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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首发

作者:沈圆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红云尚未散尽,笼罩着一地狼藉。


    孟炎翻身下马,面色凝重径直奔向项笙,将人小心抱起。


    她的擦伤未及要害,身子却冷得如坠入冰窖,似是受惊所致。孟炎脱去外衫,裹在她身上,动作利落,毫无迟疑。


    少顷,他终于从她冷白的面颊上瞧出一丝血色,眉宇不觉舒展了几分。


    怀中的人唇瓣微启,发出破碎的呢喃,孟炎把耳朵凑近,让小小的气流扑进耳中,依稀从她唇齿间的余温中辨认出他的名字。


    孟炎眸底泛起波澜,不可名状的躯壳如冰消融。


    那波澜并不起眼,却被项笙兜捕,她自认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只该是铁面男子的目击人证,既无性命之忧,他何必露出不合常理的担忧。


    项笙直觉是自己瞧错了,毕竟那神情只是短短一瞬。


    她压住杂念,眼下正是趁虚骗过孟炎的时机,项笙放软了声音,继续唤道:“炎哥儿。”


    她服下的毒看似凶险,实则无碍,足以骗过寻常大夫。


    项笙隐忍着厌恶,柔若浮萍倚靠着他,仿佛他的怀抱是世上最心安的所在。


    当身形的界限模糊,人与人便愈发暧昧,暧昧让人昏头转向,许多浮云缥缈的承诺便是这时许下的。


    项笙泪如梨花,绯红在眼周、鼻尖晕开,楚楚可怜:“有刺客,我怕。”


    孟炎眸光微凛,抬手为她拭掉眼泪,温热的液体很快冷却,只剩咸涩余味。


    她几乎骗过了他,若非她流露出太多脆弱,他差点要信了她。


    小娘先前从不对他示弱,一味躲避他,如今见他,竟又抱又哭?


    这女人,约莫是在算计他。


    孟炎最擅长弄垮一个人,也了解每一个对手,他会扮做那人最信服的嘴脸,在不经意间掐住人家的软肋。无所谓手段,只要能达成所愿;也无所谓对手是谁,人心大都相似。


    对于项笙这种聪慧有主见的女子,威逼利诱很难奏效,她是一朵不好采撷的玫瑰,美丽有刺,得花心血对付。


    那些心血会在朝朝暮暮中一点一滴浸润她,掰断她的刺,她会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愫,怜悯、慈悲,甚至是爱。


    无论哪一种情愫都好,情之一字,最能乱人心神。


    因此,孟炎决计耐着性子陪她继续往下演。


    阿忠身上虽血迹斑斑,但伤口皆是同金钱豹一行厮打所致,因此他并非因伤昏厥,这一点早被孟炎洞察。


    至于陌生少年,身上除却刺入胸膛的那一刀,其余伤痕皆出自阿忠的招式。


    胸膛那刀极为讲究,看似凶险实则避开了要害,只要好生将养不会有大碍。若非杀手或医者,没有下此狠手的把握。


    他这小娘会用毒,多半也通晓医理。


    孟炎长睫微颤,掩去眸底黠光:“刺客是这孩子?合该大卸八块!”


    说罢,就要起身动手,项笙连忙扯住他的领口,虚弱道:“若非他替我挡下那一刀,我早死了。炎哥儿,他被我连累,求你把他带回府吧。”


    见孟炎并未回答,项笙只得反拥住他,两人间的距离连一根发丝都容不下。


    他炽热的鼻息扑在眼前,氤氲起潮润的雾,打湿了她的睫毛。月桂香气充斥着她的鼻翼,肺腑中皆是他的气味,明明好闻是花香,却让她觉得作呕。


    项笙不许自己松开他的怀抱,她的戏还未演完,只得硬着头皮。


    “且睡一会,旁的无需你来操心。”


    话音未落,孟炎已把一粒药丸飞快塞入她口中,喘息间,她的眼皮当真打起架来。


    他喂她吃的究竟是什么,怎地困意这般强烈,若是迷药,她不会丝毫未有察觉。


    他并未承诺将陈留带回,项笙心中一紧:“炎哥儿,你......”


    “嘘——!”


    朦胧的视野中,映出孟炎讳莫如深的脸,他声如鬼魅,让项笙心中慌乱,难道他瞧出了什么,要杀自己灭口?


    而喉中如落满了灰,撕扯不出丝毫声音,麻痹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身下似是深渊,只能无力地由着自己往下坠落。


    三息后,项笙眼前一黑,双手无力滑落。


    孟炎勾起唇角,露出得逞的邪笑,抬手探入项笙的腰封。


    柔软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凝神,指腹终于摸出一盏小瓶,孟炎放在鼻下嗅了嗅,喂给阿忠,先解了他的迷药。


    一刻后,阿顺与驰援的影卫们抵达,收拾了满地狼藉。孟炎这才打横抱起项笙,上了马车。


    车厢隔绝了人声,撑起一片静谧,光线昏暗,模糊了孟炎凌厉的面颊,让人产生朦胧的错觉,他凝望着项笙,目光紧锁在她的睡颜上,挪不开分毫。


    他喂下的只是一粒安神药,她唯有昏睡,才能对他少几分算计,这一路暂且休战罢。


    可孟炎不知,她这十多年难以入眠,一旦入梦,便是无尽梦魇。


    不多时,那紧锁的眉头、零碎的呓语,渐渐暴露出她的不安。


    项笙平日里压抑的情愫,在梦中愈演愈烈,这味安神药坠着她,愈发难醒来。


    她额前渗出一层冷汗,忽抻着脖颈,瞪圆了眼眸,可眼神涣散,迷茫地逡巡着,直到视野中闯入一张俊美凌厉的面庞。


    孟炎掀起左袖,腕处的丝带层层松落,露出那道狰狞的长疤。他沿旧伤割开一道小口,血气腥甜晶莹,浸润了项笙的唇瓣。


    血融于唇齿,微微回甘,项笙心神起伏不定,只觉眼前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和从前熟悉又可怕的一幕似曾相识。


    她目光渐渐落定,聚焦在孟炎脸上,却又不像在看他,而是凝望着前尘往事。


    她唇瓣微动,一字一句都带着他的血腥气,唤得却是旁人的名讳:“李......李琢......遗诏......怎么在你手上?”


