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李蜚,李蜚你在家吗?”
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关弥悬在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了下来。门外是她对门的租客白姐,一个和李蜚同龄的北方女人,去年11月的时候旅居到这边。
她打开门,看见白姐穿着睡衣,单手抓着用毛巾包裹的湿发。
“你这也停电了吧?”白姐抱怨道,“我正洗着头呢,忽然就黑了,还以为就我家跳闸了。”
此时,楼道上下也陆续传来邻居们的议论声。有人扯着嗓子在问是不是整个小区都停了,还有小孩的哭闹隐约从楼下传来。
关弥擦了擦额角,“可能是谁家用了大功率电器。”
这老房子的电路负荷有限,天气一热,大家空调开多了就容易跳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白姐探头看了看漆黑的走廊,“到处都黑漆漆的,我都不敢关门了。”她扭头看向关弥,“要不你也别关了?”
在这种时候,关弥哪敢敞着门。万一回头就看见沈晏风站在门口,她非吓晕过去不可。
她让白姐在门口等一下,转身去客厅柜子里取出上次买的蜡烛,递给她两根。
白姐接过蜡烛,终于安心地回了对面屋子。
关弥轻轻合上门,顺手把门反锁。
她正想继续给李柯打电话,门外却响起了李柯的声音。
李柯提着两大袋肉菜蔬果去厨房。
“肉类应该够吃一周,绿叶菜放不住,就没买太多。”
“辛苦你了。你先在客厅坐会儿,我拿钱给你。”关弥走进卧室,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拉开床头柜,取出里面的旧钱包。
这个钱包是乔秋英送的,她从大二用到现在,有感情了,当时从北京走的时候没舍得留在那边。
就在她单手拿着钱包转身时,指尖一滑,钱包“啪”地掉在地上。
一张卡片从夹层里滑了出来。她以为是“李蜚”的身份证,弯腰拾起的瞬间却僵住了。
手里的竟是当初她打了三十六万进去还沈晏风的那张银行卡!
她愣愣地看着。
这张卡怎么会在这里?钱包最里层的夹层她几乎从不使用,这卡肯定是被他塞到了那里。当时走得急,她没仔细检查。
沈晏风又是什么时候还回给她的?
“李蜚,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李柯的声音把关弥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赶忙走出去,叫住在开门的李柯,帮买菜钱给了他。
半小时后,楼里终于来电了。
关弥走进浴室,在明亮的光线下把衣服脱了。低头时,她无意间瞥见自己左胸口的浅淡痕迹。
沈晏风弄的,也不知道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消。
她抬起手,想戳那点痕迹。指尖触碰到那处肌肤的瞬间,一阵战栗猝不及防地窜过脊背。
她耳廓一热,开始慌乱地擦拭,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过往。可越是这样,身体深处却背叛般地涌起熟悉的潮热。
这个身体还记得他,记得那些缠绵的夜晚,记得他唇齿的温度。可记忆越是鲜明,心底的寒意就越刺骨。
难道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男人的阴影了吗?
关弥匆匆洗完澡,关掉灯,没再去做别的,直接躺进被窝里。
她试图放空大脑,可刚才那阵被勾起的感觉却迟迟不散,甚至越来越清晰。
一种熟悉的空虚感从腿间蔓延开来,让她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她索性抽走枕头,塞进被子里,柔软的压迫感稍稍缓解了那份难言的躁动。可她却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她很快就把手放进了被子里。
窗外,三亚的夜潮湿温热了一整晚。
翌日清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晏风已随老爷子的游艇出海。
沈老在船尾整理着渔具,两个便装警卫安静守在两侧。
沈晏风站在船头,海风掀起他的衣角。晨光落在
海面上,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沈老爷子一回头,就见沈晏风倚在船舷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随手把一卷鱼线抛了过去:“收收心,鱼都让你惊走了。”
沈晏风接住鱼线,散漫地笑道:“心还真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就算了。”老爷子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等日子一长,自然就冲淡了。”
沈晏风沉默地望着海面。他无法认同这句话。如果时间真能淡去一切,为何都半年过去,那个身影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在他心底扎根愈深?
他坐下,思绪不知不觉地回到了第二次见关弥的时候。
2011年5月17日,北京。
今日阴天,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不见一缕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粘稠感,却迟迟没有落下。
沈晏风的车停在一栋大厦的门口,站在台阶上的人马上迎了上来。
“沈总,章总已经在楼上等着您了。”
从去年圣诞节到现在,也快半年了,沈晏风看着家里那只越来越圆润的猫,偶尔会想起那双在雪夜里清澈的眼睛。
不知她是否还留在北京,实习是否顺利。风博如今正缺人,正需要这样细心又愿意付出自己的年轻人。
沈晏风并没有想到会在朋友的公司遇见她。
二十三楼的开放式办公区域,训斥声穿透压抑的空气。玻璃隔层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正垂着头,一份文件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关弥,这份合同是你负责的!现在客户说数字全错了,公司要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主管用力地拍着桌子,“实习生就是靠不住!”
女孩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却挺直着脊背:“数字我核对过三遍,原文就是那样的……”
“还敢顶嘴?”
沈晏风收回视线,转身往楼上走。
谈完正事,章辉约沈晏风晚上一起吃饭。
沈晏风说没空,吸了口烟,眸微眯着,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楼下有个实习生被冤枉得挺惨。”
章辉挑眉,认识沈晏风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他关心过这种闲事。他按下内线:“林秘书,去了解一下楼下办公区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后,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怎么知道那实习生是被冤枉的?”
