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衬衫底部的布料扯下,勉强压住肩膀出血口,只要不大幅度动作,我不会有生命危险。
互助会选择的地点在城市边缘。位置不算偏,但周围的建筑大多是空的或者烂尾楼,并不住人。
曾经这里的地下部分还有一个货物中转站,但十年过去了我也不好说还在不在。我只能先去那里碰碰运气,至少想办法止血。
异常信仰组织不会明目张胆地追杀我,对我来说还算有利。那些追踪、反追踪技巧肯定是玩不过我。
撬开锈坏的仓库门,我抬头看一眼落灰的摄像头。没人打理,看起来是荒废了。好消息是货物中转站还在,但运输的标记我从未见过。
生命存在药剂?这是什么城市新药品?我没见过,在下层那种各种违规化合物乱飞的地方都没听说过。
无暇想太多,既然是药剂,那附近也许会有医疗用品。我挨个走过去,看完了整个仓库才意识到这是纯粹的走私。
扯进这种事情绝不是好事,我观察着路线,在货架间规划出去的路。快走到另一扇门口,却听见有人在说话,我连忙攀爬到货架顶端,尽量隐藏身形。
跟着黑衣人进来的人有点眼熟。熟悉的长卷发被高高扎起,听着眼前人说话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没有发作。
黑衣人停在屏幕面前,操作几下,又对吴潍说:“上头说了,给你的订单已经是最低价了,不能再压了。”
“我鞍前马后找了那么多渠道,就算是薄利多销你们都挣出一栋楼了,更何况是暴利?”吴潍说话不算客气,太远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二成改三成而已,又不是挖你们一块肉。”
我都有点佩服她了。又是改档案,又是做走私,赚那么多钱是要做什么?想不出所以然,我开始琢磨,难道是因为我基因里自带“贪婪”?但我活这么大也没有体现过。
等等,这就是吴潍的居住地情报有误的原因。我眼睛一眯。这就是管理局把我请回来的原因了。
黑衣人又叹气,命苦地转到另一侧跟上司联络去了。吴潍原地踱步等待,忽然停在了我所在的架子下,靠近看了看,又移开了视线。
我大气也不敢出。她就算抬头也看不见我,其实不用紧张。况且才两个人,动起手来绰绰有余。
“这单就算了,下一单给我一个准信。”吴潍忽然开口跟黑衣人说,“我也不想和你们多牵扯。”
黑衣人似乎就在等吴潍这句话,把通讯关掉,重新给她展示出合同。吴潍挥挥手,示意这单赶紧了结。
看着两人验货,最后离开,重新关上仓库门,我才偷偷摸摸地落到地上。在吴潍盯着的位置重新观察了一番,我开始头痛了。
有我的血迹,在箱子角落上,很浅很浅的一点。幸好是光滑塑料而不是纸箱,我可以用袖口彻底擦掉痕迹,打算换条路出去。但如果要原路返回,就需要绕远路,太麻烦了。
反正我也要去找她,干脆撞上得了。这么想着,我还是蹑手蹑脚地打开了仓库门。
没等我在荒废的地下城走过两步,吴潍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你看起来需要帮助?”吴潍喊住我,手放在腰间,在我转身后上下打量一番,想走近两步又放弃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称得上衣不蔽体。肩膀潦草地绑着布料,半个衬衫都是血迹,衬衫下摆还是破布款,没被遮住的侧腹还有一片淤青。
没反驳她的建议,我斟酌着语气:“能送我去医院吗?”
吴潍挑眉,空手抱胸,没有攻击的意思:“你刚刚在仓库,理论上我应该灭你的口才对。”
“我知道。”我叹气,一下两下的又解释不清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了解你们在做什么,我也有把柄在你手里。”
这下忽然感谢起叶琦利用我了,我恨不得跪下来给十年前的她磕一个。吴潍没有反驳,冲我招招手示意从那边走:“怎么不去找叶琦?”
