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柳如烟以一百一十两的价格,被卖给了王公子。
价格不如上一次高,但宋妈妈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至少在琉璃阁,过了五十两就算不亏,过了百两的,也算其中翘楚,之后的见面费,都能提到至少五两银子。
但是宋妈妈的收入与柳如烟并无什么关系,柳如烟的身价越高,便越难找到能为她赎身之人。
于是,夜里,柳如烟想起了陆公子。
那是唯一一个当真愿意带她走,亦有能力带她走的人。
遇见陆公子时,柳如烟已是花魁。那人跟着七王爷来了琉璃阁,宛若一缕清风卷起了一地烟尘,上位者的突发奇想,足够下人们手忙脚乱。
七王爷是不喜到琉璃阁来见柳如烟的,柳如烟听他亲口说过,他嫌这地方脏,就是柳如烟每次出门应七王爷的邀约,也都得先被他的人按着沐浴焚香一番。
可是那一日,七王爷竟是带了个人来琉璃阁。柳如烟观察得细致,七王爷的目光,全程关注着那位被带来的公子。
无需多言,柳如烟便知晓了七王爷的心意。
看来七王爷是看上那位他带着的陆公子了。
这倒也见怪不怪,既然是在这琉璃阁待久了,柳如烟的确见过几次“真情”。
就是可惜,总是转瞬即逝的。
那陆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他一见柳如烟就红了眼,惹了七王爷的不快。
七王爷问他:“可是被如烟迷住了?”
陆公子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阿瑾,我怎么可能来抢你的相好?”
柳如烟听着,心里嗤笑了一声。
就是兄弟关系好的,才喜欢用同一个人呢。来琉璃阁的公子哥们,算起来可都是沾亲带故,不然就是同一个学堂、同一个朝堂了。
谁知,那陆公子说完,又格外大方地掏出来一整块金砖,交于了柳如烟。
他问:“如烟姑娘可喜欢?”
柳如烟望着陆公子身后七王爷变了色的脸,暗自又给陆公子记了一笔。
柳如烟垂眸:“奴家不能收的。”
“那这个,如烟姑娘可喜欢?”那陆公子又套出来一套精美首饰,那首饰带着些异域风情,做工之精细,是柳如烟未曾见过的。
七王爷似乎更气了。
柳如烟依旧垂眸:“奴家不能收的。”
“那这个,如烟姑娘可喜欢?”陆公子收回了首饰,又拿出了一条衣裙。
柳如烟觉得这陆公子也是个不正经的,更是不想再搭理他。可七王爷还在那看着,柳如烟不搭理七王爷看上的陆公子,七王爷才是第一个不答应。
柳如烟重复:“奴家不能收的。”
这一番你来我往下来,七王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陆公子却未跟上,而是坐了下来。
柳如烟下意识要去追,是陆公子拉住了她。
陆公子看起来也有几分气愤:“别管阿瑾那个臭脾气,他自己说什么带我见见世面把我带来这,我真的来了他又生气,凭什么我总是要听他的,还要哄着他?”
柳如烟心想,就凭他是当今的七王爷顾程瑾,全天下没多少人不是他的奴才。
柳如烟给陆公子沏茶,随口劝慰道:“公子消消气,七王爷做什么,都是为了公子好。”
陆公子怎么想,柳如烟不知道,不过七王爷应当是想听她这么说的。
就七王爷那个性格,指不定还在外面听着呢。
“七……七王爷?”陆公子有些惊诧地看了柳如烟一眼,“哪来的七王爷?”
柳如烟心里咯噔一下,再次确认七王爷的确没和她说过在外要隐藏身份之类的话,面上故作惊讶:“就是和您一起来的那一位啊,七王爷,顾程瑾。”
“他骗我!”陆公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我要跟他说个清楚!”
