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意园时,小厨房正在传菜。一水儿娇滴滴的青衫姑娘,一盏盏形制精巧的各色菜肴,流动在碧水红廊之中,仿若风拂画卷,姿态万千。
空气里弥漫着扑鼻的菜香,依她原本的性子,必是一步当做三步走,恨不能大快朵颐。可这短短半日所经历的,已耗尽了她的精神气,唯有在步入拨云堂时,直面许灵阶那双吃人的深瞳,才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谢昭撑住她手肘,在她背后轻轻拍了两下,随即护在她身前。
“大人。”
许灵阶抬袖允他们坐下,挑眉道:“阿昭,有阵子没来,你这园子打理得愈发好了。”
谢昭牵着李清白落座许灵阶右侧,恭谨拱手:“谢大人夸奖,那几个管事的还算能干。”
许灵阶举箸夹起一粒珍珠藕圆,端详晶洁如玉的米粒:“你的手下,个个能干得很,替你走南闯北、无事不成,连我的人都自愧不如啊。”
谢昭喉头微动:“不过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拿钱办事倒也爽快,怎比得过大人您的亲信。”
许灵阶抬箸入口,细细咀嚼:“好东西,还是得慢慢吃啊。”
谢昭赔笑:“是,慢慢吃。”
桌上美食虽比不得京中丰饶,却都是些当地时鲜的爽口菜——水晶鹅、醉蟹、鳝脆、烫干丝、鱼饼虾球、银苗豆芽、芙蓉粥、梅花糕、油鸭蛋……许灵阶吃着吃着,脸上竟有了笑意,再看这小夫妻俩,一个忙着夹菜,一个堆菜成山,禁不住发问:
“怎么,她这是胃口不好?”
“谢大人关心。她……许是有些积食。”
“哦?是你那包糖板栗害的?”
李清白脸微微红了,谢昭有些窘迫:“什么也瞒不过大人您的耳目。”
“要我说,还是你招待不周啊。明日自在园赴宴,你把阿越带上,保准她吃得尽兴。”
谢昭脸色微变:“她?小门小户的女儿,哪里上得了这种台面?还是不去的好。”
“欸,此言差矣。明日见卿也去,要员们的家眷都在,你若形单影只,岂不是不给韩老面子?”
“大人,想来……”
谢昭话音未落,李清白却一口答应下来:“那就依大人所说。”
许灵阶视线之外,他狠狠剜了她一眼。
……
意园占地虽不比霁园,依靠灵活精妙的布局,亦是巧夺天工。
入园经一细狭走道,西面四季海棠雍容热烈,簇拥“朗逸厅”,东面翡翠竹海清雅怡人,掩映“鸣鹤馆”,尽头处横亘“一鉴开”太湖石群,尔后得见主厅“拨云堂”。
西北向可见“依柳轩”、“邀月舫”、“忘归廊”、“乐乎堂”,东北向可见“静思廊”、“玉茗园”、“深深堂”、“了了斋”,衣带般的水群“不系舟”环抱其中,间有“豁然”、“濯浪”、“飞花”等亭,错落有致,使人流连忘返。
谢昭命人抱了知雨下去,自己送她回房。不知怎地,连主厅客房都不让她住,把她赶到最远最僻静的“深深堂”,好似她是这里最不受待见的客人。
住什么档次的房间,她倒不在意,只是这里明显“与世隔绝”,完全不利于监视。
她一路都在和谢昭磨嘴皮子,想换个近地儿住,谢昭死活不肯。
“给你住都不错了,我恨不得把你赶出去。”
“嘁,许大人都比你给面子。”
“谁许你答应他的?”
“他都那么说了,你有法子拒绝吗?”
“难道不是你抢我话头吗?”
那些痛苦的回忆在她眼前闪回:“我怕他不高兴,又降下责罚来。”
她捂眼落下一行清泪,又心酸拂去,微微张开的指缝间,谢昭褪下狠戾的外皮,勾身低头站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不安地攒着手:“阿越,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日我若阻拦,知雨只会受更多折磨,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只当他装腔作势:“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他若要知雨的命,你也会拱手相送!”
谢昭不再解释:“阿越,不管怎么说,明日赴宴,你定要谨言慎行,别再出风头。”
李清白语气别扭:“放心吧,我吃好喝好就回江都去,绝不碍您的眼。”
话是这么说,可她早已决定,先把知雨安全送回去,她和夏荫留在太州,势要看看这奸商佞臣玩的是什么把戏。
谢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离开。
……
谢昭虽安排她住得远,也没限制她自由活动,因而在屋内待了不到片刻,她便溜出小院,四下闲逛。来时她已记了路,没一会儿就晃到了知雨檐下,那个讨厌鬼不巧也在。听声音,他正检查知雨的课业,屋内不时传来责骂声,听得她怪心疼的。
谢昭没多久便匆匆离去,看样子又要出府办事。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再三确认无人留意,唤来信鸽通知夏荫,便敲开了知雨房门。
“娘亲!”
