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好几天,除草工作今天总算能收尾了。
谢晚秋起了个大早,坐在炕上穿鞋子的时候,林芝也醒了。
那双阴鸷的眼睛在昏暗的晨光中泛着冷意,像蛰伏的毒蛇一般,死死盯住谢晚秋的背影。
直到房门轻轻合上,林芝才慢条斯理地掀开被子。
他穿戴整齐,嘴角噙着冷笑。准备等下就去队部找村长。
也是时候,让谢晚秋为自己的“好运气”付出些代价了。
晨光微熹,沈屹抡着锄头早已开干。也不知道他何时到的,粗布褂子的下摆上映着隐隐的潮气,想来是沾上了清晨的露水。
他一身是劲,却觉得没有个发泄的出口。
昨晚想到谢晚秋今天就要搬过来同住,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激动地又没睡好。
那截莹白如玉的腰肢总在眼前轻轻晃动,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腰窝处那两个浅浅的凹陷,就像是盛了蜜的酒盏,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用唇舌去丈量、去品尝,去亲自感受一下,这滋味到底有多甘甜。
22岁正是血气方刚,欲望大的时候,他半夜热惊醒时喉咙干渴得要命,又被浑身的欲望折磨,后半夜又是无眠。
满脑子想的,只有谢晚秋。
沈屹此刻瞥见那道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近,眼底倏地燃起两簇暗火,锄头“咣当”一声杵近泥里。
“你来了。”他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
谢晚秋点点头,见他这么早来,有点意外。再看一圈,这片花生地里的杂草几乎已经被全部锄完,更加意外。
视线从沈屹洇着水痕的下摆扫过,他抬起脸,看向沈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个人把活都干了?”
沈屹的眼神烫得吓人,仿佛能将人灼穿:“夜里醒得早。”
他喉结滚动:“心里躁得慌。”
谢晚秋歪头看他,显然是没想到沈屹还会有烦心事,眼神中盛满无辜的关切:“你为什么烦心?”
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沈屹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半夜硬醒的,硬得发痛,这后知后觉的欲望折腾得他睡不好觉。
但眼前这个导致自己如此深受折磨的“始作俑者”,竟还一脸天真地问自己为什么烦?
他死死攥住锄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行李都收好了?”
“下午早点收工,我帮你搬。”
沈屹的声音愈发低沉。谢晚秋以为他是渴的,从身上取下水壶,倒了点在杯盖里递给他:
“你喝点水吧。”谢晚秋手指白得晃眼。
他的眼珠是那么圆溜,像两颗透亮的玻璃球,又是那般不谙世事的模样,不仅不知道自己是憋出来的,火大,甚至还主动递水。
谢晚秋当然是好心。
但沈屹的太阳穴却突突直跳。这样的好意对他来说,无异于赤裸裸的撩拨!
可即便浑身肌肉都激动地瞬间绷紧,也根本舍不得拒绝。
硬就硬罢!反正这小知青,今后就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他伸手接过,黝黑的大掌在光下和谢晚秋白嫩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屹仰头时喉结剧烈滚动,将水一饮而尽。一滴水珠顺着他粗大的喉结缓缓滚落,然后滚入饱满健硕的胸膛间,消失不见。
谢晚秋注视着他,视线不由得跟随那滴水珠。沈屹如此高大健硕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他几乎晒不到阳光。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某些不知名的情愫和欲望反而会滋生地更加强烈,和清晰。
谢晚秋的视线莫名被那滴水珠吸引,看着它消失不见,忽的又想起沈屹之前送自己的那条帕子,想到他们很快就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耳尖不禁开始发烫。
这些……都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经历。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自己真的还能守住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么?
谢晚秋拧起杯盖,将草帽帽檐向下拉了拉,好像这样就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地里的杂草都被沈屹除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最后几道垄沟。
谢晚秋蹲下身子,戴着对方之前给自己的手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泥土,突然陷入沉默。
沈屹拎起锄头继续,没过一会,地里就走来一行人。
“谢知青。”这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兴奋。
谢晚秋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头都不抬。视线里却出现了好几双沾着泥的布鞋。
他缓缓抬头,看见村长沈长荣和大队书记赵有德也一并来了。
林芝在看见沈屹的身影后,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僵住。
沈屹为什么会在这???
有他在,谢晚秋还会出错吗??
林芝一时间顿感骑虎难下,但仍抱着侥幸心理,料想谢晚秋总会出错,脸上勉强扯出点笑容:
“谢知青,村长他们听说你给花生地除草干得可好了,特意来看看。”
宽大的帽檐下露出半张白皙的面庞,谢晚秋扬起下巴,淡淡扫了他一眼,波澜不惊。
随即直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叫了声:“村长、书记。”
二人点头,目光在周围的地里逡巡。
沈长荣起先听说谢晚秋没有除草经验,就来花生地里干活还有点担心。可在地里转了一圈后,眉头渐渐舒展。
泥里种着的花生苗郁郁葱葱,杂草被除得干干净净。他还特意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几株花生苗,确认没有一株被误伤。
谢晚秋这功夫,赶得上利落的老把式了。
自己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个小知青,果然是干什么都很靠谱!