我快步跟上。肾上腺素过去之后腰背肩膀的疼痛更加明显起来,我压着肩膀回答她:“我……跟她之间有一段误会。”
“你和朋友们的交往方式还挺,”吴潍又撇了我一眼,“特别的。”
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我低下头不想说太多。我对吴潍其实也有愧疚和亏欠,但我连提都没法提起。
她开了副驾驶的座位,示意我进去。我看了看身上,刚想开口问能不能坐后车厢,她就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清洗费不要你出,我是助人为乐。”吴潍侧过身,架在座位上,猛打方向盘倒车,“在城市里很少有人伤成这样,你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我不是逃犯。”我动了动僵硬的后背,疼得龇牙咧嘴,“就是——”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提起这个,但她早晚都会知道,我没有必要隐瞒。
“就是那个组织。”我看着吴潍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这种看着陌生的自己感觉真的很奇怪,“人类异常信仰,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吴潍沉吟了一声:“那你就不能去医院了。”
“什么?”我以为她会更在意吴烛在组织里的问题,“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是。”吴潍开了自动驾驶,把座位改成面对,盯着我看,“组织成员的体内可能有标识,要是去医院这种管理局直辖的机构,一定会被盯上的。”
知道得不少,但也在情理之中。吴烛在那个组织里,吴潍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去找相关线索。
“说得好像我现在没被盯上一样。”我苦笑着,试图从她嘴里问出更多,“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吴潍的语气有些不屑,“我从来不需要计划。我得先问你,为什么要去那个组织?你的档案没和任何人关联,你是移民?”
“我算是移民。”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一开始我是来杀她的,不是来尝试和她合作的,“我去那个组织是为了查事情。”
吴潍思考了几秒:“但你没有动机。非亲非故的,你甚至接触不到那个组织。嗯,是因为叶琦?”
我没敢直接承认,只是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她笑了一下:“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你可以对我更坦白一点。”
“哪一根绳上了?”我明知故问。
她再次摸出屏幕,调出一份记录:“我习惯记录事情,你看完就知道为什么了。现在,我决定帮你。”
那是一份关于吴烛的事件记录。
从八年前开始,吴烛开始质疑吴潍并不是自己的女儿,之后做了很多鉴定,结果只有吴潍是吴烛的女儿,没有被任何人顶替。
吴烛的理由也只有那一条“她不喜欢花”,吴潍没法自证,也没法他证,最后终于在前年断开了联系。
也就是从去年开始,组织主动找上了吴烛,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吴烛甚至申请了在辐射区探索,幸亏吴潍死活不同意,最后才不了了之。
“你为什么换职业了?”我看着文件有些走神,对着母亲连名带姓地喊对我来说太奇怪了,“吴烛的证词里有一条你换了职业,但你没有给出理由?”
吴潍收回屏幕加了一笔,摸着太阳穴对我说:“我有调令,没往上写。似乎之前出了点事故,身体不好才有的调令,我记不清了。”
合理的说词,前线管理员在曾经的人类信仰案件上出事,因病调职。我点了点头,放过这个话题:“你也在查那个组织?”
“不算是,只是有一点关联。”吴潍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应不应该说出更多,“毕竟是曾经经历过的案件,我也很困惑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弃,安分呆在普通文职上。”我叹了一口气,“当年的案件你还记得多少?”
吴潍看了我一眼,视线从我的肩膀移动到我的侧腹,最后和我对上视线:“不记得。整个案子对我来说都很模糊,但我的档案没有问题,无从下手探查。”
我从吴潍的眼睛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正常的,热切的,对陌生人都怀着莫名的热心——我本人可完全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浑身是血的违法人员放到自己车上。
我忽然很好奇她如果知道真相会怎么做?像我一样迷茫到失去思维能力?沉默地后悔着一切,在一切无能挽回的时候做杯水车薪的努力?
“你想要知道曾经的案件真相吗?”我冲她笑了一下,“我可以帮你。”
吴潍似乎有了些兴趣,再一次上下打量我一番:“说实话,我很怀疑。”
有些不自在地用手遮住侧腹的淤青,我尴尬一笑:“对面人太多了。”
吴潍没有直接拒绝我,只是起身下了车:“到了,走吧。在你做你的大计划之前,先乖乖待两天养伤。”
说实话,我很喜欢吴潍家里的摆设。柔和的色调和暖色系的重色家具点缀,隐藏式的灯光和低声的清洁机器。舒心的,我梦想中的家的氛围。
我当时离开时,这间公寓还是刚装修完水电,准备买大件家具的时候。这是吴潍难得继承到的事情。
人际关系,职业,我的社会关系总和几乎都被抛弃了。审美也是基因决定的吗?我坐在柔软到能陷进去的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重力摆件晃动。
“独身公寓没有客房,你就用我的浴室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吴潍从卧室里探出头,“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我找件还没穿的睡衣给你。”
我选择自行处理伤口,她本想帮忙,最后还是争执不过我。需要避免任何能让她意识到自己是生物复制体的可能性,我要在她身上找到一个答案。
站在浴室镜子面前,我把洗完的头发撩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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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一切化妆品,除了瞳孔颜色,我的脸和吴潍一模一样——当然这话对我来说太奇怪了,我才是本尊。
血迹已经被冲掉,后背的擦伤问题不大,侧腹的淤青只是看起来有些恐怖,最要命的还是肩膀的贯穿伤。直径接近一厘米的深度伤口,我得想办法自己清创。
没有血污遮蔽视线,我才有机会仔细观察伤口。好消息是没有直接穿透骨骼结构,也没有穿透大血管,严格来说也只是斜方肌的皮肉伤;坏消息是清创会非常麻烦,衣服纤维,木质纤维,能不能处理干净全凭运气。
感谢生物科技。如果是在别的城市,我怕是要彻底完蛋了。他们可不会把“医疗技术升级”作为城市科技顶点之一去推进。
我胡思乱想着,试图分散注意力,一鼓作气把上面写着“深度清洁”的瓶罐整个灌进伤口里,歪着身体试图让那些微刺激性的凝胶流经皮肉。
猛然加重而后麻木的疼痛像是生命的进度条一样,缓慢从我的前颈通向后背。谁能想到这种家用的护理剂也有麻醉成分。
我扯出绷带的时候想,十年已经让上层物质丰盛到这个地步了?
