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烟猛地睁开双眼,想都没想便抓着水瓢把自己扔进了水桶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不是,这个时辰还会有人来沐浴么?
那脚步声停住了一会儿,随后又踢踏到了敛烟对面的隔间。
好在隔间有帘子挡着,从外面看不到隔间中的情况,敛烟将身子缩了缩,祈祷这人沐浴的速度快一些。
就在她打算苟到对方离开时,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磁性的声音响起:
“这么晚了还在当差?”
……是厉思远的声音!啊啊啊!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敛烟还是在心中惊叫不已,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而且你沐浴就沐浴,在澡堂体恤下属好诡异啊啊啊!
敛烟硬着头皮答道:“……大人,小人晚上饿了想出来找点东西吃,见澡堂还亮着就、就想着再洗一次。”
对面静了片刻,就听见厉思远道:“哦,是彦儿啊。”
男性低沉的尾音在安静的室内回荡,不知是不是热气蒸腾的原因,敛烟只觉得两颊热的滚烫,就听见厉思远又说道:
“你是岭南人?”
啊啊啊啊——你能不能安静地洗个澡!!!
敛烟抬头深吸一口气,不得不答道:“是。”
厉思远“嗯”了一声:“你这口音,倒也有些像。”
为了掩饰身份,敛烟混在流民里面特意学了岭南口音,她本就聪慧,一学便会,而临州岭南人也多,所以时间长了便有模有样了。
除非是岭南本地人,否则是听不出她口音有问题的。
厉思远土生土长在京城,自然也听不出。
“你这个口音,是岭南骑岭人?住在文田县附近么?”
敛烟吓得差点丢掉手中的水瓢,厉思远是怎么听出来的?
她只能试探着答道:“……是,大人怎么知道的?”
“我此前奉命在岭南清剿蛮夷,在文田县借住一段时间,那里风景很美,只是……当时带的人有限,周边村落烧毁了不少,让你们受苦了。”
厉思远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些许自责,敛烟心头微微一跳。
她和陆景明定下亲事后,就听说陛下见南方蛮夷泛滥,在朝中征集武将官员前去清剿。
岭南偏僻,瘴气遍布,蚊虫肆意,很容易便染上疫病,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厉思远却自请带兵前往。
说来也怪,算算日子厉思远上任大理寺卿正是他清剿南蛮立功之后,他骁勇善战,理当去请命任武将,却偏偏来到大理寺当差。
大概是陛下仁善,不忍让年轻的义子去投身战场,才会让他来做文职。
敛烟用手拨了拨眼前的清水,道:“大人已经尽力,不必过于自责。”
“气运未回天,人力不能起,便是如此。”
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在敛烟以为他终于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厉思远低笑了一声。
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这声笑不对劲,让她不禁握了一下水瓢。
果然,下一秒厉思远便说道:
“你此前是岭南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敛烟心下一沉,只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平日里就算自己不爱看书,但被父亲按着头还是看了一些,耳濡目染之下,有时说话免不了文绉绉的。
岭南周边被烧毁的村落都是种地的农户,哪里有什么能读书的大户人家,真是被自己这张嘴给卖了!
她只能生硬地找补道:
“家……家父喜读书,自小便在家教我,指望我将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所以小时便读了些书,让大人见笑了。”
厉思远那边没有再说话,只有微微的流水波动的声音传来,也许已经信了敛烟的话。
过了一会儿,敛烟听到对面传来收拾水桶的声音,知道厉思远快要洗完了,刚想松口气,却听到男性的声音陡然从帘子后面响起。
很近,是厉思远走到帘子前,在同她说话:
“那你有没有兴趣同我回京城,来大理寺当差?”
敛烟刚想从快要冷掉的水里站起来,听见这句话又猛地跪了回去。
她有些摸不准厉思远的想法,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因为几句话而随便收入大理寺中么?
敛烟只能试探着道:“大人……是答应要收留我的意思?”
厉思远的声音隔着水雾,听不甚真切,却带着让人有些迷蒙的尾音:
“大理寺不养闲人,你虽处境艰难,但画技精湛,观察入微,若是那头骨的身份当真与你所画无异,我便替你寻个差事——”
他微顿后:“赏银也不会少你的,你考虑一下。”
说完,脚步的踢踏声逐渐远去,留下敛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渐冷的水桶中。
事情……未免有些太过顺利了吧?
*
第二天清早起床洗漱后,敛烟也一直在紧锁眉头揣摩厉思远的心思。
自己既能留在大理寺当差,又能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惜才?还是有其他原因?
