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排练期间,钱宇没再像之前那样死盯她,反而有些躲着她。
宋呓欢不知道他态度转变的原因,也没管他。
最后一天排练没熬太晚,八点多集体走台,走完就提前收工了。钱宇拎着换下来的演出服走在最后,迟燃被她牵着往外走。
音乐节舞台在城郊江畔的草地上,车开不进来,停在隔条街的露天停车场,走过去十分钟。
小街正热闹,两侧餐饮商家将桌子支在店门外,挡住半条人行道。
热气和人气蒸腾,将早春的夜烘得发热。
“早收工真好。”宋呓欢心情大好地伸个懒腰,“前几次走这,路上都黑漆漆的,没这么热闹。”
迟燃被她逗得笑起来:“看到人就开心?”
“对啊。”她点头。
“真跟个小比格似的。”
他笑得很欠,手在她头顶按一下。
换做平时,他这么惹她,她肯定早就闹起来,可今天不知怎么,她没什么动静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迟燃问。
话没说完,宋呓欢便松开他的手。迟燃反手去拉,也没能拉住她。
她再出声,人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们先去车上。”
宋呓欢步子迈得很快,将人甩在身后。
可等她走进便利店回头看,两个人都没去车上,也都跟着她走进来。
她慌忙越过他们朝门外望一眼,没别人。还没等她松口气,就对上钱宇古怪的目光。
她垂下眼,躲避他的视线,沿着货架往里走,随手摸了包湿巾拿在手上。
“吃冰淇淋吗?”迟燃手掌放在冰柜上,侧头问。
钱宇说:“吃,你要什么?这有苦咖啡、小布丁......”
“我自己挑吧。”迟燃掏出手机对着冰柜。
现在盲人辅助功能做得很好,识别商品比钱宇靠谱些,他拉开柜子将手机探进去,自己慢慢挑着。
宋呓欢站在货架靠里的地方,心里一片混乱。货架缝隙宽敞,走道也宽敞,毫无藏身之处。
“你在躲谁?”钱宇越过货架靠近,压低声音问她。
宋呓欢抬眼看他,皱眉看着他,没回答。
钱宇也皱起眉问:“你躲那人在哪?”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对面的摊位上。”
她在这么个离家极远的地方,在这么个离美梦最近的地方,碰到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无意识地绞紧手指,不安地顺着货架的缝隙朝外张望,她甚至顾不上在钱宇面前掩饰她的紧张。
就在她以为钱宇会说些更伤人的话的时候,他忽然问:“那人知道你……?”
宋呓欢垂头默认。
钱宇皱眉低声说:“我把车开过来,你躲好。”
“你……为什么?”
帮我。
钱宇没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走出去开车。
直到飞快钻进车里,她都没想通钱宇为什么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愿意主动帮她瞒着迟燃。
车子缓缓掉头开过的时候,她通过防窥玻璃看着坐在夜市摊位上的人。
是馨馨姐姐。
她穿着身非常适合音乐节的打扮,还拿着个小小的GoPro,拍着面前的宵夜和周遭的环境。镜头转过来朝着她的瞬间,她没忍住向下缩了缩。
馨馨姐姐刚上班没几年,月底月初正是会计最忙的时候,她没道理在这时候来听音乐节。
而且是,她参演的音乐节。
退一万步说,就算馨馨姐姐真是来玩的,也没道理连声招呼不跟她打。
宋呓欢不安地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像被追赶着走在逃亡的路上。
“咳。”红绿灯间隙,钱宇有些刻意咳嗽一声,“主办方的人让我问你们,明天要来看吗?”
说完更刻意地说:“天怪冷的,我觉得可以不来,别感冒了后天演不好。”
宋呓欢更加确认,钱宇在主动帮她瞒。
虽说他之前没主动跟迟燃说,但也绝对不会好心到这个程度,她多少有些不安,不安里又夹着点内疚,剌得人心烦。
钱宇这话递得实在生硬,她没立马接,倒是迟燃先说:“想休息吗?”
