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潍会修改生命备份时间,我可以理解,不合格的备份数据,会严重影响管理员对其本人潜能发挥程度的鉴定,收入和名声都会大打折扣。
但走私药物?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和用途只有——
沉默了一会,她看了一眼我把怀疑和质疑都摆在明面上的脸,无奈地回答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轻轻移开目光:“我没有那样想。”
“总有人不愿意加入质疑周围人组织的。”
她看向车窗外的城市建筑,从记忆里拿出一段话,语气像在念一本很沉重的书。
“我下定决心去做,是我听见一位妹妹说:‘他们说我夺舍他们的亲人、爱人、挚友,但我有属于她的感情,记忆,习惯,生活地位,一切的一切。社会总和就是我这个个体。为何质疑我?’”
我沉默着。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微妙的认知错位和去而复得的离奇感,会在很多细节上进行不必要的追究。
“心理医生没法治愈他们,他们的环境无法更改。”我听见吴潍说,“LEA是她们唯一的慰藉。”
看见我还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探究表情,吴潍连忙补全说明:“LEA是合法药剂,而且医疗上有这种用法。我都是直销给心理医生的,公对公,绝不对私。”
那倒也怪不得是销冠。我耸肩:“那心理医生为什么不对公去进货呢?”
“LEA很新,而且被公司垄断了,我算是外包。”吴潍思索着,“城市内造价太昂贵,外面的相对便宜点。”
我忍不住问她:“你不好奇外面造价为什么便宜吗?”
吴潍敲了敲方向盘:“只要药剂有效,没人会在意。”
我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你也不在意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这个问题,没开自动巡航,慢慢地踩着油门,心事重重般的目视前方。踌躇,又或者思考了很久才回答我:“就算是饮鸩止渴,我查不到鸩是否真的存在。”
她还真的去查了?乐观善良到我都快被她攻略了,说她天真且傻,还会走私那么多药剂没有被发现。
车停在吴潍公寓的地下车库,我们之间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我和吴潍走进电梯,她才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对不起。”吴潍没头没尾地在寂静中扯出一句道歉,声音低低的,听起来非常不安,“我应该早点看出来你不会是那个组织成员的,不应该拦着你去医院的。如果你不会处理伤口……”
我伸出手,在她的头顶狠狠摸了一把。卷翘蓬松的波浪长发摸起来手感奇佳,我的基因组简直就是完美中的完美。
回到客厅,我第一件事是去重新检查换下来的衣物。我有自信确保自己无人跟踪,吴潍的车后方也没有甩不掉的跟踪者,叶琦能找过来,只能是因为我身上有定位器。
十年过去,上层的科技发展得防不胜防,叶琦向来比我更擅长这些小东西。匕首类和工具我都用得不如她,就因为这个,还调侃过我“不会用刀,子弹打完了你就只能把枪当板砖用”。
那咋了,就说好不好用吧。我从记忆里叶琦的笑脸上找回思绪。手一寸一寸地从衬衫上摸过去,没有奇怪的凸起;更厚一点的裤子,内衣,甚至是袜子,鞋子我全部重新检查一番,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
吴潍看着我忙前忙后,想说什么,最后只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一路上我和她,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叶琦为什么会想攻击我”的问题。
我要怎么解释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宁愿我因为受伤而疏忽这些物品的检查,是该死的组织手眼通天,我也不想怀疑叶琦。
我的心沉了沉。视线投向了袖臂匕首。
不喜欢匕首的人,却在出任务时带着用起来别扭的小匕首,原因能有什么呢?这是叶琦十年前送给我的。
当时我要去跟管理局对峙真相,她拦不住我去,我也严厉拒绝了她作为同行和后勤的选项,最后她只给我不由分说地绑上了这把小匕首。
我找吴潍借了工具,把它连带着绑带部分全部拆掉,终于在把手尾端三分之一处找到了可疑的部件。
熟悉的芯片定位器,并不是用来发射信号,而是记录性开放芯片。只要我在城市,能够被无人机拍到,叶琦就能知道我的定位。
这就可以解释了。叶琦前面对我说的,都未必是对着我,而是对着这把匕首,对着这把匕首之后的“挚友”。
现在的我对她而言,就是个注定湮灭的希望。
那些微妙的急切,微妙的不适,微妙的错位的情绪,都有了解释。她在挣扎,她在确认,她希望我是吴潍,又不是吴潍。
因为我拒绝了回归,断了叶琦最后的念想,所以她最后是想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夺走她记忆里挚友珍贵之物的凶手。
她本就……知道这一趟有去无回。
“定位芯片?”吴潍一眼就能看出来,“叶琦怎么做到在你匕首里装这个的?”