沈晏风掸了掸烟灰,过了会儿才说:“直觉。”
章辉想要追问,林秘书已经敲门进来:“章总,问清楚了。是客户临时修改了数据,那边凌晨发的邮件,刘主管自己没及时查看,就把责任推给了翻译部。”
章辉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自己公司里竟还有这种没责任心的基层管理者,“知道了,出去吧。”
“怎么处理?”沈晏风问他。
章辉本没打算立即处理,没料到沈晏风会来这么一句。他沉吟片刻,说:“这种人没必要留了。”
没多久后,沈晏风离开章辉办公室。他按了电梯,却在门开后改变了主意,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沿着楼梯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二十三层的办公区此刻异常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沈晏风正要走,蓦地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怀里抱着的纸箱几乎要挡住她那瘦削的肩。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裙,脚上却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头发高高束起,垂低着巴掌大的脸,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见了她眼角的泪珠,同时嗅到一阵清淡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气息。
他扭头,视线跟随着她,脚步也不自觉地跟随着她。直到他站在了电梯里,而右前方的女孩,仍然低着脑袋,丢了魂似的。
电梯从二十三楼直达一楼,中途出奇地没有停顿。不到一分钟,梯门缓缓开启。
女孩走了出去,终于是把头给抬了起来。
沈晏风神色淡漠地迈步越过她,余光掠过她白皙的侧脸。
他坐进车里,正要发动时手机响起,是工作来电。
原地打完电话后,窗外忽然狂风大作,雨点猛地砸在车身上。他启动车子,驶入主干道,抬眼望向挤满人的公交站时,看见一道蹲在站台旁的身影。她抱着包,握着手机,半边身体被雨打湿,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非常无助。
车在路边急停下,沈晏风抓起车里的雨伞,推开车门,大步走入雨里,停在了她的面前。
女孩抬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他一手撑伞遮住她头顶的暴雨,一手从西裤口袋里取出名片。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落在他的肩头。
“这里在招人,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打上面的电话。”
说完,他把伞一同塞到了她的手里,随后便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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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回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沈晏风独自开车去了十公里外的那片海滩。
他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间走进一个陌生小镇。路边摊贩正用当地方言吆喝着椰子糕和虾饼,空气中飘着烤鱿鱼的焦香,几个老人坐在榕树下摇着蒲扇下棋。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让他心头莫名泛起一丝熟悉感。
走了片刻,感到口渴,他环顾四周,看见路对面有家小店,便穿过街道走了过去。
从店里出来,沈晏风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这条街继续向前。白天的街道很是热闹,商铺都开门营业,只有一家店紧闭着门。他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眼店招牌——“蜚语书屋”。
起初他并未在意,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倏地定在墙上那张手写的招聘启事上。
清秀中带着风骨的笔迹,每个顿笔的弧度都如此熟悉。
水瓶在他掌心猛地变形。他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手里攥着五块钱纸币的小女孩跑到书店门口。她们踮脚张望紧闭的店门,脆生生的对话飘进沈晏风耳中:
“咦,蜚蜚姐姐今天没有开店吗?”
“那怎么办呀,我想喝她做的柠檬水了。”
“要不我们去她家找她?”
沈晏风从情绪中抽离,垂眸看着身旁的两个小女孩。
他半蹲下,平视着她们,温柔道:“你们说的蜚蜚姐姐,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小女孩们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却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们知道,”他不动声色地放轻声音,“她家住哪里吗?”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扎着马尾辫的那个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带着孩童本能的警觉。
沈晏风笑了笑:“叔叔不是坏人。”
马尾辫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拽着同伴就跑:“妈妈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两个小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口。
沈晏风直起身,拿出手机拨电话。
“马上去查一家叫“蜚语书屋”的书店。”
说话间,他盯着招聘启事上的手机号码看。
关弥在天光未亮时就醒了,坐在工作台前开始编织手链,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没离开过阳台。
听到楼下卖冰粉的阿姨要出摊的动静,她才起身去喝了口水,再回到座位继续工作。
突然间,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颤,一颗浅蓝色的珠子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弹跳着滚远。
招聘启事!
那张她亲手写好贴在墙上的纸,她竟然忘了收回来。
她的背脊瞬间绷紧,呼吸也跟着停滞,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安抚自己狂跳的心。不会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踏足这样的地方。而且就算被沈晏风看见了,他也不一定会认出是她的字迹。
不过关弥还是给李柯发了短信,让他现在有空的话就去帮忙撕下来。
李柯:[马上去。]
天快暗下来时,李柯打了电话过来。
“招聘启事已经被撕了?”
疑问句。
关弥心里咯噔了下,“我确实没撕。”
李柯沉吟片刻:“他今早陪沈老出海,回来后又外出了,没让人跟着。”
关弥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快速转身,手撑着阳台围栏往下看。
如果没有这个消息,她或许还能安慰自己是有应聘者撕走了启事,但现在……
楼下灯光昏暗,没有几个人在,连下棋的大爷都回家吃晚饭了。
电话那头,李柯似乎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
“李蜚,我和他可能就前后脚的时间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启事
八成是他撕的。刚才我碰到璐璐了,她说不久前有个男人在打听你住在哪儿。”李柯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在查了。我先挂了电话,这就过去你楼下守着。”
关弥嗓子发干:“好。”
就通话结束的那一秒——
叩、叩、叩。
三声节奏分明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
关弥心口一窒,轻手轻脚走到门后。还没等她站稳,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个一点也不陌生的北京号码。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这一刻,她很确认,门外的人就是沈晏风。
她该怎么办?是躲起来还是打开门?
可结果好像都一样,她再也逃不掉了。
“弥弥。”门板的另一边,传来了那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她的眼皮重重地抖动了下,后背的冷汗狂冒,完全不敢吭声。
“弥弥。”他又叫了一声,嗓音温柔得能溺死人。
“弥弥,猜猜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扇破门,能经得起我几脚?”
“我给你三秒时间想答案。”
“三。”
“二——”
门被猛地拉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关弥对上那深邃含笑的眼睛。
老旧的楼道灯光在他身后晕开模糊的光晕。沈晏风慵懒地斜倚在门框的一边,特意让出了中间的通路。他唇角微扬,凝视着关弥那张好久不见的脸,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第47章
关弥胸口起伏得厉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强迫自己和他对视:“你到底想怎样?”
沈晏风不答,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关弥下意识后退,手还死死抓着门板。
“这么久不见,”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手上,“连杯茶都不舍得请我喝?”
“这里没有茶。”
“那就白开水。他目光扫过屋内简单的陈设,“或者,你更想在这里谈?”
楼道里传来邻居开门的声音。关弥咬了咬唇,侧身让开路。
沈晏风走进来,一把抓住她仍然放在门上的手,掌心顺势从她手背上滑去,再紧紧包裹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颤抖。
他反手关上门,牵着挣扎无果后老实下来的关弥,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这个狭小却整洁的空间。
阳台上晾着她的连衣裙,木桌台面散落着贝壳和彩色珠串,沙发上搭着一条格子薄毯,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她这几个月的生活。
“看来你过得很不错。”
他那时怕她钱不够花,怕她又要过回、甚至是比从前更节俭的日子。整日整夜除了想她的人,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她的一切,更想着她会不会瘦了,本来和他在一起时好不容易长了些肉,瘦回原来那样怎么办?
可他忘了,她是一个内核很强的姑娘,聪慧,能干,什么苦都能咽下去。
如今她肩上的担子轻了,自己做起了小生意,住的地方布置得像家一样温馨,明显是过得比从前要好。
这很好。
可他在想,如果他再晚一些找到她,一年,三年,六年……她是不是就会彻底扎根在这里,甚至嫁给某个不知名的男人,过着与他再无交集的人生?
不能。怎么能呢?他是她的,如果哪天他真的疯了,允许她嫁人,那他一定是她的嫁妆,死后还要埋在一起的那种。
他视线落回关弥脸上,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关弥听着这话,寒意从脚趾窜上心头。
都特意提醒她了,还说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她的嗓音里带着刺,刺他的阴魂不散,带着怨,怨他怎么可以来,还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都已经躲到这里了……”
沈晏风凝视着她微红的眼眶,十分怜爱地轻抚过她颤抖的眼尾,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你为什么要躲呢?”
