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殊忙道:“我已跟踪她数日,自然知晓你已将郦娘之事告知她。”
上官语丝毫不留情面,斥道:“你还有脸见她?她被关在府里这么久,你可曾去寻过?”
梦殊急走上前,“我怎么没去过?自从她不与我来往,我隔一日便去一次,她难道不知?”
何府当真将此事瞒下,若非那日她凑巧见梦殊被护卫赶走,她亦与何郦一样,被蒙在鼓中。
上官语再次怒斥道:“若非那日你与她争吵,她如今又怎会躺在这里?!”
王琰三人相视一眼,梦殊果真有所隐瞒。
梦殊一脸痛苦地开口:“那日是我不对。听闻她与那古家公子的婚事,我一时昏头,吼了她两句,她就再也不来了。我就是那么下贱……”
上官语忍住泪,甩袖往前走。
“何家将郦姐姐丢在乱葬岗,我不忍她长眠也没个安睡之处,便雇人将她安放在大明寺旁。至少……还有佛祖的庇佑。”
“他们竟真将她丢在乱葬岗……”梦殊攥紧了衣袖,指尖发颤。
李长凌不由蹙额,“连死后的尊严都不顾,当真是亲生父母?”
上官语苦道:“如今何家的大娘子,非郦姐姐生母,她的生母已于九年前逝世。何家主母……待她不好。”
众人一时无言,空余叹息。走出不甚透光的树林,前方月色充盈之处,安放着一个棺椁。
“背卧青山,臂揽流水,远离是非,她会幸福的。”
沈明淮的话音散作月光,舒缓地落在方走出暗处之人的身上。
“我只买了金丝楠木,让她的尸身慢腐。本想风声过去后再下葬立碑,奈何何家却一直紧盯着……”月色又化作一碗药入喉,上官语唇齿皆苦涩。
梦殊木讷地走过去,跪在棺椁前哀哀乞求,“我能否再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上官语虽不大情愿,却也还是答应了。楠木棺重,五人合力才勉强将棺盖挪开。
月光倾注而下,何郦阖眼躺于棺内。梦殊顷刻泪打青衫。自四月前封棺,上官语亦未再见过,掩面背身,抽泣而立。
难闻的异味扑面而来,王琰第一次对“死亡”二字有清晰的认知。原就这样近,这样平常。某一日大限乘风而来,人便此般化风而去。王琰不忍再看,便退回李长凌身边。
李长凌素来刀尖舔血,生死博弈刹那不停,早就见识多了,知她还未体悟生命无常,只轻抚她的背,无声地宽慰。王琰攥紧李长凌的衣角,以此换得所爱之人犹生的安心。
上官语拭去泪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与梦殊。
“我本不想依她意将此信与你,但你二人的事,终究该由你二人解决。”
梦殊颤颤巍巍地接过,就着月光打开。
「平郎,郦儿要失约了。我曾言遇到你之后,终于找回了阿娘还在时,那个还似何郦的小娘子。尽管你不知所生,来时路走得艰难了些,但日后有我,定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近日我才发现,何郦回不去了,自从阿娘离世的那刻起,何郦再不是我。古家的婚约非我所愿,今已解除。那日动手,我虽悔,却没有机会再亲口与你道歉。我从未怪过你,但我亦从未原谅过自己。日后你要多往大明寺去,替我瞧瞧那个孩子,也别想着接他出来,就让他好好当个小和尚,在寺里平平安安长大。此信一别,不复相见。勿念。」
新的泪迹在纸上晕开,层层叠叠如涟漪。梦殊扶在棺椁旁,泣不成声。
“她说她从未怪过我……却从未……原谅她自己……”
“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王琰已瞧不明白这一个“情”字。
梦殊忽地站起来,抓着上官语问:“孩子呢?孩子是怎么回事!”
“姐姐告知你了?”
梦殊将信拿与上官语看,还未瞧完,又泪流不止。
“孩子……没了……姐姐自缢……孩子随她而去……”
“自缢?!”梦殊不敢相信,趴在棺椁边仔仔细细地看,“不可能……绝不可能……郦娘怎会自缢!”
上官语渐渐平复心绪,“我亦不信,姐姐这般豁达的人,怎会……做法事那日,我请教过法师。”
“他只道‘二执俱空,始达彼岸’。姐姐遗容带着苦色,我以为是你令她失望了,令她不再有生的念头。”
李长凌见缝插针问道:“可是静心法师?”
上官语惊愕,“少侠怎知?”
李长凌拿“听闻”二字随口搪塞过去。
“她不会的……她不会的……孩子生下前,她不会这样做。你亦了解她,应知晓这封信的意思。”梦殊自读罢信后,一直痛苦不堪。
上官语怎会不知。只是,她现在已经死了啊……
“是你害了她!为何让她怀了你的孩子?”