我放空的脑子瞬间回神,破坏芯片的手停顿了一瞬。在她伸手准备拿起来检查时,把螺丝刀插在芯片上,彻底破坏。
离得够近,她能看出来这是十年前的老款。定位芯片不知道迭代了多少版更好用的,为什么要在十年前就装定位芯片,我更解释不清。
“她送的匕首,但是芯片不是她装的。”我含糊其辞,“也许是我被组织抓过去的时候,他们改装的。”
“那叶琦怎么没跟我提过那么个有旧情的人?”吴潍听到八卦似的靠在桌子边上,放弃再探头研究芯片,“虽然我调职了之后跟她们都疏远了,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我哼笑一声:“她也没跟我提过局里的同事呀?”
吴潍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几秒,最后长叹了一声:“偶尔能在新闻上见到的人,现在什么地方都见不到了。”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我起身,扫视了一下吴潍的诡异着装,“吴潍,你有没有颜色更正常一点的衣服?”
她非常不满我暗地里对她的衣品做出评价。其实我挺喜欢她身上这套的,但这玩意哪里能穿出门。
“有的,但如果你想要管理局那种特制的防护面料,那没有。”吴潍摊手,示意由我选择,“你要去做什么?”
拆散的匕首散落在桌面上,我把它们重新拼装起来,放在一边。我对着吴潍难得一笑:“从现在开始,你可没得选了。”
吴潍眨了眨眼睛,视线从我身上转到桌上的匕首,又转回来和我对视:“那我还能回来吗?”
你捡了个麻烦回来。我在心里对她说。吴潍的公寓位置暴露,不能确定叶琦有没有和组织的共享过信息,保险起见,还是应该转移。
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她没有反对的不为所动里翻起衣柜:“这是你看见这间公寓的最后一眼。”
挑了套次选项的宽松衬衫和有腰带的短裤,我可太知道吴潍会选择哪件出门了。
带着衣服大剌剌地走进浴室,我轻咳一声,尽可能恳切谄媚地对她说话:“就当是员工制服了,吴老板。”
我从来没有讨好上司的机会,很长一段时间里,准确来说,在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里,我就是那个上司。
“我没意见。”吴潍挥手,示意我赶紧滚进去换衣服,“你的贴心老板还包了你的衣食住行和医药费,不差你这套衣服。”
其实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武器。原本我在公寓里留出了专门的武器收藏室,但在吴潍调职后变成了杂物间。
我手头唯一的杀伤性武器就是那把小匕首。
吴潍认不出这把匕首倒也正常。
如果她也有这把匕首,只会留下十年前案件的追查风险。在已结案的重大案件里,有人送了一把有定位器的匕首,却没有在案件里成为突破性的工具,吴潍一定会起疑。
管理局的给吴潍调文职,叶琦的升职,都是为了避免两个人见面。
我的车和行李都在叶琦家里,我还得想好用什么说辞才不会让吴潍起疑。这个伪造的移民身份还不如正儿八经的,叫什么,“战术型外聘顾问”,至少能解释我为什么会有没登记的车和管制武器。
我换好衣服,简单活动了四肢,估算身上伤口的影响。
左肩的伤口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会限制我的左右视野;握了握拳,小臂范围内活动和正常发力没有问题,战略优先选择贴身格斗,叶琦的小匕首反而合适;中距离要用到肩膀甩动,正面突袭和背面牵制要尽量避免;右手和腿部没有问题,只要不用左侧支撑,基本没有影响。
其他小伤口都无所谓,但如果我再从高处背部着地,就只能住院了。
很好,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去叶琦家把我的腰包带上。我把小匕首别在右侧腰间,穿起吴潍的那件风衣,我是收拾完了,靠在门板上等她收拾完。
吴潍挎着中等容量的黑色手提包出现。果然是我猜测的紧身弹性上衣和长裤搭配,运动风格的荧光外套可算是换成了低调款。头发盘起,方便运动。
哎,真好看。我不着调地想,我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伸手示意吴潍穿完鞋不要动,仔细谛听外面是邻居路过,还是来着不善。
我听见外面又熟悉的“滴”一声,脚步声也消失了。
见状,我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卧室跑。就在我转进卧室的瞬间,扫到来者绅士地推开门,就好像门上的锁不存在一样。
这种慢条斯理的非人感,是生命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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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官。太好了,我就知道管理层不会放过吴潍和我在天桥温室的“亲密”互动。执行官何必为难执行官,我心里哀嚎一声。我用在叶琦家里的开锁小技巧,它们可比我玩得标准。
“跳!”我可由不得吴潍犹豫着三四米的高度,“看准那块弧顶玻璃的缺口,你要是滑歪了,我可救不了你。”
“但我已经十年没干过这种事情了啊!”吴潍依依不舍地拉着窗框,“一秒,就一秒!”