    孟炎一怔,只觉耳膜刺痛。


    李琢,太子,遗诏——不正是孟家的心病。


    漆黑中,感官放大了颠簸感,项笙感觉自己像在坎坷的道上疾奔,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抓住她!别让她逃掉!”


    疲累的双腿,干渴的口舌,急促的喘息,不知过了多久,项笙终于意识到她似是回到了命悬一线那日。


    身后人影蹿动,追杀她的人如恶狼穷追不舍。


    距离愈渐缩短,她渐渐分辨清那些人的怒吼:


    “我们都被项家骗了,真正篡改遗诏的人是项濯!”


    “当爹的吃里扒外,做闺女的又能安什么好心?”


    “她会害死太子的!杀了她!!!”


    这是她离开京都的第一个隆冬,李琢与她逃至北境频频遭遇截杀,不免猜忌身侧混有细作。


    此时追杀她的却是忠于李琢的死士,他们不知何故笃定是她父亲篡改了遗诏,细作二字自然扣在她头上。


    那些人的身影终于将她吞没,她被狠狠推搡在地,摔得满嘴血沫。


    “项家和孟家是一丘之貉,让咱们始料未及。你们想投靠镇北王,可没想到,人家利用完你们,便卸磨杀驴了吧!”


    “而你!丧家之犬!仗着同太子的天子媒,就一路拖累他,谁知你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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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莫大的好处出卖太子!”


    无数双眼睛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目光冷漠锐利,简直能把她戳成千疮百孔。


    她咬牙爬起来,眼底沉寂不显惧怕,声线四平八稳:“我没有,项家绝没有背叛太子。”


    可驳斥声劈头盖脸,如雨倾泻。


    “我等行迹这般隐蔽,怎会频频暴露?你现在却说你没有?”


    “太子为保护你,身负重伤,若没有你,他根本就不会被拖累!”


    咒骂并未击垮项笙,她在脑中盘算了一遍众人的说辞,定是有人暗中搅局,故意借“真遗诏”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人正在气头上,早对她不满,想从他们口中探知“真遗诏”缘由的线索难如登天。


    更不妙的是,她已被人盯上,继续留在李琢身边,只怕会让彼此更被动。毕竟,她是李琢唯一舍不下的弱点。


    她应当离开,彻底离开,心头苦涩翻涌,却又早在她悲观的预料之内。


    黑压压的人影中,忽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一半身子裹着绷带,因步行拉扯出血水,腥气扑鼻,他并未发号施令,众人已纷纷退让。


    他正是李琢。


    死士们情绪激愤,叫嚷着要杀了她,人心浮动最易生变,说不准他也不得全身而退。


    李琢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一步步走向项笙,瞳底映着她狼狈的面容,四目相对,有旁人难以察觉的浮光掠过。


    下一瞬,他深邃的眼底极尽锋芒,寒光闪过,剑刃已刺入项笙胸口。


    众人诧异到哑口无言,谁人不知太子与项家女是年少情谊,这一剑竟这般迅猛干脆。


    项笙的瞳仁渐渐涣散,天旋地转,模糊的边际处似乎舒卷着越发诡谲的来日。


    ......


    床榻上,项笙猛然惊醒。


    视野逐渐清晰,她认出这是孟府螽斯台的卧房。


    而身侧,孟炎正和衣而卧,毫无避讳地躺在她身侧,且手正隔着衾被搭在她肩头,睡意朦胧地低语着:“好困的,别闹了。”


    项笙心头一惊,如被冷水淋了个透,从头到脚彻底醒来。陈留、爆炸、洪汛,几日前的记忆涌入脑海,项笙一边翻身下榻,一边忧心陈留的下落。


    思来想去,也只能向孟炎开口。


    “那少年呢?”


    继子睡眼惺忪,想爬起身,腰侧却压着衣角,用力一扯悉数松开。雪青色的缎面寝袍半掩半敞,凌厉的腰线随喘息微微起伏,在日光下泛出莹润的冷色。


    偏他睡意朦胧,似乎也不觉留宿她的床榻有何不妥,竟像躺在自己床上那般张扬。


    而这时,寝房的门忽被人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来,道:“公子,小夫人的药熬好了,大夫说得趁热——”


    从他的视角瞧过去,这两人正穿着寝袍独对,男人胸膛半露落在逆光处,虽看不清神色,但那双眼睛正直直盯着对面的女人。


    早听说大宅院有不少腌臜事,可目睹与耳闻大有不同,他会被这对继母子灭口么?


    陈留顾不得胸口未养好的伤,连药都未放下,急忙转身退出屋内。


    昏暗的寝房内,两人面面相觑了一息。


    项笙面色羞愤,抬脚踹向孟炎那畔的床榻,沉闷有声。


    一炷香后,项笙与孟炎穿戴齐整,分坐软塌两端,视线疏离从未交错。


    从陈留的视角瞧去,这二位皆没在暗处,面色阴晴难辨。他正犹豫要怎么化解尴尬,忽听得孟炎道:“若非我小娘,我险些以为你是刺客。还不正式见过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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