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泽梨花呼吸一窒。
在她发出任何声音或者做出任何表情之前,赤司征十郎已经说着抱歉,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似是要缓和被自己的神来一笔弄得僵硬的气氛,他笑了笑,道:“毕竟,没道理只有恶鬼能留在世上害人,善良的灵魂却不能,对吧?”
鬼泽梨花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赤司征十郎却在视线飘移时看到已经快滴完的水,便按了呼叫铃,让护士来换药水瓶。
这么一打岔,赤司征十郎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算了算时间,安抚地说:“最后一瓶了,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就好。梨花桑跟家里人说过了吗?”
鬼泽梨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手机给一直等着的鬼泽仁人发了消息让他先回家,然后才带着一些迟疑地看向赤司征十郎。
少年的脸上已经丝毫不见之前提及亡母时的感情,他此刻的表情非常标准,是帝光学生无比熟悉的,几乎属于他固定装饰的礼貌的微笑。
鬼泽梨花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说:“我妈妈很软弱。”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住唇,警惕甚至责怪地瞪了赤司征十郎一眼,直到确认对方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含有评判意味的情绪后才收回眼神,垂眸盯着雪白的床单。
“无论是爸爸打她,还是打我,她都只会哭。家里没钱了,她还是只会哭。被别人议论,她也只会哭。爸爸死了,她哭得不像话。小时候,我看妈妈的时候总在想,妈妈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妈妈活得好辛苦,所以我从小就发誓,绝对不要像妈妈那样什么都不会。”
“我一直很努力地学习,不管用不用得上,什么知识都往脑子里塞,可是学习以外要做什么,我其实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教我。”
“直到入学仪式的那天,迹部大人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
鬼泽梨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些话她从未告诉过别人,此时此刻却莫名很想说出来。
她看着认真聆听的赤司征十郎问:“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赤司征十郎颔首:“稍微有些了解。”在知道迹部景吾对鬼泽梨花的重要性后,他自然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收集了相关信息。
鬼泽梨花于是回忆道:“那时候我是人群中仰视他的一员,其实我完全记不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了的,只记得我‘哇’了一声,最后眼睛都忘了眨,又酸又痛,我一点也不想哭,所以我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鬼泽梨花对其间产生的心理活动跳过不提,“之后我非常想要走到那个人身边去,那是一种本能的憧憬,我对迹部大人那样自信耀眼,充满了决策力和行动力的姿态十分崇拜,我想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所以我继续努力学习,和他选一样的选修课。他成为学生会会长,我就申请加入学生会要当副会长。他加入网球部打败了所有前辈成为部长,我就申请加入网球部做经理。甚至有传言说他的后援会要成立了,我也是第一时间想方设法地加入了进去,立志要成为他的后援会会长。”
鬼泽梨花对自己曾经横冲直撞的模样并不羞涩,胜利者不受谴责。放在其他人身上都可以算是痴汉的行为,放在她身上就是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完美的结果。
“不过我没有擅自打扰过他,也没有找他说话什么的,我当时好像……只是在盲目地宣泄一直以来被茫然和无知压制的对生活的热情,现在让我再用那时候的时间表生活我应该也做不到了。我可以确定我是最努力的人。”
“但是,”少女的笑容减淡了些许,左脸上的酒窝便显了出来,惹得原本在认真听的少年忍不住盯了好几秒,“我仍然比不过别人。”
“尤其是一些在学生会资历深厚又经验丰富的前辈,我完全比不过。当他们轻松做成一件事,我却很辛苦才能勉强完成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完了。我失败了。我努力了那么久,蒙头向前了那么久,最后只证明了自己不过如此而已。通通都是白费。”
鬼泽梨花沉默了下来,不知道是没想好要怎么说之后的话,还是她的谈性就到此为止。
“……可是迹部君选择了你,他从众人中仅选择了你,承认了你的所有努力与付出,也认可了你的能力。”赤司征十郎终于明白迹部景吾在鬼泽梨花心目中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即使他不能客观理性地评价,也无法说迹部景吾做得不够好。
他做得太好了。
“他不仅让你的愿望得以达成,还给了你更多的机会,让你看到了前进的方向,有了前进的动力。这是最重要的,是吗?”
