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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林家(1)

作者:白桑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与此同时,客栈外,一伙人撞开人群,嘴里不断谩骂。


    领头的正是输了争执的捕快,程谦。


    程谦快步走出客栈,冷风扑面,他拢了拢衣襟,脚步沉重。


    城西街巷,地上积雪未化,踩上一脚便发出“咯吱”声。街边酒肆的红灯笼早早亮起,映得石板泛起暖光,几家茶铺冒着腾腾热气,行人裹紧棉衣,低头快步而行。


    街上虽仍有人往来,但因天寒地冻,多是脚步匆忙。唯独几家赌坊、青楼依旧热闹喧哗,丝竹管弦声在冷风中飘散。


    他没回头,身后几个官差大气不敢喘,唯有鞋踩在石板上的声响,与风雪交错。


    今日之事,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程谦在霞皋县行事一向顺遂,仗着沈家的势,向来是旁人避让三分的主,什么时候落得这般境地?还被个外地女子当众驳斥,让那些贱民围观看热闹,简直活像个笑话。


    他越想越气,用力拨开挡路的雪块,怒道:“他娘的!她怎敢这样做!”


    说完,他转身对官差喝道:“你们也是,都在看我笑话吗?说话!”


    官差们瑟瑟发抖,低头不语。


    见他们这幅模样,他气得狠狠踢了脚路旁的雪堆。


    他是个捕头不错,可在霞皋县,谁人不知他背后是谁?


    沈家。


    沈家在江州府盘踞多年,家主沈岳是江州通判,手握刑狱大权。江州府大小事务,绕不开沈家的关系。衙门里有他们的人,商贾们仰仗他们行事,盐商、钱庄、布行,凡是牵涉银钱的地方,沈家皆有所涉。


    但沈家不仅是地方豪强,在雍都中亦有根基。沈岳的胞弟沈仲远,如今是雍都府尹,雍都刑名尽握其手,门生故吏遍布朝堂。


    而沈家长房的子弟,也早已在翰林院得了职位。朝中有依仗,江南有钱粮,沈家的势力,远不止江州府。


    江州的人都明白,惹官府,可争辩;惹沈家,没退路。


    而沈家最令人忌惮的,并非沈岳,而是那位沈家嫡长子——沈珩。


    沈珩虽未入仕,却是江州府无人敢惹的存在。他不用占据衙门,便能让衙门替他办事;不用亲自动手,便能让人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程谦曾亲眼见过一个在茶楼里对沈珩出言不逊的商贾,短短三日,家破人亡,铺子被封,连家眷都被逼得投了江。


    这样的手腕,这样的行事作风,没人敢惹。


    何况沈珩向来不喜拘束,最爱美人,府上养着的女子不知凡几,但凡被他看上的,皆无一幸免。就算是良家女儿,亦或是商贾之妻,哪怕是家中有权势的,最后不也都乖乖进了沈府?


    更别提这次送上门的,还是个烈性美人。


    程谦想到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去沈府。”他压低声音,“告诉沈公子,江州来了个美人。”


    身后一名官差闻言,心领神会,抱拳一礼,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程谦望着不远处沈府高耸的朱红大门,眼底透着几分阴狠。


    “跟我斗?”


    他嗤笑一声,拢紧衣袖,步入衙门的方向。


    “看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这股恶意混在雪里,飘飘忽忽,随风一道晃到林府,抖抖擞擞,不留情地洒在刚下马车的裴泱一行人身上。


    雪花四处留情,几朵恰好落在她的鼻尖痣上,轻轻吻住。


    猝不及防地被冰了下,她下意识伸出手,接过雪。


    凉凉的,和北疆的雪没什么区别。


    很快,她摇摇头。不,还是有区别的。


    她捏紧拳头,有些松松麻麻,使不上劲。眉间的寒意瞬间凝结成冰,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她又一次经历。


    先是她娘亲,再后来是何辞瑾,如今变成她自己。一切的不幸,仿佛都在围绕着她,告诉着她。


    不自量力。


    她垂眸,松开手,回首看了眼贺野彰。


    他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恼怒,反而平静极了,但他眼里的狠意,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这样一条蛇,她留在身边是好,还是坏?


