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丞相家被刺客屠了满门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城门禁闭,柳如烟几人也终究还是回了琉璃阁。
宋妈妈身上衣服还是昨日的那件,脸上怒火和憔悴融在一起成了狰狞的模样,她哑着嗓子道:“从我这琉璃阁偷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的。”
宋妈妈看向的是冬香,她心中已认定了主谋。
柳如烟跪在旁边,低垂着脸。
她的心情尚不能平复,更何况直面七杀阁的冬香,以及那几个小孩子。
冬香的身子还在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妈妈挥挥手,几个强壮男子来到冬香身侧。
宋妈妈:“大的这个,送进窑子。其余的,各自抽上五十鞭。”
五十鞭算得上是琉璃阁中最终的惩罚隐隐有着不论死活的含义。
“我们是被胁迫的。”反应过来之前,柳如烟已脱口而出。但话已至此,柳如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柳如烟低垂着头,不得不用上上辈子学来的编瞎话的本事:“李公子叫我们去助给他和冬香姐姐助兴,他不想另付请冬香姐姐的费用,这才偷偷逼我们出去……”
说到这,柳如烟也觉得这瞎话有些离谱,但毕竟也没有证据,一切的关键,还得是先向宋妈妈表忠心。
柳如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妈妈,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那李公子说会有人在街角接应,我们等了小半夜也没人来,又听闻李家出了事,这才紧赶慢赶着回了琉璃阁。妈妈,只有你才是真心保护我们的,冬香姐姐从李公子那拿的东西,她也都留着,等着一并交给您的。”
柳如烟偷偷扯了下冬香的衣角:“冬香姐姐,是不是?”
冬香犹豫了一下,还是看见跪在地上大声不敢出的凝霜,才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来一枚玉环:“是,还请妈妈收着。”
宋妈妈接过那玉环,成色的确不错,只是上面刻的“李”字,在现下实在显得有些晦气。
宋妈妈发现冬香不在后,也叫人搜了冬香的房,她确实没有带太多东西。况且琉璃阁有规矩,客人送的东西要先交给宋妈妈检查一番,冬香房内还真没有将那些东西全带走。
柳如烟咬咬唇:“宋妈妈,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您可以验我们的身子。”
最终,柳如烟还是没能逃过进琉璃阁挨打的命运,又躺上了个十来天,如此算来,似乎又是和上一辈子的命运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至少是从被打个半死,到只是十鞭。
可惜湘竹给的药粉包用完了,有些时候疼得睡不着,也是饿得睡不着,柳如烟就只能盯着床顶的雕花,想东想西,最后还是想着琴谱入了睡。
经过这一事,琉璃阁的后院多了几人巡逻,三层的窗户也被隔成小块,这倒是越发像柳如烟记忆中琉璃阁的样子。
同样的,柳如烟和凝霜她们也都分开了,养伤都没有在一起。
等柳如烟能下地了,她又被安排进了新的四人间,这时才发现,如今她们又多了熄灯时不可交头接耳的新规矩。
就是那些已经开始接客的姑娘,宋妈妈也看管着她们,不让她们再相互去彼此房间做客,姑娘们只能守着自己被分到的房间,或者被客人叫去,才能离开。
因为这个,宋妈妈对外宣传,她家的姑娘各个都是受着“大家闺秀”的待遇养大的。
柳如烟养伤时始终在想,她若是没有回到琉璃阁,又能做些什么?
柳如烟深感自己的无力。
她学了那么多,竟没有一个能养得活她。
柳如烟亦无处可去。
她若是真有点别的办法,她早在上一次早就跑了。
出逃容易,活下来却难。
这么些年来,柳如烟就没见过几位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唯有的几人,也都是跟着亲人或丈夫,就算如此,也还是少不了被欺负。
况且她又并无私产,不沦落到琉璃阁,也是去做别人的童养媳,或者,去当丫鬟,也同样是一场豪赌。
最终柳如烟也还是选择了走之前的老路。
她不敢去赌其他人的善心,倒宁愿回到确认不是善人的宋妈妈身边。
诚然,这些……也都是托辞。
柳如烟想起那个敢放言出去闯荡,带着块饼子就敢离开家的自己。
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那个小孩了。
柳如烟可以笑她愚蠢,替她担忧,可柳如烟再也无法拥有那般的勇气了。
挨过的打随着时间伤口会复原,可警醒已深入根植至灵魂。
柳如烟不得不承认,重开一次,她似乎变得更为懦弱。未知是最可怖的,无知者却可以无畏。
柳如烟觉得自己成了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曾经的她,怀着一腔热血被迫学着柔软。
可如今呢?
