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虎着脸不说话,王德贵和那个小太监也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要知道,袁美人可是陛下心里面的一根刺啊!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把陛下的刺拿出来扎一下?!
翻牌子本是个很平常的事情,一般王德贵不会亲自动手,都是让底下的小太监备好了呈上来,这么多年也始终没有出过问题,谁知道竟然……
王德贵正擦着汗飞快回忆今天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今儿天气热,臣妾做了解暑汤,想给陛下尝一尝臣妾的手艺,劳烦公公通传。”
王德贵一惊,是伍贵妃的声音。
外面的公公正愁着,刚才陛下在里面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个时候到底该不该放人进去呢?
就听见御书房里面传来明帝幽幽的声音:
“传她进来。”
外面的公公松了口气,尖声通报:“伍贵妃觐见——”
伍方仪身着粉红色的锦袍衣裙,头上插满名贵金钗,明艳张扬的妆容让原本压抑的御书房有了些许色彩。
她身边的丫鬟手里端着一个瓷碗,跟着伍方仪走进来,伍方仪脸上挂着娇艳的笑容,走到明帝面前盈盈下拜:
“臣妾——”
刚开口,明帝就招了招手:“免礼,上来吧。”
王德贵极有眼力见地让那小太监离开,自己也迅速把地上的牌子收拾起来退到一旁。
伍方仪拿起小丫鬟手里的瓷碗,款款走到明帝身边,把瓷碗轻轻搁在龙案上,余光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牌子,伸出纤纤玉手来替明帝按压太阳穴,柔声道:
“陛下……可还生臣妾的气?”
明帝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随后朝后面一靠闭上眼睛,享受着伍方仪柔嫩的手在头上轻轻按压。
伍方仪见他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自己的侍候,便知道有戏,按了一会儿又柔柔道:
“臣妾也回去反思了多日,宏儿这孩子顽劣,臣妾平日里管教少了,回去也都罚了他抄书,让他好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想到给陛下平白添了麻烦,臣妾一直寝食难安,又怕来烦扰陛下,所以这段时日都不敢来。”
“但臣妾却一直思念陛下,这天气也越发炎热起来,所以臣妾便想着做些解暑汤,给陛下送来。”
“陛下……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明帝向来喜欢听伍方仪的声音,娇媚中带着柔软,再加上喝了那碗解暑汤,燥热的心又平复了许多,他眉头舒展开,声音也缓和许多:
“朕的方儿有心了。”
私下里,明帝喜欢称伍方仪的闺名。
伍方仪知道明帝这是不生气了,偷偷松了口气,就听见明帝喊王德贵。
王德贵踱着小碎步上前应话,明帝道:
“今夜朕,就翻伍贵妃的牌子,其他人的牌子撤下去吧。”
伍方仪眼睛一亮,抿着唇笑着道:“那臣妾现在就去准备……”
话音未落,就被明帝打断了:“不必,朕现在就去你宫里,你就坐朕的轿辇一起。”
王德贵一惊,随后朝伍方仪躬身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能和陛下同乘轿辇,那可是一等一的恩宠啊!”
伍方仪也是喜出望外,这么多年来,除了袁美人第一次侍寝乘坐过明帝的轿辇,谁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她连忙行了一礼,笑道:
“谢陛下恩宠。”
与此同时,未央宫。
一个身穿青色罗裙的女子,头上只挽着一根白玉簪,她身形纤细,正跪在蒲团上,手中捻动着玉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在她面前,是一尊观音菩萨的小像,慈眉善目地看向女子。
女子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肤若凝脂,嘴唇粉嫩如樱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正遮住她那双透着淡淡忧伤的眼睛。
女子虽然已经三十有余,但从外表上来看,俨然一副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模样。
门外,一个身形微胖的嬷嬷走进来,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小主,这都夜深了,别熬坏了身子。”
女子正是大皇子严恒的母亲,袁美人。
袁美人没有理会嬷嬷,她将最后的一卷经书念完,才缓缓抬眸。
“陛下去了伍贵妃那里?”
