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沉稳的脸上罕见得露出一丝惊愕。
良久,她才缓缓叹出一口气:“他竟用了如此方法……”
陆景翊自然能够察觉母亲的物伤其类,虽然那个歌女并不无辜,但她终究还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此法虽险,却也有效。”贵妃最终只能如此评价,语气复杂,“只是这方法太过剑走偏锋,但凡有一丝差池,后果不堪设想。日后你还是需要好好劝劝他,做事还是需要留一丝余地。”
“儿臣明白。”陆景翊恭敬应道。
一旁的苏曦尧,面色苍白,虽然勉励控制,但是垂在身侧衣袖中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从前听他跟陆景翊安排针对西南国主的那些事情,只觉得他冷酷,视人命如棋局。
如今,竟是为达目的,可以毫不犹豫得牺牲掉一切。
那么爱情,在他的心中,到底又占据了怎样的地位呢?
她不应该心存任何的妄念,她还是必须要想办法找到机会,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翌日,另一个消息传遍了京城。
出使南越国已经长达一年的二皇子陆谦宜,回京了。
“谦宜此次出使,劳苦功高,深慰朕心!”皇帝抚掌大笑,“看来朕的儿子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材!传朕旨意,二皇子陆谦宜,晋封为‘康亲王’!赐亲王双俸!”
论起陆谦宜这一次出使的结果,自然是十分丰厚。
在南越国各部落之间斡旋,最终拿到了他们共同臣服于中原大夏王朝的文书。
南境多年的部族纷争问题,至少在这个时候暂时得到了解决。
陆谦宜所封“康亲王”,“康”之一字,寓意安宁富足,正合其功。
“谢父皇!”陆谦宜跪谢皇恩,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陆承乾站在百官前列,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跟着众人一起向二弟道贺,心中却已是妒火中烧。
老二封王,老三与李知行一向走得近,而他自己却失宠……这朝局对于他来说,可是越来越不利了。
回到府中,他立刻命人备上厚礼——都是从库房精心挑选的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亲自前往新晋康亲王府“道贺”。
皇帝除了封亲王之外,还特地命令了将陆谦宜的府邸重新修缮一遍,所以,陆承乾去了一趟康王府没找到人,这才后知后觉陆谦宜是住到了原本在宫中的旧日居所。
“大哥,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陆谦宜知道陆承乾亲自前来,赶忙出去迎接,神情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二弟,你出使南越国本就辛苦,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做大哥的当然得来看看你。”陆承乾让下人将礼物递过去。
陆谦宜虽然推辞了两句,但是最终还是让下人将礼物都给接了过去。
“小弟只是尽了为人子的本分,侥幸得了父皇几句夸奖。”陆谦宜亲自为陆承乾斟茶,态度依旧恭敬。
陆承乾打量着这个二弟,试图从他温和的笑容下看出些什么,“二弟过谦了,此番获封亲王是实至名归。为兄是真心为你高兴。”
“哪里哪里。”陆谦宜继续客气得推辞。
“只是如今这朝中,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有些人,仗着些许功劳和父皇的宠爱,便有些忘乎所以,甚至不把我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了。”陆承乾却没接陆谦宜的话,而是继续按照自己想说的说了下去。
陆谦宜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大哥何出此言?三弟不是一向最为安分守己吗?”
明明陆承乾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老三,可陆谦宜就是认定了他说的人就是老三陆景翊。
“安分守己?”陆承乾冷笑一声,“他如今与那御史监正李知行走得极近,两人联手,在朝中屡屡生事。西山之事,为兄就险些着了他们的道!二弟你久不在京,不知其中厉害。他们二人,一个心思深沉,一个手段狠辣,长此以往,只怕这朝堂之上,再无我等兄弟的立足之地了!”
陆谦宜眉头微皱,似乎是听进去了几分。
于是陆承乾继续加码,“二弟你刚立大功,封了亲王,正是树大招风之时。为兄是担心,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你了。你我兄弟,若能同心协力,互相扶持,方能在这诡谲朝局中站稳脚跟啊。”
“只是小弟离京日久,在京中并无根基,只怕帮不上大哥什么忙。”陆谦宜神色凝重,叹了口气。
“二弟何必妄自菲薄?如今你是亲王之尊,又深得父皇的器重,这就是最大的根基!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联手,我相信,是一定能够压制如今万分嚣张的老三和李知行!”
陆谦宜似乎被说动了,他沉吟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大哥所言极是。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既然有人不愿让我们兄弟安生,那小弟……便唯大哥马首是瞻了。”
两边的茶盏轻轻一碰,便达成了联盟。
然而,在陆承乾看不到的角度,陆谦宜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与他的温和外表截然不同的精光与算计。
天气开始转凉。
陆景翊照例到贵妃宫中请安。
贵妃捧着香炉,忽而轻轻叹了一声,“李知行这小子,可是有一阵没有来给本宫请安了,也不知道他先前受的那些伤,到底好了没有。”
“回母妃,表哥他……”陆景翊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恐怕正是因为围猎场上的旧疾未愈,这两天又添了新症。”
“怎么回事?”贵妃立刻坐直了身子,声音关切。
“围猎场那一次遇袭,他本就伤的不轻,太医嘱咐了一定要好生将养,结果前两日西南的那位公主殿下非要拉着他一起去郊外马场骑马,回来便染了风寒,当夜还发了高热,现下高热害死退了,但还在府中躺着,太医说仍然需要静养。”
陆景翊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