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实在太久。晚娘以为沈容远不会再回答她了。
她腮上的挑衅未退,似笑非笑望着沈容远,看他又默默喝下一口酒。
突然,沈容远说了句她意料之外的话。他的声音带着嘲弄,却不像是在嘲她,反倒像自嘲。
“进沈家的门有什么好?你这样的女人,为何要自讨苦吃?我父亲不是可托付终身的人,早些死心吧。”
晚娘微诧。
沈容远这番话,听着真像是为她着想。
她就那么看着沈容远,想看清楚他是不是要捉弄她。她被捉弄了太多次,早就不愿去信旁人了。
但沈容远好像不想再和她说什么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同醉眼朦胧的赵若晖道了句:“时辰不早,我明日还有公务,先回去了。”
“别啊!”
赵若晖抓住沈容远袖袍,嘟囔道:“别……别着急走啊。”
他确实喝醉了,说话的时候声音没压住,满堂听得清楚:“……怀安,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啊?……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你是如此,我父亲也是如此,我知道的……可是我没办法。”
他的声音伤感,鼻音厚重。
沈容远居高临下盯着他,许久,抓住他的手,缓缓把自己的衣袖抽出来。
“你喝醉了。我叫人上来扶你。”
“我不要人来扶!沈怀安,你说清楚!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啊??”
谁料赵若晖不服,一下站起身来。身子摇晃不稳,手指却直指着沈容远,大喝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和你做兄弟,你却瞧不起我!”他眼眶有些泛红,确实委屈。
坏了。
晚娘见状,忙起身上前,心道赵公子这是喝醉了要发酒疯。
她走过去,伸出手想扶赵若晖胳膊:“……赵公子,有什么不能慢慢说?沈大人他没有这个意思的……”
“他就是有!”
“让他说!”
两道高喝一声压过一声,晚娘吓得手缩回来。
她惶惶无措看向沈容远,沈容远没看她,只是冰冷道:“你让他说,我听着。”
赵若晖整张脸涨得通红。可沈容远这么一说,他又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愤愤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咕嘟咕嘟灌下去,放了句一点儿都不厉害的狠话:“反正,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你就算看我不上,我也要和你沈怀安打一辈子交道!”
“……”
晚娘无话可说。只觉得这些衙内公子真是有意思。
她盯着怒气冲冲又窝囊不敢发火的赵若晖,忽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一道凛冽视线登时朝她投来。沈容远盯着她,问:“很有意思?”
“……啊。没。”
行了,这几位爷她都招惹不起。
晚娘想出去透口气,于是借机殷勤对沈容远道:“沈大人,你是要走?我送你下去可好?”
沈容远:“……”
他没应声,实在是不想再搭理她,只冷横她一眼,不像是在看活物。
随后,自顾自掀了帘子出去。
他身后,晚娘讨了个没趣,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本来许愿,再也不要见到这个清高不可一世的人。又想想,她是要进沈家门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求沈容远永远都装作看不见她。
她正腹诽着,忽闻廊上另一个包厢里,传来一声女人尖锐至极的惨呼。
“啊——”
声音凄厉,一时许多包厢门打开,不知多少个脑袋朝着声音方向望过去。
沈容远刚出房门的脚步,也随之一顿。
紧接着,楼里响起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龟公变了调的惊呼又传入众人耳中:“杀人了!有贼人杀人了!”
丝竹声停,笑语声歇。整座楼死寂一瞬,随即处处慌乱。晚娘心中一紧,揪着帕子,不敢出声。
随即,她看见沈容远没有迟疑,抬脚便朝出事的厢房走过去。
这沈大人,还真是大胆。晚娘忙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拉住沈容远衣袖:“沈大人莫去!”
沈容远回头看她。
“楼里出了再大的事,自然有官府来查,有鸨母去担着!沈大人今日是来客,何必蹚浑水,招惹了晦气上身?”
她话语急切,倒是出自真心想劝住沈容远。
这就是晚娘的好,纵使和沈容远合不来,但他今日是她的客人,她便不愿意他惹上麻烦。
沈容远视线落在她牵着他衣袖的手上,过了半晌,只不咸不淡道:“我毕竟是官身,只去看一眼,若真是贼人作案,好早些去报了县衙处置。”
晚娘没再说话,过了会儿,才松开手。
沈容远耐心同她解释了,就接着往廊上那头走。晚娘瞧着他走进去,心一横,也跟着过去。
长廊尽头,包厢门大敞着。
里外都围了不少人,沈容远走进去,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这可怎么好……”楼里龟公在一旁失魂落魄,不知如何处置,竟连报官都忘了。
沈容远瞥过他,又看向那具尸体。
他原本是平静的,之所以过来,也是想着同朝为官,若他能亲眼记下什么,县衙审起案子也可少些麻烦。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尸体……
怎如此熟悉?
