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声控灯不合时宜地熄灭了。
苏亦水慌乱中把箱子碰倒了,杂乱的头发丝看上去比纸箱的形状更糟糕。
声控灯重新亮了。
她失去重心后跌入一双深邃的眼中,虚无、冰冷、寡淡、了无生气,带着暗淡光彩的黑色瞳仁,尽管他的肤色很白,但却给人一种阴沉沉的印象,他穿着幽暗的衬衫,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每一根的位置都像是精心打理过,恰到好处地分布在眉骨附近,与窄镜框形成一个幽深的遮住眼睛的投影。
下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着,依稀能看出口罩下面的轮廓异常英挺,会让人产生奇异的遐想。
眼镜框和衬衫,散发着名为“哲学”的草木质地。
他的衬衫袖口被挽起了半截,甚至连衣袖上的褶皱都一丝不苟地保持对称,露出了半截手腕,青绿交错的血管像蜻蜓翅膀上的纹路。
苏亦水观察到他腕侧贴着透明创可贴,伤口应该不浅,棉片层依稀渗出血晕。
充满了可怖的美感。
他,会不会是《美国精神病人》里的变态杀人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苏亦水有那种会把隔壁邻居幻想成反派的毛病。
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苏亦水只有在家才横,在外面并不擅长与陌生人搭话,尤其是男性。
“那个,我等下就把快递盒处理了。”苏亦水的动作利落,迅速把较小的飞机盒叠在一起,假装忙碌。
“嗯。”他就这么浅浅地答了一声,声音如同干邑一样柔和、醇厚。
良久,场面又同循环往复不停明灭的声控灯一般陷入尴尬,楼道安静地能听见纸箱里残存泡沫滚动的声响,对面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似乎看出了苏亦水仍想偷懒的侥幸心理,就这么硬生生扛着尴尬的处境,不动声色地监督她。
半小时前,梁崇原正坐在回宴北的飞机上。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他就被纸箱的气味攻击了。
梁崇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他就站在电梯里,静静地拨通了物业电话。随后下楼去车里取出口罩戴上。
苏亦水就是在这期间内接到物业电话的。
楼道里的灯光冷硬,照得那些纸箱像一堆沉默的、臃肿的怪物。而她,正被另一个更冷的“怪物”监视着。
其实苏亦水原本就想出门把那些垃圾处理掉的,现在这样,被一个陌生且极具压迫感的男人无声监督着,反倒让她生出了逆反心理,浑然诞生出一股子不惧强权的勇气。
就好比明明自己刚写完作业,拿出手机玩一会儿,就被家长逮住,教育道:“怎么还不好好学习。”
主动选择做某事和被动要求去做某事,二者在能动性上有本质区别。
苏亦水可以自己把整个楼道哪怕是安全通道都打扫一遍,但坚决不接受带着满足他人要求性质的“特殊监督”。
她绝不低头。
苏亦水一骨碌从高至肩膀的纸壳堆里跳出来,把靠近电梯中轴线的那些箱子都往家里搬。
察觉到她的靠近,梁崇原后退半步,始终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
他这才看清她的全貌。
蓬松的长卷发把整个身体网住。宽大的卫衣下面有一节睡裙,晃荡着,显得衣服更加空洞,露出的四肢看上去纤细而轻盈,骨骼似乎是羽毛中空的质地,由风塑造,而年轻结实的肌肉,却蕴藏力量。
她看上去生病了。
和那些在运输中被暴力摔打无数遍的快递盒相比,她是个易碎品。
直到电梯发出声响,梁崇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注视很是冒犯。他的目光游移至别处,脸上掠过一丝细微的歉意。
“我收拾好了。”苏亦水拍拍手,站直了身体,一只手斜靠在电梯门框边,坦坦荡荡地对他说。就好像把背挺直一点,对面那个189大高个就看不到她身后的垃圾堆似的。
梁崇原:“?”
他的瞳孔轻微地收缩了一瞬,露出一丝未来得及遮掩的错愕。
苏亦水向前跨一步,用脚尖从电梯门缝儿划了一条中线,理直气壮道:“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家,这条线往左是你的地盘,往右都是我的,我这些快递绝不会跑到你那边去。”说着还拍拍胸,小学生式地保证自己绝不越过三八线。
梁崇原:“??”