一连拆了三罐,我熟练包扎好绷带,看着最后空荡荡的医疗箱有些愧疚。也许我应该划账,但我的任务本身就是顶替吴潍,核心管理层给我的假档案账户没有一分钱。
太抠门了!这就是断开生物复制体的所有退路。不再愤世嫉俗,我得把包裹异物的凝胶清理干净,在地板上沿袭的红褐色痕迹,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如何处理血迹、血块和血有关的一切都是女性的成长第一课。我熟练打扫完浴室,才看见镜子角落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我小时候的自创密语,翻译过来是: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什么呢?这是我不了解吴潍的第一件事。
“抱歉。”我遮盖好眼型和眉眉型特征,端着空箱子走到客厅放在茶几上,“我的伤口比我想象的要麻烦许多。”
“不用担心。”吴潍坐在沙发上眨眨眼,端着一杯橙汁,“我不会找你要钱的。现在你想好你的计划了吗?”
“我没有计划。”我拉拉睡衣,坐在沙发另一边上,半真半假地袒露心声,“其实我很迷茫。”
吴潍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绿色的眼睛安静而真诚地看着我。
妈妈,我要是有个妹妹也就是她这样了。不着边际的想法一闪而过,我在她诚挚的目光里下意识地闪躲:“曾经的挚友在走向深渊,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你想捣毁那个组织吗?”吴潍轻描淡写地问我,“你看起来不像移民。能从那个组织里‘逃’出来的,不会用移民手段来这个城市。”
我的表情一定困惑得很明显,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一般管他们叫战术型外聘顾问。”
上层有这个职业吗?我忍不住摸了摸太阳穴:“你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很像在招聘打手吗?”
“我确实需要一个打手。”吴潍的语气严肃起来,但她的眉眼依然是平和的,像是在讨论春日出行,而不是在试图雇我杀掉某个人,“至少身手能好到做我的保镖。”
呃,违规修改档案,走私疑似违禁药品,试图重建第一次人类危险信仰案件细节,也许还有更多,但随便哪一条都值得核心管理层亲自派人来追杀了,比如我,唔,最好是我。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我动了动僵硬的腰板,侧腹的淤青因为拉伸又开始钝痛,“万一我是核心管理层派来杀你的呢?”
“你的档案是假的。”吴潍双手托头,歪着头看我,“如果是移民,档案会有移出城水印,你的水印是伪造的;如果你有任务,你的账户不应该是空的。”
我张了张嘴:“我有两个账户。”
“嗯哼?”吴潍伸出手,冲我索要空医疗箱的使用费用。一个语气词浓缩了“那你付费吧”的意思。
我作为生命维护执行官的账户里确实有钱,但和上层并不通用,所有费用都需要管理层核实到账,肯定是转不到吴潍账上。
要我说,核心管理层你让吴潍去做生命档案管理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我没法反驳了,只好闭嘴不谈真实身份,守好秘密的最后一道防线。
见我无话可说,吴潍两手一摊:“要么你是从辐射区意外回来的人类,要么你的任务就是来杀我的。但如果是后者,你何必去趟那个组织的浑水?”
她站起身在我面前转一圈,细胳膊细腿的在我眼里看起来还怪好捏。展示完毕事实,她开始总结陈述:“你看我,一个文官。训练的痕迹早就聊胜于无,你要是想杀我,我都跑不出两步。”
“所以,我只能是辐射区意外回来的人类,还因为被家庭排斥加入了组织。”逻辑还挺通顺,但依然有问题,我接着说,“那我为什么会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