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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魂归(10)

作者:三月扶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青晏抱臂,立于屋檐,居高临下望来。怪物声震瓦屋,狂风卷寒刃,擦过少年脸庞,吹拂飘扬发带。


    他抹去面颊血痕,扬起眉,衣袍利落飞折:“有点意思。”


    众人快步折返,纷纷叹声:“这都不死?我瞧这三小姐运气也是忒好!”


    “话莫说绝,我瞧着可非运气!”


    短暂安宁,温扶冬往谢青晏跑去。


    龙卷若瀑水狂泻,那少年瞥她眼,嘴角扬起个弧度,难以琢磨,笑:“想让我救你?”


    温扶冬怒道:“自作多情!”


    “巧了,我这人也就这么一个美好品格。”他眯起眼,笑容戏谑,“最不爱多管闲事。”


    “......”


    谢青晏跃身至地,不再观望,本以为自当离去,却见他转身,朝自己走来。


    近天明的风,拂起他发,瞧不清神色,嘴角却弯弯,低头耳边:“骗人。”


    少年英姿风发,面庞绝艳,深邃眸光讳莫,“你刚才在赌,我会救你?”


    “你胆子不小。”


    温扶冬愣住,便是这时,怪物浩荡奔来,震得人身形不稳。少年拎起她衣袖,轻巧跃步,与怪物错身,落在屋顶。


    他思忖片刻,恢复唇边风流笑意,道:“当然,凡事都有商量余地,不如,你求我。”


    黄沙漫天,他却悠然自得,拉着人轻飘落地,言语轻狂,视礼数为无法。温扶冬暗自咬牙,要论胆大包天,真是没人比得上这坏小子!


    怪物来往无影,不知去向,陷入死寂般宁静。


    她没有理会,虽脊背抵靠,身后之人全然笑傲。温扶冬聚精会神,望去浓雾深处,黑影奇袭来,她纵身躲避,握着把折扇,展开身前。


    “借你东西一用。”说罢,想起何事,抵扣斗笠,“我不欠人情。”


    少年接住锦袋,瞧了两眼,旋即扬眉,指尖一勾,支起斗笠边缘。


    她警铃大作,往后退,谢青晏随之大步,于是径直挑起,拨开容前幂篱。


    白纱若影,迎风翻涌,骤如起舞纷扬。


    温扶冬愕然。他仍笑着,指骨冰凉,掠过羽睫,瞧了眼便收回。


    霞色铺就,初阳喷薄。


    少年青丝高束,眼角轻弯,低头看来,发尾垂落肩。阴影笼罩面庞,不可察觉笑了下,言语皆显痞气。


    “这三银四两值什么钱,不过,”他屈指,轻弹扶冬额前乱发,眨眼,鬓边白花落他指尖,“加上这一眼,足够收买我了。”


    “......”


    扇骨晶白,艳质胜玉,正如他此人,近乎冶丽的美,宛若血月凌空,能将灵魂折射,又无处不透露诡异。不缀一饰,也美得动魄。


    温扶冬神色不动,眸底平静杀意,飞身而去。


    浪气绕其身,怪物迎面咆哮,少女却借力而起,扇如山花,绽放华彩,一扬一落,将其四肢绞作肉泥。


    她身形如影,速度极快,裙摆摇曳生浪,赤光若朝菌,液体喷射成柱。怪物撕心裂肺之声,失智猛冲,仍不见效,扬身腾动。


    它起伏不息,晃得人天旋地转,头脑发昏。温扶冬咳嗽不止,扶稳身,动作若挽花,沿其首级,长驱而入。


    熹光爬至梢头,喷薄漫天白肚。


    怪物失去生息,哼鸣消失于黎明,撞至坍倒废墟,轰然僵仆。


    它余躯挣扎,欲拉其同葬,温扶冬莲步走近,白刃瞬闪,将其切割为三,湮灭于地。


    一人一怪交锋,终以她将恶鬼斩为三。


    温扶冬合扇,拂袖而立,眼也未眨。鼻尖虽凝血,背脊却挺直,如松如竹,不曾跛半分。


    场外之人相继张大嘴,目光骇然。


    “天.....天老爷!”良久,方出声。


    有人兴奋,有人吃惊,将温扶冬水晶堵得水泄不通。


    “我没看错吧?她竟是用那扇子——将那怪物杀了!”


