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很大,甚至捏得她腕骨微微发疼。
郁瑾一惊,下意识地要挣脱,却被那股力量不容分说地拽着,踉跄了几步,直接被拉进了疗养院旁边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里。
巷子很窄,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路口一点微弱的路灯光漫射进来,勾勒出对方挺拔冷峻的轮廓。
是周津成。
他松开了手,但并未退开,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几乎挡住了所有去路。
他身上独有的雪松清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取代了刚才在处置室里闻到的消毒水味。
郁瑾稳住呼吸,抬眸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只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正锐利地盯着她,充满寒气。
“你怎么在这?”他开口,声音比晚风更冷,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询问。
郁瑾揉了揉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语气平静:“来看金阿姨。”
周津成的视线在她揉手腕的动作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回她脸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讥诮。
“以什么身份?金素仪朋友女儿的身份?”
她是来看望金素仪的,还是来找旁人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他微微向前倾身,压迫感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这个身份,是不是用得太过热切了?嗯?”
郁瑾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他在质疑她探望的频率和动机。
她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光线昏暗,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目光深处的审视和冷意。
“她情况不稳定,需要人多陪着。”
郁瑾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
“而且,这似乎与周律师无关。”
“无关?”
周津成极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鼻音很轻,像是自嘲。
巷子里的空气似乎又冷凝了几分。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依旧平淡,却像冰层下潜藏着暗流。
“手怎么了?”
郁瑾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身后缩了缩:“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下。”
“是吗。”周津成的语气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看来司徒医生很热心,亲自为你处理这种小伤。”
他终于提到了司徒遂年。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今天的天气,但郁瑾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底下的一丝异样。
不是愤怒,不是质问,像是吃醋…
他是在吃醋吗,还是只是为了所谓男人的面子。
她忽然明白了。
他刚才看到了司徒医生握着她的手腕,看到了他们之间那片刻不寻常的靠近。
他现在所有的质问和冷意,根源或许都在那里。
他不是真的关心她为什么又来看金素仪,他是在意司徒遂年的触碰,在意她与另一个男人之间看似亲昵的氛围。
这个认知让郁瑾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有什么资格在意?
只是因为她跟他上过一床,他就觉得她该属于他。
“司徒医生只是尽医生的职责。”
郁瑾解释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恰好碰到,就帮忙处理了。”
“职责?”周津成声音沉沉,凝视着她的眼睛,黑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不止,“包括握着病人的手腕,低声细语地叮嘱。”
他果然看到了,也听到了。
郁瑾抿紧了唇。
他当时明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原来都记在了这里。
“周律师到底想说什么?”
郁瑾不想再绕圈子,直接问道。
她清冷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直视着他。
周津成看着她坦然甚至带着点疏离的目光,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
他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些,却没有立刻回答。
巷子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碰她受伤的手,而是再次精准地抓住了她刚才被他攥过的那只手腕。
这一次,力道控制了些,不再弄疼她。
他的指尖微凉,透过她薄薄的衣袖传递过来。
郁瑾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动。
周津成低下头,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得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点几乎被完美隐藏的、翻涌的暗色。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压得极低,像冰冷的丝绸滑过肌肤。
“郁瑾,你不是要跟我做交易吗,好啊,我答应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又猛地移开,看向她的眼睛,里面的情绪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冷和警告。
“但是跟我做了交易,”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的手和胳膊,就不是别的男人能随便碰的。”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她的手,像是触碰了什么厌弃的东西,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
所有的压迫感和那瞬间泄露的异常情绪都消失不见。
他又变回了那个高冷疏离,喜怒不形于色的周律师。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未乱的西装袖口,动作优雅而冰冷。
“车在路口。”
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她,转身,迈着沉稳而冷漠的步伐,径直走出了小巷,消失在昏暗的光线尽头。
郁瑾独自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她缓缓抬起自己受伤的那只手,看着上面的纱布,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尊府大门,门卫亭的保安探出身,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周先生,周太太,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落在先后下车的周津成和郁瑾身上,语气热络。
“先生这是特地去接夫人下班了吧?感情真好。”
周津成关上车门,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脚步未停,径直朝着单元门厅走去。
郁瑾跟在后面半步的距离,闻言只是睫毛微颤,沉默地垂下眼帘,没有应声。
他们之间算什么,合租不算合租,情人不算情人。
保安似乎早已习惯这对夫妻的沉默寡言,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玻璃门。
电梯匀速上升。
周津成站在前方,身姿挺拔,目光平视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郁瑾站在侧后方,能闻到他身上带着凉意的气息,和她自己身上从疗养院带回来的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周津成率先走出,拿出钥匙打开厚重的入户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小小身影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郁瑾的腿。
“妈妈!”小景仰起脑袋,软糯的声音里满是依赖和开心,“你回来啦!”
郁瑾脸上清冷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她弯腰将女儿抱进怀里,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嗯,妈妈回来了。”
小景搂着她的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认真地问。
“妈妈,你是不是又去看外婆了?外婆今天好些了吗?她认得你了吗?”
郁瑾一愣,身体僵硬住。
她没想到小景会问出这样的话,她沉默不语,回头去看身后的男人。
周津成站在玄关处,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正背对着她们,将外套挂进衣帽间。
转身看她,黑眸冷沉。
外婆?
她还真打算代替褚南倾,给金素仪当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