“啊,可以。”她连忙同意。
等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宋呓欢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明明疲惫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可就是睡不着。
她干脆爬起来,点进馨馨的朋友圈。
最上面依然是考过中级会计师的那条,没有更新。她又点进自己的朋友圈,最上面是草坪音乐节烫金的邀请函。
不知道第几次,跟强迫症似的,她将下面点赞的头像挨个看一遍。
有馨馨的头像,但没有王女士。
宋呓欢点进跟王女士的聊天框,记录停在她回家之前,王女士来接她时,那简短的两句。
到哪了。
我在大路口等你。
后面再无话。
馨馨到底来做什么?
王女士为什么不找她?
是王女士让馨馨来抓她回去吗?她自己怎么不来?她为什么不能来?
……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飘来飘去,搅得她毫无睡意。宋呓欢向来果断到近乎鲁莽,她从没纠结过这么久。
她痛恨所有悬而未决的等待,一如痛恨悬于家族血脉之上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希望世上所有欢乐与痛苦都猛烈而迅速地砸下来。
别再埋什么狗屁伏笔,除了等,我什么都不怕。
想到这,宋呓欢猛地弹起来,连睡衣都没换,穿上外套便冲出门去。
问个明白。
“迟老师,人太多,我送你出去。”
光头墨镜男人半揽半扶地将迟燃送出中控室,态度很恭敬。
“不用。”迟燃极其不适应地努力将手往外抽,“我助理应该……”
“这呢,燃哥。”钱宇早就等在门口,见开门连忙凑过去。
“麻烦你。”
迟燃嘴上客气,动作倒是飞快,从他的搀扶中逃出来,站在钱宇旁边。
光头男人客客气气地说:“这点小事,应该的应该的,迟老师帮我捋多少首歌呢。”
迟燃也不是爱客套的人,这话说完就有来无回,他立马示意钱宇带着他往外走。
本来说好今天不来音乐节现场,但迟燃早上说有事要找音乐总监,还是一大早就来了。
具体聊什么他也不知道。
虽说音乐节晚上才开始,但舞台外侧已经排了不少人了,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帐篷。钱宇带迟燃走侧门,但也绕不开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帐篷和粉丝。
好在迟燃沉寂两年,现在认识他的人不多,更不剩什么粉丝。
不然钱宇也不敢带他走这条路,容易出事。
迟燃眼睛刚坏的时候被人认出来过,他狼狈地否认逃走,腿上磕得都是淤青。那之后许久,他不光不出门,连屋子都不出,窗帘也不拉,吸血鬼似的。
这么想着,钱宇还是下意识带着他加快脚步,往车上走。
“是吗是吗?”
“不像吧……”
“上啊上啊!不然白等……”
走到车旁边时,背后的几位年轻人忽然窃窃查查地小声议论,看着像是认出他了。
钱宇抬头望过去,他们正对着迟燃的背影议论着,跃跃欲试地要过来。
“燃……”
没等他提醒,迟燃便迅速拉开车钻进去,将脸上的墨镜扶正挡好脸,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钱宇对上为首那位年轻男生的眼神,也连忙往车里钻,可没等他关门,年轻男孩已经快步冲过来。
“您……您好,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就想……”
完,这就是认出来了。
钱宇回头看看迟燃,他垂着头,尽可能将连背对声音来源。
年轻男生满头大汗地挡着车门,嘴上忙不迭地说:“我就说两句话,就两句话,我没拍照录像我也不要签名,行吗?”
钱宇回头看看迟燃,他没悄悄打手势,那就是默许。
年轻男生连忙平复呼吸,看着迟燃的方向说:“您……您是迟燃老师对不对?我,我们那一圈人都是您粉丝。”
果然。
迟燃最火的那段时间,风头并不输流量明星。他消沉后,随着时间推移,绝大多数粉丝忘了他,但仍有少数坚定地记着他,想尽办法追随一个早已销声匿迹,查无此人的偶像。
这些人凭借曲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和偶尔出镜的一双手认出他,笃信余烬账号背后就是迟燃本人。
为这么个天方夜谭似的推论,竟然还追到音乐节现场。
“我……我就想说,我们永远支持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在娱乐圈写歌了,但……但不管你在哪个圈子,娱乐圈还是视频博主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不在乎,我们都……都喜欢你,喜欢你的歌。”年轻男生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我太激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我就……”
“其实……其实我们就是瞎猜,我们也不知道您是不是迟燃,余烬是不是迟燃,我们这样……估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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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被骂KY,但……我就想说,我们支持你,真心的……支持你……”
说完这些似乎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看一眼站在远处的同伴,再说不出话。
迟燃没有抬头,反而微微别过脸去,垂着头。
换成别人,换成别的场合,他都能戏谑地说,我瞎啦。
可这样的真诚砸过来,他就只能逃。
车开起来之后,背后那一小撮人还在压着声音惊呼,继而激烈地讨论着。
“燃哥……”钱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没事吧。”
他沉默许久,轻轻吸口气,又恢复戏谑的样子:“有事又能怎么办,这不早就出事了,忍着呗。”
“明天,还演吗?”
