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伫立在磅礴夜空下,被歌声与筝曲带进泉水静谧的讲述。尽管终点是枯竭,但它已淌过沿途风景。
舞台上追光打在薄纱红衣少女身上,她云手站定,唱出山泉生命的欢歌。
两段高音后,宋呓欢放下麦克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该朝着迟燃的方向走。
迟燃坐在屏风后,十指翩然飞舞,明明没有朝向她,可她就是能看出,他在等她。
她提起绊人的衣摆,踏着干涸泉水的轻吟,一步一步走向他。间奏就五秒,她还有最后三句歌词,得边走边唱。
宋呓欢边走着,边举起麦开口的瞬间——
曲调忽然巧妙地一转,汩汩清泉忽而一默,继而化为水汽升腾。
原本只有五秒的间奏,忽然变成大段激昂灵动的Bridge。他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翻飞跃动,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偏头。
宋呓欢瞬间辨认出这段旋律,脚步在原地停滞,连麦都忘了放下。
是Icarus。
他将她最喜欢的那首钢琴曲巧妙地编入曲中,用古琴奏响。
Icarus原曲,是讲一位勇敢的冒险者,他以蜡作羽翼飞向太阳,却在无限靠近太阳时,融化坠落。
遗憾,也自由。
那么,该怎么形容用古琴演奏,融入枯这首歌里的Icarus?
大概是泉水遇上泛青的火焰,水汽蒸腾,被季风带远,吹向世上所有大陆版图。
此后,枯竭的泉水化为世上每场落雨。
宋呓欢沉溺于不断跳跃下坠的琴声中,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朝着他的方向迈出一步。
几乎同一时间,微凉的水滴落在她额角。
下雨了。
雨落下的瞬间,春日的燥热便一丝不剩。人群向天空伸出手掌,像在接雨水,也像在挥手宣泄。
哗啦啦的雨声融入曲调,将下坠和得无比盛大灿烂。
她本就流光异彩的红衣融入另一种名为雨水的透明色彩。衣袖沾了水向下坠,让她每步都走得格外坚定。
一步,一步,她在雨中靠近迟燃。
她在他身边站定那刻,他笑着对她挑挑眉。Icarus悄然变回原本的间奏,她轻轻将麦凑到唇边。
“程程山水程程盼,明朝春来水尽头……”
“无梦无眠亦无我,重逢莫叹别离愁……”
琴声停止的瞬间,少女清冽的声音冲上云霄,踏着雨飘远。
“烟波浩渺,把酒,同你无话!”
所有追光收束,自远方打向舞台屏风。一片漆黑,唯有屏风透亮,映着剪影。
一站,一坐。
遥相守望。
两只手指尖相对,若即若离,仿佛在拼命靠近,又仿佛静止在原地。
宋呓欢站在屏风后,心跳如鼓点,几乎盖住人群爆发的掌声与欢呼。在如此澎湃的瞬间,她忽然看到迟燃微微偏头,面转向她。
唇无声地动着,晶莹的雨水自唇峰落下。
他说,说好实现你的愿望。
至少要这样,才能算是,愿望成真。
他抿唇微笑的瞬间,无数追光猛地熄灭,剪影消失,世界重归于黑暗。
光熄灭的瞬间,宋呓欢猛地扑到他面前,吻下去。
雨水顺着她脸颊流向他,他毫不犹豫地探身靠近,任由自己被淋透。
雨越来越大。
暴雨让沿途的恋人在伞下贴紧彼此,依偎着,密不可分。
凝着水汽的车窗,湿漉漉的座椅,忽远忽近的体温……以及被封闭环境放大的呼吸声。
再后来,是花洒刷啦啦的水流声。
热水洒下来,蒸汽升起来,救了两个被雨水淋得冷透的人。
宋呓欢背抵在说不清是冷还是热的浴室玻璃上,无法自控地大口喘息。
迟燃没有抱她,唯有掌心皮肤相贴,他问:“想好了吗?”
