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夏荫看着李清白发灰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阿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方才在茶肆,有些话我并未说透,就是怕你……”
“我明白。”李清白声音有些飘忽,“孰是孰非,我心里有杆秤,不会是非不分的。”
可话音落下,心头那份对谢昭的愧疚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利用了他的信任,出卖了他的动向,即便顶着家国大义的名头,背弃挚爱之人所带来的刺痛依旧刻骨铭心。
马车行至云罗坊前停下,李清白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对夏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既然说了要给他买暖耳护膝,总要挑些像样的。”
进了铺子,她看得格外仔细,指尖拂过一件件用料考究的成品,最终停在一副用上等玄狐腋下细绒制成的暖耳上。
护膝则选了厚实耐磨的青哆罗呢面料,内里絮了厚厚的丝绵,针脚细密匀称。
这两样,几乎是铺子里最贵最好的了。
她想象着谢昭戴上它们的样子,眼前浮现出他的眉眼,心口一阵闷痛。
“包起来吧。”她轻声对掌柜吩咐。
付钱时,她又看到一旁摆着给小娃娃用的、做得格外精巧可爱的兔毛暖耳,心下微软,也给知雨挑了一对。
转头见夏荫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便对掌柜道:“再拿一副青缎面、灰鼠皮里的男式暖耳来。”
接过那副用料扎实、样式简洁大方的暖耳,她转身便塞进夏荫手里。
夏荫一愣:“这……”
“拿着吧,就当我报答你。”
夏荫如获至宝地收入怀中。
二人回到霁园时,已是午后。
谢昭还未回府,李清白便心不在焉地去了琢玉书屋给知雨读话本子。
平日里扣人心弦的字句,此刻仿佛戏水的游鱼摇曳不止,怎么也钻不进心窝子。
知雨仰着小脸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答得含糊其辞,脑海中反复闪现的,是父亲憔悴的模样,唐琰锐利的眼神,更是谢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面容。
直至夜幕降临,明烛亮起,谢昭才携寒风酒意归来。
“等久了?”他声音如常,将手中一个精致的油纸包放在桌上,“路过桂香斋,瞧见新出的栗粉糕,想着你或许爱吃。”
李清白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又看他风尘仆仆却依旧对自己含笑的模样,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好不容易捱到饭毕,便逃也似的回了房。
她走后,元旌领着一名眼线入内。几句简短的问询后,那人恭谨禀报:
“爷,夫人今早确实出了门,借口采买暖耳护膝,在‘清源茶肆’逗留了近一个时辰,与唐琰唐御史及一位面生的中年男子会面。据远处盯梢的人描述,那中年男子的身形样貌,与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葆葆大人极为相似。”
那人又絮絮说了一阵,元旌眉头紧锁,看向谢昭。
谢昭眼中并无多少意外,只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与无奈,低叹道:“他们……还是太心急了。这般急切地出手,即便侥幸让金一丰落马,也不过是断许灵阶一指。圣上也好,许党也罢,随时可以再派一个‘张一丰’、‘王一丰’来接任都运一职。于大局,不过是隔靴搔痒,根本掀不起多大风浪。”
正沉吟间,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几人停止交谈,推开房门,正是去而复返的李清白。
谢昭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怎么又过来了?”他语气自然,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品上。
“给你,”李清白将东西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天寒露重,我怕你冻着,特意为你买了这些。”
谢昭双手接过,指尖在那触手温软的玄狐细绒上轻轻拂过,温声道:“很暖和,让你费心了。”
李清白敏锐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上空空如也,腰间也少了那块翡翠玉佩,不由得心头一紧,脱口问道:“你手上那枚黑玉扳指,还有腰间的玉佩……怎么不见你戴了?”
谢昭微微一怔,随即坦然道:“暂时当掉了。”
“当掉了?”李清白面露诧异,“你最近很缺钱吗?可是资金上出了什么问题?上月损失的那批盐,是不是影响很大?”
“无妨。”谢昭语气豁达,“做生意嘛,本就是如此,既要‘斤斤计较’,也要‘拿得起放得下’。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这点小风小浪,我还经得起。”
李清白提议:“若是实在艰难,可以去找我爹周转一些。”
谢昭眸光微动,摇头道:“不必。我自有办法解决,你无需为这些琐事烦忧。”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快步走到堂外,禀报道:“爷,古宝轩的闫老板那边……有消息来了。”
下人说话时,并未刻意避开李清白,似是早有授意。
谢昭淡淡道:“说。”
“闫老板说,找到了两位有意向的买家,只是……对方压价颇狠,给出的价格可能要比预期缩水三成。”
“让他不必急于一时,再多寻几位买家,让他们各自报价。”
“是。”下人领命而去。
她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发问:“你在卖什么?”