钱宇怕他又不愿意出门。
“演啊。”迟燃多了点笑意,“我今天来回折腾这么远,求音乐总监那么久呢,明天当然要演。”
他笑意带点温柔,想着谁不言而喻。
看样子,他是为明天演出准备了些什么。
钱宇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轻声问:“燃哥,真不告诉他们吗?”
那男生眼神热切真挚,这样纯粹的目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得见。
“不了吧。”迟燃别过脸去,没朝着他,声音极轻,“怎么说?说不好意思,我其实瞎了?他们苦苦追寻许久的答案,结果就是命运弄人?这种答案不如不给,平白往人身上泼什么冷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钱宇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是,所以他说不下去。
车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迟燃额头抵住玻璃,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才低低开口,声音透着无力与沙哑:“我是个胆小鬼,怕疼,怕受伤,怕难受,所以就把别人都想成这样,我不愿意这么对别人。”
钱宇听他说完,忽然问:“如果被瞒住的是你呢?你也不要答案吗?”
迟燃倏尔笑起来,笑声也沙哑:“凡事不是非得问个明白,弄个明白。我就一胆小鬼。”
就因为他这句话,钱宇整宿没合眼。
宋呓欢瞒他的事,和他瞒着那些粉丝的事,并不是一回事。后者总归还能瞒下去,可前者在滴滴答答地走针,总有瞒不住的那天。
迟燃他看似强大,油盐不进地自嘲,其实比谁都脆弱。
那真到揭露真相那天,他该怎么办?
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他不敢想。
谁知他不敢想象的事,第二天就主动来找他。
“演完这场,我就会离开。”宋呓欢站在舞台后的化妆间里,坚定地说。
钱宇茫然地问:“什……什么?那燃哥怎么办?”
“他什么都不用知道。”宋呓欢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无声地叹口气,说道,“只要你未来别说漏嘴,他就不可能知道。”
“不是……你为什么?”
钱宇还没跟上,原本亟待解决的问题就这么消失,他反应不过来。
宋呓欢看他一眼,不答。
“不是……那,那你就这么离开了?”他问。
“对。”宋呓欢说,“对他来说,连场断崖式分手都算不上,毕竟我们还没手可分。”
钱宇不知道自己这张笨嘴还能说出些什么,茫然地看着她。
宋呓欢却倏尔笑起来,说:“你不是盼着我早点走?现在倒好,不光帮我瞒,我说要走,你还这个表情。”
他沉沉地呼出口气,不知该怎么说。
“那天,为什么帮我瞒着?”她问。
钱宇犹豫许久,还是说实话:“我让你走,指责你,是因为我在帮燃哥想。可那天……那天你跟九九阿洁聊恋爱,聊你没经历过那些……”
宋呓欢明白过来,挑着眉问他:“你这是突然发现我害人之余,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害人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点报复的意味。
“我不应该那么说。”钱宇无措地抓抓脑后的头发,“我光看着燃哥,没理解过你。”
“这要是道歉的话,我接受。”她说。
“是是是,是道歉。”钱宇说。
聊到这,他们也实在没什么话好说。
“我去找迟燃对细节,再两小时就演出了。”宋呓欢皱皱眉,又努力松开,笑着说,“最后一场了,得完美才行。”
“等等。”钱宇叫住她。
“干什么?”
“你……你对燃哥,怎么想?”他还是问出来。
宋呓欢被这个问题戳得一愣,继而反问:“你是想问我,爱不爱你燃哥?”
“对。”
“你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