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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鞠纸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柳如烟是在噩梦中被惊醒的,惊醒时,身侧空无一人。


    柳如烟望向窗外,还只是蒙蒙亮而已。


    她突然间有些茫然。


    这样的茫然已缠绕她许多次。


    她被关进柴房是无可奈何,被卖进琉璃阁是无可奈何……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真的别无他法,还是屈服于了命运?


    柳如烟又躺了回去,侧着身子,把脸蒙进被子。


    再怎么回想也没有意义,她既然已踏上这条路,是非对错,她只能先走下去再说。


    重来一次,柳如烟想得简单,无非是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恩客中挑一个性子相对好些的。


    这次避开七王爷,她或许当不了花魁,那赎身或许也变得容易些了也说不定。


    想着想着,柳如烟又睡了过去,直到天彻底亮了,她才听见了敲门声。


    琉璃阁里,也只有姑娘们的丫鬟才会敲门了。


    “进来吧。”柳如烟并未起身,懒懒地说了一句。


    “如烟姑娘,桃儿来给您送药了。”进来的小女孩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


    柳如烟听见这个名字,却是一怔。


    她接过桃儿手中的东西,让她抬起头来。


    那是和记忆中的桃儿并不一样的脸。


    算算时间,柳如烟记忆中的桃儿,此时应当比眼前的女孩还要小上一些才是。


    也对,如烟这名字在琉璃阁也不过是走一个来一个,更何况桃儿杏儿这样的名字呢?


    不过是之前的她从未留意过罢了。


    柳如烟想着,缓缓叹了口气。


    这口气把桃儿给吓到了,她直接跪了下来:“桃儿不该冲撞如烟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这番大礼吓了柳如烟一跳。


    柳如烟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赶忙把桃儿扶了起来:“我又没有怪罪你,你怎的这么害怕?”


    这也和柳如烟记忆中的桃儿不像,倒是更像杏儿的性子,谨小慎微,只是比杏儿还要胆怯许多。


    桃儿已然吓得哭了出来:“桃儿……桃儿给姑娘送药,这药是宋妈妈让桃儿送的,请如烟姑娘不要怪罪桃儿。”


    柳如烟听得更愣了:“这本就是人人都要喝的,我怎会怪你?”


    桃儿只一个劲儿摇头,边哭边说:“请如烟姑娘喝药。”


    这药也是熟悉的味道,难喝得很,喝完了嘴里还是一股腥味儿,喝再多的水也挥之不去。


    柳如烟硬着头皮喝下,她喝得快,只求这玩意在嘴里待得时间越短越好。


    然而桃儿还是在哭。


    柳如烟耐着性子,轻声问:“你哭个什么?”


    桃儿哭哭啼啼了一阵,才道了原委。


    原来是她娘曾在主子的吩咐下给妾室递了这避子汤,这本就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可那妾室后来还真得了势,桃儿的娘就被主子推了出来。


    桃儿的娘挨了几板子,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长时间下来,家里实在是捉襟见肘,冬天的时候桃儿的娘亲又生了一场大病,最终没能熬过去。


    这时桃儿家中连丧葬的费用也拿不出来,桃儿的爹就把桃儿卖到了琉璃阁。


    桃儿将家中的一切不幸都归于妾室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毕竟她娘最后常念叨的,就是这个孩子。


    “都是我造孽才遭了这样的报应啊……”桃儿的娘最后说的,亦是这样的话。


    “孩子是最金贵的,我做这样的事,是会遭报应的。”桃儿哭哭啼啼地说。


    柳如烟拿手帕给桃儿擦了擦眼泪,心里总觉得有些荒谬。


    孩子金贵与否,那也得是看谁的孩子了。


    柳如烟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桃儿。


    “也不是所有孩子生出来都是享福的。”柳如烟轻声说,“你是在帮他们。”


    桃儿一个劲儿地摇头:“这样是要下地狱的。”


    柳如烟把空了的碗放回桃儿的手中:“你先回去跟宋妈妈复命吧。”


    柳如烟靠在床榻上,闭着眼睛。


    自今日起,她将过上日息夜起的生活。


    柳如烟最风光的时候,自然也听说了不少骂名。但挨骂再多,只要不挨饿挨打就好。


    至于死后的事情……


    柳如烟轻叹一口气。


    她现在或许就是身处地狱也说不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柳如烟的见面费越来越低,她心中难免有些急切。


