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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息怒

作者:途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道士们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许见卿拉着她爹爹的手臂不住求情,但许灵阶根本不为所动。


    谢昭立在他身侧,脸上毫无波澜,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高功法师觍着脸道:“大人,不如这样,我让他们将真经抄写百遍,连夜送到您府上。”


    许灵阶并不理他,含笑审视战战兢兢的众道士,如天神玩弄世人。


    “你们就没有主动出来认错的?”


    道士们皆知他雷霆手段、言出必行,已然吓破了胆,哪有人愿意送死,均低首咬牙不语,各自祈祷能够平安渡劫。


    许灵阶环顾四周,高扬声调:“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出来认错?”


    “最后一遍——”


    全场寂如坟冢,连鸟雀声也听不见,许灵阶挂着凉薄的笑意,清脆地拍了三声掌,平静地下达了处决令:


    “很好,既然没人认错,那么每个人都有错。阿厌,带着你的人,把他们的舌头都割下来。”


    “大,大人!”


    高功法师猝然跪地,双手因战栗而无法撑起,如一条散了骨架的癞皮狗。那个名叫阿厌的亲随强行抬起他下巴,蔑笑道:“你慌什么?割了你的舌头,谁来替我们主持仪式?”


    阿厌摆手下了命令,顷刻间数道刀光迎风而起。


    道士们尚不及反应,便被掏扯出舌头,眼眶暴凸,面容扭曲。


    知雨早被吓得丢了魂儿,呆滞着大眼一动不动,血光降临的那一瞬,李清白才从震怖中回神,后知后觉去捂他的眼——


    一切都已太迟,一切都不算太迟。


    谢昭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前,玄袍因风而起,恰巧挡住了母子俩的视线。象征吉祥如意的瑞兽纹落在知雨眼中,立时消解了草菅人命的煞气。


    她迅速背过身去,捂住知雨双耳,可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依然响彻殿中,引得知雨哇哇大哭。


    “哇……”


    惨遭割舌的道士们很快被拖出了殿外,唯有知雨的哭声绕梁不绝。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谢昭随许灵阶走近,还未等他开口,就先出言训斥: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阿越,带他出去,别扫了大人兴致。”


    她唯唯诺诺点头,擦把汗就要抱知雨出去,许灵阶却移步挡住去路,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瓶,将一粒暗红的小丸倒在掌心:


    “无妨。这孩子精神虚弱,心志不定,吃了我这九阳乾坤丹,不出三日便会转性。喏,知雨?”


    旻朝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竟舍得纡尊降贵,伏低身子与知雨对视,摆明了不容拒绝,否则便是公然与首辅大人叫板,妥妥的大不敬之罪。


    她迎向他眼中难明的晦色,身子虽微微发抖,喉间却迸出清亮之音:“敢问大人,这仙丹是何成分,有无毒性,是否适宜四岁小儿服用?”


    许灵阶嗤笑一声:“怎么,你怕我害他?”


    阿厌在一旁阴阳:“这可是我家大人请高人用秘方炼制的,一般人得不到的赏赐,岂容你这小小妇人质疑?”


    知雨害怕地缩缩头,小声道:“娘亲,我不吃。”


    她把孩子抱得更紧些,哀哀看向谢昭,他却面不改色,厉声道:“还不多谢大人赏赐!”


    她的心急速下坠。


    她本不信神佛,此刻万念皆作信仰,乞求所有她记得名字的神仙,保佑他们渡过此劫。


    绝望间,她听见有个细弱的声音求情:“爹爹,这丹药是您半月前才新制的,药性更强,这么小的孩子,容易虚不受补,依女儿所见……”


    许灵阶一手将许见卿推开,一手将药丸递到知雨唇边,皮笑肉不笑道:


    “吃呀。”


    知雨疯狂摇头,她本能后退,却感到后颈一凉——有人手持刀刃,堵死了她们娘俩的退路。


    “阿越!”


    “吃!”


    许灵阶不再同他们废话,死死抠住知雨细嫩的脖颈,将那人血般的红丸狠命塞进他喉咙深处。


    “娘亲!娘亲!”


    “吃!给我吃!”


    “哇……”


    “知雨!知雨!”


    她心如刀绞,恨不能替他受难,却被人反剪双手按在地上,怎么也挣不开。知雨被许灵阶强灌下药丸,咳喘不止,哭得快断了气,被丢进她怀里时,如一团滚烫的黏糕,瘫软得不成形。


    许灵阶心满意足地扫视一地残红,命高功法师务必清洁如新,朗声大笑而去,众人亦紧跟其后。


    她看见一双熟悉的乌靴停在面前,头也不抬道:“滚。”


    半晌,有个紫花药瓶落入眼帘,她抬起头,许见卿正愁悯地望住她。


    “你是许灵阶的女儿。”她眼里满是恨。


    许见卿蹲下身,将药瓶轻放她脚边。


    “谢夫人,实在对不住。你若信我,此中药丸,让孩子连服三粒,应是可解毒性。”


    ……


    风吹雾散,云开日现,她抱着知雨浑浑噩噩走在太州街头,仍觉周身僵冷。方才的一切都似噩梦般阴森可怖,她恨许氏残忍,谢昭无情,更恨自己莽撞,千不该万不该带知雨来这么个鬼地方。