这就是柳如烟与陆公子的初遇,匆匆一见,柳如烟也没放在心上。
那时她已有了赎身的念头,她曾向七王爷暗示过,可七王爷只说:“如烟,我需要你。”
柳如烟听得心底发凉,这并非情人间的低语,而是属于上位者的警告。
他需要她,他对她的另有安排,那她便只能服从。
柳如烟还暗示过许多人,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七王爷的人,自然无人敢动。
唯有当时丞相的独子蔺远朝喜欢和七王爷较劲,曾经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什么,放言要娶柳如烟。
最后被亲爹打得足足一个月下不了床,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而被七王爷看上的陆公子,柳如烟也是不敢去碰的。
后续在七王爷的宴席上,柳如烟也发现了七王爷待陆公子有多么不同。
可谁知,那陆公子在那一次见面后,来琉璃阁来得勤快。算下来,一月里怎么也有个四五次。
这算下来,可是每月要花上几十两白银不止。
况且,陆公子不仅来,每次还会给柳如烟送礼,还净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柳如烟不收,她还把他赶出去,不见面。
即使如此,陆公子也还是锲而不舍地来见她。
几月过去,柳如烟的态度也软和下来。
她过往从没听说过这么个陆公子,可他行事洒脱,竟还是个有恒心的。
柳如烟不奢求什么真情,只希望这位陆公子能在头脑发热的时候将她从琉璃阁带出来。
于是下一次见面,柳如烟允了。
她收了陆公子的礼,为陆公子弹奏了一曲。
陆公子鼓着掌,直言“好听”。
柳如烟问他听出了什么,陆公子挠挠头,讪笑着:“我是个俗人,听不懂这些。但纵然我听不懂,也觉得如烟姑娘的琴比他人的要好听;就连抚琴的动作,也比他人要优美。”
柳如烟听着这样的夸赞,娇笑一声:“当真?陆公子究竟是喜欢如烟的琴,亦或是,喜欢如烟的人呢?”
陆公子当即红了脸:“我……”
柳如烟又上前一步,倒在陆公子的怀中:“公子,你可愿为奴家赎身?只要你为奴家赎身,奴家就是你的人了。到时候,如烟日日为您抚琴,好不好?”
柳如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那一天,对陆公子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公子来琉璃阁这么多次,就算被柳如烟赶了也不会生气,也从没找过其他姑娘。
就是柳如烟留下了,陆公子也向来维持着客气的距离,从不主动去做什么。
就是柳如烟这时贴了上来,陆公子也只是手足无措地把柳如烟轻轻推开。
“如烟姑娘,我……”陆公子惊慌又惊奇地看着柳如烟,“我从未想过这种事。”
柳如烟反而放下心来:“那你现在便可以想了。”
陆公子此时却露出些许落寞来:“我以为,如烟姑娘和阿瑾是一对。”
柳如烟问:“那陆公子还总是来找我作甚?”
陆公子眸光微闪:“我想看看阿瑾喜欢的姑娘,是怎样的人。”
柳如烟心下明了,看来七王爷并不算抛媚眼给瞎子看,这陆公子虽说看着有些迟钝,也不至于真是块完完全全的木头。
既如此,柳如烟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若陆公子也是个断袖,那她就是真嫁了他,岂不是也乐得轻松?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条出路,又不是真的想给自己找个丈夫。
柳如烟当即又软着嗓子求了陆公子几次,说着说着,似乎又说了些诸如“非君不嫁”之类的话。
柳如烟自己也觉得那日她活像是昏了头,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望着陆公子落荒而逃般的背影,柳如烟坐在原处,久久难以平复。
当夜,柳如烟就被七王爷叫走了。
一进门,柳如烟二话不说,先跪了下去。
七王爷抬起她的脸,神情难辨:“你想嫁人?”
柳如烟被他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七王爷是能决定她生死的主人,她更不知今日她怎么敢越过七王爷去和陆公子提什么赎身。
“如烟也是为了您啊。”柳如烟脱口而出,接着,就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如烟嫁给陆公子,便能将陆公子的一切都报给王爷。”
七王爷听了,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毫无笑意。他拍了拍柳如烟的脸,语气淡淡:“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擅作主张。第二讨厌,别人说谎。”
柳如烟感觉那只手游走到她的脖颈,她曾见过这只手如何轻易地夺走他人的性命。
“王爷,如烟错了,求您饶奴一命。”柳如烟下意识求饶。
七王爷放开了她,拿手帕好好擦了擦手:“你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接着七王爷坐回原位,看着地上的柳如烟问道:“说说,你怎么怎么骗他的?”