今日厉思远似乎很忙,一天都不怎么见人影,敛烟被邱容驱使着去收拾衣物,又去给邱容帮忙,忙了整整一天。
当她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了房间时,客栈周围已经点上了橙黄色的烛火。
黄莹莹正在她房间门口徘徊,见到少年回来,这才笑着迎上来:
“彦儿哥哥,你这一天都跑哪儿去啦?我来给你送饭都不见踪影。”
敛烟摸了摸自己已经空落落的肚子,才想起来今日只吃了早饭,由于过于疲惫午饭时间不小心在假山后睡着了,这才错过了用饭时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稍稍解释了一番,随后将黄莹莹引进了房间里。
今日的晚餐比较清淡,由于厉思远口味的问题,大多数时候饭菜都不怎么油腻,肉菜多以虾肉鱼肉为主。
敛烟甫一坐下来,只感觉自己身子骨整个儿都要散架了。
喝了一口莹莹端过来的冬瓜汤,暖流顺着喉咙一路而下,让她不禁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黄莹莹今天也是忙活了一整天,迫不及待开始向敛烟分享自己今日的见闻,什么驿站的小厮又被老板骂了,今天自己又不小心切错了蔬菜。
又说院子里的海棠花开的很漂亮,但是都不及大理寺里面的那棵。
厉思远在大理寺刻意移出了一间花园,将府里的海棠树都移栽了过来,每次一开花,就像是漫天的红霞般,热烈又瞩目。
敛烟边喝冬瓜汤,边听黄莹莹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汤清淡又香甜,很像苗儿炖的。
黄莹莹也很像苗儿。
爱笑、喜欢聊天,每天恨不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说与别人听,让人觉得满是生机。
所以敛烟看着黄莹莹的眼神也柔软了许多,还哄她那绣的歪歪扭扭的手帕“别有一番风味”。
邱容回房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佳人儿郎伴灯笑,恍若新婚燕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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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妾意。
生生让邱容咬碎了一口牙。
这个可恶的小乞丐,昨天就和莹莹有说有笑的。
他把脸上的灰洗掉后,五官立体看着是个俊俏郎君,但可惜脸上从太阳穴向下有一道可怖的疤痕,足足横贯了大半张脸,长什么模样都看不出来。
邱容虽然此前也看到他脸上的疤痕,但洗干净后更加清晰,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那疤痕透着棕红色,像一只长满无数触手的蜈蚣一般,蔓延攀爬在敛烟半张脸上。
疤痕附近的皮肤也有些许红肿,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极不协调。
邱容虽然也暗自唏嘘了一阵,心中却也暗暗窃喜,这下他也不怕半路杀出个情敌来和他抢莹莹了。
等到他攒好了钱,就要向莹莹提亲。
但如今这样看,莹莹非但不怕他那道疤痕,两个人反而比第一天更加亲密。
这可不行!
邱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站在了敛烟和黄莹莹中间,恰巧把两人的视线阻隔开。
敛烟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把喝进去的冬瓜汤喷出来。
“厉大人叫你去书房。”
这客栈也是刻意为达官贵人们建设的,所以配置也很是齐全,从议事厅到书房再到小花园,一应俱全。
厉思远叫自己去书房,看来是私事。
敛烟想起昨天子时还在洗澡的厉思远,不禁出声:“大人什么时辰睡觉?”
邱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们大人勤于公务,子时去沐浴睡觉,每日卯时便要起来精进武艺,几乎日日如此。”
敛烟不禁掰着手指头细算了一下,厉思远子时后睡,卯时就要起来……
啧啧,真是自律到可怕。
邱容见敛烟发呆想事情,以为他又在看黄莹莹,忙拍了拍桌子:
“喂,你愣着做什么?大人的饮食起居还犯不着你来操心,赶紧去书房。”
“还有你……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他转身看到黄莹莹粉嘟嘟的脸庞,忙别过脸,结结巴巴地指了指门外。
敛烟撇撇嘴,倒也不和他争,问了路后便自行过去了。
书房坐落在客栈东南角一间十分清正雅致的院子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在角落里还开辟了一个小厨房。
此时正值腊梅盛放时节,赤红色的烟云弥漫在整个院子中。
敛烟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有模模糊糊的声音传出。
“大人……妾身听闻……为你炖了暖身鸽子汤……”
敛烟想要敲门的手一下悬停在了半空中,里面明明是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些耳熟。
她骤然想起厉思远那单身许久传出来的种种八卦。
门内女子的声音分明听着和他的年岁相当,看来传闻真的不可信,许是人家就是想游戏人间、浪荡一生也说不准。
敛烟对别人的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她举起的手时而落在门上,时而放下,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晚上的,为什么还要让人喊自己过来啊啊啊——
好尴尬,好尴尬,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敛烟只觉得如果是那样,这双眼睛怕是别要了。
脏了,扔了吧。
小院周围静悄悄的,连平时跟在厉思远身边的山平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找谁帮忙。
就在敛烟在院子里面鸡飞狗跳咕咕叽叽的时候,就听见眼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