    她拂去身上的雪,听着落地的声。


    这些不重要,只要他有利用价值,便是蛇,她也会驯服的和家养的那般,温顺地服从她。


    踏入林府,便由林巧珺亲自领路,沿着青砖铺的甬道前行。


    庭院深深,红漆廊柱间悬着暖色灯笼,忽闪忽闪,照亮檐下的积雪。


    裴泱走了几步,又停下。


    她偏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贺野彰。


    他低着头,扶住肚子,步调慢慢悠悠,像是怕被认出男子身。


    她敛去目光,对林巧珺道:“林小姐,林府可有准备我的院子?”


    林巧珺一听,忙回头笑道:“自然,我可早早让丫鬟去禀报娘亲,还特意留出最好的院子。”


    “多谢林小姐的好意,”她微微一笑,朝林巧珺行礼,“只不过我比较喜欢我的丫鬟布置的房间,现下可否让人带他先走一步?”


    “当然,”林巧珺朝一旁挥手,“来人,快将裴姐姐的丫鬟带去院子。”


    林巧珺的丫鬟听命,随即带走贺野彰。


    “裴姐姐,快走,娘亲在正厅等着我们呢。”


    正厅内,烛光摇曳,暖香浮动。


    打开门,迎面一股温热的沉香气息。


    堂中暖意十足,红木案几上摆着一盏茶壶,雾气袅袅,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屏风雕刻着松鹤延年,更增添堂内的威仪,若是忽略屏风后面的丝丝响动,或许,她也放宽心点。


    再转眼看,座上之首的叶夫人穿着一身紫色锦袍,发间戴着一支银簪,眉目间的慈爱不妨碍她身上的威严。


    堂内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叶夫人拨弄佛珠的声响,三下,四下,或许还有更多下。她缓缓抬起眼,目光细细打量裴泱。


    “阿雁,你先出去。”叶夫人先开口道,“我与绥川有事商讨。”


    林巧珺鼓着脸,收起刚进去没多久的脚,退到门口,关上门。


    “我走了。”


    这下,堂内只剩下叶夫人和她,不,还有另一个人。


    裴泱行礼道:“绥川见过世叔母。”


    叶夫人顿住拨弄佛珠,走到裴泱面前道:“快起,快起。好孩子,多年不见,你竟长的这般大了,模样同你娘比起来,真是青于蓝而胜于蓝。你舟车劳顿,理应先歇息。怪我太着急见你,还望见谅。”


    裴泱行礼道:“世叔母款待于绥川,绥川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叶夫人摇摇头,随即笑道:“年纪轻轻的,性子倒是沉稳不少,与你母亲还真是不相上下。”


    她笑着应下:“多谢世叔母夸奖。”


    两人开始一阵寒暄,从以前聊到现在,有时会提到裴泱的母亲,霍江玥。


    叶夫人素来爱有才之人,也爱美人,像霍江玥那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叶夫人自然也爱。


    霍江玥在世时,除了与已逝的皇后关系亲近外,就属叶夫人与霍江玥亲近。


    可惜美人自古多薄命,霍江玥也应着这句话,早早离世。一想到霍江玥,叶夫人就忍不住惋惜。


    叶夫人看着裴泱那副与霍江玥如出一辙的容貌,心里不禁感叹,霍江玥真是后继有人。


    叶夫人道:“好孩子,刚来江州,还没住所吧。刚好这里多出一处院子,你就在这里住下。”


    裴泱谢道:“多谢世叔母,绥川感激不尽。”


    叶夫人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道:“听闻今日你在客栈,同程捕头有过节?”


    屏风后的声响微不可查地顿住。


    裴泱叹道:“我本不想惹出事,但那个捕头实在欺人太甚,我不得不去争辩。”


    叶夫人也叹气一声:“好孩子,你来江州前有打听过这里的事吗?”


