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离小院不远,一行人沉默地走进家门,谢夫人被谢廷楠放在堆柴的棚子里,他自己也蹲在棚中不再挪动。
“阿姐?”
应昭看见陈姝情绪不高,跳到她身边,还未说话她的手就落在头上。
“我出门一趟,你在家守着,别让他寻死。”
“哦。”
应昭心想,谢廷楠要是真这么脆弱,以后怕是也成不了大事。
人死了是要下葬的,陈姝不懂这些,但她这辈子有可以问的人了。
陈家村,陈姝回家时,家中只有陈应书在家,陈姝和她爹没什么话说,一个在院子里磨刀,一个就坐在门槛上玩草叶子。
“姝娘,你近来可好?”
最终还是陈阿爹先开口,前两日谢廷楠来过,只说一切都好,他恐他们是说谎来让人安心。
“我挺好的。”
陈姝转转手里的草杆:“谢廷楠他娘没了。”
“嚓。”
刀自磨刀石上仓促擦过,陈姝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埋头继续摆弄草叶。
“我们不懂下葬的事,想请、请娘去帮帮忙。”
“你这孩子,这么大事不早说,”陈阿爹把刀丢到一旁,匆匆起身往院外走:“我去找你娘。”
“哎!”
陈姝手伸到半空,看着她爹因为过于着急走得飞快,甚至不顾自己的跛脚。
她抿唇,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其实他们没这么着急,谢廷楠大概也需要时间来和他娘道别。
可看到自家人对这事如此上心,她难得露出些茫然。
“为什么?”
“嗯?”
“他情绪起伏很大,为什么?”
玄音换了个姿势躺下:“谢相是个好人,之前三个月相处,他们更了解怜爱谢相,激动也正常。”
陈姝难以理解:“才三个多月。”
“魔君,他们的寿命至多百年,三个月对他们而已,很久了。”
“感情的产生只需要一瞬间,却能伴随凡人的一生。”
院外传来脚步声,陈姝看见这具身体的爹娘搀扶而来,草杆在她手上被转得飞快。
“原来的陈姝呢?”
“死了,您来的前两天就死了,”玄音借着她的眼看向陈家爹娘,“但也因为您,她能有个不错的来世。”
“那又有什么用。”陈姝折断了草杆,站起身迎上去,“她的爹娘,还是被我夺走了。”
玄音一愣:“魔君?”
“我知道,我会接纳他们的。”
陈阿娘见女儿一脸淡然,不安看向自己的夫君,犹豫再三才开口
“姝娘,你爹说的可是真的?”
“嗯,”陈姝说罢,仰头看向她爹:“可以帮帮他吗?”
“有爹娘在,别慌,先让你爹去订副棺木。”
陈阿娘牵着女儿的手,忽然想到什么,手上紧了紧:“陈家知道吗?”
陈姝歪头想了想:“陈兴和陈望钱还在县里,没人送信就是不知道。”
“那咱们得快点,免得三奶他们过来闹。”
她说罢推了推陈阿爹,让陈姝留了个地址,打算自己带着儿子和女儿先往县里去。
临关门时,她想起什么,又忙跑到院里的棚子翻东西。
“娘?”
“给你爷奶叠了些元宝,先拿去给小楠用吧。”
袋子轻飘飘的,陈姝拿在手里却觉得莫名发沉,这个时间赶牛车的人还没回来,她们只能走到县里。
村子离县城并不近,一行人进城时,陈姝要带他们去酒楼吃点东西,最后却被硬拽着回了小院。
狭窄的门口已经悬上灯笼,院内走出来的人朝她颔首,侧身让人进门。
陈姝看着和自己走时没变地方的谢廷楠,眉头微皱:“他一直在那?”
“没动过的地方,送饭也不吃,送水也不喝。”
应昭把手里的水碗递给她:“阿姐喝点。”
“都去吃饭吧。”
陈姝把水碗顺势给了她娘,根据陈阿娘这一路说的,安排人去做事,自己走到谢廷楠面前。
眼前投下大片阴影,谢廷楠缓慢地眨眼,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声。
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去做什么,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想把你娘葬在哪?”
“……”
“你们谢家祖坟在这儿吗?”
“我爹没有亲人了。”谢廷楠木木地转头看向他娘,“埋在陈家村吧。”
他娘宁愿抛下好日子不过,也要留在这里,他该满足她的愿望。
“我娘喜欢这里。”
他声音粗哑,半仰着脸在阴影里看陈姝,原本明亮的双眼写满了脆弱。
“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开,过了一会儿,拎着个袋子走到他面前丢下,里面滑出几张纸。
“睡不着就给你娘叠元宝,别在这跟要死了一样。”
见他还是仰头看着自己,陈姝耐着性子,追问了一句。
“会叠吗?”