沈明淮不知何时站在了王琰身侧,迎光而立,忽地开口,将月色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自缢身死者,唇口黑,皮开露齿,且在自缢的过程中,必会有生与死的挣扎,缢痕不会只清晰地一条,应是八字不交。眼球凹陷,面部下垂,指甲呈淡蓝色,何娘子可能是失血过多而亡。”
上官语与梦殊异口同声惊骇道:“失血过多?!”
李长凌十分纳罕,“你还会验尸?”
竟是冤死?!王琰的好奇心却也没能使她迈出那一步。
“略知一二。”
沈明淮向前迈了半步,半个身体挡在王琰面前,自然垂下的手无意间碰在一起,又同时收回虚握成拳。
“尚是我的猜测,还须寻仵作来验。”
王琰并非害怕,却又张开手,轻轻揪着他的袖摆,建议道:“二位意下如何?我们与知州相识,验尸一事可寻他帮忙,如此便不会惊动何家。”
梦殊紧握双拳,声音发颤,“郦娘的死,我定要查明真相。”
上官语面色苍白如纸,“那便有劳三位了……”
翌日一早,李长凌匆匆赶到州廨略述事情来龙去脉,贺帆立即拣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与四名衙役到大明寺旁验尸。王琰与沈明淮早已候在此地,还有一名坐婆。
王琰四处寻了一遭,“怎的不见李少侠?”
一名衙役回道:“突发命案,李少侠随司理参军去了现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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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琰又轻声嘟囔道:“梦殊也没来。”
“许是不敢当场直面真相罢。”沈明淮侧目瞧她,“白日里亦可抓着我的衣裳。”
王琰瞪了他一眼,小声反驳道:“我并非害怕!”
沈明淮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仵作检查尸身作出判断,“死者颈部、背部、腰、臀、四肢,皆出现尸斑,口舌无异,肤如素帛,初步判定非中毒、自缢而亡,死亡时间是四个月前。有劳。”
坐婆旋即检查□□,除仵作外其余人皆转身回避。死因正在此。仵作最终认定:死者生前小产,失血过量而亡。
沈明淮付与坐婆一锭银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嗳!嗳!奴晓得。”坐婆欢喜收进衣裳里,“多谢公子。下次还有此差事,尽管找奴。”
坐婆眉开眼笑地走了,王琰不由眉心微皱,怎还有人对这种差事趋之若鹜?
沈明淮好似瞧破了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过是混口饭吃,想不了这么多。”
王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才迟钝地避开他的手,清嗓又问:“你这本事何处学的?”
“与大理寺那位见的多了,便耳濡目染了些。”
大理寺那位……王琰一时还真未反应过来。那二字有何忌讳的?血浓于水,不早就绑在一条船上了。
雅间内的上官语起身踱步又坐下,又起身,如此反复了半个时辰,终将沈明淮与王琰盼回了临江仙。
“结果如何?”
见她焦急得眉头紧皱,王琰竟有些不忍说出真相。沈明淮告知她,死因正是失血过多,小产所致。
“是我错怪他了。”上官语的眸光一瞬暗淡,忽又情绪激动地抓着王琰的衣袖道,“梦殊!他杀了何大娘子!”
“梦殊,你可认罪?”
“认罪?”被捆住手的梦殊嗤嗤笑起来,“她早该死!”
“你说什么!”怒火中烧的司理参军许浔被李长凌拦住。
杨介舟举起惊堂木猛地一落,“大胆梦殊!公堂之上,不得嘻笑。昨日丑时,你在何处?”
“我正准备出门,便听见更夫敲响四更的锣,你说我在何处?”梦殊低垂着头,一副放弃为自己辩解的样子。
杨介舟又问:“你可是要去象姑馆?”
“是啊。我回去取一样东西,不行么?”
“什么东西要在半夜取?”
梦殊却反问道:“这与本案无关罢?”
杨介舟继续平心静气地问:“好,那你说说,许氏为何会吊在你的屋内?”
“我怎知?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吊死鬼,我还想问她怎会死在我屋内呢,真晦气。”
“你!”许浔强忍下怒气,收回手。
惊堂木再次落下,杨介舟严肃道:“门锁没有毁坏的痕迹,窗外亦未有攀爬的痕迹,你的屋门除了你与掌事的还有谁能打开?”
梦殊这会儿倒仔细想了想,“活着的,大概是没有了。我到象姑馆时,房门的锁已经开过了,我还愁何人盗锁,到我这儿偷东西来了。”
“活着的没有?那死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