    裴泱点头:“我来江州前,该打听的都打听过。”


    “沈家呢?你可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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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知晓。”


    叶夫人再次叹道:“江州的水,向来很深。你刚来江州可能不清楚,沈家在这里是什么地位。”


    裴泱坐在一旁,仔细倾听。


    “沈家盘踞江州多年,地位极高。地方上的小官小吏,多是听他们的话。你来此处,免不了与他们打交道。”叶夫人道。


    “在江州,千万别惹沈家。”


    裴泱回道:“多谢世叔母的提醒,绥川会铭记于心。”


    裴泱看了眼屏风,再看向叶夫人。她心里有些疑问,只有说出口,她才能安心。


    “世叔母,”她叫了一声,“你在江州可曾听过何辞瑾这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叶夫人忽然一怔,沉默片刻才摇头,“不曾听过。你这般提起,难道她在江州?”


    裴泱摆摆手道:“她不在这里,绥川只是随意提起罢了。”


    说完,她行礼离去。


    其实裴泱一直在观察,叶夫人在说这句话时,她能听出不对劲。


    她的直觉很准,准到曾经能在战场躲过多数危机。


    何辞瑾会与林家有关?


    她也不清楚。但直觉却告诉她,世叔母绝对知晓。


    外面天色已黑,廊道寂静,檐下红灯轻轻摇晃,映得积雪光影斑驳。


    她刚从正厅出来,丫鬟上前,领着她回院子。


    寒风凛冽,她抬手拢了拢衣袖,脑海还在回转方才的对话,随即便抛之脑后。


    她随着丫鬟行走,步伐从容。


    就在此时,她前方的回廊尽头,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量颀长,着一袭玄青色长袍,手持一卷书,低头翻看着。光影斜斜映在他的侧脸,衬得眉目沉静。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抬起头。


    正好四目相对。


    裴泱看清他的眉目,不像寻常世家子弟的浮华,反而像寒冬中的墨竹,沉稳中自有一份孤高。还真是像极了清高的读书人。


    她本以为对方会和寻常世家子弟般,或客套颔首,或不以为意地移开目光。


    可那人只是看着她,仿佛在打量,又仿佛……在某一瞬间愣住。


    对方的眼神,她很熟悉。她不以为然地挑眉。


    “公子可是在夜里读书?”她随意开口,先一步打破沉默。


    男子眼睫颤动,仿佛回过神来。他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回道:“习惯罢了。”


    他的声音如同他的气质般,清冷而温润,语气不疾不徐,不带丝毫情绪。


    她并未多言,正要继续前行,便听到丫鬟在一旁轻声行礼道:“二公子。”


    她步伐微顿,偏头看向丫鬟道:“二公子?”


    丫鬟连忙低声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是林家二公子,林忱。”


    林忱……


    裴泱在马车上听林巧珺说过,她有个双生子弟弟,性子沉稳,幼年便随塾师修读,才华横溢,早早考中举人,如今正值备考,准备明年的春闱。


    林忱静静看着她,眼神平和,似乎对丫鬟的介绍毫不在意。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温声道:“原来是裴姑娘。”


    她轻笑道:“公子可知道我是谁?”


    林忱点点头,解释道:“方才阿姐来寻母亲,倒是提到客人。”


    他的语气平缓,像是随口解释,仿佛先前的迟疑不复存在。


    即便如此,她还是敏锐捕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的时间,似乎比寻常礼节还要长。


    她并未点破,只是拢了拢衣袖,客套道:“夜寒露重,公子还是早些歇息。”


    他愣了一瞬,随即垂下头,温声道:“姑娘亦是。”


    灯光轻轻晃动,寒风吹卷衣角,带走一如既往的静谧。


    她收回目光,抬步前行,丫鬟连忙举灯相随。


    待她走远,林忱仍停在原地,指尖摩挲书卷封面,低头沉思,半晌未动。


    “她叫裴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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