她究竟是学会了柔软,还是被磨掉了所有的锋芒。
亦或者,她本就没有这些。
那些无用的反抗,是属于她的无知者无畏。
好在,忙碌的事务让柳如烟没有那么多想东想西的空闲。
重来一次,精神对琴艺熟悉了,身体还陌生着。甚至因为心中的要求变高了,柳如烟越发觉得自己的琴难听。
但这可是她能成为花魁,不得不掌握的技能。
秋娘依然是一上来就对她没有好脸色,只因秋娘授课前先弹了一曲,问各位姑娘可是听出了什么。
柳如烟记得此事,可她只记得自己答得不好,被秋娘说“朽木不可雕也”,遭了其他人的取笑。
她偏偏不记得秋娘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本想着重来一次,她已经学了那么多曲子,总能听出来秋娘弹的是哪一曲。这曲子听起来却陌生极了,柳如烟确定,秋娘未曾教过她这一曲。
秋娘还是教了柳如烟来答,柳如烟站起身,不敢犹豫,回答道:“这曲子中,我听出了……烦心。”
柳如烟微微抬眼去观察秋娘的神色,只见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秋娘道:“朽木不可雕也。”
时隔多年再听这熟悉的语句,柳如烟惊讶发现,秋娘说这话时,脸色并不如她记忆中的差。
甚至算是平和。
“坐。”秋娘说着,没再看柳如烟。
柳如烟听话坐下。
秋娘望着下面众人,感慨般说道:“既然不是这块材料,再怎么练习,也是无用的。”
柳如烟听见了四周轻微的笑声。
那笑倒不像是取笑她,更像是无奈的、自嘲的。
柳如烟的嘴角亦上扬几分。
原来是这般么,幼时的她,倒是当真有几分争强好胜啊。
巧的是,凝霜也在。
秋娘也叫凝霜起身答了这个问题。
凝霜道:“此曲中,我听见了高山、飞鸟,仿佛成了飞鸟中的一员,也能那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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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地生活。”
秋娘满意地点点头:“你是个有灵性的。”
柳如烟跟着众人一样往凝霜的方向看去,她看得清楚,凝霜在躲着她。
比起之前几日,凝霜消瘦了几分,这大概也是由于琉璃阁养病时一向没有什么吃的,柳如烟自己也都瘦了些。
但区别更大的,是眼神。
凝霜前些日子还是孩童般的眼神,今日已成了大人。
有了遮掩,有了考量。
柳如烟收回了目光。
这在琉璃阁并不少见,否则,她这个时间倒回的人,早该被抓住当成妖怪了。
秋娘开始讲解指法,柳如烟跟着练习。一遍遍练习着左手在弦上的按压、滑动。不需要即便,手指就会发红,再来上几遍,便会起水泡。
这时候,哪怕不弹琴,手指也会又痒又痛。
没有关系,继续练就是。
磨成茧子后,便再也不会痛了。
按弦的手磨得快些,拨弦的手亦是如此。
待柳如烟这双手与记忆中的无差时,柳如烟已是参加了几次琉璃阁的演出,为几位正当红的姑娘做过配。
不过她的琴棋歌舞的天赋皆差了一些,比不过同期的凝霜。
柳如烟偷偷加练时,也总是能看见凝霜。
纵然不能搭话,有意留心下,柳如烟也还是知道了些凝霜的身世。
凝霜是冬香的亲妹妹,她们家中虽不算大富大贵,在当地,也是小有些家产,甚至足够她们读书认字。
爹娘也恩爱,即使成婚多年没有儿子,也没有因此就苛待两个女儿。
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她们的爹意外去世以后,各路亲戚一夜间换了一副面孔。
彼时冬香的娘亲还怀着遗腹子,冬香本是来京城告官的,却把自己卖进了这琉璃阁。
她骗家中自己来京城成了亲,时不时寄些东西回去。几年后,娘亲改嫁,凝霜不愿跟着弟弟和娘,便来京城投奔姐姐,被宋妈妈骗着进了琉璃阁。
了解了凝霜的身世,柳如烟便也明白为何她加练时总能看见凝霜的身影。
琉璃阁里,也不是没有清倌人。
冬香和凝霜既然识字,卖身契上或许也签上的是清倌人,否则,她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自己卖进来。
就是柳如烟,也曾被宋妈妈哄过。
宋妈妈说,只要她勤学苦练,学好了这些,只靠卖艺就能赚来大把的银子,何愁过不上好日子。
然而赎身的钱是越涨越高的,她们赚得越多,赎身的价格便越多。
可赚得不多,便说明身价不高,宋妈妈迟早会将那些难缠又小气的客人塞过来。这些人,宋妈妈不想让他们折损了正红姑娘的身价,便只会让那些不值钱的姑娘来接待。
琉璃阁里又有业绩要求,没达标的,就是一顿毒打,又要饿上几天。时间久了,终究难以坚持。
再过两日,便要到了柳如烟记忆中的大日子。
记忆中,她在同期的姑娘里算是佼佼者,做伴舞伴奏时,亦被一些客人所留意几分,偶尔还有客人专门花钱请来弹奏一曲。
就在她当真以为自己能靠卖艺走出琉璃阁时,宋妈妈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一夜,她被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何公子。也是因此,柳如烟知道了琉璃阁三层的包厢有多么安静。
她的哭喊,竟是一丝一毫都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