她把那愁眉苦脸的小团子高高抱起:“哎哟,小可怜儿。”
小小的一间房,东西倒没短缺。不光没短缺,那桌上堆的书册,都快到她胸口了。
“你爹他真不是个东西啊!你都还在吃药,怎么还逼着你写作业呢?”
知雨把小脑袋埋进她脖颈:“娘亲,爹爹要我奋发读书,将来考取功名。”
“一个盐贩子,管你读书做什么……”她皱眉盯着那些蚁爬似的小字,“这些个破题,是不是写满字就行?”
知雨摇摇头:“不是的,爹爹要我好生答题,说是晚些时候来检查。”
想起谢昭凶神恶煞拿戒尺的模样,她感觉手心痛了一下,无奈拿起卷子:“那……娘亲教你做。”
一、背诵并默写《诗经·魏风·园有桃》
“这个简单,你直接抄一遍就好了。不过,这园子里的桃子,熟了摘下来就好了嘛,还用得着写个诗?文化人就是矫情。”
“娘亲,爹爹会抽查我背诵的。”
“没事,到时候娘亲给你打掩护。”
二、结合《增广贤文》中的语句含义,谈谈你的理解
“既坠金瓦,反顾何益……嗯,这个是说,劝那些富有的人,不要太吝啬,家里面的金瓦,丢了就丢了,别太放在心上。”
知雨看着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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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坠釜甑,反顾何益”,又看着娘亲一脸自信笃定,懵然点点头。
“莫饮卯时酒,昏昏醉到酉……啊,这就是劝人别喝太多酒,喝酒伤身体啊。不过这个人酒量蛮差的,喝的啥啊,从早醉到晚,丢人。等你长大,娘亲教你喝酒。”
“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争他一脚豚,反失一肘羊……你看,功夫差的人,连口米连只羊都争不到,所以你要勤加锻炼,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一人道虚,千人传实……有理!比方说,你爹他体虚是吧,全江都都传遍了……啊,我是说,传的人多了就瞒不住了,以后咱们少跟你爹提这个。”
“贞妇爱色,纳之以礼……这算什么贞妇?看上个美男子,就迫不及待送礼,把人给纳了,贞妇的标准几时变得这么低了?你爹怎么出这种题?这题不写了,不写了。”
……
知雨点头如捣蒜。
虽然爹爹不是这么教的,但娘亲说的都对。
三、翻译
“藏诸闾阎者,君皆得而有之,不必归之府库,而后为吾财也……”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
她两眼都要昏过去。
小孩子的学问也太难了吧!
知雨见她脸色发白,乖巧递茶:“娘亲,歇会儿吧。”
她撇嘴接过,忽听得门外异动,飞速撂下茶碗,挡在知雨身前,凝神警惕注视,袖间机关蓄势待发。
未经传召破门而入的,只能是刺客,为护知雨周全,必杀之。
……
咣!
毫厘之间,她险些动了手。
若不是先看到许见卿,只怕那跌进门的小公子,早已血溅当场。
他身着玄狐裘,头戴六合一统帽,衣饰虽贵重,模样却十分狼狈,整个人都贴在地上,不若行了大礼。抬起头的那一霎,五官甚是清俊,继而咧开一嘴白牙,嘿嘿傻笑,把她看得一愣。
一个陌生的漂亮傻子?
见卿赶忙走上前来,扶起那小公子,致歉道:“谢夫人见谅。我正陪他‘探险’呢,他非要到这儿来看看,我怎么也拦不住,扰了你们兴致,实在抱歉。”
“没关系的,我们也就看看书写写字,打发打发时间。”
“知雨身体好些了吗?”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你是从你爹那拿的解药吗?”
“也不是。爹爹好炼丹,我有时爱看些医书,也就顺便研究下解毒之法。”
“这位……是?”
见卿有些吞吞吐吐:“嗯,这是……与我同出一母的兄长……许之霄。他……儿时受过惊吓,身体有些抱恙,爹爹本不愿带他出来,可他总是爱闹……本来平日里不让他见客的,此番唐突,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看好他……”
李清白摆手笑道:“那有什么,我们正愁没人一起玩呢。”
她看着眼前痴傻单纯的小公子,又看向桌前写不完的题卷,忽然心生一计。
“之霄,你不是喜欢探险吗?我这书桌上可有不少宝贝,随你怎么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