    灰白天色小雨,温扶冬踩着尸身,忽觉奇妙之感,看去怪物,浊浪雨水交融,涌入体内。


    身体暖热,充斥每寸肌肤,能真切感受灵力涌动。


    她心头喜悦。


    这怪物斩杀后,力量竟能为己所用,她灵根虽未开,灵力却在恢复。虽不知为何,却是件好事。


    温扶冬心情大好,撑着扇,悠然扇风。


    这是谢青晏的法器,桃喜。


    一抹胜过烈日的红,更似缱绻美人。


    她生前最讨厌的家伙。


    温扶冬想,要不说世事弄人呢,听见声熟悉的笑,思绪回笼。


    冷风吹动火盏交映,谢青晏倚坐房头,吹起发丝弧度,手搭膝盖,翻弄石头。


    他神色有些倦怠,脸上仍是促狭的笑,抬眸瞧来。


    “你?”温扶冬看去,“还敢跟着我吗?”


    折扇哗啦,于掌心合拢,如是据为己有之态。


    “身手不错。”许是好奇,少年一跃而下,落她跟前,笑道,“小师妹,深藏不露啊。”


    温扶冬无所动容:“能得到这位师兄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少年不语,凉风习习,细雨而歇。


    “你倒是有趣。”瞧她虚与委蛇,谢青晏笑得不羁,将扇子夺去。


    鲜艳之色,如血意浸透。他眉梢意气,语调慢悠悠,有着独一份少年气:“瞧瞧,就是这么无情哪。”折扇手中打转,合作为束,扬起温扶冬下巴。


    “你都不谢谢我救了你。”


    温扶冬道:“这位师兄说笑,何时之事,我怎不知?”


    “那便是我的扇子救了你,反正就是我救了你。”


    她冷声轻哼,夺过那扇,转身便走:“再胡言,我杀了你。”


    少年扬眉,步子翩翩,走至墙边。温扶冬还以为他作甚,悄悄看去,却见他扶墙,手作呐状,朝外喊道:“都看见了吧?都看见了吧?抢劫还要杀人,还有没有天理啦!”


    “……”


    雪风摇曳门扉,回屋之时,薛翎急得跺脚。


    “小姐!”瞧见人归来,她总算放下心,“您是要吓死我吗!您一言不合就出去追那东西,那能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一看就不是人,出去找了您几圈都不见,您要急死我吗!您要是死了丫头可怎么办啊!”


    “我还没死。”


    “说什么傻话,您当然不会死!”


    便是这时,身后房门被人推开。


    红衣裳染上身雪,擦去额间水渍。


    携卷屋外冷风,一齐涌入。


    薛翎瞪大双眼,担忧荡然无存,指着那少年尖叫:“他是谁!”


    谢青晏两手扶门,抬头笑了笑,露出对虎牙:“我当然是......”


    话未说完,温扶冬动作飞快,将门踹合,道:“闲人免进!”


    薛翎难以相信,捂着心口,连连后退:“小姐......您已经......已经学会背着我偷腥了?”


    “......”


    “您以前每个男宠都是经我一手接管!现在居然会瞒着我了,要不是我,您那么多男宠哪里藏的住!他是谁,他、是、谁!”


    温扶冬无奈道:“我不认识。”


    薛翎拍着胸脯,长舒浩气:“那就好,您从来不骗我。”


    “小姐,该用早膳了。”


    时已清晨,仆从敲响房门。


    “知道了。”


    起时秋阳,满园花茂盛,后院却凄凉。


    温扶冬看去侍立佣人,眉心朱砂,较前日深些。


    她未在意,转身时,屏风女人微不可察所动。


    大汩鲜血奔涌,潺潺于耳,将地面染作猩红,漫至脚边。


    回头,却空然无物。


    屏风安然依旧,女子保持原有之姿,似乎方才种种,皆为幻觉。


    只是那笑过于诡异。


    温扶冬状若无事,离门去。屋内红装素裹,床帐如枫飘动,然看去窗外,安静无风。


    她分明记得,屏风里的女人,原本是没有笑的。


    “小姐,消息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薛翎声音传来。


    温扶冬点头,以示明了。


    少女瞧外面无人,捧着脸道,“小姐您叫我去查这房子,还真叫我查到了。”