鬼泽梨花笑得有些得意,像是一个根本不打算谦虚,相反还要广告天下的炫耀狂似的。她说:“没错。不仅如此,他还给了我勇气和自由,成为我的盾牌,无论我想要往前冲,还是搞砸了想躲起来,他都会第一时间帮助我、保护我,从无例外。”
鬼泽梨花即使说起自己曾经犯错,也没有丝毫的惭愧,反而很有一番“我就算犯错了也有人兜底”的低级的自豪。
“我当然会变得嚣张起来,任何人都会这样的,那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应该一直这么下去,无所畏惧。事实是,所有曾经看不起我或者想要把我压下去的人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胜者不受谴责,我有迹部大人当后盾是我的本事,他们输给我是活该。”
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但是。
“但是。”鬼泽梨花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
认识、关注了鬼泽梨花这么久,赤司征十郎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冷漠的神色。
他居然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撇开其他,单纯去看鬼泽梨花的五官的话,这其实是一张颇显冷淡的脸,和温柔亲切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鬼泽梨花的语气都发生了变化,“我已经战胜了所有曾经让我害怕,让我有压力的人或困难。偏偏我最害怕的人仍有可能撑着那具早已腐烂的身体,在现实与非现实的夹缝中盯着我。”
少女的声音很轻,她说出的话就像是一块块冰砸在雪地里,“我无法接受,无法忍受我爸爸还有一丝一毫伤害我的可能。”
鬼泽梨花带着一些期待,无限接近于渴求地注视着赤司征十郎,“赤司君,如果我希望父亲能够成佛的话,神官和巫女能够做到吗?”
不知道为什么,赤司征十郎竟然能够领会,鬼泽梨花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叫她的父亲那不知道存在与否的灵魂彻底消失。
她期望的绝不会是“成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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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善良的结局,她要的是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死了也要死得干干净净,如果有灵魂的存在,那就让他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或者魂飞魄散。
非如此她不能安然地生活下去。
以前他好像还不止一次地感动于她的温柔?
不过对仇人的无情并不能成为评价一个人温柔与否的标准。
她愿意在他一时失言提及母亲后自爆家丑,不正是一种温柔的体现吗?
那么温柔的鬼泽梨花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对已经死了的人都抱有如此深刻的恐惧与仇恨?
一想到这里,赤司征十郎的心脏就猛地皱缩了起来,好像一颗攥紧的拳头,鲜血淋漓。
他难以抑制、或说根本没有意识到地向前倾,靠近床的那只手已经放在了床边,离少女的手只有一点距离——这一点与正常社交范围距离相比微不足道的空间,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强大的理性最后的残骸。
他温柔的目光在少女脸上、身上搜寻着,徒劳地想要找到她曾经受过的伤的痕迹,他的声音……他的声音甚至能够打动最自私自利的人的屏障,清晰无比地传进血肉铸造的心脏中去。
“他经常打你吗?”他问。
鬼泽梨花躲开了他的注视,低声说:“经常。他讨厌我是个女孩,也讨厌得花钱养活我。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把我杀掉……”赤司征十郎双手都伸了出来,把那只纤细可怜的手藏在自己的手掌中。鬼泽梨花没有抗拒他,继续说完,“是因为他害怕坐牢。”
鬼泽梨花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为争取赤司征十郎的同情做努力,而是仅仅想要说出来。
“有一次,他喝醉酒,打我妈妈打得不耐烦了,就抓着我的腿把我倒提起来,然后把我从三楼的窗口扔了出去。”
赤司征十郎急促地呼吸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用力,似是想要把当初那个可怜的孩子牢牢抓住。
鬼泽梨花忍不住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那时候是冬天,院子里堆了好厚的雪,我除了生了场病外什么事都没有。谁让他懒,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不叫他顺心如意。”
这话没有安抚到在这里的赤司征十郎,但当年的鬼泽梨花却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每次父亲说她死了算了,怎么不去死,吃白饭的赔钱货……她都会在心里跟自己说,因为神明讨厌你,不讨厌我,所以你想做的事都做不成,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当然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报应的话,从一开始,那种人就不该出生,她和妈妈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所以神明是不存在的,鬼神的报应也是谎话。
如果想要他遭报应的话,她必须要自己努力才行!
所以。
当初没出现的话,就永远都不要出现啊!
“他太讨厌我了,如果能变成鬼的话,他一定会把我杀掉的。赤司君,我想送他成佛,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不。”
赤司征十郎说。
“他应该下地狱。”
短暂的沉默。
“不。”
赤司征十郎说,
“他应该再死一千次一万次,直到在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都能成为他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