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恩此言一出,聚在一处的人旋即散开,只他一人留在桌旁狂甩衣袖,四处看去,谢霁端坐在席上,好似并未听到他方才的哀嚎。
现下其余宾客都回至席上,柳承恩瞥见上座无愠无喜的谢蕴,讪讪咳了两声,缩手缩脚地坐了回去。
经此一闹,众人议论纷纷的王陆之争戛然而止,凡有人再次提起,自是一倡百和。
崔家娘子直瞧着陆观道:“我亦赞同陆公子所言,王公子‘小盏吹醅尝冷酒,深炉敲火炙新茶’一联固然写得好,可余下三联不免淡了,通篇读来,陆公子的诗到底新巧些。”
顾不上蚂蚁的柳承恩立即附和道:“崔娘子说得极是,不能因王兄数次为魁便默认此番亦是罢?今日明显陆兄的《汲江煎茶》最佳。”
“是啊,况且拿魁最多那人还未到场呢!以衡此次确是略逊一筹。”
“嗳!若明淮在,当是毫无悬念。”
三言两语又吵起来,陆观拔声道:“谢崔娘子美言。我那首只新了些,若论含蓄,不敌以衡。”
待这群人争了半晌,一直沉默无言的王桢这才开口:“实是有了那句,才思顿尽,余下三联只好生硬拼凑上去,终是仰先的《汲江煎茶》为上。”
开宴前,他与益王见了一面,那句“你妹妹身子可不弱”令他惴惴不安。只盼这场茶宴能尽快结束。
连王桢也让了先,众人讨理的气势愈甚。
谢蕴见谢霁正要开口,却被陆观抢先一步道:“依方才王妃所言,以谢娘子的喜好为准,哪首为魁,还须交由谢娘子定夺才是。”
谢霁压下大肆赞同他的冲动,首席的灼灼目光时刻箍紧了她。
“既礼已相赠,没有再收回的道理。陆公子的《汲江煎茶》的确别致,我以为两首皆应为魁。”
柳承恩正欲起身,又被谢霁的话摁了下去。
“礼虽只备下一份,即是为了交友,不若我请陆公子一同到丰乐楼小酌如何?”
公开相邀,这位小娘子似乎并未多想,此番快语,全凭对那首煎茶诗的赞赏。
谢蕴又道:“侯府方才着人送口信,托我早些放你回府。便是这礼,霁儿亦可回府择定,再着人送往陆公子府中。”
如今谢蕴每说一句话,谢霁头上的紧箍就收一寸。字句都在点她丰乐楼之约不合礼数,谢霁却偏犟得很,仍坚持要到丰乐楼去,“那便另择他日,陆公子意下如何?”
此番崔娘子忽道:“丰乐楼么?函清听闻那里的荔枝腰子很是味美,一直寻不到机会去尝,不知可否与二位一道?”
“自是可以!”谢霁毫不迟疑地应下,向陆观道:“陆公子,如何?”
前两次邀约,陆观皆插不上话,这回总算能答复了,“皆可。”
谢霁乐道:“那就这么定了。”
新茶沏来,又改联诗。崔函清提议以“六月”为韵,柳承泽却道此韵险僻,怕是难押,这会儿临近七月,于是换了“七虞”。
陆观道出上联,“枉辱三华组,”
“终归一腐儒。”王桢接下联。
此番联诗正是这般以众人的称赞不绝终也。茶宴散席,谢霁拉上崔函清追上陆观。
“陆公子,走罢!”
“此刻?”
“此刻!”
“侯府那边——”
“无妨,侯府无人能管我。”
谢府的马车载着三人直奔丰乐楼。谢霁大手一挥,接连报了十余道菜名。
行菜小厮将西川乳糖、西京雪梨、义塘甜瓜、卫州白桃、南京金桃、鹅鸭蒸排、莲花鸭签、金丝肚羹、荔枝腰子、芝麻团子等肴馔摆满整个方桌,崔函清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只有三个人,如何吃得完?”
“先吃罢!千万别客气。”
谢霁不待他二人回神,已兀自坐下提筷。
“也罢。既已摆了满桌,还是先享用罢。”陆观随之坐下。
原来只是量瞧着有些惊人。崔函清放筷时,一桌的玉盘瓷碟原本盛满美馔,现已无多少剩余。倒是陆观好似没怎么动筷,目瞪口呆地瞧着最后放筷的谢霁。
“都吃饱了?去城中走走罢!”
瓦子里已是十分热闹。探搏与令曲较量,卖梅子的边上已满是孩童,剪纸、珍玩、领抹各式各样,唯一挂着“解”字的店儿,在这夜色中颇显凄楚,无人问津。
卖卦的是位年纪较大的妇人,见三位年轻人未被那些个热闹买卖吸引去,反对这小店起了兴趣,忙将被风吹起的布幌扯下,是为“决疑”二字。
坊间算命谢霁可是未曾经验过。好奇心驱使,她旋拉着崔函清在店内坐下。陆观悠悠站在她二人身后,一副绝不参与的样子。
“这位娘子是想卜一卦?”