嬷嬷一直站在原地,听见袁美人忽然问起陛下,她愣了愣。
她是一直跟在袁美人身边的旧仆,知道在刚刚入宫后,主子和陛下大吵了一架。
没有人知道二人为何吵架,只是自此以后,袁美人便再也没有提过陛下,也没有提过位分。
陛下也曾经来过未央宫数次,但每次二人都不欢而散,久而久之,陛下便不来了。
今天袁美人竟忽然提到了陛下,让嬷嬷吓了一跳。
她如实回答:“回小主,陛下和贵妃娘娘同乘轿辇,看去的方向确实是贵妃娘娘的寝宫。”
袁美人已经年过三十,遇到明帝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岁。
这么多年了,她本不该再对他抱有期待,今夜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今夜她要做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得到确定的回答后,袁美人忍不住笑了笑,她笑意不达眼底,裹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这样啊……”
曾经穿着盔甲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他,拉着她的手,坚定又真情地答应她,登基后定会来娶她。
许诺她,日后不管有任何阻碍,都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她曾经因为自己舞女的身份而自卑,他却说自己不在乎她的身份。
他的确履行承诺接她回京,但他却为了家国社稷,终究是娶了别人。
袁美人原本是理解他的,他根基不稳,需要京城各个世家大族的支持,联姻是最方便的方式。
然而最令她痛心的,是朝堂上言官弹劾她是大西国人,而且身份卑贱,不宜为东华国妃嫔。
他却没有替她说半句话。
反而因为说的人越来越多,他甚至对她的身份也开始有了龃龉。
可明明他说过,不会在乎她的身份。
她很失望,对他,也对自己。
大西国人,骨子里有着一股野性和自由,他们不论男女,少时都会骑马射箭,最喜欢的便是在茫茫草原上纵情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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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却因为一句诺言,被困在这深宫高墙中,一生都要乖顺、要柔和、要依附,永远都不能做自己。
袁美人想到这里,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
嬷嬷以为主子因为陛下去伍贵妃那里而伤心,幽幽叹了口气,劝道:
“小主,您不要太难过,已经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
袁美人知道嬷嬷理解错了,但她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拿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拭泪。
“嬷嬷,我要就寝了,你今夜不必侍候,早些回去吧。”
嬷嬷“哎”了一声,转过身替袁美人吹了蜡烛,便关门离开了。
袁美人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起身坐在了圆桌前,盯着桌上的茶壶出神。
半晌,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灯罩点燃了灯盏,借着微弱的烛光,她摊开一张信纸,拿起笔颤抖着落下。
她写下的,是大西国的语言。
*
深夜,伍方仪伺候明帝躺下后,自己便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明帝的脸。
明帝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开眼侧头望了过来:
“方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伍方仪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明帝的肩头:
“陛下,臣妾只是有些忧心,不知道……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明帝今夜非常舒心,他干脆侧过身来,握住伍方仪的手,柔声道:
“你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伍方仪便乖巧开口:“陛下,臣妾忧心……有人故意挑起党争。”
看到明帝眉头竖起,伍方仪又道:
“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只是实在是忧心我们的宏儿。”
“我们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有了这个孩子,他出生的时候臣妾还差点难产而死,他自小体弱,又差一点夭折……”
说着说着,伍方仪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他确实是有些恶习在身上,但绝不会滥杀无辜,有人却在没有实证仅凭口供的情况下平白指认宏儿。”
“所以臣妾忧心,恐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可能牵涉党争。”
明帝皱眉:“你的意思是,厉思远可能参与党争?”
伍方仪忙道:“臣妾并不想随意揣测,只是总觉的似乎哪里不对……”
“那天,臣妾亲眼看到了厉大人进了大殿下的宫里,似乎聊了很久……”
她美目轻眨,明帝是不喜欢后宫参政,所以今天她铺垫了很多。
先是故意让明帝看到袁美人的牌子引起不快,再是引明帝来自己宫里,在他最是卸下防备的时候,才隐晦提起。
看着明帝有些阴沉的脸色,伍方仪唇角微微勾起,她知道,明帝这是听进去了。
见好就收,她及时终止了话题,在明帝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啦,臣妾也不想让陛下这个时辰还因为国事烦忧,陛下就睡吧,明日臣妾给您准备了绿豆粥,亲手做了灌汤包,您上朝之前吃的饱饱的。”
明帝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还是方儿懂朕……睡吧。”
他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揽住伍方仪柔软的身子,但眼眸中却划过一丝隐晦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