    她是想过早些把自己嫁出去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但凡她跟客人谈了赎身的事,这客人下次再来,就好似忘了此事一般。


    既然客人不说,柳如烟也不好再提。她当然也清楚,像她这样的烟花女子,本就没有多少人看得起她。


    他们可以送她价格不菲的礼物,那也是展示他们的家底雄厚,而非她柳如烟真就在他们心中值那个价。


    不知不觉中,那一日还是到了。


    在柳如烟的记忆里,那日圣上刚给七王爷赐了婚,七王爷转头便来到琉璃阁听了一晚上的曲。


    姑娘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地表演,许是太过劳累,天蒙蒙亮时,柳如烟第四次上台时,紧张得弹错了一个音。


    然后,七王爷抬起了头,赏了她百两黄金。


    此后,七王爷就常叫柳如烟过去给他弹曲,因为得了七王爷的青睐,柳如烟得了那一年的花魁。


    这一次,柳如烟先是和别的姑娘换了演出的顺序,等不得已第四次上台时,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次天还未亮,原本属于她的顺序刚好是替换给了凝霜。


    凝霜签的是清倌人的卖身契没错,可随着年岁渐长,又不断有新的姑娘出来,又有几人来琉璃阁是专门只为了听曲呢?


    宋妈妈不会放枯萎的摇钱树离开,只会在它果真摇不出钱时,砍了它的枝干再卖上最后一笔。


    凝霜的琴艺无疑是琉璃阁中最好的,若是她因此搭上了七王爷,或许就此真的可以摆脱向下的轨迹也说不定。


    手下的曲子练了无数遍,是柳如烟练得最多的曲子。


    到了之前弹错的地方,柳如烟气定神闲地演奏着。


    手下的琴却发出“啪”的一声噪音,柳如烟愕然发现——琴弦断了。


    台下的七王爷的视线已看了过来,柳如烟赶忙跪在地上求他恕罪。


    柳如烟听见自己说出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求饶的话语,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而七王爷,也做出了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举动。


    他不怒反笑,吩咐随从给柳如烟赏赐百两黄金。


    怎么会还是一模一样?


    柳如烟第二次见到这百两的黄金,黄灿灿的,亮得刺眼。


    这钱说是给柳如烟的,最后也到不了柳如烟的手里。


    宋妈妈乐得眉开眼笑,当即就想把柳如烟打包送到七王爷的府上。


    七王爷沉了脸:“本王要怎么做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宋妈妈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更热切了些:“是是是,全听王爷您的吩咐。”


    送走了七王爷的车马,宋妈妈单独把柳如烟叫走。


    这也是和记忆中没有什么两样的。


    宋妈妈尚不知七王爷被赐婚的事,误以为七王爷是想娶柳如烟,话里话外都在点柳如烟要记得感恩。


    宋妈妈拿了一个金元宝出来,放在柳如烟的手中,真像个慈眉善目的、即将嫁女的慈爱母亲般语重心长:“如烟啊,楼里这么多姑娘,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在你身上,我费了最多的心血,如今你要是能攀上七王爷,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妈妈……”


    柳如烟觉得可笑,她早已知道未来,便没有第一次听见这些时的惶恐。


    她僵着一张脸,突然间不想再唯唯诺诺。


    假如这真的是命,那她是不是无论怎么做,也都是同样的结果?


    那她的算计、她的谋划,岂不是都可笑至极。


    早知如此,那她更是该在那一晚想着法子哄冬香离开琉璃阁,而不是重新回到这地方,等着熬到时候再被“拯救”。


    或许是死了一次给她的勇气,柳如烟不想再委曲求全。在琉璃阁,苦的是身,跟着七王爷,苦的是心。


    她在七王爷身边,就成了他人手中的物件。


    宋妈妈还想着用她来敛财。


    在七王爷那,她的地位、她的价值,她的一切都只是七王爷的填字游戏。


    七王爷想让她是什么,她就只能是什么。


    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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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借着七王爷的光也是享受了些荣华富贵。她穿着进贡来的布料做的衣裳,弹的是流传百年的名琴,头饰耳饰在光下散发着流彩的光。