疑问句,但不带多少疑问意味。
热水顺着他的头顶淋下来,他裹在蒸汽里,胸腔起伏着,水流忽快忽慢。她脸贴着他掌心,温热的水阻隔其间,怎么都不够贴合,不够尽兴。
迟燃垂下眼,泛灰调的瞳孔望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
“你才是,想好了吗?”宋呓欢凝望着他,反问。
如果是她问他,这个问题就有些无厘头了。
可他的回答还是与水声一并落下来,清晰地说:“嗯。”
水温被体温衬得不再滚烫,流动的轨迹彻底改变。沾了水的外套被丢在地上,发出湿答答的声音。
呼吸忽然从本能变为碍事的事情,变为要克服的障碍,变为急切中难以顾及的琐事。
迟燃的热烈里带着许多难/耐,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他无法通过眼睛定位判断,便只好由指尖引路。
指腹比热水更烫,所到之处带来战/栗,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们彼此拥抱、探索,直到水汽蒸腾满溢,直到镜子被热气糊住,直到找到彼此的钥匙与开关。
“你很喜欢。”
他收回指腹,皱眉喘/息着靠近她,下定论。
他说的没错。
迟燃手部动作耐心而细致,温度残余在她每寸皮/肤上,感官的余热久久不散。
宋呓欢在某几个特定时刻,异常感激果果送她的生日礼物,让她没被这种过于陌生而又强烈的感受吓退。
没有害怕和不安,所以她全程没说过不要和停下,只说再来,好,就这样。
期间,她勇敢到去抢主动权,将对方的欢/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面这样,一面凶狠地吻上去,直到尝到腥甜的鲜血味道,不知是谁的。
“......你也是,你也很喜欢。”说着这么勇敢的话,可她嗓音变得很哑。
迟燃吸气,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那双总是空洞泛灰的眼忽然盛满许多内容,她看不懂。
心跳砸得人心口泛起麻意,分不清是谁的。
“我......”他刚开口就放弃,垂头吻她脸颊,以此挡住剩下的话。
“什么?”她追问。
“我……们试试别的。”
他将人拉出玻璃淋浴房,手探出去,擦掉镜子上的水汽,水汽凝成水珠,顺着镜子滚落下来。
水珠很凉,滴在身上就会打着细细的颤。
他不停地偏头与她接吻,每次吻完都越过她身体,反手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目视前方。
宋呓欢没吻够。便反复侧过头去,找他的唇。
“嘿,朝前看。”他用点力气将人掰回去,逼她向前看,“难不成这镜子是给我看的吗?”
宋呓欢视线落在镜子上,躲闪着不敢落在实处。
蒸汽太多,尽管他才刚刚擦过镜子,但很快又凝结许多水汽,什么看不清楚,因而她刚才并未朝着这个方向想。
听明白的瞬间,她耳根爆红,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但他手上用力没让她扭走。
“看自己紧张的话,看我。”他气息不稳,“......看着我。”
被这句话蛊惑般,宋呓欢凝神看过去,他轮廓隐藏在薄薄的水汽之下,但足够看出线条流畅漂亮。
“......看不清,有水汽。”她不满足地小声说。
“那就擦。”
下一秒,他扣着她手背摁在镜子上。带着她,一寸一寸地擦过去,视线也一寸一寸地清晰.....
迟燃从头至尾都靠近她,体温贴紧体温,呼吸连着呼吸。轻柔的吻落在耳尖、发顶,尚未平息的浓烈感受在亲/昵的吻中化为缱/绻。
他将浴巾盖在她头顶,擦一会,吻一下。他擦得很仔细,连落吻都缓慢。
在这漫长的动作里,他们无言地沉默着,任由自己沉溺于温存的氛围中。
宋呓欢枕在他胸口时,耳边全是他的心跳。
她头发已经半干,海浪波纹般地散在他胸口,他用指腹捻着她的发丝。
“小粉。”他将发丝凑到眼前,轻声叫她。
“这么黑,看得见粉?”
“看不见。”他笑着说。
他指腹在粉发间穿梭着,仿佛于汪洋大海中追寻一条顽皮的鱼。
宋呓欢疲惫不堪,连手都抬不起,可她不舍得入睡。
“迟燃。”
“怎么?”
“迟燃。”
“小粉。”他也叫她,“干什么。”
“迟燃。”
“......在。”
宋呓欢还想再叫下去,尽管她刚才那会已经将这短短两个字翻来覆去念了无数次,但她没有念够。
不够。
这两个字本身带着无尽的缱绻,是她的美梦。她此生所有毫无保留的美好,都系于这两个字之上,怎么能够?
毕竟待到天光大亮,便是梦醒之时。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贴在迟燃唇上,与他接吻。那是个无关情/欲的、轻柔的吻,与什么有关呢?
不知道。
她轻轻地探入边界,他温柔地回应,美好到极致,让人恨不得融化。
“……哭什么?”他问。
在她意识到之前,眼泪已落在他脸颊,代她与他吻别。
“就.....我很开心,从舞台到现在,我很开心。”她说。
他学她的样子怪声怪调地说:“开心~~”
“迟燃。”她又念一次。
“嗯。”他应。
她问:“我们认识多久?”
