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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作者:月明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天色微亮,枝头还没响起雀鸟的啾鸣声,房里已隐约传来窸窣的响动。


    贺晋远掀被起身,抬手摸了摸身畔,已空空如也,只余微凉的余温。


    他掀被下榻,凭着记忆走到衣架旁,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夫君,你醒啦,这么早!”


    话音落下,姜忆安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跃上廊下石阶,三两步走到了他身边。


    温柔的晨风拂过,鸟雀轻快地叽叽喳喳叫起来,像动听的乐章。


    贺晋远负手站在院里,姜忆安抬头看着他,神秘兮兮地道:“夫君猜猜我方才在做什么?”


    他看不到她的模样,但听到她清越悦耳的声音,便能想象到她此时故作神秘的神情。


    “是在......”贺晋远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动静,长眉微蹙,“在磨刀?”


    他记得她有一箱杀猪刀,迎亲路上马车里总有金属碰撞箱底的声音,粗略估计,应该足有七八把,也不知她现在已不杀猪了,还带着这些刀做什么。


    被他猜了出来,姜忆安有些意外,要不是确定他是刚刚睡足了才醒来,她真得怀疑是磨刀声吵醒了他。


    贺晋远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温声道:“娘子,这些刀需要每天都磨吗?”


    “那倒不必,隔个三五天就要磨一回,不然要生锈了,我这一箱子八把杀猪刀都是宝贝,可不能坏掉了。”


    “杀猪需要这么多刀吗?”贺晋远长眉微抬,有些好奇。


    身为国公府嫡长孙,他自小是锦衣玉食、仆从伺候长大的,虽有不尽如意之处,但吃穿用度方面皆是旁人所不能及的,生活琐事自然也无需自己操心。


    他连庖厨都极少去过,更没留意过杀猪卖肉的场面,饶是个状元,杀猪需用几把刀,他却一无所知。


    姜忆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耐心地解释道:“那是自然,放血要长刀,剔骨用尖刀,切肉则用直刀,剁肉还得重刀。每样一把还不够,另得备着一套,这些刀都是我用惯了的,每把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凝神听完,贺晋远受教地点了点头,温声赞道:“术业有专攻,娘子对这些刀了如指掌,想必杀猪的手艺也已炉火纯青。”


    姜忆安对他的夸奖很受用,喜滋滋把磨好的杀猪刀都放回箱子里,刀具落箱时除了碰撞声,还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


    她抬脚踢上了箱盖,贺晋远却微微一怔。


    听起来,她的宝贝箱子里,还装着那本圆房的册子,为何却被她压在了箱底?


    他默然片刻,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出声提醒:“娘子,箱子里还有一本书。”


    姜忆安想起来了,那本蓝色封皮教人圆房的书搁在了箱子底。


    成亲那晚她翻过了,也照着书上的做了了,既然已经圆过房,这册子便没什么用处了。


    “嗯,我看过一遍了,没什么用,放箱底垫刀吧。”


    贺晋远怔在原地,良久,无声松了口气。


    也好,没有那本册子,他与她以后只需同榻而眠,而无需再担心圆房的事。


    ~~~


    辰时未至,两人开始用早饭。


    今日的早饭,贺晋远还是吩咐大厨房做的。


    除了两碟清淡小菜,还有水晶肴肉,百花酿藕,翡翠蒸饺,鸳鸯豆沙包,豆腐皮包子,另有两碗芙蓉燕窝粥,比前一日还丰盛些。


    看着满桌好吃的早点,姜忆安眼神发亮,高兴地提起筷子,尝了几口酿藕。


    她用着饭,贺晋远已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几个蒸饺与包子,道:“娘子磨刀受累了,多吃一些。”


    姜忆安吃完包子,低头尝了尝燕窝粥,再抬头时,发现贺晋远已经用完了早点,一碗粥也快要见了底,胃口比昨日还要好些。


    她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落在他脸上的眸光笑意盈盈。


    “夫君吃饱了吗?”


    贺晋远点了点头,将调羹搁在碗里,将碗推回原处。


    姜忆安仔细观察过了。


    这桌子上的碗碟每次都会放在固定的地方,他看不见,却清楚地记得位置,是以他才能如常人般用饭,还能轻松自如地为她盛饭夹菜。


    失明以后生活当中处处都是不便,所以这屋里的每一处摆设,都是依照他的习惯而定。


    她留意着这些,除了把她的宝贝箱子搁在了床底,没有改变屋里的布置。


    用完饭,姜忆安想起了一件事,她进门时的嫁妆搁在了外院的库房里,得去清点一下。


    “夫君,库房在哪里?”


    静思院的库房在另一边的小院中,距离并不远。


    贺晋远指了指大约的位置,两人并肩走出院子的月亮门,姜忆安道:“夫君,今天出门你别坐步辇了,陪我走过去吧。”


    话音落下,忽地想起她昨晚说过“做他的拐棍”,贺晋远默然立在原地,长指不自在地握了握。


    还在他沉默间,姜忆安已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出了门。


    主子要出门,石松从来都是寸步不离地护卫在左右。


    不过,这回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等他再转过头来,赫然发现,大少奶奶已经牵着大少爷的手往静思院外走去了!


    大少爷竟然没坐步辇!


    大少奶奶实在考虑不周,万一少爷路上磕了碰了,或是遇到野猫虫蛇了怎么办?


