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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计划之外的推进

作者:竹秉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因为那个传言是真的。”吴潍重新坐回沙发上,语气里有些不确定,“你是真正的人类本体,而你不愿意去杀那个复制体。自然违反了组织的初衷,被追杀也算合理。”


    过程全错,但结果全对,跟自己斗智斗勇的感觉真令人着迷。基因组判定的结果居然真的有相当可信度,我叹气:“你可以这么想。”


    我总不能说那个复制体是你吧?


    “所以,生物复制体的传闻是真的了?”吴潍似乎也很惊讶我的坦诚,“那你为什么不想杀她?她明明替代了你的一切,你才是唯一特别的那个。”


    我看着吴潍为我愤愤不平的表情,想到她为我,就算是为了利用我,冒着风险做的一切,在这段对话里我说出了第一句真心话:“她看起来比我更好。”


    “这算什么理由?”吴潍猛地拉过我的手,恳切地盯着我看,“你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会接受一个复制品愚弄他们的感情。”


    我有些嘲讽地一笑,抽出手,转而迅速伸手卡住她脖子压倒在沙发上,把她压在身下:“假如那个复制品是你呢?你自己也会满心期待复制品的死亡吗?”


    吴潍挣扎了一瞬,发觉我没有继续用力,瞬间安静下来。


    我听见她平静而真挚地说:“我会。”


    不是,我的生物复制体原来当时说的缺陷在这里吗?我有些匪夷所思地放开她,难以置信地往后挪了一个身位。刚刚那些推论不是挺聪明的吗?也不见得是脑部缺陷啊?


    “唔,毕竟是我偷了别人的人生。”吴潍坐起身,沉浸在这个假设里无法自拔,“朋友们和,母亲,看见真正的吴潍回来应该会更高兴吧?”


    提到“母亲”这两个字时,她的语气低了下去。我都不知道她是在故意附和我,还是真的这么觉得。这女人,我真的觉得这个吴潍不是我了,自我奉献到一定境界了。


    “停止你的圣母发言。”我捂脸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你是真心的,还是为了让我当你‘保镖’的胡言乱语,都停了。我听不下去。”


    “其实都不重要。”她重新转入主线,“我只想说,不管你是想不被追杀,还是我要让母亲和那个组织断开联系,我们之间有共同目标。”


    其实追杀对我来说无所谓,那些非困兽犹斗的行动都是小打小闹。我看着吴潍伸出手,像是某种邀请:“我们可以合作。”


    我看着吴潍伸出来的手,没有握上,抬眼用沉默回绝了她的提议。被拒绝的长卷发毫不在意地起身,转头对我说:“你应该不会介意和我睡一张床吧?”


    虽然对这个问题摇头,但我闭上眼睛,意识到周围有会呼吸的人类就让我很难入睡。只好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吴潍的厨艺和我如出一辙,晚饭也是简单的什么都加点的泡面。我想去洗碗,她把我赶去卧室,美名其曰“伤患吃不好还不能休息不好”。


    自我奉献是一种缺陷吗?我思考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去做警察也是自我奉献,我不想杀吴潍也是一种自我奉献,但为什么她说出来的“自我奉献”像极了缺陷和虚伪?


    我希望那是一种穷尽伪装的虚伪。


    深呼吸,我在不会压迫伤口的方向侧身。城市灯光透过缝隙落在木地板上,晃动的线光勾勒出凹凸不平的木板拼接缝隙。


    晃动?身体比精神更快反应过来,那把闪着银光的匕首直冲我的脖颈。


    我双腿一曲,避开第一刀。趁匕首扎进织物,被重新收起的间隙,我撑着床沿侧翻到木地板上,蹲地蓄力,借力冲向对方。


    本想从后背偷袭,双手穿过腋下锁住来人,但对方迅速转身,挥出第二刀。我不得不改变攻击高度,转而抱住对方腰,冲向窗户。临近时迅速放手,那人因为惯性结结实实撞在窗框上。


    玻璃碎裂出一声巨响,我听见吴潍下地。保持压制优势,我迅速反折对方拿刀的手腕,拉紧对方将将坠落的衣领,夺刀贴在袭击者的脖子上。


    借着城市外昏暗的灯光,我看清了她的脸。


    “吴潍,你锁窗了吗?”我拉着叶琦问吴潍。


    叶琦有些失重,举起双手保持平衡,她的腿和我拉着她的手时唯二的支点。她不好发力反击,于是场面维持着奇妙的平衡。


    “我锁了的!”吴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怕你受凉,我记得很清楚。”


    我就说,没风怎么会有晃动的光线。


    “看起来城市里的日子还是很好过。”我对叶琦说,“以前你可不会落在下风。”