他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慢慢抬起,“你不想在北京,你说啊。回江城,去马赛,或者就要来这里,我都能依你。”
“可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是什么意思?”
关弥眼里的水气越来越重:“你就是来找我算账的,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如果你愿意好聚好散,我不至于躲起来。现在你一来,我感觉我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没办法了,她也不想哭的,就是控制不住,索性不再克制,任由眼泪簌簌落下。沈晏风再强势,可看见她的泪水,总会生出几分心软的。
沈晏风的手背被她突然滚落的泪珠浸湿,那温度让他的动作一顿。
他看着她不断滑落的泪水,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松动。
另一只始终箍着她的手抬起,替她擦拭着眼泪,牙关却隐隐咬紧:“你一边哭,一边委屈成这样,把我说成大罪人。你是想做什么?觉得我会愧疚,然后马上转身走出这扇门,和你后会无期?”
“那你太天真了。”他捧起她哭到发红的脸,温柔地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你觉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但我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关弥的恼意迅速侵袭着大脑,开始推搡着他,“沈晏风你混蛋!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握紧的拳头落在他胸膛,沈晏风动也不动,任由着她发泄,只低头看着她收了回去的眼泪,“就凭我找了你整整五个多月,就凭这152天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你联合沈家人,你给我下迷药,你精心设计了一个逃跑计划,在那之前把我给哄得团团转,在我最……”她的眼泪又汹涌了,他咽下喉咙里滚动的滞涩,“好,这些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计较了,重新开始行么?”
关弥摇头,声音里带着决绝:“我不想和你重新开始。”
她受够了那种被监视的日子,受够了每天提心吊胆怕惹怒沈晏风而被他关起来!
“可以。”沈晏风忽然笑了,“那就继续下去。你别忘,你走的那天,我们还在床上做了一整日。我们之间,从来没人提过分手。”
他俯下身,单臂牢牢圈住她的腰身。他侧过头,掌心托着她试图躲闪的脸颊,深深埋首在她颈间,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既然没有人提过分手,我就当这段时间是在冷战。”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现在我亲自来赔罪,你总要给我个改过的机会,是不是?”
关弥在他怀中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情动,而是源于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绝望。
她猛地向后仰头,挣脱他灼热的呼吸,“沈晏风,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在自说自话!”
“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逃。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我快要窒息了!”
她抬手抵住他不断逼近的胸膛,“你现在这样,只会更让我想逃。”
面前的男人突然就不动了,他直起身体,认真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那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满意?”
关弥抬眼望向他。他瘦了许多,原本英俊的面容更显棱角分明,那双漆黑的眼眸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好似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她相信这五个多月里他都在找她,也信他对她的感情,可这份执着她承受不起。她渴望的是自由,而他却是那个会把她囚在身边的人。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从这里离开,然后什么都不要做。”
沈晏风牵了下唇角:“除了这个。”
好不容易才寻到她,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他从不是会轻易打退堂鼓的性子。
他需要关弥,没有她在,他会感觉呼吸都不顺畅。
他退一步,声音放软些
:“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做。”
关弥望着他,没说话,只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身上那可怕的偏执,她劝不动,打不过,连躲都躲不开。
她转过身,挤了挤哭到干涩的眼睛,想找点什么事去做,反正就是不想理他。
恰好这时,李柯来了。他在门口叫了她两声,没听到回应后,便略带急切地敲着门。
而沈晏风,上一秒还示弱妥协,下一秒听见有男人在叫关弥,整张脸都迅速阴沉了下来。
关弥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几乎要刺穿她的脊背。
她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有多阴郁。
“李蜚,李蜚你在里面吗?”李柯在门外大声喊着。
“我在。”顶着那道目光,关弥硬着头皮应了声。
李柯耳朵贴着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你没事吧?”
保护关弥是他的工作之一,他可不能疏忽。
刚说完,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眼看就要往前摔,李柯迅速稳住身形,抬头就撞上沈晏风冰冷的视线。他心头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微低头,恭敬道:“沈先生。”
沈晏风面无表情,“有事?”
李柯抬眸,迅速接收到关弥递来的那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立刻垂下视线,“没事。只是按惯例确认关小姐的安全。既然沈先生在这里,想必关小姐一切安好。打扰了。”
他说完,便微微欠身,随即转身下楼。
门被沈晏风不轻不重地关上。
他转过身,目光幽深地落在关弥脸上,“邵女士这点倒是做得很好,知道给你安排个保镖。”
他走过去,阴影笼罩下来。
“不过,”他嗓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玩味,“这个保镖的主要职责,该不会是专门防着我的吧?”
关弥呼吸一紧,那句“不然呢”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及时咽了回去。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你多想了。”
客厅安静了下来。
沈晏风静静地注视着关弥。
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唇瓣微微抿着。
她看起来……有些怕他。
他想要的是把她心甘情愿留身边,感受她的温度,她的气息,而不是让她像受惊的鸟儿般,时刻准备振翅飞离他的羽翼。
把她吓成这样,和他想要的,背道而驰。
他要做的,是让她真正爱上他,而不是靠着威胁和强势逼着她。
“关弥,”他慢慢说,“看着我。”
关弥不听,看自己的鞋,看他的鞋,就是不想看他。
沈晏风耐心等了半分钟后,逼近一步,鞋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关弥还想要往后退,身后却是沙发,她小腿撞在扶手上,身子一软跌坐下来。
沈晏风收回原本要扶她的手,顺势半蹲下来,仰头望进她眼里。
这个姿势,她的视线无处可躲。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湿冷的掌心抚摸着他的脸颊。
掌下的肌肤温热,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下颌的微动。
“这152天里,你一天也没想过我吗?”
“要回答,否则我会撬开你的嘴。”他温柔道。
关弥眉毛一拧:“没有。”
沈晏风不气反笑,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但是我很想你。为了找到你,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假死一次,逼着你出来。”
他语气自嘲:“可谁知道呢,万一你恨我恨到连葬礼也不愿意参加。”
关弥淡淡接话:“不一定。”
……
“我今晚想留在这里。”沈晏风把话题转开。
“不行。”关弥立即拒绝,“我不想和你发生关系。”
这句话对昨晚睡前的关弥来说,很违心。她当时脑海里想的都是面前这个人,而且在最后那一刻,她甚至无意识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沈晏风没察觉到关弥的不自然,唇贴着她的掌心亲了两下,神色自若地说:“这事儿不急,等你哪天愿意了,我们再好好做。”
关弥盯着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他就这样平静地坐在这里聊天。
答案很快就来——因为她根本就反抗不了他。
第48章
沈晏风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没有枕头,只有一条关弥平时盖的薄毯。他把毯子轻轻覆在脸上,属于她的气息温柔地笼罩下来。
他原本毫无睡意,可在这熟悉的气息包裹下,紧绷的神经竟渐渐松弛。就像被关弥拥在怀中,他很快就沉沉睡去,这是半年来第一个安眠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沈晏风在喧闹的人声中醒来。
阳台门敞开着,楼下的各种声音都能听见。
他轻轻地拿下脸上的毯子,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却在下一秒骤然清醒。
客厅里静得可怕。
某个念头让他猛地坐起,心脏重重下坠。上一次在这样的宁静中醒来,关弥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顾不得调整呼吸,几个箭步冲到紧闭的卧室门前。
如果又是因为睡懒觉而重蹈覆辙,他会恨死自己!