    石松无奈地拧起浓眉,脚下生风,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姜忆安已经与贺晋远携手到了外院的库房。


    石松撵上时,见主子没出什么意外,紧绷了一路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些。


    院里有看守库房的丫鬟,香草也早在这里守着了。


    大小姐嫁人那日路遇獒犬,有几个嫁妆箱子被撞翻了,担心有人趁机偷了箱子里的东西,她来回清点了几次,见数目都对得上,这才放了心。


    姜忆安大略扫了眼库房里的东西,秀眉微压。


    虽说箱子里的东西没少,但娘亲生前留下的那些东西,她只从亲爹继母手里讨回了一小部分,以后,她还要想法子慢慢都要过来才是!


    在库房呆了一会儿子,日头也渐渐升上三竿,姜忆安与贺晋远携手出了外院。


    谁料,刚出了外院没多久,突然从旁边的山石上蹿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来。


    那白猫居高临下地看着路过的人,威风凛凛地抖了抖浑身雪白光滑的皮毛,忽然从半人高的石头上一跃而下,径直朝贺晋远身上扑去。


    事情仅仅发生在瞬间。


    石松原是跟在主子身边几步远处护卫,本是极近的距离,只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来不及去擒住那狸奴。


    那猫儿的动作甚是轻盈,不曾发出一点儿声响,饶是贺晋远耳力敏锐,也一时没有注意到身旁不同寻常的动静。


    “少爷小心!”情急之下,石松提步飞奔过来的同时,用尽力气大喝一声!


    贺晋远猛地顿住了脚步,姜忆安也忽然松开了他的手。


    耳旁倏然刮过一道劲风,似有凛厉拳脚余势未消,贺晋远微微一愣,循声看向身旁,沉声道:“娘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姜忆安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道。


    几步远之外,石松只觉眼闪电般前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形,再定睛看去时,大少奶奶已经移步到了大少爷的另一侧,手中还拎着那只意图攻击少爷的白猫!


    姜忆安两只手指捏住那白猫奴的后颈,猫儿四爪悬空,徒劳地挣扎着,发出喵呜喵呜的凄厉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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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凭你,还想抓挠人?”


    她抬手重重拍了下猫儿的屁股。


    狸奴瞳孔微缩,惊恐地收回爪子,老老实实缩住身子,不敢再张牙舞爪。


    石松缓缓咧开嘴角,握紧的斗大拳头也松开了。


    没想到,大少奶奶一个女子,反应竟如此迅速,身手也如此敏捷!


    先前他还觉得大少奶奶制伏獒犬全靠运气,如今亲眼见到她反应这么快,好像还有几分拳脚功夫,让他不由另眼相看。


    以后有少奶奶陪在少爷身边,他再也不用担心少爷出门会受伤了!


    姜忆安看了那猫几眼,转身看向石松,道:“石护卫,这猫不像野生的,倒像是家养的,你可知道这是哪个院里养的猫?”


    石松挠头打量了几眼猫奴,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柳姨娘常抱着的那只狸奴,可又不太确定。


    恰巧有个小丫鬟从山石后经过,姜忆安本想叫住她问一问,谁料她忽地提起裙摆咚咚咚跑远了,很快便走没了影儿,姜忆安只得作罢。


    她将猫儿放回山石上,严肃警告道:“以后不要再伸爪子扑人,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记住了吗?”


    猫儿小心翼翼地缩着脖子,似懂非懂地喵呜了几声。


    姜忆安自顾自点了点头,道:“行了,今天就饶你一次,走吧。”


    狸奴摇了摇尾巴,一跃踩上高高的山石,回头看了她一眼,喵喵叫了几声向远处跳去,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


    ~~~


    在山石后面看见姜忆安捉猫的丫鬟叫绿蕉,是四太太崔氏院里扫地的丫鬟。


    从那边离开后,她飞跑回到院里,见到了红绫,便与她说起了刚才看见的事。


    “绫姐姐,我看见那位刚嫁进门的大少奶奶捉了柳姨娘的猫儿,拎在手里头打呢,可吓人啦!”


    红绫一愣,继而吃惊地挑起眉头——柳姨娘的猫儿是她的宝贝爱宠,那大少奶奶竟敢打她的猫儿,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红绫忙带着绿蕉进了屋,让她去跟四太太细说刚瞧见的事。


    崔氏听完了绿蕉的话,忙道:“可是你亲眼见到的?”


    绿蕉重重点了点头,说:“奴婢亲眼看见的,一点儿也不假。”


    崔氏道:“大少奶奶可瞧见你了,问你什么了没有?”


    绿蕉摇摇头,一五一十地道:“大少奶奶喊我了,可我害怕她院里那个黑脸的护卫,当没听见,跑远了。”


    崔氏连夸了几句绿蕉做得好,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铜板来,想了想,又都放了回去,摸索了半天,咬牙从里面拿出一个铜板给了绿蕉当赏钱,让她去买果子吃。


    崔氏打发走了绿蕉,红绫看了眼屋内没有旁人,压低声音道:“太太,多亏绿蕉机灵了一回,昨儿个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太太被大少奶奶下了脸,这次太太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崔氏挑着眉头,嘴角噙笑与与自己的心腹丫头对视一眼,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柳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小姜氏打了她的猫儿,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小姜氏的!”


    柳姨娘去大嫂院里要镯子,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要是以前,大嫂敢不给肖氏镯子?还不是因为那小姜氏横插一脚,柳姨娘才铩羽而归!


    不消说,柳姨娘心里也对那小姜氏存着气,这次小姜氏打了她的狸奴,柳姨娘绝不会善罢甘休!


    崔氏慢悠悠喝了口茶,茶水发烫,嘴角的燎泡未消,疼得她深深吸了口气。


    她摸着嘴唇恨恨一笑。


    那小姜氏刚嫁进门不知天高地厚,实在不懂规矩!


    等她这次吃顿教训长长记性,知道这个国公府到底谁尊谁卑,谁大谁小,以后便再也不敢对她们这些长辈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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