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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首发

作者:沈圆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官道另一头的人马迟迟没有开拔,柳侍郎的轿子缩在拐角,待明镜司清点完金钱豹及其手下才终于死心离去。


    孟炎命心腹阿顺亲自押解金钱豹,自己大步流星走向沈岱的马车。


    明镜司官吏从两侧架着他的胳膊,吃力地咬着牙道:“孟公子,您不能坐这驾马车,这车向来是沈大人独用的。”


    孟炎毫不客气地拂开袖子,让众人摔了个踉跄,嫌弃道:“你们明镜司半点人味没有,怪不得格外招人烦。”说罢,长睫一瞥,意味深长凝望沈岱,“我是苦主,沈大人是父母官,做父母不该疼我?”


    这声反问,语气倒是真挚,沈岱却听出刺耳的深意,孟炎不但奚落他年“老”,更以道义威慑。


    沈岱压着眉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罢了。”


    说完,沉着脸在众人面面相觑中,同孟炎挤进车厢。


    车厢左右晃了晃,终于平静,波澜被薄薄的门帘遮掩,布料子随风微动,不时透出肃杀之气。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并排而坐,空间顿时狭小,可他们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既不示弱,又未让衣袂挨着彼此,雄性间最原始的不容与嫌弃悄然升腾。


    孟炎看似为自己占据马车表达歉意,语气却十分微妙:“还请沈大人见谅,我小娘这几日睡得不好,因此我才让自家马车先送她回府歇息,您是父母官,定然会体谅。”


    沈岱却不屑地反问起另一桩事:“听闻小夫人并未真的过门,当真算是孟公子的小娘?你二人相识了不过几日,竟这般熟稔了?”


    孟炎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心不跳,语气笃定宛如立誓:“我二人朝夕相伴,并非没人味的草木,我们几经危难,早已生死相依,祸福相依,宛如同根而生一般。”


    他如愿在沈岱脸上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凝滞,竟像过来人一般宽慰道,“沈大人还未娶妻吧?等你有了家人,自然就懂了。”


    沈岱咬了咬牙,转而捕捉到反击的破绽:“夫妻情分与你二人如何相提并论?”


    他勾起唇,笑意却是冰冷的,自认为这个疑问足够戳痛孟炎,果然孟家公子黑瞳睁圆了几分,薄唇微启,一时未发出声音。


    沈岱嗤笑了一声,满是胜利者的姿态:“本官是否娶妻,不劳孟公子费心。别担心,我们做长辈的,不会同你一个小辈斤斤计较。”


    话音未落,孟炎像忽而记起了什么,卡在喉中的声音劈头盖脸而来:“方才沈大人说的不错,她并未与我爹拜堂,家谱上也没落名,于情于理,都不算是我的庶母。”


    沈岱闻声,眸光一凛,在他看来,孟炎提及此事时眼底皆是身为男人的欲望,这人莫不是对她......


    姓孟的为何同他说这些,字字句句都围着她,总在有意无意试探与她的界限,难道孟炎当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他该如何反应?他与孟炎毫无交集,并非能插手隐私的亲友,此事虽难以启齿,却与案情无关,他如鲠在喉,他没有立场。


    良久的沉默让孟炎十分满意,他兀自笑了笑打破尴尬:“我真是糊涂了,怎么同沈大人说这些,竟忘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等家宅私事不归明镜司管。”


    沈岱不答,他坐在阴影中,神色晦涩难懂。


    孟炎闲适地阖上了眸,从这片安静中品出沈岱的败落。


    *


    猛烈的撞击让项笙神志涣散,她阖眸凝神,用力笼回思绪,眼前景象愈发清晰,有人手持砍刀的人,正迎面逼近。


    项笙忍痛向旁处翻滚,勉强躲过锋利的刀刃,她把手探进袖囊,蜡丸已捏在指腹,只要投掷出去,即刻便会毒烟弥漫,那人似是有所预料,举刀砍向她的臂膀,项笙收手后撤,惯力让她失去了重心,向后跌坐。


    这狼狈的姿态让她把脖颈与胸膛全暴露在刀锋下,项笙锁眉抬眸,正对上那人的目光。


    四目相对,他的面庞直白闯入瞳底,像一颗飞来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他尚是个稚嫩少年,身躯干瘦,面色蜡黄,一双溜圆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眸底却燃着火,目光所及皆是荒芜。项笙无比熟悉这个眼神,这是她无数次在梦中凝视孟济云的眼神。


    少年举手投足都与金钱豹之流不同,他并非麻木的杀手,可他究竟是何来路,为何对她满是恨意。


    项笙思绪飞转,越发冷静。她只是个无名之辈,若真被人记恨,多半是因为担着孟府小娘的虚名。


    少年大抵是与孟家有仇,这是她唯一能想通的道理。该怎么让他明白,她与他是一路人,好让他收敛起肆意的杀意。


    少年却不许她喘息,他举刀迎面而来,寒光掠过眼眸,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有个身影忽而跃出,将她护在身后。


    原是阿忠。


    但见他半边身子全是磕碰跌伤,左侧面颊血流不止,便知他方才在撞击中伤的不轻。阿忠一边警惕着少年,一边取出烟花折子,半空炸开血色,他道:“也不知这毛贼有无同伙,小人先通报公子知晓,咱们分别不久,他定能看到!”