手掌重重压下门把,他宁愿这门被锁死,至少证明她还在里面。
但门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连空气都透着寒意。
恐慌、愤怒、悔恨瞬间将他淹没。
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
他抱着头缓缓蹲下,指节死死抵住太阳穴。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眼前闪过五个多月前那个同样的场景。胃部一阵痉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种熟悉的失控感,比头痛更让他恐惧。
他扶着门框踉跄起身,视线扫过空荡的房间。
衣柜门半开着,几件衣服凌乱地挂着。
她走得很匆忙,很迫不及待。
他昨晚没吃也没喝,怎么又睡成这样!毯子……她在毯子上下迷药了吗?
他疯了,真的快要疯了。
手机在掌心里颤抖,他一遍遍重拨那个短短一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关机!关机!不管拨几遍都是关机!
他昨晚就不该那样理智,就该用镣铐锁住她的脚踝,把她囚禁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不许她穿衣服,每天都灌满她,她会浑身发软,会哭得可怜兮兮,但没办法逃跑。
他冲出房门,一边疾步奔向书店,一边拨通刘特助的电话:“查她去了哪里。动用所有资源,今天之内必须找到人。”
刘特助在电话那头绷直了背脊。
啊?啊?啊?
不是昨天才把人找到吗?怎么过了一夜又不见了?!他这几个月也在不停地找人,每天都如履薄冰,现在听到沈晏风这压抑着怒火的语气,更是心头打颤。
他一边匆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一边在内心哀嚎:关秘书啊关秘书,你行行好,别再跟沈总玩捉迷藏了。再这样下去,我这条小命都要被折腾掉了!
关棠这周末回家了,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心里一紧,随手披了件外套就走出卧室。
关达外出学习没回家,乔秋英今早也回了学校,此刻家里空无一人。她警惕地走到玄关,压低声音问:“是谁?”
“小棠,是我。”
关棠猛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你是关弥?你真的是关弥?”
“我是关弥。”
门打开的瞬间,关棠怔在原地。
站在门外的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姐……”关棠的声音哽咽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关弥的手臂,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关弥一把将关棠搂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
关棠能感觉到姐姐在微微发抖,肩头的衣料很快被泪水打湿。
“对不起,”关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这么久才回来看你。”
关棠泣不成声:“我以为再也不能和你这样见面了。”
从小到大,她们姐妹从没有分开过这样久。这一刻,所有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了相拥的泪水。
关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冻得整整齐齐的饺子。锅里的水沸腾时,她轻声说:“妈总担心你会突然回来,每两天就包一些饺子冻着,说这样你什么时候到家,都能马上尝到家里的味道。”
蒸汽氤氲中,饺子在滚水里起伏。关弥望着那些白胖的饺
子,这一刻竟有些庆幸被沈晏风这么快就找到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从口袋里取出关机的手机,轻触着冰冷的屏幕。即便不开机,她也能想象出那上百个未接来电的界面。沈晏风此刻必定处在发疯的边缘。
但现在她需要这份安静。既然逃不开,那就必须想清楚,往后要如何与那个固执的男人相处。
还有就是,该怎么和邵歆交代。
吃完饺子后,关弥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关棠和乔秋英静静坐在床边,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能跑了不成?”
说完,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抱了抱乔秋英,“妈。”
乔秋英抬手抹了抹眼角:“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身为母亲,她心里其实都明白。哪有人会因为工作就大半年不联系家里?关弥又不是那种会因工作就割断亲情的人。她多半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不得不这样做。
母女仨晚上一起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快要开饭时,门被敲响了。
关棠嘀咕了句:“会是谁呀?这个点来。”
乔秋英取下围裙,“开门看看。”
关弥摆放碗筷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着关棠走向玄关的背影,呼吸不自觉屏住。
刚才那几声敲门声的节奏,和昨晚如出一辙,她已经刻在脑海里了。
这么快就找来了。
“沈……沈哥……”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关棠下意识想把门给关上。她面露难色地转过头,望向关弥,“姐,是沈哥。”
关弥胸口发紧,目光径直落在门口的男人身上。
他换了身熨帖的衬衫西裤,是一身颇为正式的打扮,手里提着数个精致的礼盒袋。那张俊朗的脸上带着很完美的礼节性笑意,和她想象中暴怒的模样完全不沾边。
“是沈先生?”乔秋英闻声从厨房走出来,她惊讶地放下手中的菜,然后看了眼关弥,想了想后还是笑道:“我们正要开饭,要是不嫌弃家常便饭,就一起用个便饭吧。”
沈晏风立在门廊的灯光下,身形挺拔如修竹。他微微欠身,嗓音温润:“阿姨,听说关弥回来了,我顺路过来看看。”
他把手中的礼盒放在玄关,“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说完后,朝着乔秋英和关棠微一颔首后,便转身下了楼。
关棠敏锐地发现,沈晏风好像一眼都没有看向关弥。
太奇怪了。
她关上门,好奇地来到关弥面前,低声问:“姐,这是怎么回事?”
他找了姐姐这么久,人好不容易出现了,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冷静。
关弥没有解释,只把筷子塞给她,“吃饭。”
而此时,沈晏风的车仍停在楼下。车窗半降,他指间夹着烟,手腕随意搭在窗框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方向盘。
他就这样耐心地等了近三个小时,才拨通关棠的电话。
铃声快要自动挂断时,电话才被接起。
“沈哥。”关棠的声音很轻,像是背着关弥接的电话。
他直接说:“让你姐接。”
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随后响起一道平静悦耳的嗓音:“喂?”
他不冷不热地笑着:“你‘喂’什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抬眸瞥了眼几乎全部熄灯的居民楼,“我睡不着,想让你的邻居们都陪我失眠。”
“嘟——”电话被毫不留情地切断。
他推开车门,绕过车头,长身玉立在夜色中。
关弥磨蹭了快二十分钟才慢慢走下楼。她走到沈晏风面前,眼含怒意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绕过他,伸手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沈晏风因她这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宠溺与愉悦。
他跟着坐进后座,顺手关上车门。
关弥本能地往车门边躲去,很快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稍一用力,她便被他轻松地抱到了腿上。她挣扎着想下去,腰身却被他的大掌给死死按住。
“别动,”他靠着座椅,懒洋洋地盯着她:“要硬了。”
关弥一听,疯狂地扭动了几下。
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她。
沈晏风的呼吸明显加重了几分,胸膛的起伏也变得快了些。隔着薄薄的衣料,关弥能感受到他骤然升高的体温。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在收紧着,肌肉微微绷起。他的喉结滚动,呼出的气息带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他拨开她鬓边的碎发,凑过去低声说:“信不信这样我也能进去?”