“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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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燃笑起来,“一整个春天。”
“一整个春天。”她没忍住重复道,“好……好贴切。”
“别哭啦,我们还会有好多个季节。”他吻过来。
宋呓欢觉得自己还想再说点什么,这种时候有很多浪漫窝心的话可说,那些话翻涌上来几乎要决堤,但她都没说。
什么话都配不上此刻,什么话都配不上他。
她只好沉默地含着他的唇,无声地落泪。
一吻结束,迟燃的脸上满是泪痕。
“哭就哭,也没个预告。”
他撩起T恤擦了擦脸,擦得很用力。
“嫌弃我?”她皱着鼻子开玩笑。
“嗯,我得擦干净点,很痒。”他脸埋在布料里,闷声说着,尾音颤抖。
“你嘲笑我?”
宋呓欢手抬得高高的,很夸张地去打他,倒是没什么声音。他抬头笑得眼尾发红,揉着脸。
“早餐吃什么?”他捏着她的手,笑着问。
宋呓欢呼吸一滞,可刚哭完的人总是最强大,她很快笑开来:“桂花糕,上次那种。”
“好,盲人代购。”他半开玩笑地说,说完收敛神色,忽然很认真地捧着她的脸,面朝着她。
她不错目地望着他。
“宋呓欢。”他舌尖轻盈地点着,念她名字。
“嗯?”
他说:“有话跟你说。”
他要说很重要的话。不重要的话前面不需要加上这么一句预告,所以他要说很重要的话。
重要的话。
关于迟燃,她总有很多期待,一句话、一个眼神、生日礼物或是一次计划外的出行。
他永远让人期待。
所以哪怕这次的期待注定通往不那么美好的方向,哪怕这句重要的话也许会很灾难,她也想听下去。
迟燃轻声说:“对我来说,室内、室外、白天、黑夜差别不大,所以我讨厌出门,也讨厌醒来。”
宋呓欢不解地问:“为什么.....”
问出口的时候,又有些害怕,可她还是深深地凝望着他。此刻他们只有一双清明的眼,她要加倍珍惜地望着迟燃。
他不带一丝笑意,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这辈子,我从没这么期盼哪个清晨。”
我从没这么痛恨哪个清晨。
痛恨太阳升起,撒下烈烈朝辉,将一切都照耀在希望下的那刻。仁慈而又温暖的日光洒下来,于无边黑暗中照出唯一狭窄的前路。
宋呓欢拿着行李,被毫无遮挡的阳光刺得眼痛,但她依然睁着眼睛,仰头望着。
那是迟燃房间的窗。
小区的楼有些年头,楼梯透着南方砖墙特有的潮气,显得灰蒙蒙。他窗外攀着不知名的野藤,泛着春末夏初的翠色。
此时日光正盛,无法顺着漆黑的窗户望进去。她其实有些想再看看那架古董钢琴,看看她那些欲望与贪心的引线。
可惜此刻是白天不是黑夜,望不进窗里,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就算是黑夜,她恐怕也看不见,——迟燃总是紧紧拉着窗帘,一如他闭塞的世界。
这么想着,她莫名平衡些。
迟燃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其实很坏也很好,坏就坏在太好,好就好在太坏。她鲁莽地将所有欲望与贪婪砸向他,期待他落荒而逃,又害怕他落荒而逃。
迟燃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总说些或难听或戏谑的话,三两句就能将人推远,将人拒之门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稳稳地接住她,就此承载她此生仅存的贪心与希望。
此前她勒令自己,不要探究他,就自私到底。可现在是最后了,最后是最后,所以最后可以破例。
迟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祝她须尽欢,他教她辨认名为自由的陷阱,他为她走站在舞台上,于万人瞩目下,送她隐秘的惊喜。
他浪漫而又颓废,尖锐但又温柔,没人比他更矛盾。她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命运的偏爱与苛待,大概是他太矛盾,连命运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才总是出尔反尔。
连命运都不知道,那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只敢悄悄逃走……这也很合理,对吧?
那些歉疚与自私,不舍与眷恋,都不需要由她来承担,对吗?
就这样吧。
只记得他是个造梦者,弹着他那样的琴,那样的音乐。他将自己囚禁起来,却成为她生命的出口。
“我从他那偷来一场梦,梦醒以后,我希望他恨我。”
她这么想着。
春天日照时间增长,气温回暖,南风吹来万物的生机,吹进人梦里。
满载生机的季节里,你遇见我,我遇见你。
就当是春日多梦,醒来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