苏亦水双手抱胸,护着身后的快递盒,补充道:“这些东西都是我要拿来卖钱的。”她假模假式的小表情很是生动。
在感知到对方并未散发攻击性气息后,苏亦水收起了最开始的害怕,变得理直气壮。
梁崇原漠然:“作为邻居,我没有义务提醒你遵守公共秩序。”
音调依旧没有明显的起伏:“你的快递盒虽然没有影响到出入,但电梯内禁止吸烟。”
意思是快递盒的味道影响了他?这人是狗鼻子吗!苏亦水只觉得一股火气窜上来,她把手中的纸箱往地上一跺。他的语气越平静,她就越能感受到那种居高临下的嫌弃。
苏亦水的这个隔壁邻居一直一直在挑衅她。
又不是一直放在这儿不扔了,什么意思啊?鄙夷我,说我没有公德心?她的鼻腔里仿佛真的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混合着新纸箱的油墨味,搅得她心烦意乱。这人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更何况现在又没有工具,一趟一趟送下楼,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大哥,我把箱子折叠起来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现在还没有托运的工具。”她不耐烦地回敬道。
梁崇原被大哥两个字生生砸老了半岁,他差点以为自已手臂上纹了青龙白虎。梁崇原满脸狐疑地看着她,只是一个把快拆开折叠压扁的动作,她却做得很僵硬,全场一直使用左手,弯腰时也习惯性线下蹲。
而这一切,这些都是苏亦水的小把戏,她为了逼走他,充分发挥懒人必备技能——磨洋工。
梁崇原见她开始认真整理,就准备回家了。
刚转身苏亦水就对着那个黑色背影做鬼脸,才气顺了一点,满是怨气地小声嘀咕:“小气鬼,就只知道嘴上说说,也不知道帮个忙?”
梁崇原准备回家的脚步顿了顿。
当面蛐蛐被他听见了!
苏亦水假装不甚在意地哼起了歌。
“那个,你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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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梁崇原和刚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鬼精如苏亦水也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对家人屡试不爽的撒泼大法还能作用到陌生人身上。
他居然出乎意料的乖巧?
苏亦水呆呆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纸盒,退后两步。
结果,那个人还真就听话地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了。
梁崇原的视线完全停留在眼前的被拆扁的纸盒上,甚至还认真示范道:“这样,用扎带绑起来。”
他一本正经整理纸箱的样子,简直叹为观止。苏亦水还没见过像他这样把快递纸箱加工成艺术品的人类。
梁崇原停顿一下,抬头看她,问到:“你不是要留着卖钱?”他好像真的相信了这句玩笑话。
苏亦水都怀疑自己有什么言出法随的超能力了,这人怎么能如此听话?
画面太诡异了,让她更加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苏亦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我帮你扔掉?”他甚至还要征求苏亦水的意见,用一种极为妥帖的温柔语气问她。
“嗯嗯。”苏亦水懵了,囫囵回道,“谢谢。”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男人两只手轻松拎着纸箱的背影。
苏亦水的纸箱全然消失了,心里却不觉得轻松,就好像防御堡垒少了一层,眼下她和奇怪邻居就只隔着两扇薄薄的铁门了。
别有目的?图谋不轨?苏亦水有些惊恐。从小到大,追她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都让她感到害怕和不适。
苏亦水仔细回想刚刚的画面,与其说对自己感兴趣,不如说对自己家的垃圾更感兴趣,他行动时眼中闪过的是诡异的兴奋,做手术般精准将纸箱切割折叠……
糟糕,可别被怪人给缠上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电梯门又响了。
苏亦水惊恐地赶紧把自家大门关上,透过猫眼望出去。
来人好像不是他。
“咚咚——”一张人脸猛地靠近。
“您好,是2102业主,苏小姐吗?我是温水湾三号管家。”
她打开门。
物业小哥手上还带着一辆拖车,看样子是专门打算帮她收拾东西来的。
“苏小姐您好,我看您门口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
“嗯,刚刚弄好。”
苏亦水不是那种故意找茬,给他人工作增加麻烦的人,她唯一随意使唤的只有哥哥。
苏亦水鞠躬道歉:“抱歉,让你白跑一趟。”她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递给他。
“啊,没关系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不需要推车的话我先走了,有需要再联系我。”物业小哥也是欣然接下了矿泉水。
“对了,给你打电话的是2101的住户?”苏亦水循循善诱,“他没生气吧?”
“没有,梁先生脾气特别好。”物业小哥收了瓶水,碰见个温柔的业主,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哦,这样啊。”苏亦水语气浮夸,弄得跟自己没见过梁先生似的,“希望他不要觉得自己遇上一个麻烦的邻居。”
电梯铃响,物业小哥毕恭毕敬说了句:“梁先生,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