关弥眉眼发冷:“我连回家的自由也没有了吗?你非要步步紧逼?”
“我明明是在找你。”他很无辜地说,“你又偷偷跑走,和我说一声你要做什么,很难吗?”
关弥:“我没有这个义务。”
“我是你男朋友。”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她说,“还有,你放在我家里的那堆东西,麻烦尽快拿走。”
“没承认过?”沈晏风猝不及防地向上抬了抬,盯着她差点失控叫出来的模样,“那我们之前那样算什么?”
关弥咬住下唇,睫毛剧烈颤动,眼底瞬间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原本清冷的面容染上薄红。
沈晏风感受到自己的头竟被她浇了下。他浑身上下,包括颅内,都爽得不行,“说啊,我们那样,到底算什么?”
“床伴。”
“行……”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至少有个身份。那往后呢?继续当床伴?”
关弥语气低迷:“如果我不愿意呢?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你想嫁给别人。”
“如果我拥有你这般想象力,我会去做编剧,而不是在这里无休无止地缠着一个普通人不放。”
沈晏风凝视着她淡漠的侧脸,那神情像戴着一张严丝合缝的面具。他忽然很想撕开这层伪装,让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承认,她对他,从来都不是无动于衷。
“你一点也不爱我?”
关弥抬头,“问出这种问题,不觉得很幼稚?”
沈晏风冷笑:“如果不爱,为什么会愿意上床?你被一个完全不爱的男人占有了无数次,不难受吗?”
关弥死死瞪着他:“你占有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很开心吗?”
“不开心。”他说,“但很爽。”
那关弥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沈晏风把她搂得更近,脸往她软绵绵的胸口埋了埋,在她抬手想推走他的脑袋前,抬头说:“继续下去吧,行么?把我当成床伴也行,你想怎么折腾我都行,只要别再离开,别再让我找不到你这么久。”
他用脸贴着她心跳的位置,手往口袋里一伸,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今早我醒来,发现你又不见了,要是今天之内没找到你,我会往手上划一刀,来提醒自己又因为睡太死而失去你。”
关弥注视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瞳孔微缩,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声音发颤:“沈晏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正常?”
“有。”他突然把刀背轻轻贴在关弥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整个人一僵,边笑边说:“爱而不得,痛苦至极。”
刀身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关弥连呼吸都放轻了,过了几秒才说:“你先把刀放下,我真的会被吓到。”
他很顺从地收了刀,随意地扔向副驾驶。
“我想听好话。”他说。
关弥深吸了一口气,“好,继续。”
“但是我有条件。”
沈晏风眉眼舒展开,弯唇道:“你提出的条件我都能做到。”
“第一,不能随便吃醋。我是个独立的人,身边会有异性朋友很正常。”
听到这里,沈晏风的眉头又重新蹙起。
“第二,我需要私人空间。你不能24小时都守在我身边。”
“第三,即使再生气,你也不能把我关起来。我不喜欢囚禁py。”
“暂时只有这几条,以后会不会增加,要看你的表现。”关弥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不愿意吗?”
沈晏风沉默了瞬,“你身边的异性,他们是正常人?”
关弥在心里嘀咕:只有你不正常。
“我一直以来都无法忍受你身边出现任何一个男性,但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他顿了顿,“如果克制不住怎么办?”
关弥平静道:“你要记住,你只是我的床伴,其实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沈晏风靠回座椅,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在关弥脸上流连。
“想对我进行精神控制?”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
“不愿意的话,”关弥作势要推门下车,“谈话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也不会睡你。”
“等等。”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
他倾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能被你掌控,我乐意至极。”
“不过……既然要掌控我,就要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
“嗯,一辈子。”
要在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下和他过一辈子?关弥觉得很难想象到自己可以坚持这么久。
然而在她不说话的这几秒里,沈晏风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刀。
刀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咽着口水,“什么意思?”
沈晏风握着她拿刀的手,“如果哪天我犯病了,你就用它惩罚我。”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手背,抬眼凝视她:“我这么爱你,你给我几刀都没关系。”
“疯子!”关弥使劲抽出手,把刀扔到一旁。然后去摸他的口袋,想看看里面究竟几把刀。
沈晏风很享受她的触碰,“宝宝,往中间点。”
关弥的手停住,眼睛盯着那地方,深呼吸了下,猛地推倒他。
“舔我。”她说。
一起疯吧——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锁了
第49章
沈晏风被推倒在座椅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浓的笑意。
这样的要求,他求之不得。
他仰视着坐在他身上的关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拉近面前。
“先亲。”他仰头凑近,气息温热。
关弥盯着他的唇,某些记忆被唤醒,差点就鬼迷心窍亲了上去。她偏头躲开,“不必了。”
沈晏风心里有些失落,他认为这是一道很重要的流程,相爱的人怎么可以不亲。手掌稳稳扶着她,“那你坐上来。”
她说:“已经坐了。”
这本就是她气急时说的气话,意在羞辱沈晏风。这里可是小区楼下,一楼就住着人家,如果真在车里做了些什么,动静肯定小不了,要是让人发现了,她可不想落得个声名狼藉。
沈晏风却主动得很,托着她往前带。趁她怔忡之际,他已凑近轻嗅,淡淡的芬香萦绕鼻尖。
“来,”他声音暗哑,“坐我脸上。”
关弥垂眸看着他泛红的眼尾,“你这么想吗?”
“想疯了。”边回答,边伸手去探。沈晏风看出关弥压根就没那意思,但他有啊,他有就够了。伺候好她,满足她,自然就没心思去想别人了。
关弥抿着唇,半推半就下,感受到浑身一阵清凉。很快,n裤被拨开。她呼吸一滞,急忙用手背抵住嘴巴,咽回即将溢出的声音。
她双手无意识地揪住座椅面料,看着他的伸舎,看着他唇上出现一层晶莹,看着他吃得如痴如醉,那些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她望着车顶,手穿过他的发丝,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轻颤着。
这样极致的感觉,是那些独处的夜晚永远无法企及的。
“够了……”她声音发软地去推他,却被他扣住手腕。
沈晏风的手往上,抓着其中一个雪白,嗓音含糊道:“宝宝,都噴我脸上。”
关弥在这句话的刺激下彻底失控。按着他的脸,温热的嗳夜开始疯狂地涌出,他的下颌,甚至整张脸都没能幸免。
她仰着头,脚不自觉地缩起来,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阵余韵中。
沈晏风看着那不断翕动的糀径,想起往日被它包住时,能他给咬得多快乐。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占有,叫嚣着要不留余力地爱她。但理智提醒着他,人才刚找回来,绝不能再用任何强制的手段。
他强压下直接闯入的冲动,转而把周围都亲了个遍,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才坐起来抱着她。
“还要吗?”他低声询问。
关弥摇头,听出他是想用别的地方来,她懒懒地伏着他,敷衍地扭了两下。
沈晏风低哼了声,感受着身上人儿漫不经心的动作,“这样不够。”
“你自己处理。”关弥推开他,俯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我难受。”沈晏风追过来,亲着她的手臂。
关弥已经喝饱喝足进入了贤者模式,“你平时怎么解决的?”
