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素仪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郁瑾手上的血,非但没有冷静,反而像是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尖叫起来。
“杀人了,你要杀我,拿开,把那些碎片拿开。”
她的叫声引来了走廊上的护士。
一个护士快步跑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郁瑾流血的手,吓了一跳。
“金阿姨,怎么了?啊,郁小姐,你的手。”
护士连忙上前试图安抚几乎要从轮椅上跳起来的金素仪。
“金阿姨,冷静点,没事了没事了…”
但金素仪依旧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挣扎着。
混乱中,一个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怎么回事?”
司徒遂年正准备下班,换了一身衣服走了进来,一身质感很足的深灰色休闲装。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瞬间明白了情况。
他看到郁瑾捂着流血的手站在一边,脸色苍白,而金素仪正在护士的阻拦下剧烈挣扎。
“司徒医生。”
护士像是看到了救星。
司徒遂年快步走到金素仪面前,声音冷静。
“金阿姨,看着我。”
金素仪的挣扎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看向他。
“看着我,深呼吸。”司徒遂年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金素仪的哭闹,“对,慢慢呼吸,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他一边用语言安抚着金素仪,一边对护士使了个眼色。
护士会意,立刻从口袋里取出备用的一次性注射器和小剂量镇静剂。
在金素仪被司徒遂年吸引注意力的片刻,护士动作迅速地完成了注射。
药效发挥得很快,金素仪的哭闹声渐渐低了下去,挣扎的力道也变小了,眼神开始涣散,最终脑袋一歪,靠在轮椅背上昏睡过去,只剩下粗重而不平稳的呼吸。
房间终于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气里尚未散尽的紧张感。
司徒遂年松了口气,这才转向郁瑾。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捂着的手上,眉头微蹙:“手受伤了?我看看。”
郁瑾这才从刚才的惊吓和混乱中回过神,慢慢松开手。手背上那道伤口不算深,但挺长,还在细细地渗着血,周围有些红肿。
司徒遂年看了一眼,语气不容拒绝:“跟我来处置室清理一下,需要包扎。”
郁瑾看了一眼昏睡的母亲,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有些犹豫。
“这里护士会处理。”
司徒遂年说道,已经率先朝门外走去。
郁瑾只好跟上他。
处置室就在走廊另一端。
司徒遂年推开门,打开明亮的灯。
他示意郁瑾在处置台边坐下,自己熟练地戴上无菌手套,取出碘伏、棉签和纱布。
他拉过郁瑾的手,动作轻柔却稳固。
他用镊子夹起沾了碘伏的棉签,低头仔细地清理伤口。
碘伏接触伤口的刺痛让郁瑾轻轻“嘶”了一声。
“忍一下,很快就好。”
司徒遂年说道,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温和了些。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尽量避免弄疼她。
清理完伤口,他拿起一小块无菌纱布覆盖上去,然后用医用胶带仔细固定好。
整个过程中,他都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的手。
灯光从他头顶洒落,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专注的侧脸。
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穿着休闲装的他比工作的时候要温和近人,在这种情境下,显露出一种格外令人安心的专业和温柔。
郁瑾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清爽的皂荚香气。
他的手很稳,指尖隔着薄薄的无菌手套,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带着温凉的触感。
“好了。”
司徒遂年处理好最后一条胶带,却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
他抬起头,看向郁瑾,眼神关切,“这几天尽量不要沾水,每天换一次药,如果红肿加重或者疼痛不止,要及时告诉我。”
他的目光很深,落在她的脸上,似乎不仅仅是在叮嘱伤势。
“照顾这样的病人很辛苦,尤其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尤其是当你独自承受的时候,有我在,你不必事事都硬扛着。”
郁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司徒遂年却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足以让她停顿。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也更温柔:“郁瑾,有时候,可以试着依靠一下别人。”
这句话里的意味已经超出了医患之间的普通关怀。
郁瑾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司徒遂年他……
就在这时,处置室虚掩的门被完全推开。
周津成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显然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过来,身形挺拔,脸色却有些沉。
他身边站着笑容可掬的院长。
两人似乎正准备经过,院长正说着:“周先生您放心,您捐赠的那批最新监测仪器我们一定优先给金阿姨的病房配备上,对她的病情监测肯定大有好处……哎?司徒医生,郁小姐,你们这是?”
院长的话音顿住,看到了处置室里的情景。
周津成的目光锐利地扫进来,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司徒遂年握着郁瑾手腕的那只手上,然后是郁瑾手背上醒目的白色纱布,最后是两人之间那过于接近的距离。
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下颌线绷紧,周身的气压仿佛瞬间降低。
司徒遂年松开了手,神态自若地转过身,对着院长和周津成微微颔首:“院长,周先生,郁小姐刚才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手,我帮她处理一下。”
郁瑾也立刻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把手背到身后,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住一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周律师……院长。”
周津成的视线在她包扎好的手上一掠而过,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表示。
他没有回应司徒遂年的解释,也没有询问郁瑾的伤势,只是转而看向院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院长,刚才说的事情,就麻烦您多费心。”
院长是何等人物,立刻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连忙笑着打圆场:“周先生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金阿姨在这里,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们一定提供最好的医疗和护理。”
周津成微微颔首,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郁瑾和司徒遂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界定。
“她是我岳母,我自然要多上心,这五年,也多亏了院方的照顾。”
院长连连点头,笑容更深,语气带着几分熟稔和保证。
“明白,明白,周先生您放心,这五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我们都记在心里呢,肯定给金阿姨最好的待遇,绝不会怠慢!”
周津成没再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郁瑾,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对院长道:“那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我送送您。”院长连忙道。
周津成转身,迈步离开,背影挺拔冷硬。
院长赶紧跟上。
处置室里,只剩下郁瑾和司徒遂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郁瑾心神震荡,她听见周津成自称是女婿,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
他简直是疯了。
什么女婿不女婿,褚家没有他这样的女婿。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不怕她爸爸,他所谓的恩师,从墓碑里爬出来找他算账吗?
司徒遂年看着周津成离开的方向,眼神微闪。
他收回目光,看向有些失神的郁瑾,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似乎淡了些许。
“伤口记得别沾水,回去好好休息。”
郁瑾怔怔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拎着包,独自走出疗养院。
她下意识地用未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另一只手背上的纱布,有些痛,她忍不住皱眉。
正想沿着人行道往公交站走,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