沈容远记起些什么,面色骤然一白。他不顾旁人惊异目光,大步走上前,伸手将还未僵硬的尸体翻过来。
在看清楚尸首面容的一瞬间,沈容远呼吸凝滞,心跳极速加快。
怎么会是他?
一柄匕首,直直插在男尸胸膛,要了他的性命。沈容远眼神一凛,伸手握住刀柄,将匕首拔了出来。
还没等他看清楚刀柄上纹样,身后响起赵若晖声音:“怀安?怎么了?”
赵若晖被动静惊动,也闻声赶过来。他醉眼朦胧,摇摇晃晃挤进来,看见沈容远手中那柄带血匕首,一下酒醒了大半。
他对上沈容远难看到极点的神色,弄不清怎么回事。
“都别围在这儿!”
沈容远喝了声。他起身,转向赵若晖,压低声音,几乎咬牙道:“你瞧瞧,死的是谁?”
赵若晖这才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他凑近了些,待看清那张脸,同样大惊失色:“怎么……怎么会是这个……怎么是他?”
在场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被刺死在翠香楼的人,竟然是吏部尚书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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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则。
……
二人皆无言许久,面色凝重。
堂堂吏部尚书公子,被人在这等人声鼎沸的地方刺死,凶手还一瞬之间无影无踪。
沈容远深深呼吸,忽哑声对赵若晖道:“去叫人,把刚刚在这厢房里的妓女拿住,问一番,若有可疑的,送往大理寺……明日,不得安宁。”
赵若晖张了张口。
他瞧沈容远神色,也知他此事心里定五味杂陈。
吏部尚书肖帆熵,称得上沈容远的贵人,平日为人处世也和蔼。
可今夜,他唯一的独子死在这儿。
“你们认出他是谁?”
晚娘在门口听了好一阵,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想走进来看。她还没走几步,沈容远猛然上前,身影挡在她身前,一把抓住她胳膊。
他力度极大,狠狠拽着她,将她拽出去。
晚娘一惊,又吃痛:“你做什么……放开我!”
“我说了,都别进来,你没听见?”
沈容远盯着她,一字一顿,“你今夜听见不该听的,看见不该看的,明日就该横死街头。不想活了么?”
……
“不看就不看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见沈容远不像是开玩笑,晚娘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嘟囔道。
沈容远和她说不清,转身进包厢,顺手拉上门。
门在晚娘鼻尖前关上。
四周人声戚戚,晚娘心里却还装着沈容远刚才那张吓死人的脸。
什么凶杀案,死了什么人,她都没工夫再去注意。
只是捂着胸口,半晌才不忿又不甘地嗤了声,提裙转身快步走了。
——
第二日,翠香楼就封了楼。
官府的人来得快,也多,赶母鸡似的把晚娘等一众姑娘都赶了出去。
她们只得暂在河边另一家窑子里待着。晚娘自昨夜起就没吃东西,一肚子气饱了。
此时,才觉得有些饿了,便唤了碗粥,一个人吃。
吃着吃着,一个女子娉娉婷婷朝她走过来,婀娜多姿,面带讥诮:“哟,你还有心思吃饭呐?昨夜你闹出的笑话,都在楼里传开了。嗤,也真是不嫌丢脸。”
晚娘不理她。
那女子不罢休,接着说:“还以为你手段高明得很。从老子兜里掏银子,又能勾了儿子的心去。谁曾想,人家沈大人可不给你半点面子,直叫你下不来台吧。”
她嗤笑:“也就是妈妈蠢,还指望着你能帮她靠上赵公子。你弄这么一出,如今她也里外不是人了。”
……
晚娘搁了筷子。
她抬眼,盯着柳云娘,似笑非笑:“我再怎么下不来台,三日挣的银子顶上你半月。昨日那场宴,妈妈不叫我去,难道叫你去不成?”
她似是想起什么,轻轻不屑一笑:“她估计倒是想让你去。可惜上次来一个芝麻官,就叫你一双腿肚子发抖,站都站不稳。她怎么还敢让你去见户部侍郎的公子?你大度些,也别怪她。”
柳云娘一张秀丽的脸,由白转青。
周围不少姑娘听见她们说话,吃吃捂嘴笑起来。
柳云娘环顾四周,怒火中烧,爪子朝着晚娘脸颊撕抓来:“我让你张狂!没了这张脸,看你拿什么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