    可那布料薄的只是一层纱,有多冷只有她知道;那琴确实是名琴,可又不是她的,只是七王爷赏给她弹的;那头饰耳饰金贵而沉重,她还要保持体面不可乱动,一场宴会下来,柳如烟只觉得脖子又酸又痛。


    这样的宴会上,众人以她的名字来作诗,最终也逃不过艳词,她只能看着七王爷的脸色来决定自己的表情。


    在琉璃阁,柳如烟已觉得难忍。在七王爷的宴席上,柳如烟更觉屈辱。


    他们坐在同样的地方,眼前是同样的菜肴,可柳如烟知道,她不是动筷人,她是菜。


    柳如烟冷着一张脸,看得宋妈妈犯了糊涂,她拍拍柳如烟的手:“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被好消息吓住了?”


    这个时候她倒是成孩子了。


    柳如烟甩开了宋妈妈的手,那块金元宝也扔了回去:“七王爷只是需要个借口去应付皇上的赐婚,你不如担心之后皇上说要整治这条花街,你要怎么上下打点。”


    宋妈妈的脸上多了几分惊诧:“你说什么?”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那是七王爷送的聘礼了?”柳如烟依旧没个好脸色,“不过是无法拒绝的补偿罢了。”


    柳如烟说完也没管宋妈妈是什么脸色,推门而出。


    回房间时,柳如烟也有点恨自己迟来的硬气。


    这到底是硬气,还是仗着七王爷的势,狐假虎威,柳如烟自己也分不清。


    她承认自己的怯懦,她想活着,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奴才。


    柳如烟把自己缩在被子里,默默地流着泪。


    她在心底埋怨自己,重来一次,她竟是比之前要更加懦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


    柳如烟强打着精神让自己振作。


    既然知道按照现在的命运走下去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柳如烟想试一试,要是她这次不再伏低做小,那七王爷是会直接杀了她,还是也因为命运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等到最后才杀她。


    于是,当柳如烟再次坐上去王府的马车,她嫌头上的饰品太重,便全都摘了,只用一根簪子拢好头发,总算觉得轻快了些。


    这抬小轿没有窗子,是贵人们不方便出面时爱乘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柳如烟曾差点经历暗杀。


    那时她从七王爷的府上出来,七王爷难得吩咐说她可以去城郊的河边玩上一玩再回琉璃阁。


    那时柳如烟还以为七王爷是真好心,结果只是为了将她当鱼饵把刺客钓出来。


    危机时刻,七王爷的人马将刺客一并抓获。七王爷却是摇了摇头:“可惜了,没钓到大鱼。”


    柳如烟敢怒不敢言。


    七王爷望见柳如烟的神情,倒是来了兴致:“你可知天下最厉害的刺客是谁?”


    柳如烟心想她为何要知道这个,面上略带好奇地摇摇头:“如烟不知。”


    “那就是七杀阁的阁主,暗流。”七王爷念到这名字时,破有几分咬牙切齿,“这人正面功夫不怎么样,一手暗器倒是无人能敌。”


    “这人最厉害的便是埋针之术,被他用毒针毒死之人能维持生前最后的模样,但你若是不小心碰了他……”七王爷哼笑一声,“埋好的银针便会乱飞,是死是活,全听天命。”


    七王爷说着,摇了摇头,面露遗憾:“这个人,大概是天底下最难杀的了。果然,大鱼还是难钓。”


    柳如烟正想着此事,就听见四处传来惊呼声。


    “有刺客!”她听见有人这样喊着。


    柳如烟慌了神,她下意识握紧身侧能握的东西,抓了一手柔软的布料。再低头,看见刚才解下的头饰,倒是把自己看笑了。


    怎么着,她还能靠这东西把人砸死不成?


    柳如烟干脆就这么继续待着,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


    就是不知这次的刺客是谁,会不会是七王爷想钓的大鱼。


    轿门被打开了,柳如烟坦然地望过去,却是僵住了。


    就算此人穿着夜行衣,柳如烟也一眼便能看出。


    来者分明是陆公子。


    她曾给自己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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