谢霁瞧她手边的灵龟,只觉十分新奇有趣,随即点头。
不料她从一旁的布袋中取出三枚铜币,置于谢霁手中,让她心中默念欲卜之事,后合掌,摇,撒。三枚铜币落在桌上,两正一反。以此重复六次。摇,撒。
铜币在空中迅速翻转,仿佛要将黑夜扯入她的掌中。
落下也只一瞬,天光大亮。
“谢谢姐姐!”
一小童迅速跪下给她磕了个头后拔腿就跑,王琰甚至来不及将他扶起来。她掂了掂手中的铜板,旋即收进钱袋里。
不出几步,王琰对着这巷子的岔口陷入了沉思。方才是从这儿来的么……还是前边那个巷口?周围皆是样貌相差无几的铺子,是丝绸铺子还是团扇铺子……
处于难以抉择之际,东侧的小道走出一名道士,见到她的刹那,忽地放慢了步子盯着她看,只片刻,那张些许沧桑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王琰正预备往前走,那道士却叫住她。
“这位娘子——可介意贫道替你算上一卦?”
眼前这道士黄袍宽袖,头戴纯阳巾,脚踩破草履,年约五十,貌古如松。王琰见过的道士不少,眼前这位……倒也没什么不同。本不欲理会,方要开口回绝,又从那巷中冲出一名小道士。
“姐姐!你怎在此?”晏寻不知何时又穿上了他的道袍,仍旧轻浮的道士模样。
“你怎在此?”王琰将这句话还了回去。
“自是惩恶扬善去了——师……师……”晏寻顷刻躲到王琰身后,颤颤巍巍吐出两个字,“师叔……”刚碰见大师兄,现在又偶遇师叔,今儿真是邪了门了。
王琰虽长他几岁,可这个年纪的男子本就长得快,哪是她能遮住的。迅速往旁一让,好给这师叔侄坦诚相见的机会。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道长了。”
“师叔可是要替这娘子算一卦?”
晏寻这会儿却不缩着了,径直扣住她手中那服药,随后凑近王琰耳边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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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师叔不会轻易给人算卦,常人可千金难求,你确定没有任何想知晓的事?”
“千金难求?”王琰狐疑地看着他。
“千真万确。”
三人随意择了路旁的茶肆坐下。
王琰像模像样地取出钱袋里的三枚铜板,“可是心中默念我欲求之事?”
晏寻打趣道:“你这是算过多少回?算多了可不好。”
“第一回。”
王琰瞬间敛起笑意,神情严肃,将三枚铜币合于掌中。还未撒手,忽起了一阵大风,将一旁的青布伞吹得摇摇晃晃。王琰旋即睁眼与那道士相视一眼,两掌紧握,复又阖上。
风停了。
老道士道出卦象,“水天需,伺机而动。”
伺机而动……可她方才明明什么也没求。王琰有些怀疑。
晏寻喃喃道:“需卦……”
老道士打断了自言自语的师侄,“渴了渴了,小子去买两碗冰雪凉水来。”
晏寻瞅了老道士一眼,“晓得了晓得了。”
背着手的小道士消失在转角,老道士方又说道:“烦请娘子再听贫道一言。”
王琰踢走脚边不知哪儿吹来的石子,“道长直言便是。”
“远离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王琰还道是什么天机,原来只是个装神弄鬼的白胡子,“这道理,即便道长不言,我亦如此。”
老道士起身欲走,“贫道言尽于此。”
晏寻端着两碗冰雪凉水走过来,“师叔方才还渴着,这便要走了?”
“且慢。”王琰在冰雪凉水旁放下一贯铜钱,抬脚往另一方向去。
“嗳!这给多了!”晏寻回头瞧了老道士一眼,随即追上她,“姐姐待旁人如此大方,怎就对我这般……师叔的话,姐姐可得放在心上。”
王琰瞥了他一眼,“既如此……不如你教我一招你们防身的把式。”
晏寻快速折起左手四根手指,只余中指挺立。
王琰迷惑道:“这什么?”
“灵官诀,可以辟邪的。”晏寻放慢动作又做了一次,“就这样——”
一身着绀色长衣的剑客立于交叉巷口,晏寻转身时,王琰已往回跑走好几步。剑客拔剑攻来,晏寻赤手空拳迎去,奈何此人无意与其纠缠,一个跃身刺向王琰。
“姐姐!”
瞬息之间,王琰仰身以避,迅速抽出腰间软剑。那人再次袭来,华信纵身一跳,持剑挡在王琰身前。王琰旋即与华信一同出剑,后晏寻击出一拳,那绀衣剑客竟败退数里。
晏寻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拳头,旋即转身,已经离开的老道士不知何时折返。剑客见势逃走,王琰这才向老道士屈膝道谢,“此番多谢真人出手相救,不知该如何报答?”
老道士转瞬又没了踪影,空留其声,“让这小子好好修行便了。”
王琰深受重托,苦心劝道:“还请晏小道长谨遵师叔教诲,日后认真修行。”
晏寻只觉此人陌生,“也不必这般讲礼……方才那是何人,为何要杀你?”
“仇家。”王琰提起药走出两步,又止身告诫,“我的仇家不少,往后离我远些。”
“此次是我拳术不精,不过师叔教训的是。我们定会再见的!”
晏寻亦没了身影。王琰与华信刚从巷口走出,两人顿时齐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