    她意味不明地一笑,抬头逼近了几分刀刃。我下意识地收回匕首,被她抓住机会,连带着我整个人往外一坠。


    我作为发力点的左肩本身就受了伤,叶琦猛地一压我根本拉不住,被她带着节奏再次翻出窗外。


    我听见吴潍喊了一声“喂”。


    我好像确实没告诉她我叫什么。我的档案是伪造的,我的真名被她占去了,我现在拥有的名字确实只有一个音似“喂”的“Woe”。


    坠落的瞬间,我还能走神想到这个。


    叶琦挣扎着去抓我拿着匕首的右手。来不及有更多动作,两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摔在弧面上。光滑的表面拉不住惯性和两个人的重量,还在往边缘滑去。


    哪个天才能在八个小时内坠两次楼,真是天才倒霉蛋。吴潍窗户底下并不算高,是隔着三四米的温室玻璃顶。


    夺刀争执不下,我干脆松开匕首,用左手去接。我转头看一眼离地近二十米高的天桥温室,叶琦尝试抓着我的左肩推开我。


    我吃痛手一软,不耐烦地“啧”一声。在彻底滑出摔死在公路之前,我拼尽全力握紧左手,举起匕首,击碎了身下的最后一块弧顶玻璃板。


    叶琦成功推开了我。


    我的左肩又开始渗血,疼得我一身冷汗,头部受疼痛限制,根本抬不起来。我摔在了温室地砖上,后背撞在花架上,整个人只感觉头晕眼花。


    匕首在我摔在地上时就脱手飞出。理论上这是重大失误,但理论又不考虑实际情况。我撑着地面站起身,靠着花架才站稳。扶着刚包扎好没两个小时的左肩,咳了一声。


    周围不知道是花朵本身就颜色多,还是我眼花,整个世界彩得像液晶花屏,无趣到极点的低级审美。


    “叶琦!”我拼尽全力喊她,耳朵里的嗡鸣让我不知道我喊了多大声,“那个组织是错误的!生命和感情都不该被这样定义!”


    “没人……”叶琦摇晃着站起身,她的头正好摔在花架边缘,额头上流下血迹,遥远的低语让我有些听不清。


    她应该有些脑震荡,扶着那些金属花架,晃动着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我,嘶吼着:“没人问我!”


    她又走近了一步,声嘶力竭:“愿不愿意!”


    我的视野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匕首不在我的视野里,也不在叶琦的手里,短暂地缓气。论体术,叶琦不如我,我有把握钳制她。


    她一步一步向我走着,我知道她发泄的情绪并不完全针对我,我只是那个刚好合适的发泄品。


    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但依然愤怒:“我不愿意!”


    “凭什么我不知情!”叶琦走到了我最近的花架,冲我控诉着,“凭什么我只能接受替代品?凭什么我们需要保持沉默?我为这座城市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我不能知道真相?”


    在她向我伸手的瞬间,我想要翻身离开,但她只是抓住了我的手,悲痛到空洞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我。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了第一次见到她受重伤的时候,我动不了了。


    看着她跪在地上,抓着我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的声音因为刚刚的声嘶力竭有些暗哑:“告诉我为什么?吴队,我只是想要真相。”


    因为这是城市运营到如今的立身之本。这个真相会颠覆,甚至毁掉现在的城市。这是残忍的梦想之城,所有居民,都不应该知道真相。


    知道真相,你会像我一样痛苦。


    我看着她的褐色眼睛,无神的暗淡的褐色。以前,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我都能看见她眼里的轻快得挥之不去的愉悦。


    她不知道真相,已经像我一样痛苦。


    我看见吴潍在温室尽头忽然出现,她跑掉了一只拖鞋,焦急而无助地扶在门口大喘气。警笛声由远而近,无人机红蓝的刺目闪光逐渐逼近。


    抽出手,我用手擦掉她额头的血迹,但擦不干净。我对着叶琦无力地摇头,垂下眼睛:“我不能说。叶琦,我真的不能说。”


    叶琦无神的眼里只有沸腾的仇恨,我绷紧了肌肉准备反应。她的手伸向腰际,那是一针注剂,在空中划了一个很小的弧度,冲向我的大腿。


    我看不出这针剂是什么,试图侧步离开,被她的手狠狠往下一拉,眼见着是躲不掉了。


    但有枪声比她的针尖更快。


    她的身体往子弹射穿的方向一歪,倒在了地上。我才因为她的最后力气跪在了地上,手下一空。


    我感觉我的灵魂还没有从那声穿透玻璃的枪响中回过神,但我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去检查生命体征。


    维护治安大多采用空包弹或者麻醉剂,以“控制目标”为目的。


    但我为什么看见了血在地板上蔓延?我茫然地伸手去触碰还有温度的血液。浅色的地砖上,血迹蜿蜒着往四周扩散,仿佛透明的密封箱中寻找出路。


    我转头去看破碎玻璃外的无人机。它闪着红蓝相间的光,刺痛着我的眼睛。


    吴潍在叶琦尸体旁蹲下,伸手合上她的双眼。


    她还记得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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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怔怔地看着吴潍的手抚过叶琦擦不干净的额头血迹。


    她记得我和叶琦在那些严格训练里苦中作乐的夜间谈话吗?她记得我和叶琦在正式入职后的兴奋和惶惑吗?