“会,”他点头,伸手去拿纸,“给我爹叠过。”
“……”
玄音在她脑中闷闷开口:“魔君,您要不还是闭嘴吧。”
陈姝也是这么想的,她转去给陈阿娘和陈行山他娘帮忙,哦对,现在该改口叫三伯母了,他们还真是亲戚。
灵堂是晚上布置起来的,严峥还让容一帮他烧了份纸,谢廷楠只会麻木地道谢,直到众人散去。
陈姝将爹娘和弟弟安置在自己的屋子,月亮高悬,她提着一刀纸、一壶酒,在谢廷楠身边弯腰坐下。
他还在叠元宝,陈姝将纸丢到他脚边:“买来的都烧完了?”
“我想多叠一些,也算是尽孝了。”
陈姝扬眉,倒了两碗酒,一碗分给他:“喝点。”
谢廷楠看着碗中荡开的波纹,半晌才拿起:“上次我与老师饮酒,得知了我爹死的真相。”
“我不敢喝。”
陈姝笑笑,兀自饮尽杯中酒:“你不怨她么?”
“怨什么,”谢廷楠鼻尖泛起酸涩,他忙低头去折元宝,“她都走了。”
“她说的也对,我就是自私伪善。”
“我也并不爱她。”
“你们凡人啊……”
陈姝端起酒碗,在他的碗上碰了一下,“做自己觉得愧疚,顺从别人又不肯,最后还要扯上唉,太怪了。”
“我们凡人,难怪他叫你魔君。”
谢廷楠犹豫一下,还是喝了碗中的酒,冰凉的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滚下,烧得他脑袋昏沉。
“哈哈哈哈哈,魔君又如何,不还是在这和你喝酒。”
陈姝回想自己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笑得乱颤,随手抓了一把元宝丢进火盆。
“谢廷楠,想报仇吗?”
“你说过,县令不可信。”
“你不是要做官吗,亲自报仇才痛快,陈兴想要钱,你就给他钱;陈望钱想念书,你就让他念书,让他平步青云。”
陈姝眼睛亮得吓人,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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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怎么看都是癫狂的模样,言语间隐约带着引诱。
“你还有个弟弟,得让他满足你娘的愿望啊。”
谢廷楠莫名觉得发冷:“然后呢?”
“让你娘把他们接走,她那么爱他们,你怎么忍心让你娘在下面孤孤单单的。”
陈姝说完,心情愉悦地哼起小调来,将谢廷楠不断变换的神色纳入眼底,她忽然觉得,这人将来未必不能为自己所用。
火盆里发出噼啪的声音,燃烧的元宝炸出火花,陈姝又笑。
“你看,你娘都同意了。”
“可是,这不是君子所为。”
“非君子,难道就是小人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姝喝下最后一口酒,手悬在空中,最后还是怜惜地按在他头上。
“好好陪陪你娘,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她了。”
“咚。”
这碗酒,谢廷楠到底没有喝成,他怔怔看着地面上的酒液,恍惚从中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下葬的地点是陈阿爹去谈的,陈山长从州里回来,刚好赶上下葬。
送葬那日,谢廷楠与陈家人跟在棺木后头,沉闷的哭声里,陈姝听出一丝放过。
她远远看着谢廷楠,在谢夫人的墓前,说了声一路走好。
下山时,谢廷楠匆匆追上她,开口便是道歉。
“阿姐,我想守孝三年。”
“随你。”
“我、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阿姐,我……”
陈姝走了两步,见他小心翼翼看着自己,认命地叹口气:“我没有生气,我也真的顾不上你,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爹娘很喜欢你,你不是一个家人都没有,懂吗?”
“不要听玄棋的话,好好活着,这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报答。”
玄棋的名字被点破,谢廷楠眼睛瞪大,终于信了陈姝与凡人是不同的,他后退两步,张嘴要说什么,却被陈姝一眼看穿。
“依赖我的前提是成为对我有用的人,现在的你做不到。”
她明白他的感情,无非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帮了他,让他寻到了些安全感。
可她也不得不告诉他,这都是假象,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愿骗人感情。
一行人回到小院,陈姝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得到了容仪传来的消息,她又马不停蹄奔向客栈。
“监察御史到祁州了?”
“怕是再有半月,就要到安柳县了。”
陈姝指尖轻敲桌面,觉得应当找个时间去跟踪一下县令,搞清他们背后是什么生意,她才知道面具人有没有在给自己的分成上做手脚。
“我知道了,多谢夫人告知。”
陈姝不客气地抄起茶壶,吨吨喝了几口才扫清身上的疲惫,她的视线落到严峥身上,问容仪到底怎么想。
“谢廷楠要守孝三年,我一时去不了京城,不能去给你送儿子了。”
容仪面上露出可惜,倒也没有埋怨,反倒多了些欣喜。
“峥儿这孩子乖多了,我倒觉得跟着你们更好些,才住这几日,连诗都多背了几首呢。”
“你们商量好就行。”
陈姝说罢起身要走,容仪想起什么,也跟着站起来。
“既是守孝,与其在书院三年,不如去游学。”
“……”陈姝站住脚回头,目光清冷地看着她的眼。
容仪不怕她,反倒笑了:“娘子如此看重他,倒不如借此机会,推他一把。”
“我在容家,恭候二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