林芝本见沈长荣皱紧眉头不说话,还以为谢晚秋有错漏之处,故意说了句反话:“怎么样,村长,谢知青干得确实不错吧?”
没想沈长荣转过身来,眼神里满是欣赏:“的确不错!想不到小谢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眼力,难得啊!”
赵有德也跟着赞许:“是啊!这花生苗和杂草有时候连有经验的老农都会错认,想不到你竟分得这么清楚!”
两人一时间都对谢晚秋赞不绝口。
林芝本以为他们多多少少会批评谢晚秋一番,没想到竟都是夸奖。他脸色铁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是啊,谁能想到谢知青,竟然这、样、能、干、呢。”
几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又晃来个身影。
走到面前了,谢晚秋才看清,这是霍老头。
霍老头远远瞧见村长这几人过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下意识跟过来看看。
在走了几步看着地里的花生苗都安全妥当后,严肃的脸上方才咧开笑容:“小谢,你这活干得真不错!”
然后又向着村长竖起大拇指:“村长,不是我说。小谢干活真漂亮!和之前那些来混日子的知青不一样!”
他背着手,似乎陷入回忆:“就前年来干这活的知青,那活干的……”
目光从林芝脸上缓缓移过,语速也慢了些:“次不说,还没有效率,根本就是混日子!”
前年的花生地除草正是林芝和另外两个知青干得,这个霍老头平常在村里油盐不进的,突然点了他的名。
林芝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
本是来看谢晚秋的笑话的,没想笑话没看成,自己还反惹了一身骚。不想在这里再待着,便告辞了两句,灰溜溜走了。
临走前,他死死盯住几人对谢晚秋溢于言表的赞赏之情,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日落西山。
地里的活儿总算是都干完了。
谢晚秋直起酸痛的腰身,揉了揉发僵的后颈,看见沈屹已经扛着锄头朝他走来。
“都完事了,走吧。”他的声音比先前更低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谢晚秋背上挎包,沈屹直接拿过他的薅锄,两把农具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显得轻若无物。
二人回到知青所,因为谢晚秋前一天晚上已经将行李都收拾好了。这会倒是非常好拿。
沈屹单手拎起两个沉甸甸的编织袋,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微凸,却看不出丝毫吃力。
谢晚秋背上小提琴,陆叙白就坐在桌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
眼见他们准备离开,陆叙白突然起身,拎起那个谢晚秋没要的手提箱,跟了上来。
箱子里,白天他收拾的时候,给谢晚秋装上了一堆好东西。
两罐麦乳精、几袋全脂奶粉、压缩饼干、还有贴着外文标签的糖浆蜂蜜之类,都是这个年代贵价的稀罕物。
三人并行一路,陆叙白不时地侧首说些什么,沈屹难得默不作声。
这个小白脸不就是喜欢献殷勤么,可再怎么献,这小知青,都只能是自己的人。
几人到沈屹家里时,只有他那个小胖墩弟弟沈枫在。
一见谢晚秋进门,顿时喜笑颜开地扑了上来,声音清亮地喊道:“谢哥哥!”
之前哥哥就和自己说过,谢哥哥要住到他们家里来,他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呢。
谢晚秋低头看着撞在自己怀里的小萝卜头,眼睛也笑得弯弯的。这小子,可比他哥哥讨喜多了。
便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塞给他:“吃糖去吧。”
沈枫见状,两只眼笑成了一条缝,黑黑的小手接过糖,主动说:“谢哥哥,你住我哥哥屋里吧,我带你去看看。”
“我哥哥……可是特意换了新的被褥呢……”
“沈枫。”沈屹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胖墩立刻缩了缩脖子。
沈屹家比一般的人家都要大一些,正房三间。东屋住着他父母和弟弟三人,西屋他单独住着,还有一间堆着不少杂物的厢房。
谢晚秋简单转了一圈,看见厢房里也有炕床,只是有些杂乱,没有打扫,便问:“这间屋子能住人吗?”
“当然能啊!”沈枫脱口而出,随即就被他哥沈屹盯了一眼,下意识赶忙捂住嘴。
他眼珠转了转,从指缝中嗫嚅出几句很小声的话:“谢哥哥,我哥哥说了,你要跟他一起睡的……”
谢晚秋适时瞥了一眼沈屹。
对方高高仰着下巴,只当做没听到。
陆叙白冷笑了一声,放下手提箱,不说客气,直接往沈屹房里走。
“晚秋,那咱们就看看,沈队长都精心准备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