    吴潍会感受到我如今的崩溃和痛苦吗?我的另一种人生载体最后绕过叶琦,把我摁进她的怀里,紧紧地环抱着我,紧到我听到了另一个我的心跳。


    透过她怀抱的空隙,我看见滚出的那管针剂上写着:LEA-1863-B。


    我被带进了熟悉的警局。曾经的同事坐在我的对面为我做笔录,她递给我一张纸,让我擦擦脸上的血迹。我接过纸张,用点按的方式擦掉血迹。


    “Wined·Caster小姐。”她踌躇着句子,在我的脸上看了一眼又一眼,“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可以了。你和叶琦是什么关系?”


    在训练中同进退的战士,在任务中信任的搭档。我垂下眼睛:“萍水相逢,并不熟悉。”


    “那你和叶琦是怎么认识的?”


    进入生命管理局的同期,最后因为性格兴趣各方面互补而成为朋友。我压着感情回答:“我是移民,流落街头的时候她帮了我一把。”


    “她为什么会攻击你?”


    因为我背叛了她两次,毁掉了她生活回到正轨的最后机会,隐瞒了她想要知道的所有真相。我摇头:“我并不清楚。”


    眼前的管理员调出无人机记录:“但你当时对她说‘我不能说’指的是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说。我已经说过了。我有保密协议,你去问核心管理层,他们不会让你问这个问题。”


    曾经的同事耸肩,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我对着剩下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同事终于写完了笔录。看着她关掉摄像机,我起身准备离开,她却喊住我:“吴队。”


    我假装没有听见,动作没有停顿,起身准备去拉门。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来过警局的人,没法把摄像机关机和笔录结束联系起来的。”


    我的手停在了门把手上,还是不忍心再次晾着她们。她低声问我:“所以您才会消失?”


    “不要求证。”我回答她,“注重当下。”


    我离开了记录室,光脚踩着瓷砖离开。来警局之前,已经去过医院检查,一身伤重新被仔细处理过,还拍了CT,吴潍还在医院等我的报告单。


    揽了揽身上吴潍的风衣,把薄毯叠好在手臂上。其他说不好,但我在警局名正言顺地顺个毯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抬头去看城市的夜空。模糊的光点不如下层清晰,因为防护罩更厚,隔绝了太多真实光线。


    这是我发现的第一处上层不如下层的地方。


    “哇。”吴潍开车来警局接我回公寓,把报告单扔到我手里,“你的医药费全是我垫付的,你欠我好多哦,Wined女士。”


    “那我只能当你的保镖了。”我没什么感情地接着她的话茬。瞥一眼她颜色穿得乱七八糟的运动套装,决定闭嘴跳过这个槽点。


    报告单上显示着我的左肩贯穿伤和撕裂伤叠加,需要定期换药复查,跳过,我自己是熟练工;后背的肋骨有几处小骨裂,脚踝有扭伤,都不是大问题,但如果不注意,会影响日后的运动,跳过,这是家常便饭;其他都是些废话,擦伤淤伤这类,我治都懒得治。


    “真的吗?”吴潍不想放弃我的松口,“我们可以合作了吗?”


    “可以,但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把报告单收好,“LEA是什么药剂的缩写?”


    吴潍等红灯的间隙开了自动巡航,转过头,穿着那套滑稽配色的运动服,认真回答我:“就是你在仓库看见的‘Life-ExistenceAgent’。”


    “生命存在药剂”是我的直译。


    “用来做什么的?”我摸着下巴,试图望词生意,但很显然,我的阅历不足以直接猜出来。


    “记录身体一切反应的液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吴潍看得出来很努力地解释给我听,“比如说,你看了一部剧情很精彩的电影。第一次看很惊艳,但第二次就因为知道了剧情发展而索然无味。这份药剂可以让你反复重温第一次的激动感。”


    这个用途听起来并不是很限制级,肯定有副作用和别的用法。我挑眉接着问她:“叶琦为什么要给我注射LEA?”


    吴潍短暂沉吟,看了我一眼,犹豫着回答我:“注射大剂量LEA会导致像情绪反应过度一样的死亡。”


    直觉告诉我,这种药剂感觉除了无痕谋杀和精神麻醉剂以外,还有别的用法和副作用,要不然这东西怎么会通过走私获取。


    简单推理,我也没指望吴潍说清楚所有相关。长长地呼气代替叹气,提起新的话头:“你为什么会走私L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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