    病急乱投医,她像着了魔一样,见药铺就闯,抓起老夫子就让人验药,直到那个瘦成精的百岁老头儿也拍着胸脯说无毒无碍,才敢让知雨服下。知雨止了哭,状态平复许多,张着袖子一遍遍替她擦额上的汗,大大的眼里满是心疼。


    “娘亲,我没事。”


    她垂下沾着汗珠和泪珠的眼睫,小心翼翼亲了他一口,再抬头时,眼中的柔情暖意却瞬间化作熊熊怒火——


    二十步开外,泥塑摊旁,那个杀千刀的男子正和小贩有说有笑,仿佛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惨案忘得干干净净,只他一人岁月静好。


    她怒不可遏地冲了上去,在他肩侧大吼:“谢昭——”


    小贩吓得变了脸色,周边群众闻声探头探脑,谢昭不慌不忙将手中一只憨态可掬的红泥狗子递过来,笑容有些讨好:“看,多可爱。”


    知雨怯怯叫了声爹爹,就要伸手去接,被她一把拦住:“爹爹?他算哪门子爹爹?为了巴结首辅,连亲儿子的命都不顾,他哪里配做你爹爹?不如去给首辅当孙子好了!”


    谢昭缩手放下狗子,讪讪道:“阿越,你别动怒,我正要找机会和你解释。这样,前面有家泰昌楼……”


    她冷笑着打断:“爷竟还有胃口吃饭?你为何如此寡情?知雨还是你亲生的吗?”


    他叹气:“阿越……”


    “谢昭,幸亏是我嫁给你。”


    ……


    她语速极快,围观群众听得有些懵,但还是热心地七嘴八舌起来:


    “哎哟,人都嫁了,忍一忍,日子总能过。”


    “孩子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你们再生一个就好了嘛。”


    “看在孩子的份上,算了,算了。”


    她听得火大,愤然道:“什么叫忍忍就能过日子,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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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也要过?我自己的感受和心意难道不重要吗?嫁给一个不端不正不善不仁之人,为着不辜负声名,就要辜负自己一辈子吗?”


    人群中,挎着篮子的妇女眼神开始躲闪,系着头巾的大爷瞪着自己的婆娘,转而教训起二人来:


    “小子,你是干什么吃的?就由着她骂?可真丢我们大老爷们儿的脸!”


    “看着一表人才的,连管媳妇儿的本事都没有,该不是倒插门吧?”


    “这种泼妇,就该关起来打一顿,好好饿几天才老实!”


    李清白恨不得一人赏他们一个大嘴巴子,想着不能再吓到知雨,才勉强耐着性子与他们唇枪舌战。谢昭倒是没理会,踱着步子去买了包热乎的桂花糖炒板栗,一边剥壳,一边饶有兴味地看她与人争锋。她本未施粉黛,这会儿倒是樱唇粉面,光彩照人,格外赏心悦目。


    她明显占了上风,骂得那些老大爷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瞥见谢昭还在那嗑板栗看戏呢,火都烧到了颅顶,快速甩出一掌,掴到他耳边——


    “不得了啦,泼妇当街打相公啦!”


    惊呼声中,谢昭眼疾手快抬袖挡住,另一手拈起一粒黄灿灿的栗仁,轻巧地丢进她微张的嘴里。


    “谢昭!你个死王八蛋,竟然……唔……嚼嚼嚼……”


    不得不说,这栗仁绵软甘甜,满口桂香,当真是极品啊。


    她嚼完欲再骂,谢昭又剥了颗板栗堵住她的嘴。


    “你个天杀的……唔……嚼嚼嚼……”


    他娘的,真想再来一颗啊。


    趁她分心品味,谢昭玉指生花,一连捏开三颗板栗,瞅准时机投喂三连。


    “谢昭你……唔……唔……唔……嚼嚼嚼……”


    她瞪谢昭——板栗是真的甜,你也真不是个东西啊。


    谢昭低头掩住嘴角笑意。


    “不急,慢慢吃,我给你剥。”


    ……


    那就先吃完栗子再跟他算账。


    “这,这像个什么话!”


    “都别看热闹了,人小两口玩情趣呢!”


    “欸,散了散了!”


    围观群众本巴巴儿地等着看夫妻反目的好戏,没成想,二人竟郎情妾意,甜如甘栗,纷纷撇着嘴指责他们不知廉耻,摇头叹气走开了。


    “板栗好吃吗?”


    她怔怔点头。


    趁她发呆,谢昭伸出一指,迅速勾住她一指。


    她本能想挣脱,却越挣越紧,索性由着他将自己勾近了半步。


    “跟我回家吧。”


    “啊?”


    “有些事,回家和你细说。”


    太州手工业发达,大街小巷都是引人注目的新鲜玩意儿。谢昭一手抱过知雨,一手牵住她,东逛逛西瞧瞧,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倒与那些闲散公子并无二致。


    她得以近距离看他,不由心生惋惜。


    这样如松如泉的身姿,为何偏偏藏着副虎狼心肠?


    她凝神想着,没留意谢昭转过身,将一枚贝雕双鱼佩递到她跟前。


    “喜欢吗?”


    这贝饰莹润饱满,雕工精美,两条环抱的小鱼在虹彩中追逐嬉戏,灵动有致,她自是喜欢。谢昭和看人下菜碟的摊主讲了半天价,终于全款拿下。


    在李清白鄙夷的目光中,他摇着她的手,弱弱道:“阿越,别生我气了。”


    “……”


    “原是我不好。吃过饭,我差人送你们回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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