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初商已经很多年没过岁首了。上一次,还是在太意山,和锦安他们一起过的。那里的雪大,他们经常打雪仗;齐穆手艺好,堆个雪狮张手就来,冰雕更是小巧玲珑;从山上坐着木板滑下去,起初锦安不敢尝试,于是戚初商便抱着她玩了一回,锦安就不再害怕了,四个人开始拼谁滑的最快。
至于大师兄卓佑,忙着备菜,无暇与他们嬉戏。起初锦安和朝折还想帮忙打下手,但是两个人笨手笨脚,反遭大师兄嫌弃,便被赶了出来。
还有当时还没被赶出宗门的尤玺,总是在岁首前夕就跑来蹭饭。戚初商不乐意,反倒清虚老头觉得人多热闹,总将他留下。
时隔七年,又逢岁首。
这一次是在陈家,她还没找到亡人灯。原本想回太意山探望故人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昨日与萏丹闲谈,听她说完纱华与吕秋澜之间的恩怨,戚初商饶有兴致地摆弄自己的头发,长发编成小辫子,又随手拆散:“我想,我会在陈家再多待些时日。”
萏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过了这个岁首吧,看他们什么时候收场,我就什么时候走,”戚初商起身,拉着萏丹向外走,“走,陪我打叶子牌去。”
“……别忘了亡人灯。”萏丹仍记得上次她失控相斗,旧伤未愈。
戚初商倒是心态稳:“知道知道。”
今年岁首在陈家过,这还是戚初商头一回于汎州过佳节。这么多年没过一次岁首,难免心生欢悦。
只可惜身后跟着个阴郁的陈行槺,一直低着头,还惦念着他的觅儿。
人已经在前厅到齐了。陈行槺静站一旁,有座也没有坐下。这里自然没有家丁的位置,七月便站在旁边,打量陈家陈设,奢侈,豪华。
上位的吕秋澜淡淡扫了一眼陈行槺,目光泛着冷意。
没过多久,就有人通报说吕家人到了。
七月敏锐地察觉一道凌厉的剑气在极速逼近,但没有恶意。一位小表妹御剑直冲陈家,闯大厅,掀起门外雪花片片飞扬,剑锋离方才通报者头颅仅一尺之远,给人吓一跳,以为小命不保。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敢于在陈家御剑的少女已经扑进吕秋澜怀中,甜甜地喊道:“姑母!”
身后是匆匆赶来的吕家人,其父吕鹏云气喘吁吁:“小叶,不可胡闹!”
吕秋澜却没半分怒意,眼中是七月从未见过的温柔:“无事,陈家地广,够小叶御剑。”她轻轻捏了下少女的圆润的脸庞,“小叶修为又涨不少了。”
“嗯嗯!”被唤作小叶的少女抱住吕秋澜的手臂,“今年我可刻苦啦!”
下面的吕鹏云和妻子默不作声,任由女儿嬉闹。但七月仍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怕吕秋澜。
也是。
听萏丹说,吕秋澜自幼在外修行,鲜少归家,但一回来便以雷霆手段让吕家上下臣服,雷霆手段,更别说后来嫁入陈家,现在是陈家家主,执掌家业,带领陈家跻身八大家之列。
吕鹏云到底是怕自己这个妹妹的。从小没有几分感情,加之吕秋澜手段狠厉,家中无人不惧。
也许就只有他这个女儿不怕了。
“姑母,我好想您啊。您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操劳过度了?小叶这段时日就陪着您。姑母想不想小叶呀?”
吕秋澜眼中带着宠溺:“想。”
交谈几句,小叶便下来了,同陈行槺打招呼:“表哥好!”又看向七月,觉得她面生,便主动介绍起自己来,“姐姐好,我叫吕笙叶,小名珍珠,唤我小叶或珍珠都行。”
珍珠啊,一听这个小名字便知道家中人视她如视若珍宝,别提有多宠她了。
七月看着面前的少女,约莫也就十四、五岁。脸上还是肉嘟嘟的,杏眼闪着亮光,光泽与珍珠媲美,可爱极了。吕笙叶穿着粉绿的衣裳,冬天冷,里面的棉不少,颈上戴着一只工艺繁华的璎珞颈圈,中间是一颗大大的绿玛瑙。
七月展颜笑道:“我叫七月。”
吕笙叶点头:“记住了,漂亮的七月姐姐。”
当真是个嘴甜的小姑娘。七月又想起自己的师妹锦安,刚到太意山时也不敢说话,羞涩怕生,腼腆害怕。后来相处久了,才逐渐放肆起来,小嘴也甜,喜欢在后面一口一个甜甜的叫师兄师姐师弟,反正没有一个人是不喜欢小师妹的。
她从齐穆那儿拿不到的东西,就让锦安去,哄两下,三言两语齐穆便拿出来了。小师弟朝折更是被哄得晕头转向。
陈行槺回:“表妹岁安。”拿出准备许久的礼物,“来,新年贺礼。”
“谢谢表哥!”吕笙叶没急着拆开,左右张望半天,才问道:“怎么不见觅儿姐姐?她人呢?”