“你的衣服,你的照片……”
关弥早就料到了,“你哪来我的照片?”
提起这个,沈晏风神色微沉。他从钱包夹层取出那半张照片:“等回北京了,找人把另一边补上我的。”
“你……”关弥看着那张半张残破的照片,心头泛起些许酸楚。
倒不是为那张与闻励的合照被撕毁而感到难过,而是觉得不该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抹去一段过往的生活。无论那段记忆是甜还是苦,都曾真实地存在过。
她垂下眼帘,沉默地套上T恤,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低垂的睫毛之下。
沈晏风看着她此刻的样子,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他攥着那半张照片,故作轻松地勾起嘴角:“怎么?舍不得?”
关弥抬眼看他,目光清亮:“要对我发脾气了吗?”
这个反应让沈晏风微微一愣。他垂下眼帘,将照片仔细收好,声音低了下来:“不敢,哪儿敢啊。”
收拾好,关弥看了眼他还有些湿的脸,一把抓过纸盒塞他手里,“我上楼了。”
沈晏风迅速擦净脸,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明明只有几步路,他非要跟着上去。
“我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回北京吧,公司总要有人打理。”关弥扭头说,“你让我过几天安宁日。”
“公司的事小。”沈晏风说,“真不打算回风博了?”
这几个月,刘特助都对外宣称关弥没离职,只是被紧急派去了法国盯那边的项目。
关弥沉默地抿了抿嘴。说实话,她确实怀念那份充满挑战的工作,可也放不下在三亚重新建立的生活。
“不用急着回复我。”他轻声说,“一个月,一年,都可以。你慢慢考虑,不必带着任何负担。”
/
关弥在家里住了几日,打算过了周末再回三亚。
周五傍晚,关达要回家,她和乔秋英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见客厅传来动静时,关弥擦了擦手走出去,正看见关达捧着一大盆绿植进门。
她正要上前帮忙,却在看到随后进来的人时猛地停住脚步。
“小闻,放在这里就行。”
“我直接搬去阳台吧,省得您再挪一次……”闻励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着。
关弥率先移开视线,低声唤了句:“爸。”
闻励眉目黯
淡,继续往阳台走。
关达看着这对曾经的恋人,心中暗叹:“我本来想叫个三轮车运这两盆花,没想到在花鸟市场遇见了小闻,他就帮忙送回来了。”
关弥点点头,回厨房继续洗菜。
乔秋英往客厅里看了眼后,翻炒着锅里的鱿鱼,“小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还没放下?”
关弥垂眸看着流动的水柱,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放下,但已经很少再想起他了。”
乔秋英往锅里撒了把葱花,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那孩子一直没找,听说他妈妈最近又在张罗相亲,但相了几回都没成。”
还有件事她压在心底没说。上周去市中心小学给关达送材料,临走时正巧遇见闻励的母亲来学校视察工作。
两人寒暄时,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关弥的近况,问她现在有没有交往对象。
乔秋英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无非是见闻励因着当年的事始终走不出来,如今又想着重续前缘。
可世间事哪有这般容易?难道她女儿就非得在闻家这棵树上吊着不成?
这世上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你和那位沈先生呢?”乔秋英倒是好奇这个,“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关弥关了水龙头,“妈,他父亲是沈闵岩。”
这句话顿时让乔秋英哑然。
只要是天天都看新闻的,谁会不认识沈闵岩。
她放下锅铲,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会认识……那样人家的孩子?”
望着女儿平静的侧脸,乔秋英心头泛起层层忧虑。沈家那样的门第,比起闻家不知要复杂多少。
关弥:“他是我老板。”
乔秋英神色愈发复杂。她沉默良久,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开口:“小弥,是不是因为我当初的那句话,你去找了沈先生帮闻家,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关弥轻轻摇头。
她不会在父母面前承认的。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即便沈晏风如今待她珍重,她也无法忘记这段关系是如何开始的。
今天傍晚的时候,邵歆亲自打了电话过来。
她说话从来都不绕弯子:“关小姐,连李柯都被你收买了吗?我竟是今天才得知,晏风已经找到你了。”
关弥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并没有和李柯有过这方面的沟通。
“很抱歉,这是我的疏忽,才导致他这么快就找到我。”她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邵歆问。
“邵总,我不想逃了。”她平静地说,“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邵歆的声音冷了下来:“所以你打算认命了?打算继续和他纠缠在一起?”
“邵总,我和沈晏风之间,不肯放手的一直是您的儿子。”关弥轻轻吸了口气,喉间有些发紧,连自己都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哽咽里,有多少是委屈,又有多少是连她都不愿深究的不舍,“如果您能劝他真正放手,我会彻底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
挂断电话后,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既然无力改变现状,不如就让一切随缘吧。
闻励被关达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关棠回来时,看见闻励坐在沙发上,脱口而出一句“姐夫”,等她意识到什么时,闻励已经很自然地朝她笑了笑。
饭桌上的氛围还算轻松。
关达不时与闻励聊着盆栽养护,乔秋英则和从前一样,会热情地给他夹菜,两人都在用最自然的方式缓解着这份尴尬。
关弥安静地低头用餐,闻励的视线偶尔掠过她,但总会很快就移开。
饭后没多久,关弥就去洗澡了。
关棠把果盘端到客厅,正想悄悄溜回房间,闻励却轻声叫住了她。
“能聊几句吗?”闻励问道。
想到闻励从前待她如亲妹妹般疼爱,关棠点了点头,在单人沙发坐下:“励哥,你好像清瘦了不少。”
她刻意换了称呼。
闻励淡淡一笑:“最近工作比较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会的。”他的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声音温和,“你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
闻励显然也一直以为关弥在洛杉矶。
他沉默了瞬,轻声问:“她过得还好吗?”
关棠看着他眼底闪过的落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没有任何外界阻力的情况下,她能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姐夫?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江城。
哈哈。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挺好的,”关棠说,“我现在能自己挣钱了,我姐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听说你用上了靶向药?”