谢昭随口应道:“不过是些久放无用的古玩字画,寻个合适的时机变现而已。”
“古玩字画?”她显然不信,势要刨根问底,“我自幼也颇喜爱赏鉴这些,能让我看看吗?”
“你确定?”
“确定。”
“好,既然你想看,便随我来吧。”
谢昭领着李清白穿过几重寂静的庭院,来到一处看似寻常的月洞门前。
他并未穿行,而是抬手在门侧一处不起眼的石雕莲纹上看似随意地按了几下,只听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旁边一堵完整的白墙竟无声地滑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谢昭率先步入那片幽暗。
李清白压下心中惊异,紧随其后。
墙内并非想象中的房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短窄石阶,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散发着耀目光晕,如星河倾泻。
顺阶而下,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地下密室,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多宝格与书架,上面整齐地陈列着各式锦盒、卷轴,以及一些用素绸遮盖的物件。
密室中央空阔,角落处整齐地码放着数十个黑漆樟木箱,箱体沉暗,铜锁紧闭,无声地守护着内里承载的重量。
这里便是谢昭从不示人的私库——最惜馆。
"除了我,还没有旁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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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过。"他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李清白揭开绸布,目光被一件件珍宝吸引。
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并蒂莲,花瓣薄如蝉翼,在珠光下几乎透明;
一套翡翠十八子手串,每一颗都翠色欲滴,隐隐泛着水光;
还有座血玉珊瑚,形态奇崛,红艳如霞。
她轻轻展开几幅卷轴。一幅是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笔墨精妙;另一幅则是文徵明的《枯木竹石图》,意境清远。
可更多的,是一些没有落款的画作——节节墨竹,枝干挺拔,带着铮铮傲骨;山水千里,烟波浩渺,自有一番开阔气象。
这些画作虽无名姓,笔力意境却丝毫不逊名家。
李清白指尖抚过那墨竹坚韧的笔锋,忍不住问道:“这些画……没有落款,是何人所作?竟能与李思训、文徵明的画作并列于此。”
谢昭有些羞赧地笑了:“闲时信笔涂鸦,聊以自娱罢了。不过,你手上那两卷也并非真迹,不过是摹本而已。”
“摹本?”
“真迹我也有一些,不过早已‘赠予’各位大人赏玩了。不止这些,还有你方才看到的玉器摆件,如今这最惜馆的绝大多数藏品,都不过是些精巧的仿品,或是些不入流的玩物。”
他环视这满室“珍宝”,眼带讥诮:“这里最值钱、最珍贵的东西,并不在此。”
李清白只觉心跳加速,下意识将目光转向角落那些锁得严严实实的黑木箱。它们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沉重气息。
“那……这些箱子里,又是什么?”
谢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些见不得光,又不可告人的东西。”
他忽然转向她,目光幽深,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你想看吗?”
李清白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
是账册?密信?还是其他足以致命的证据?
她浑身冰凉颤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想”字,紧张道:“既然……既然是不可告人的东西,还是……让它们继续尘封着比较好。”
谢昭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不再追问,转而踱步到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前。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摆放齐整。
“想不想写几个字?听闻你自小饱读诗书,尽可在此风雅一番。”
她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中,摇头道:“天太冷,手都僵了,怕是写不好。”
话音未落,谢昭却已自然地伸出手,将她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拉出,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也是,这地方太过沉郁,不适合你写字。那……不如我替你画幅写真吧?”
谢昭让她在鼓凳上坐下,借着壁上夜明珠的温润清辉,执起案上那支他用惯的狼毫笔,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连片刻,便垂眸落笔。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搁了笔。
“好了。”
李清白起身端详,画中的她坐在朦胧光晕里,神态娇嗔而略显轻愁,笔触简洁却极为传神,将她此刻的心境勾勒得淋漓尽致。
“你画得……很像。”她稳了稳心神,抬眸看他,“这幅画,能送给我吗?”
“自然。”谢昭颔首,语气温和,“不止这幅画,这最惜馆里的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