    此言无疑激怒了少年的杀意,他眼底猩红,明白仅剩不多的时间,是他唯一的机会。


    少年出手毫无章法,靠一腔孤勇逞强接下阿忠三招,阿忠已趁机摸清了少年身手,再无顾忌,在第四招时,一掌击中少年前胸,他当即踉跄倒地,呛出几口血。


    阿忠把少年踩在脚下,厉声道:“你是谁!有几个胆子冲撞孟家!”


    少年咧嘴嗤笑,血沫浸满了贝齿:“孟家的狗听好了,小爷陈留,长留山长留村人,今日来向你们索命!”


    “我亲眼瞧见你们炸山引洪,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全家性命!”


    项笙闻言,微微蹙起眉。


    陈氏确是长留村大姓,少年不得章法的身手,视死如归的眼神,似乎都说得通了。


    只是,他自称亲眼目睹了孟家炸山引洪,这倒是她碰见的头一个人证。


    若要扳倒孟家,需寻得孟家蓄意制造洪汛的实证,只一个人证是不够的,若真是炸山,少不得动用火药,这便是难以遮掩的证据。


    陈留的恨意如此笃定,或许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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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晓几分内情。


    他已无力还手,再放任下去,顷刻会死在阿忠的剑下。他在世间的温存皆被洪水覆灭,从此向死而生,这刻骨的熟悉感俘获了项笙。


    这些年,她埋葬过许多人,雪天冻死的乞儿,蹂躏惨死的舞妓,饥荒饿死的稚子,那些逝去的面庞大多不安详,满是遗憾、怨怼或是无奈,可她力量绵薄,对他们的牵挂只得置身之外,能做的只是帮他们体面走完最后一程。


    此时此刻,莫名的熟悉感俘获了她,她很难坐视不管。


    不管陈留愿不愿告知她山洪案的内情,她都不愿眼睁睁看他送死,她想救下这个少年,就像救下十年前的自己。


    陈留被踩在脚下,他狠狠咬着牙,可手脚全然扛不住孟家影卫的力道,酸痛到无法动弹。


    视野中,影卫已举起长剑,剑面锃亮如镜,映照出他狼狈的模样,他有些失望,这条贱命今日竟走到头了。


    陈留没有阖眸,他想记下这世界最后一眼。


    剑刃并未如期刺入他的胸膛,那影卫忽而全身僵直,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露出阴影中那个娇小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是孟府小夫人,若非他错把影卫认作车夫,她早没命了。


    先前陈留并未瞧清楚这女子的面容,眼下定睛一看,当真美得惊心动魄,她仅仅立在那里,便如同可望而不可即的绚烂烟火。


    不止手脚,连喘息微微凝滞,陈留忽而忘了自己应当恨她。


    他听见女子朱唇微启,郑重地念起他的名字:“陈留。”


    他很难从项笙的脸上瞧出她的心事,只是她微妙地停顿,让他不由得多想:“你不想杀我?”


    项笙并未答复,她虽不忍陈留惨死,却也防备着他出手伤她,因此只待少年无力动弹,才终于用毒针刺入阿忠后颈。


    她谨慎卸了他的砍刀,又确认过他身上再无利器,才肯作罢。


    项笙抬眸,半空中血色烟雾已散去了大半,孟炎或许已在来的路上。


    她原不想杀他,可不杀他,很难逃过孟家那些挑剔的眼睛。


    项笙唇瓣微启,凝重地吐出一丝气,下一瞬,她忽而挥刀刺入陈留胸膛上方。


    少年疼痛叫喊,瞳孔骤缩,映出项笙那沉静无波的精致面庞。


    *


    ——啪!


    一声惊爆声炸响,十几里开外的天空被殷红染透。


    孟炎闲适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掀开车窗瞧了一眼,眸色微沉,即刻起身抽出明镜司护卫腰间的车,在众人未及反应之时,已斩断了马与车之间的缰绳。


    “借你的马一用。”


    说罢,他已翻身上马,朝烟花那处疾驰而去。


    马蹄扬起飞尘,明镜司众人被迫吃了满嘴土,灰头土脸地骂道:“放肆!你胆敢冲撞沈大人!”


    沈岱瞥了眼那处红烟,沉眸凝望着孟炎飞奔的身影,直至消失成一个黑点,再瞧不真切。


    他抿着薄唇,唇峰锐利,可许多话竟那么折在喉中,最后只攥着衣角,道了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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