“嗯,用了挺久了。”关棠没有说明是谁的帮助才用上这药,但她想,闻励或许能猜到几分。
当初校园霸凌事件通报后,不仅她父母知晓了,闻励也知道,他是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到江大看望她的。得知是关弥和沈晏风一起解决这件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更多的是一种认清现实的释然,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沈晏风在能力上的差距。
闻励眼睑微垂,良久后才说:“用上了就好。”
关弥洗完澡出来,看见客厅里就闻励在。她察觉到了什么,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走到他身后。
“我送你吧。”
闻励身形微顿,起身时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好。”
两人时隔许久,再次并肩走过这段熟悉的楼道。
五月的江城,夜风里已经裹着难忍的燥热。
关弥先开的口:“工作还顺利吗?”
闻励脚步很慢很慢:“就那样,很平淡,也很习惯。”
走到路灯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
“那时候,”关弥看着他,“沈晏风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她是指她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
“倒也没什么,也都过去了。”闻励并不想提那时候的事。他不想让关弥心烦,不想看她为难。
“你和他……还好吗?”他忽然问。
关弥怔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
她太意外闻励会问这个了。
闻励唇边泛起苦涩,他别开脸,“你能觉得幸福,那就很好。”
他继续往前走,“那时候听到你说你爱他,我确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么久了过去,我也该释怀了。”
他转身,像从前那样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就送到这里吧,弥弥。”
关弥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里。她低头长舒一口气,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沈晏风发来的的短信。
[聊天还愉快吗?]
她眉头一皱,立即环顾四周,指尖飞快回复:[你又监视我了?]
沈晏风没回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但关弥气他又这样做,连着发了好几条。
[你和闻励说过什么?]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爱你了?]
过了快十分钟,他才回过来:[把微信登上。]
关弥重新登录了旧微信号,消息提示不断弹出,等页面稳定后才操作。
沈晏风:[登了没?]
她:[1]
沈晏风发来一段一分多钟的黑漆漆视频。保险起见,她戴上耳机。
视频里先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细响,随后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弥弥,再说一遍爱谁?”
静默片
刻后,是她半梦半醒地回应:“爱你……”
“爱谁?”他耐心诱导。
“爱你……”
“有多爱?”
“很爱……”
听完后,关弥满脸问号。她绝对绝对没有说过这些。
沈晏风又发来消息:[第二次做完后,你亲口说的。]
[我没有作假。]
第二次?
关弥:[你觉得我真的是对你说的吗?]
[监视我的人明天要是还在的话,你就别去三亚找我了。]
第50章
沈晏风的新消息在屏幕上亮着:[他是在保护你。]
关弥不解,除了他想满足自己的掌控欲外,谁会来伤害她?
[谁会伤害到我?]
除非他能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否则她绝不要接受这种监视行为。
又继续有消息跳出来:
[背着我聊什么了?]
[还在你家吃了晚饭?上周我去,你连门都没让我进。]
字里行间都透着铺天盖地的醋意。无论有没有名分,只要闻励还在关弥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就足以让沈晏风失控。
关弥揉了揉眉心,犹豫了两秒后直接把对话框删除,查看起了其他消息。
北京。
沈家客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文斯怡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搭在裙摆上的手用力地蜷缩着。她坐在沈存亦身侧,脸色发白,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玉兰。
沈存亦的掌心覆在文斯怡轻颤的手背上,无声地支撑着她。
主位上,沈闵岩面色沉肃,周身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而立在他边上乔秘书,面容沉静如水。
邵歆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目光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如果没有和沈存亦的事,她真的会把文斯怡培养成暇瑜以后的左膀右臂。一个雷厉风行、敢闯敢断,一个心思缜密、稳扎稳打,将来把邵氏交到她们手上,定能稳稳撑起一片天。
可她始终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姑娘会和她的大儿子谈了这么久的恋爱。这次甚至还是因为无法放下这段感情,才愿意被沈晏风的人带回来。
她凝视着文斯怡,冷然道:“斯怡,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一直以来我有多看中你。如果你今天还是不愿意和存亦分开,沈家会立即推进与陆家的联姻。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是回到邵氏继续你光明的前程,还是甘心做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文斯怡脸色倏地惨白,嘴唇微微颤动着,却倔强地没有出声。
沈存亦斩钉截铁地开口:“我不会和陆家那位结婚。斯怡是我早已认定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
沈闵岩放下茶盏。
齐秘书像是听到了什么指示,语气平和地说:“文小姐,听说丽水最近在搞茶叶产业整顿。令尊的茶厂,各项手续都齐全吧?”
他继续道:“这种地方产业,最怕遇到政策调整。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伤筋动骨。”
沈晏风面色寡淡地坐在一旁,与客厅里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他随意交叠着双腿,整个人松弛地靠在扶手椅里。
只不过他频频看向手机,耐心在一直未亮的屏幕中逐渐散失。
到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时撂了句话,“翻来覆去,也就是会点威胁人的手段。”
闻言,沈闵岩冷冷瞪向他:“杨叔,从今往后,不许沈晏风踏进沈家半步。”
沈晏风嘴角噙着笑,单手抄着兜,闲闲地迈步离开。
求之不得。
/
卢楷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代柔昨天和比完赛的廖逸海一起回国了。
卢楷在一周前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的接风洗尘宴。代柔不爱社交、不喜嘈杂,他便把宴席设在自己的别墅,只请了寥寥几位密友,图个私密温馨。
此时,卢楷正细心为代柔布菜,夹了块鲜嫩的鱼腹肉到她的碟中,转头看向对面一直盯着手机、脸臭到极致的沈晏风。
“你光看手机没用啊,去把人给带回来呗。这好不容易找到了,难道就不怕她再跑一次?”
代柔抿了口红酒,温柔笑着:“听说你和你大哥的感情路都不太顺?”
廖逸海晃着酒杯,戏谑道:“何止不顺,人家姑娘根本不吃他这套。死缠烂打也没用,关弥完全不接招,看见他就躲。”
“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卢楷俊逸的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沈晏风淡淡地瞥了眼不吭声的代柔一眼,轻嗤:“没看出来。”
“我倒是觉得距离产生美。”廖逸海放下酒杯,一脸认真,“你给她些时间和空间,别总在她眼前晃。说不定哪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就主动来找你了。”
“要多给点耐心去等。”
“这招真损,就不怕等着等着就等到结婚请柬了?”卢楷挑眉,“可别忘了关秘书是他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
这件事他今年年初才知晓。当时在风博年会上听总裁办的人闲聊,说关弥的前任相貌出众,他好奇多问了几句。后来按时间线梳理,又派人去江城打听了点消息,很多事情就很明了了。
想到这里,卢楷不由暗叹,他哥们果然不按常理出牌,看上了便要去争抢,且志在必得,不管别人死活。
可这事说白了他也有责任。当初要不是他多嘴,非说沈晏风对关弥有意思,或许也不会促成后来这一系列事情。在这段关系里,他也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沈晏风没搭理他们。
他们说得没错,他确实抢了。在他信奉的法则里,得不到就夺取,天经地义。
他放下几乎没动过的筷子,再次拿起手机。
聊天框里最新的两条依然是他发出的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对面没有任何回复。
他滑动屏幕,向上翻了翻。
是因为他没回她那句“谁会伤害到我”吗?
