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问?”
宋呓欢将化妆室的门拉开,暖场音乐随着她的动作挤进门里。
钱宇自己都不明白问这个干什么,愣着没说话。
“什么问题,土不土。”
她没回答,吐槽完也没看他,自顾自走出去。
迟燃已经在候场室等她,她找借口才溜出来,紧赶慢赶地回去。
“再过一遍?”迟燃问。
宋呓欢摸摸微汗的手心,说:“过。”
候场室相对宽敞,隔音也不错,他们模拟舞台上的位置,一左一右,一站一坐。枯是首古风曲,所以他们的舞台和服装也同样是国风风格。
说是练习走位,其实只有宋呓欢需要走位,迟燃全程都在屏风后弹琴,观众只能看到他的剪影。
“最后的渐弱段落之前,你放下话筒再开始朝我走。”迟燃听着她混乱的脚步声,“最后两个高音不要走着唱,稳点。”
宋呓欢苦恼道:“怎么可能啊,Ending设计是我跟你待在屏风后,唱高音的时候我在舞台另外一侧呢,不提前走来不及。”
“来得及。”迟燃说。
“来不及!”
宋呓欢将排练的视频翻出来看一遍,她边唱高音边往迟燃所在的屏风后走,饶是这样,唱最后三句歌词的时候,她都还在拼命赶路,Ending黑灯那一刻才走到。
她边看边给迟燃解说:“你看你看你看,我这里都还在赶,然后这次灯光老师也晚了一秒才收光。”
看完,她笃定道:“不可能,高音和最后几句中间就间隔五秒不到。”
迟燃笑着说:“那你跑快点。”
宋呓欢捶他一下:“我裙子很漂亮啊,哪有人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撒腿就跑啊?”
这是实话,她身上是仙气飘飘的国风流沙红裙,裙摆随风舞动,流转生辉。
“那你要人漂亮,还是要歌漂亮?”迟燃揉着肩膀问她。
宋呓欢有点执拗地说:“都得漂亮。”
迟燃笑着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那你就站定唱完高音,慢慢走过来,来得及。”
看着他笃定的表情,宋呓欢悟了。
他所谓的来得及,该不会是让灯光小姐姐被迫晚点调整Ending灯光,然后下台他俩一起挨骂吧?
......骂就骂吧。
没有什么比完美的谢幕更加重要。
对吧。
偌大的草坪上,此时一片漆黑,所有光束偃旗息鼓,唯有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碎光,似有若无地投下来。
台下人群摩肩接踵,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殷切地向台上眺望。
晚风送来带着青草芬芳的清凉,冲淡春末的燥热。黑暗又将感官拉得漫长而又沉静——
忽然,清泉般的古琴声涌出来,轻灵自如,仿佛随着晚风一道吹来。
迟燃端坐在屏风后,微微抬手,山泉流淌般的琴音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淡去。
他双手再次落下的瞬间,柔和的光束随着琴音亮起,他的影子投射在屏风之上。
台下躁动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所有感官都牢牢系在他指尖。
“散漫幽泉映无我,桃花逐水绕啊绕……”
追光如画卷般缓缓展开,宋呓欢一袭红衣,如画中人般缓缓走出。
她清冽的音色宛如自银河撒下,歌声将天地连成一片,将所有人环抱其中,听着泉水的诉说。
渐渐地,台下草坪周遭亮起柔光,宛如另一套银河,温柔地映着所有观众。
将人带进歌里。
直到唱完主歌,宋呓欢的鼓噪的心跳声才渐渐放缓,将她的耳朵还给耳返里的歌声。
她实在紧张,甚至无法确认前几句唱得如何。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间奏期间,她放下麦克风,视线终于不再逃避,落在观众区。
那里有许多专注而又陶醉的脸,告诉她,你唱的很好,你们配合得很好。
她朝着不远处的屏风后望一眼,迟燃指尖跃动,间奏如枯竭泉水的自述,缓缓地讲述着,将人拉进泉水的故事里。
在这样清冽沉静的讲述中,她紧张慢慢缓解。
她渐渐地朝着某个方向转头。
某个她一直刻意回避,不敢面对的方向。
馨馨姐姐站在舞台角落,对着她高举手中的GoPro。
跨越拥挤但专注的人群,她望向GoPro,宛如与王女士漫长的对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宋呓欢崩溃地坐在户外桌子上,几乎在吼,“我无论如何都会演完,无论如何!”
已至深夜,那条原本热闹的宵夜小街变得漆黑幽静。门店灯牌都黯淡下去,她的吼声在街道中来回响了几遍,许久才平息。
馨馨姐姐错愕许久,才缓缓跟她说明来意。
“我.....我没想到你能遇到我,是舅妈让我来的,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舅妈让我带着好点的摄影机,来给你录个视频。”馨馨说,“她最近得陪奶奶,走不开,但她说......”