柳如烟身体还在发抖:“奴不知王爷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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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说你怎么就骗取了他的心?”七王爷说。
柳如烟拼了命地把好词都往陆公子的身上堆:“陆公子为人和善,又是侠义心肠,奴把在琉璃阁受的委屈跟陆公子讲了,陆公子说愿意替奴赎身,奴才想着以身相许……”
七王爷听了这话,只是淡淡问道:“你在琉璃阁受委屈?”
柳如烟不知该如何回复,这话听着关切,但按七王爷的性子,那必然不可能是关切她的。
果然,七王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琉璃阁供你吃穿、赏你荣华富贵,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一个奴才,被捧久了,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柳如烟僵了一下,屈辱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
她当然是知道自己是被瞧不起的,越是给她花过钱的,越会瞧不起她。
可偏偏是七王爷这么说他。
他是天生的主子,在他面前,雷霆雨露,都成了柳如烟应该感恩的。她把人伺候好了,这叫她天然的奴性,就爱伺候人;她伺候不好,那又叫她不知好歹、不懂感恩,是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辈。
柳如烟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已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
柳如烟只能露出讨好的、谄媚的笑:“王爷说的是,都怪奴擅自做主,奴会和陆公子说清楚的。”
七王爷眼中的厌恶更甚,随手将桌上的茶盏扔到柳如烟旁边,碎片恰好擦过柳如烟的脸,但她不敢去摸。
七王爷说:“你这般身份低贱之人最是喜欢钻营奔竞,就凭你,也配嫁给他?”
那一瞬间,柳如烟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所以她抬起了头,脸颊被碎片划过的地方渗出血来,为她本就带着些妩媚的脸增了分妖艳。
柳如烟站起身来说:“是,在你的眼中我当然身份低贱。我过得越风光,我的出身就越要被你们这些人冷嘲热讽,好像我生下来就低到泥里,就活该在泥里打滚一辈子。”
“我只想靠我自己活得好一些,竟也成了你们口中的趋炎附势?我没偷没抢,被卖进琉璃阁的时候无人理会,卖出身价来了倒讽我贱敛贵发,是寡廉鲜耻的败柳残花?”柳如烟浑身都在发抖,她怕她说出这些后不能走个痛快,可这样活着本就不痛快,倒不如讲这些说出,“我的身价究竟是谁定的?男子皆爱救风尘,那又是谁让我只能沦落成风尘的?”
柳如烟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明亮而锐利,不论怎样,在今夜,她说出了想说出来的话。
柳如烟也惊讶七王爷竟然真让她说了这么多,她怀着心中的余怒看向七王爷,只见他一脸平静。
“说完了?”七王爷问。
“还没。”柳如烟侧过脸,“我又不是真的愿意自甘堕落,在堕落之前,我也只是想活着。我没偷没抢,凭什么说我下贱?”
柳如烟心想,七王爷一定是会生气的。她只希望,七王爷没有虐待的癖好,不然她就再骂他没有道德,按他们这些君子的标准,七王爷不说怜香惜玉,也应该能给她的干脆利落的死法吧。
七王爷却只是从鼻腔发出一声似嘲讽似叹息的“哼”音,看了一眼柳如烟:“天真。”
七王爷没管杵在原地的柳如烟,自顾自地倒茶喝茶,然后才缓缓评价道:“人各有命,上天自由安排。”
柳如烟更觉得眼前的男人仿佛在迷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七王爷微微仰起头:“走吧。”
柳如烟不禁为他用词之客气感到震惊,按七王爷那阴晴不定的脾气,理应叫她“滚吧”才是。
“怎么?还叫我送你不成?”七王爷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阳怪气,柳如烟只见他在陆公子那有过好脾气,“上天自由安排,你不顺着它,它自有办法让你按着它的想法走。”
柳如烟愈发不解,只觉得这话和算命瞎子的话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她身上,只等着在她最放松的时候,将她绞杀一样。
恰如她嫁与陆公子那一路上望见的红,缠绕在她身上的,却只是一片血色。
柳如烟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她看着七王爷也穿着一身喜服,他抱着陆公子,陆公子在他怀中,不知是生是死。
她看见七王爷用剑穿透了她的胸口,在她软绵绵倒在地上时,似乎说了些什么。
柳如烟越是想要努力看清,画面就越是模糊。
最终,一切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柴房,好似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