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静静听着,手指依旧无意识得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可有性命之忧?”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扫过床上那双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大公子,眼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伤及根本,元气难复……”太医垂首,语气沉重,“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能够解开心结,辅以汤药调养,或可缓缓恢复。”
“心药?”李知行无意识得复述了一遍,目光幽深难测,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淡淡道,“知道了,开方子吧。”
太医点头,退下去开方子。
李知行在原地静立片刻,目光沉沉,落在苏曦尧身上。
那苍白的脸,此刻却比从前任何激烈反抗的时候,都让他更加感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
他转身,对着一直候在门外的秦十三吩咐,“去请郡王妃过来,就说……她女儿病了,需要母亲照顾。”
秦十三略略吃惊了一下。
毕竟苏曦尧是郡王妃亲生女儿的事情,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却从来都没有人直接点破过。
一盏茶的时间后,郡王妃几乎是跌跌撞撞得被丫鬟搀扶着赶过来。
床上,她的女儿也已经昏迷不醒、形容枯槁。
她瞬间泪如雨下,扑到床边,“曦尧,我的女儿……你怎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李知行站在一旁,看着郡王妃悲痛欲绝的样子,神情依旧淡漠。
等女人的哭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曦尧她是忧思过重,又不肯饮食,才至于此。你是她的母亲,想必该知道如何才能开解她。”
郡王妃抬起泪眼,望进李知行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头一阵发寒。
她明白李知行的意思——让她来劝苏曦尧听话、吃饭,活下去。
“大公子……”郡王妃哽咽,带着哀求,“曦尧一向性子倔强,求大公子看在她……看在她……”
“郡王妃。”李知行打断她,“我只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你是她的母亲,知道怎么做对她最好。”
“可是……”郡王妃还想要再说什么。
李知行嗤笑了一声,目光扫过昏迷的苏曦尧,“她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也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想必郡王妃也不愿意看到吧?”
郡王妃浑身一颤。
李知行话中那冰冷的威胁,让她如坠冰窟!
她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又看着李知行那不容违逆的姿态,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颤抖着嘴唇,最终只能够含泪点头,“大公子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
李知行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偏院。
秦十三一直守在外面,看着李知行走出来,低声请示,“殿公子,苏姑娘这边……”
李知行脚步未停,“让绿柳好好伺候,另外……”他顿了顿,再次想起陆景翊的话,“你去问问绿柳,苏曦尧平日里喜欢什么,有什么是她愿意收下的?”
秦十三微微一怔,随即躬身应道,“是,属下明白!”
夜间。
苏曦尧在一种极度虚弱和混沌的感觉中缓缓恢复了意识。
她的眼皮沉重得仿佛是灌了铅,耳边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她费力得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写满担忧、泪痕交错的脸。
“曦尧……我的女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郡王妃见她睁眼,忙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你吓死娘亲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苏曦尧想要安抚母亲的情绪,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喉咙干得犹如火烧。
张了张嘴,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快!快拿水来!要温的!”
郡王妃连忙吩咐守在一旁的绿柳。
绿柳忙端来温水,郡王妃小心翼翼得用勺子一点点喂给苏曦尧。
清凉的水划过喉咙,终于稍许缓解了一些喉咙中这火辣辣的感觉。
她闭了闭眼。
“曦尧……”郡王妃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如刀绞,“听娘的话,你就吃点东西吧,哪怕……哪怕就只是喝一口粥呢?”
郡王妃示意绿柳把厨房刚送来的燕窝粥端来。
这燕窝炖得软烂,香气清淡。
苏曦尧别开眼,视线落在帐顶繁复的绣花上,声音嘶哑微弱,“我不吃……拿开。”
“曦尧!”郡王妃的声音带着哀求,“你这样……可是要娘的命啊——你父亲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样,他该多心疼啊——”
提到父亲,苏曦尧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底飞快得闪过一丝痛楚,但又很快被更深的灰暗所覆盖。
她依旧沉默,固执得不肯吃东西。
看到女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想起李知行临走之时冰冷的威胁。郡王妃捂着脸,压抑得哭出声,“是娘亲没用,娘亲护不住你,可是你……你也不能就这样作践自己,你让娘亲……怎么活啊……”
听着母亲绝望的哭声,苏曦尧心如刀绞,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妥协。
她不能吃。
若是吃了,就意味着像李知行低头,意味着她就此接受了着被囚禁、被掌控的命运。
紧闭的院门内隐约传来哭泣声,一直守在门口的秦十三微微皱眉,见到绿柳出来,他忙低声问询,“姑娘可是醒了?”
绿柳点头。
秦十三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李知行的吩咐,便拉住了正要离开的绿柳,“大公子……很关心苏姑娘的身体,只是姑娘她什么都不肯接受。”
第一次看秦十三如此客气,绿柳并没有不耐。
“不知……你可知晓,你们姑娘平日里喜欢些什么?或者……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她稍微开怀些的?”
听完这样的问题,绿柳下意识得绞着手指。
她的脸上满是担忧,犹豫了片刻,知道秦十三这一次的态度还算是诚恳,一个念头很快冒了出来,“姑娘她最是重情重义,尤其是那些真心帮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