    “这儿地啊,名为风箐沟,而咱们所在府邸,乃前身废弃所遗,好巧不巧,前身乃该国一位异姓王爷,正好也姓‘温’。”


    “奇怪的是,这位王爷竟在多年前无故离世,死因不明,甚而尸骨无存,至今成谜。”


    “无故离世?”温扶冬抬头。


    “对啊,话说这位异姓王啊,应当是住在内城繁华之地,一日却不知为何,不顾众人反对变卖城中家产,硬要买下乡野废弃旧宅,便是咱们现在这里。您说,这王爷是不是脑子有病?”


    买下乡间野宅后,温王爷抛亲弃眷,独自入住,可谓马不停蹄,快马加鞭。也正是住下当日,命下人后院凿井。


    “就是凿井!”薛翎拍拳,说至精彩处,眼睛亮起,“但凿的,却是口不积液,不储水的干井,且在深井落工后,整间院子密闭封锁,不得任何人靠近。”


    “您说奇不奇怪,是不是像您一样脑子烧坏了?”


    “……”


    不晓不多时,宅内便怪事层出。


    起先是那工人接连亡命,府内日渐萧索,有人察觉不对,趁无人看守时逃离。不想这宅竟如无底迷宫,如何无法走出。


    “而这不久,温王爷便性情大变,非但是残暴不仁,还时常半夜站在院落中,与那枯井细声低喃什么。”


    干井凿成未及七日,府中之人几近亡者亡、狂者狂,亦是第七日,温王爷行止怪异,手握佛珠,于众人眼前跳入枯井。


    薛翎心生怜悯,叹息:“此事一出,彼时满城风雨,人皆道那异姓王招惹了不该惹的主儿,这才中了邪!”


    “先帝派人前去打捞王爷尸身,可古怪的是,那些人都快将温府翻底朝天儿了,竟连汗毛都没找着根。一具堂堂七尺男儿之身,还能自个儿长翅膀飞了不成?”


    “原来如此。”温扶冬略有思索。


    鸟鸣啁啾,她转头瞧去,才见桂花盛烂,从窗户外支来。


    薛翎往纸面指,又道:“还有她!”


    “屏开……南芪?”


    “对,就是她!”薛翎哼哧,“您不是不认识她吗?我便去查了,说实话,咱们虽此前租凭于此,与屏开宫并府多年,我却从未见过她。”


    “屏开宫乃那温王爷去世后,次载搬来,来历不明,却在风箐沟已有数十年载,可称一带霸主。这位屏开姑娘,就是新一任宫主。”


    温扶冬若有所思。


    薛翎未见过她,那是否如南芪所言……原身她们二人,当真认识吗?


    又为何,那宅子前身之主,也姓“温”?


    温扶冬一时想不明白,窗外天色近暗,薛翎嘟囔嘴:“小姐,丫头今日查出这么多,您都不夸夸我!”


    “您那日说,咱不解决这儿的怪事便无法离开,可是真的?”


    “假的。”


    “……”


    温扶冬起身,轻笑:“大抵是缠上我了,你近日便避避风头,如若我猜的不错,这宅子并非问题所在。过些日子,我会离开。”


    “小姐……”薛翎瘪嘴,“您可千万小心,丫头我自知拖后腿,便不跟着您了,您可莫要出了事。”


    温扶冬不答,算是默认,又道:“二姐姐那边呢?”


    薛翎嗡声:“小姐您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来气。这事儿,我算是晓得了。”


    大叔公名下二位女儿,大女儿不大出彩,二女儿温知意却处处算计她。


    二人不曾有过节,温扶冬心觉蹊跷,命人调查,才发现问题所在,貌似是那日,所拒婚事。


    这结亲对象,乃铜骨山总管亲任弟子,晏无命。


    温扶冬当日未在意,如今提及,倒记起此人。


    晏无命这个人,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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