吃一顿!北海的大螃蟹,我来啦!”
信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螃蟹的简笔画。
林姝看着那封信,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这个风声鹤唳、四面皆敌的地方,甄珠这个名字,带来了久违的、属于寻常日子的暖意。
“让她来。”
林姝将信递给陆津言。
陆津言看着信上那活泼的字迹,和那个丑得可笑的螃蟹,那张总是紧绷的脸,也柔和了一丝。
他知道,林姝需要一个朋友。
一个能让她暂时卸下所有防备,说说笑笑的,同龄朋友。
可就在这时,陆津言的目光,落在信封背面的邮戳上时,他那刚刚柔和下来的眼神,瞬间凝固。
邮戳的日期,是三天前。
可甄珠信里写的,却是“下周的火车”。
这封信,被人刻意地延迟了整整四天!
这四天,足以让一个从京城出发的人,到达北海,再从容地布下无数个局!
陆津言的心,猛地一沉。
他意识到,敌人真正的杀招,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那片平静的、银装素裹的家属院,在他眼中,瞬间杀机四伏。
而他的女孩,就在这片狩猎场的正中央。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再次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陆津言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宋雄关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
“陆津言!施密特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