我没必要再催,看着面无表情的同行从门口跨步而来,手里标准的战术/匕首甩手飞出,直冲我的脑门。我躲不了,吴潍还在身后,迅速掏出右侧小匕首挡下这一击。
战术/匕首被弹飞,我虎口震得发麻。崩开的刀刃碎片划过我的脸颊。顾不得细微的疼痛,我紧跟着忍不住压着嗓子喊的吴潍一同跳下去。
双脚踩实落地的感觉真棒,成功降落在温室地面上,总算是一雪前耻了。叶琦的血迹还在,尸体已经被清理完毕,周围还有全息警戒线,搞得好像管理层重视这个案件到能水落石出一样。
吴潍就没那么清爽了,直到我抬头检查执行官的动向时,才堪堪扶着金属花架站起身。
“哪条路可以去停车场?”
我拉着她,夺下她不知道装着什么但颇有分量的包挂在身上,看着那位生命维护执行官跳出窗。
缺乏十年训练的前城市管理员大喘一口气,后退两步转身,和我并排向尽头的电梯狂奔。执行官比我熟悉城市追杀,不利用交通工具毫无优势。
“那个人是谁?”吴潍面对着楼层按键,摁了好几下地下三层,喘着气问我,“他也是组织的人?中间换人调查和追杀完全不需要时间吗?”
我靠在电梯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不是。那是管理层的秘密组织。”
“你有赏金吗?”吴潍深呼吸站起身,“告诉我你的人头很贵,我还有被招安的机会。”
我摊手:“他们拿的都是死工资,不要想太多。”
吴潍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电梯门一开就跨步迈了出去。我跟在她身后,行云流水地坐在驾驶位上,把包扔到后排。
“这是我的车!”吴潍坐进副驾驶的时候向我强调,“你别把我的车开废了!档案管理员的报酬很低的!”
我毫不在意地猛踩油门:“哪有老板亲自开车的道理。而且你还有灰产呢。”
久违地摸上爱车方向盘,虽然是我当初的型号升级款,但我依然爱它。熟练地开出地下车库,我看见执行官的脸淹没在后视镜的黑暗中。
“辐射区到底有什么?”剧烈运动后,尚未平息心跳的副驾驶捏着眉心问我,“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你这样被追杀?”
纠正,没在追杀我,是在追杀你。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平静地告诉她:“什么都没有。”
吴潍撇嘴,调整了坐姿,声音瘪瘪地对我说:“我不信。”
我冲她挑眉偏头,露出无辜脸。要不是双手没空,我还得摆出摊手,意表“你觉得呢”。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叹息似的问我,“招式像管理局出身,但你那种舍命打法很不符合管理局的理念。”
“怎么看出来的?”我左转方向盘进入通向叶琦家的高速,“快速钳制目标怎么不算一种保全自身?”
“直觉,很难说。”吴潍不上我的当了,撇开话题,“我是把所有秘密都和你透露干净了,你没有向我坦诚任何一件关于你自身的事。”
“对,我确实是前管理员。”我轻笑一声,“我的职业是生命维护执行官,和刚刚追杀我们的那位是同行。”
“啊,秘密组织。”吴潍意味不明地发出语气词,“那到底是做什么的?”
“维护城市秩序。”
“废话。”吴潍叹气,不满意我的回答。
我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看见叶琦家近在咫尺,减慢了车速,停在路边,示意吴潍下车。
没有装备没法瘫痪门锁,我站到窗户门口,摸出缺了口的小匕首破坏玻璃。在吴潍不赞同的眼神中,从空缺中伸手打开机械内锁,轻松翻进叶琦家。
家里的陈设和我离开时相比,没什么变化。
我走两步从里面打开门锁,好让吴潍进门。她的视线落在外侧的玻璃上:“怎么没有警报?”
“说明现在这栋独立别墅属于无人财产。”我回答她。叶琦死了还没五个小时,如此之快的回收速度,只能证明她已经没有财产牵扯的亲属了。
走到客房去拿我的装备,其实我也很想直接开车撞进来。反正管理局不会再追究叶琦的案子。就算我们在里面蹦迪,也只有一条扰民罪。
吴潍欲言又止,看着我在自己的行李上拿出装备挨个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