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小鸭梨?”
怯生生的小男孩被鱼澡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赶紧向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嚎啕大哭。
“妈妈不要走,爸爸可以赚很多很多钱的。”
“爸爸说,爷爷的画很值钱,呜呜呜……妈妈回家,回家……”
看着小鸭梨的一举一动。
身上还在剧烈作痛的鱼澡,脑子里能想到的,唯有一一。
三年前,自己一走了之的时候,他和傅时雍,大概也是这么痛苦挣扎着煎熬。
“小鸭梨,你很想妈妈对不对?”
“……”
小孩咬着手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鱼澡放柔声音,尝试着慢慢靠近。
她说,“那小鸭梨讨不讨厌妈妈?妈妈不是不要你和爸爸了嘛!”
“爸爸说,小鸭梨的妈妈是有苦衷的。”
明明智商有问题,却还能一力维护着母亲。
而傅一一……
思及此,鱼澡只是无奈笑了两声。
她干脆在距离小鸭梨有几十厘米的位置,坐下,再拍着手,唱起一一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歌谣。
不到五分钟。
全身都在抗拒的男孩,一点点放松下来,甚至还主动靠近。
他扬起小脑袋,长长的睫毛,在水旺旺大眼睛上扑扇着。
“妈妈?”
用肉嘟嘟的小脸,撒娇的蹭在鱼澡苍白冰凉的大腿皮肤上。
一下,试探。
第二下,在确认什么。
第三下,小鸭梨忽然破涕为笑,主动把自己塞进鱼澡的怀里。
“妈妈!”
“不是,小鸭梨,我……”
她刚想循循善诱,解释自己不是妈妈。
可不远处,突然冲出一群拿着手电筒的黑衣保镖。
为首被护着的,是陈学斌,陈老!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孙子?”
气喘吁吁跟过来的管家一眼认出鱼澡,立刻讽刺道:“先生,您平时不上网,不知道这一两个月,咱们京北出了个抛夫弃子的毒妇。”
洋洋洒洒、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
无非爱慕虚荣,和有钱老男人跑了。
后来那老男人破产,小三当不下去,就跑回来勾引功成名就的前夫。
甚至在自己善良单纯的继妹即将和前夫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各种伤害和利用。
更可恨的是,连才几岁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各种凌虐殴打!
“哈!像你们这种满脑子只有钱的贱妇,活成一团垃圾也正常。”
陈老恨之入骨。
他作势就要把小鸭梨抱走,顺便吩咐管家。
“我和时雍是忘年交,他的未婚妻人品我很信任。”
“让他有时间,带着鱼家那丫头来家里坐一坐,在作品正式入围之前,我可以指点一二。”
管家闻言,忙颔首,“是,先生。”
可就在陈老的手要触碰到小鸭梨时。
那孩子突然张开大嘴,很凶猛的用力咬在亲爷爷手背上。
他哭的汹涌澎湃,还死死抱住鱼澡的脖子,生怕“妈妈”会逃跑一样。
“坏爷爷,小鸭梨要妈妈,妈妈在哪,小鸭梨就在哪。”
“妈妈?”
陈老一听,当即瞪着完全无辜的鱼澡,怒斥,“你是不是为了画展入围,就故意绑走我的宝贝孙子,让他误以为你是他那该死的亲妈?”
“陈先生,画者素养,我是有的,还请您慎言。”
鱼澡没什么过多的情绪。
就连那轻柔的嗓音,都比这深秋的夜晚还要冰凉。
陈老略有些花白的眉头,微蹙。
她哄着小鸭梨跟爷爷离开,“乖,小鸭梨,我不是妈妈,你还是赶紧跟你……”
“小鸭梨要妈妈,没有妈妈,小鸭梨就和爸爸一起去死!”
小孩冒冒失失。
他不懂死亡的含义,却把死亡和失去妈妈画成了等号。
“鸭梨!”
“不要!!!”
鱼澡和陈老异口同声。
眼看着小家伙跳到地上,就要一脑袋撞向树干。
好在她离得近,有惊无险把人拽了回来。
“呜呜呜,爷爷,小鸭梨要让妈妈一起回家,要妈妈!!!”
小孩闹腾的狠。
陈老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示意鱼澡抱着小鸭梨先上车。
陈家管家是鱼跃的疯狂粉丝。
她经过他的时候,言语恶毒,“真以为PUA我家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小少爷,就能赢得了未来傅夫人?你可别搞笑了,这点奸计是不会得逞的!”
库里南从偏僻无人的小花园扬长而去。
因着小鸭梨,鱼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住进了陈学斌的别墅,成了小小少爷的专用保姆。
一星期后。
清晨。
小鸭梨还在睡。
管家直接把她从儿童房里拽了出来,丢给一套女佣服。
“今天先生邀请的贵客会来,客厅人手不够,你跟着去伺候。”
“可鸭梨……”
“小小少爷是你这种人多余操心的吗?赶紧滚下去,一毒妇,装什么好人啊!”
永远都是骂骂咧咧。
鱼澡有些免疫了。
她深吸一口气,为了保住这份难得管吃管住的工作,只能暂且忍耐。
从三楼往客厅走的时候。
直梯旁边的房门,稍微开了一条缝隙。
隐隐的,里面有钢琴曲的声音传出。
厚重的窗帘把日光挡得一丝不漏,昏暗的空间里。
一道身高腿长的影子,正坐在床上,跟画板前的空气自言自语。
“一定要让我当模特?那你可不许故意丑化我!”
“哈哈哈,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呢,你是我老婆,我肯定信任你啊。”
“老婆,我这辈子,也只给你一个人当模特!”
同样的话,像几万根绵密的,淬着剧毒的银针,疯狂在鱼澡努力遗忘的记忆中,翻江倒海。
她攥了攥拳,快步离开。
一楼,客厅。
鱼跃刚出院。
傅时雍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扶着挚爱的未婚妻,慢慢在已经很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佣人递来茶水。
男人迅速阻拦,再用净水的随身设备测了测,剑眉紧皱,摇头。
“不行,杂质太多,矿物质含量不及格,水不够柔软,重新准备。”
同时,从助理那接过一包雪顶雅翠,递给满脸嫉妒羡慕恨的佣人。
“这是她最喜欢的茶叶,三次冲泡,后面三次萃取,最后只留一杯。”
这细心程度,是当女王一样宠着。
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鱼澡垂眸,苦笑了两声。
其实也不算很久之前,她也被傅时雍万事俱备的当珍宝似的呵护着。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独自在新加坡生活,很不习惯。
做饭烫伤手,会哭着叫根本不存在的老公来吹吹。
在工厂打工累了,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下意识就跟着空气撒娇,要抱抱。
第一次药物治疗时。
浑身肌肉都像被拆掉,塞进绞肉机那样剧痛崩溃。
她哭了三天三夜,哪怕高烧不退,嘴巴里念叨的,也就“傅时雍”三个字。
“至于这么嫉妒吗?”
“鱼澡,三年前,可是你主动一哭二闹三上吊,自我牺牲,一走了之的。”
杨辰给的进口药不多了。
鱼澡早上没吃。
脑子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乖啦,你要是不想面对,你放我出来,我帮你承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