他莫名笃定,她打下这句话时,心里一定带着那句没说出口的前缀——“除了你”。
再继续往上翻,他自虐般地盯着她那句“你觉得我真的是对你说的吗?”
他当然能听出这话里带着置气的意味。但他不得不承认,关弥说得没错,那句话确实不是对他说的。
那晚的记忆深刻得刺眼。因为太激烈,关弥晕过去好几次,最后一次甚至失噤在他身上。
就在他抱着软绵绵的她清理时,忽然听见她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呓语:“闻励,你今晚怎么这么用力啊……”
那一瞬间的冲击,不亚于被人迎面甩了一记耳光。
等把她收拾干净,看她浑身泛着粉红、乖巧蜷缩的模样,心里的气到底还是消了大半。
人一放松就爱做些多余的事。他抱着几乎睡着的她亲了又亲,轻声问:“弥弥,你爱我吗?”
她迷迷糊糊地应:“爱。”
如果在这里结束就好了。偏偏她又接了一句:“我爱你呀……闻励。”
所以才有了那段视频。就当他在自欺欺人吧。
思绪回笼,沈晏风仰头喝完把杯子里的酒,抓起手机径直上了二楼。
他站在泳池边,感受着酒精在血液里灼烧。
喝了酒自然不宜游泳,但他还是纵身跳了进去。
“噗通——”
水花四溅。他很快浮上水面,游回池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关弥的视频。听着等待音,他目光紧盯着屏幕。
视频接通时,关弥看见沈晏风浑身湿透地浮在水中,碎发黏在额前,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今晚在卢楷家里有聚会,明显是喝了不少的酒。
她嘴唇小幅度地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很快就闭上。
终是沈晏风没沉住气,嗓音低哑:“我喝酒了。”
“看出来了。”关弥淡声,“你觉得自己活够了,所以才在酒后游泳,还特意让我见证?”
沈晏风移开视线,对着墨色的夜空溢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
“从现在起,不会再有人跟着你。”他说,“这几天我得去国外出差,不会去三亚打扰你。”
他扭过头,眼里并无笑意:“开心吗?”
说完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关弥静静注视着他的侧脸,随后移开目光,没有作答。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冷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传来水波晃动的声响。关弥用膝盖支着下巴,重新看向屏幕。
沈晏风走了过来,一把将湿发全部向后捋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挺的眉眼。
他举起手机,脸凑近了些,“
收回那句话,行么?”
他说话声很低,像是在小心翼翼恳求着。
关弥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哪句。望着屏幕里湿发凌乱却依然英俊得过分的男人,想到他刚才的低声下气的态度,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先上岸。”她说。
/
关弥回到三亚的第三天,天色就陡然变了。
起初只是天际线尽头堆积起厚重的灰色云层,海风带着不同寻常的气味。
杜湘打来电话说:“这次台风真的要来了!你快去囤些吃的,关好店门回家躲着。”
昨晚沈晏风也告诉了关弥三亚的天气变化,还说让人过来接她去沈老爷子那边避避。她自然是没答应。
今早一醒,关弥就去采购了干粮,顶着渐强的风赶回书店,拿出之前备好的防水胶带,在玻璃墙上仔细地贴出米字形,据说这样能增强玻璃的抗风能力。
隔着玻璃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她强压下心中的害怕,迅速把书架下层的书全部搬到安全的地方。
不过半日,台风预警便从蓝色一路跳至红色。
狂风如同失控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书屋的玻璃墙,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
把书全都搬好后,关弥浑身都热出了汗。她拿起东西正要离开,却亲眼看见外面碗口粗的树枝被轻易地折断。再回头一看,远处的海面变成沸腾的墨池,滔天巨浪一遍遍吞噬着海岸线。
雨还没下,或许还能跑回去。
但这个念头刚闪过,整个书店突然陷入黑暗。
断电了,与此同时,暴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书店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关弥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关好店门,用尽全身力气把咖啡工作台一点点推到门后抵住,然后拎着包冲进书屋里的小仓库。
仓库很小,但安全感十足,外面的狂风暴雨声在这里变得模糊。她缩在堆满了东西的角落里,用一条薄毯裹住自己。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她看见沈晏风发来了十几条消息,正要回复,信号却彻底中断。
约莫四十分钟后,风雨声似乎小了些。关弥从仓库里出来,判断最危险的时段可能已经过去。
她费力地推开抵门的工作台,慢慢打开了店门。
街道上一片狼藉,断枝、碎石和不知从何处掀来的杂物铺了满地,积水没过了脚踝。
她转身把工作台重新抵好,最后看了眼书屋里的东西。
“祝你们好运吧。”
把背包抱在怀里,关弥低头冲进风雨中。
幸好这风没有突然增强。回到家,她赶紧用冷水冲干净脚上的污泥,换了套衣服。
果然,更猛烈的风雨还在后头,整夜都没有停。
停电停水没信号,就这样过了一夜。
隔天中午,雨还在下,但台风似乎已经过境。
关弥惦记着书屋里的书,迫切地想过去看看。但走到阳台一瞧,楼下的积水已深到大腿,根本就出不去。
她去房间看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一直等到快傍晚,信号格终于亮起。看着还剩一格电的手机,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充电宝。
充上电后点进微信里,沈晏风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半夜一点多,说他已经落地广州机场,之后便再无音讯。
意识到他可能要冒险过来,急忙回复:[你现在在哪里?]
这次台风也波及了广东多个城市,海陆空交通基本瘫痪。如果是开车过来,实在太过危险。沈晏风落地那会儿,正是风势最猛的时段。
消息发出后,她没干等,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关机。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窗外浑浊的积水拍打着楼体,那声音听着让人心神不宁。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镇上的干部才带着几个年轻人,用铁锹疏通了堵塞的下水道。柴油抽水机的噪声中,积水终于退去大半。
关弥走到阳台,看见邻居们正忙着从屋里推出泡水的摩托车。空气中弥漫着洪水退去后特有的土腥味。
她忽然记起了刘特助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脱口而出:“沈总呢?”
“关秘书?”刘特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直接回北京了,沈总没让我跟去广州。不过你别担心,半个小时前他搭上了好不容易找来的船,现在应该正在海上。手机大概是没电了。”
关弥举着手电筒来到书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那面贴了米字胶带的玻璃墙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地的泥水,几个书架被掀翻。
她这趟来就是来干活的。她把手电支在柜台,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所幸大部分书都及时搬到了角落的高处,泡坏的多是些陈列用的杂志。
她每忙一会儿,就要去拨一次电话。
还是关机。
直到深夜,几个手电筒都没电了,关弥点上了蜡烛。
其实这些都可以等到天亮再收拾。但她必须让自己不停地忙碌,否则心头那份悬空的焦灼,片刻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