“我想看看她演个什么样。”王女士那张速来凌厉强悍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柔和与困惑,“她喜欢唱歌,喜欢舞台,高考完那会她也上台演过,场子特别小。我那时候忙着挑剔舞台,觉得这不安全,那也不安全,没顾上欣赏。”
王女士给馨馨发个大红包,继续央告着:“我也不懂什么样的录视频好,你去借个最好的,录回来给舅妈看看吧……”
“……你说我多恨人,她好容易回来一趟,非要犟那些有的没的。我都没顾上告诉她,她回来,我心里高兴。”
王女士永远刚强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纹,接着溃散下来,露出内里的胆怯与恐惧。
这些,宋呓欢头一回看见。
宋呓欢再次翻出那条王女士没点赞的朋友圈,眼泪便砸在屏幕上。
馨馨坐过来,揽住她肩膀:“舅妈专门叮嘱我,别让你知道我来了,她怕你见我就想到她。不高兴就唱不好。”
“舅妈其实.....她就是没法接受。”馨馨说,“你不回家,她会想你,你一回家,她就恨自己救不了你。”
宋呓欢喃喃:“我明白,我一直明白的……”
就像钱宇片面地为迟燃抱不平,没看见她的痛苦一样,宋呓欢也片面地反叛着,没看见王女士的痛苦。
“小姑的事,你是不是不知道?”馨馨问。
“什么?”
“舅妈做主给小姑做了神经阻断,也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馨馨轻轻给她擦眼泪,“我就猜到,她可能没跟你说。”
她没法说。
她没法跟重病的女儿说,我亲手允许你小姑的死亡,所以我也将允许你的。
就像她从不跟宋呓欢说她害怕,说她想念,说她舍不得。
哪怕有一丝软弱,王女士都不可能坚持到今天。
二段主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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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前,宋呓欢隔着无机的器械往向王女士,望向她那双永远坚定的眼。
她从前将反叛王女士的条条框框当作自由,遵循规则是一条窄路,而她走在另一条窄路上,——跟规则对抗一一打破。逃亡途中,她仅有狭窄的自由。
她的下定决心回家的瞬间,她狭窄的自由变为广袤的旷野,旷野上站着王女士。
王女士是个怎样的妈妈?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人说,你妈妈好可怕,你妈妈控制欲好强,你妈妈好凶。
可宋呓欢没有一刻害怕过王女士,她敢跟王女士呛声,会愤怒甚至会憎恨,但她从未害怕。
尽管,王女士的长相与身体都不像妈妈。
她长得瘦削凶悍,她身体硌得人发疼。
可此前哪怕在集体病床里,她都日日贴在这幅硌人却温暖的怀抱里入睡。从小到大,她冷了热了渴了,哪怕爸爸还在的时候,她第一反应都是喊妈妈。
许多碎片化的记忆涌进来,她悄悄深呼吸。
她想起刚生病不久,被副作用折腾得呕吐时,王女士皱眉凶巴巴地问她,还敢不敢去吹风,一边徒手接住,面不改色。
王女士的刚强总是伤人。
可她若是不刚强,若是轻言放弃,那她又要怎么活呢?
又当怎么面对她生命里那些被诅咒的挚爱呢?
宋呓欢悄悄擦擦眼角,绽出个笑容。
她扬手,火红衣袂飞扬,她朝着王女士伸出手,广袖被风带起,朝着她的方向飞舞。
妈妈。
我怕,我怕得快死了。
拉住我,妈妈。
我讨厌冰冷的仪器,害怕未知的副作用,憎恨不公的命运,但这些不是你的错。妈妈,我不该那么说,我明明从未有一刻怪过你。
从家里跑出来前,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你就不自私吗?”
“既然你那么在意我会不会生病,能从小到大都这么控制我......”
“那你跟我爸结婚,生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也会跟我爸、我爷爷一样?”
“你为什么生我啊?”
你看,命运真是低劣又可憎。
他残忍落笔后便悄悄隐身,徒留无能为力而又无辜的母女,彼此伤害着,怨恨着。
对于她任性妄为的指控,王女士当下只好沉默。
馨馨将王女士的回复带给宋呓欢时,她下定决心,回家。
她以为王女士会告诉她,那时知识闭塞、科技不发达,诸如此类的理由。她还以为王女士会生气,会带给她许多指责,不如不懂感恩,不识好歹……
可都没有。
王女士那副刚强的外壳,瓷器般地碎裂开来,碎片顺着裂痕剥落着,露出脆弱不堪的内里。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着头,仿佛越过漫长的时间与空间,望着她那幼稚而又不幸的女儿。她张口,带点茫然与哭腔:
“要是早知道,要是不生你……”
“妈妈,就没有你了呀……”
感谢该死的命运,诅咒可贵的命运。
妈妈,你有我。
宋呓欢扬起袖子,手伸得很平,五指张开,尽力朝着她的方向。
她拼命地朝着王女士伸出手,替代那句女儿永远无需对母亲说出的,对不起。
女儿只需要说——
妈妈,拉住我。
陪着我吧。
你也怕,那我也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