七月看见陈行槺神情一僵,顶着上面吕秋澜投来的目光,他回:“觅儿近来有事,赶不回来。”
“啊……”吕笙叶撇嘴,有些失落,“见不到觅儿姐姐了。”
陈行槺温声安慰道:“无妨,觅儿也很想你,以后有机会自然便见了。”
“好吧。”吕笙叶不再纠缠,转身又扑向娘亲说笑。几乎所有人都宠着她,在规矩森严的陈家,她敢御剑飞行,连素日威严的吕秋澜也纵容她。
茶余饭后,陈行槺要去处理一些事务,无法相陪。七月一个人觉得无聊,又想借此探查亡人灯动向,便独自一人走到陈家后院中。此处有一座荷花池,池畔空地等春日时,下人们会种下花苗,想来等不了多久就会花开满园。
七月倚靠在池边木栏上,低头瞧冰封的池面。乔家古宅地下也有一潭池水,她落水时被水里伸出来的手拉下去,但她不惧水里的东西,睁眼时看见池水底下有一个阵法。
她想,那应该是乔恒设下的聚灵阵了。
但那阵法泛着暗红幽光,不似寻常的聚灵阵,在聚集灵力的同时,也会引来魂魄,其中大部分多为怨念极深的亡灵。
忽然,一抹身影从眼角掠过,那人身着绿袍,外是一层薄薄白纱,赤足踩在冰面,只一瞬便消失不见踪影。
七月所处位置隐蔽且好,偏一点都注意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她猜,大约是吕秋澜的那位男宠。但他又是如何突然现身的?
七月身姿轻盈,稳稳当当落在冰面上。冬日严寒,湖冰坚厚,足以承载许多人,就算在上面冰嬉都没问题。她在冰面上行走,缓步走向方才那男宠出现的桥下。
——没人。只有一堆枯黄的杂草,和稳固木桥的石头。
她蹙起眉头,明明察觉到一丝灵力波动,难道这里有什么阵法或者机关?
“七月姐姐,你在做什么呀?”头顶忽然传来声音。七月抬头,是吕笙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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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如常:“看看冰层有多厚。”
“我也要看看!”吕笙叶自桥上一跃而下,落在七月身侧,试了试冰面,思考,兴致勃勃道,“我觉得……可以冰嬉!”
她抬头,“姐姐愿不愿意陪我滑两圈?”
七月怔了一瞬,道:“没有滑冰的鞋具。”
“我有我有!我带了!”吕笙叶急忙自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两双冰鞋,终于找到人跟她一起滑了。表哥体弱,爹娘不陪,姑母忙碌,觅儿姐姐不在……总算抓到一个能陪她玩的。
七月笑出声,恭敬不如从命:“好啊。”
两人换上冰鞋,如冰上翩然起舞的蝶,姿态优雅。但其实吕笙叶是个新手,刚穿上鞋子就落地摔了一屁股,却没喊痛。七月看出她是初次,便牵着她滑了几步。
她善御剑,平衡极佳,天赋又好,几下就学会了。她这个年纪,与小师弟朝折一般大。
两人累了便倚在庭院里的石边休息。七月脱了鞋,细心掐了个净身诀,才将鞋还了回去。吕笙叶又拉她上了刚刚的小木桥,头上是难得出现的冬日暖阳,照在她圆润脸上,笑容熠熠生光。她问:“七月姐姐是什么时候来府上做工的?”
她之前从未见过七月,想来肯定不足一年。果真,听到七月答:“不足半年。”
吕笙叶倚栏看她:“那怎会到表哥身边来做工呢?”
七月知道瞒不过她,便道:“是公子带我回来的。”
“哦哦,”吕笙叶点头,笑道,“既然你是表哥亲自带来的,那日后在外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便报我吕笙叶的名字。”
“好,多谢小叶。”七月回了她,含笑。
“只是不知觅儿姐姐现下如何了,”吕笙叶抿唇,“表哥不说,但我大抵也知道到了。”
七月问:“知道到什么?”
吕笙叶道出了七月早已知晓的答案:“觅儿姐姐应是被姑母囚禁了,但不知具体囚禁在何处……姑母不会让我去寻她的。”
七月笑意微敛。她和陈行槺从乔家古宅回来,发现觅儿不在院中,便开始猜测是否恐遭不测。后来又在吕秋澜那儿听得“奉家余孽”的字眼,更确信觅儿已落在吕秋澜手中。
“我想问问,”七月抛出一个八卦式的问题,这个问题她曾问过陈行槺与觅儿,二人皆笑而不答,“公子与觅儿姐姐是如何相识的?”
“姐姐想知道?”吕笙叶凑近,压低声音,“你这可问对人了,我知道。”
“表哥对觅儿姐姐,可谓情根深种。”
七月唇角微勾,听吕笙叶细说前因后果。
“……”
————
办完事的陈行槺依旧失魂落魄,回到少主院中未见七月,索性于院前石阶坐下。
日光映雪,却照不进他心里。
他的心,在觅儿身上。
六年前,他还在天虚宗修学。一次返乡途中,马车行经山林,他惊觉周遭灵力波动异动,随即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周遭黑暗。地上是污浊的黑水,黏腻腻挂在身上,身后是冰冷石壁。周围的人都是和他一般模样,但有些人却是无舌无眼,无手无腿,个个精神癫狂。
那是一场持续一月之久的噩梦。
谁也不知面若菩萨的佛莲座下纱华,其实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