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因的外祖家乃将门世家,舅舅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在朝野间声望极隆。
舅舅膝下育有三子。大表哥已成家立业,育有一女;二表哥随父从军,如今在舅舅麾下效力;小表妹年方十一,生得玉雪可爱。
沈识因到府时,恰逢舅舅舅母都在。叙话间便提起了她与许夙阳的婚事。舅母原有意撮合她与二表哥,奈何二人全无情意,提及此事时甚至相视失笑,舅母也只得作罢。
说起新科探花许夙阳,舅母未多置评,只意味深长道:“姻缘之事,最要紧的是看清本性。”
舅舅却沉吟道:“你年纪尚小,不必急于定亲。那许夙阳甫得功名便来求娶,难保不是一时兴起。须知世人平步青云时,最易移了性情,且观他日后行事。”
沈识因垂首聆听舅舅舅母教诲,一一应下。又陪外祖母说了会儿话,本想留宿两日侍奉,外祖母却说姐姐出阁在即,府中事务繁多,让她回去帮衬。姐妹二人用过午膳便告辞回府。
沈识因刚踏入府门,便见许夙阳已在院中等候。见她们归来,许夙阳急步上前,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微微蹙起。沈识因只一眼,便知他来意为何。
许夙阳年方十九,乃新任太保许万昌独子。生得俊秀温润,身量修长,足有八尺有余。兼之满腹才学,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风范,端的是个清风朗月般的贵公子。
早年沈家祖父曾救过许家,两府世代交好。后许家迁居京城,府邸与沈家相邻,往来甚密。沈识因与许夙阳自幼一处长大,可谓青梅竹马。许夙阳待她极是体贴,自小便将她视若亲妹般呵护。
在沈识因记忆中,许夙阳始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他为她诵读诗书,在她受罚时挺身相代;冬日添衣,盛夏奉茶。这般情谊,自垂髫至及笄,从未间断。
从前二人虽亲近,却始终守着分寸。自去年起,许夙阳渐渐不再掩饰心意,几番表露衷肠。
而今沈识因正值碧玉年华,面对相伴多年的青梅竹马如此深情,难免心起涟漪。故而当他金榜题名后前来求亲时,她终究难抑心动,应下了这门亲事。
近来许夙阳往沈府走动愈勤,昨日还同她说起婚后住在正院里,今日媒婆便来说出那番话,母女二人难免心有不悦。
母亲婉拒婚事后,沈识因便料到许夙阳定会来寻,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
二人转入客房,沈识因执壶斟茶。许夙阳浅啜一口,抬眸时眼底尽是忧色:“识因,媒婆已将今日之事告知于我。如今订婚在即,六礼已过大半,聘礼单子皆按京城最体面的规矩置办,件件都是我亲自过目。伯母为何突然推拒?可是礼单有何不妥?”
沈识因早知他要问此事,只轻笑道:“夙阳哥哥先请坐,容我慢慢道来。”
二人在桌前坐定,沈识因轻声道:“我知你心中急切,只是婚姻大事终究不是儿戏。你新晋探花,正是仕途起步之时。如今圣眷正隆,满京城都盯着你的动向,此时成婚未必妥当。”
“况且我们沈家也不是寻常门第,若在此时联姻,难免惹人揣测。既然你我心意相通,不如再等上半载。待来年春暖花开时,再议婚期可好?”
许夙阳闻言,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倏地暗了下来。他倾身欲握她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茶盏轻磕案几,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脆。
“识因。”他眉间蹙起一丝焦急,“你从前不是这般说的。可是出了什么变故?或是我们许家哪里做得不妥?”
沈识因摇头:“夙阳哥哥莫要多心,你待我极好。只是眼下成婚终究仓促,便是定亲也觉突然。待到明年春日,我定给你一个明白答复。”
“还要等到明年?”许夙阳声音愈发恳切,“可是因婚后居所之事?那处别院是我特意央家中备下的。我父亲严厉,母亲管束甚紧,成婚后若同住,难免委屈了你。”
他再次伸手,又被避开,眸色不由深了几分:“至于正院之事,原是想着新院未建成前,让你暂住正院。只是父亲说家中从无此例,这才暂定偏院。许是媒人传达有误,倒叫你们误会了。”
“识因。”他声音里带着慌乱,“我代他们赔个不是,你别生气。识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与你在一起,我想让你尽快成为我的妻子,不要推迟婚期好不好?”
他眼中含着小心翼翼的期盼,似春风里将坠未坠的玉兰。
沈识因忙道:“夙阳哥哥,我已说得很清楚了。”
许夙阳倾身向前,眼尾微红,又叫了她一声:“识因......”
他叫的深情,还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她望着他带着忧伤的眼眸,默了片刻,心软道:“婚姻大事关乎两姓之好。你若是想尽快成婚,不如请令尊令堂过府,与我父母当面商议婚期、居所等事宜?”
沈识因清楚问题出在哪里,若他当真要娶她过门,岂能只遣个媒婆来传话?今日她母亲拒了那趾高气扬的媒人,不过是气不过罢了。谁家姑娘不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哪能受这般轻慢。
许夙阳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默了片刻,道:“你说得是,原是我考虑不周。只是家父新晋太保,事务繁杂,我回去再与他们商议。”
“商议”二字一出,沈识因便明白了他的处境。
她与许夙阳自幼相伴,最知许府境况。虽是独子,可许太保治家如治军,在外是温文尔雅的朝中重臣,归家后却说一不二。许夫人望子成龙,恨不能将儿子雕琢成世间最完美的玉器。
这般境地下长大的许夙阳,面上是温润如玉的探花郎,骨子里却藏着锋芒。偏生他事事都要经父母过目,连婚事也不例外。
她暗自叹息。记得从前许夫人待她亲厚,常拉着手说体己话。可自去年起,那笑意虽在,却总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这般微妙变化,以沈识因的年岁尚不能全然参透。但家中长辈想必早已察觉,否则母亲也不会断然回绝媒人。
想来媒婆的傲慢不过是表面缘由,内里怕是藏着更深的缘故。
可许夙阳待她的心意却是真切的。金榜题名后立即提亲,足见用情至深。
窗外一阵风过,卷起几片早凋的海棠花瓣,飘落在他们之间的案几上。
室内一时静谧。
过了一会,沈识因温声道:“夙阳哥哥,情爱固然动人,可结为秦晋之好,终究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029|181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得起世俗眼光的考量,过得了宗族礼法的门槛。”
“我虽养在深闺,却也懂得‘宜其家人’的道理。听你方才言语间诸多为难,想必府上另有考量。既然如此,我们何必急于一时?”
她不愿让他为难,又道:“我既已许了你,自然不会反悔。眼下我们仍如从前一般,你又何须这般忧心?”
她竟也在劝他推迟婚事?
他自幼与她相伴,最是知晓她情动时眼波潋滟的模样,也见过她应下婚约时羞红的脸颊。可此刻她这般从容地说着推迟婚期的话,倒叫他泛起说不出的滋味。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拽着他衣袖撒娇的小丫头了。这个认知让他既欣慰又怅然,就像看着精心培育的花苗,长成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模样。
他原是一腔火气而来,想着她家突然反悔,活似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可眼下,那股无名火反倒渐渐熄了。
是他诚意不足,叫她生了退意?还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
他喉结微动,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他心里虽有不痛快,终是不想与她发生不愉快。
沈识因见气氛凝滞,温声转开话头:“听闻二哥说,你如今颇得圣眷,新领了差事?这个节骨眼上,原该好好在御前表现才是。我大姐婚期在即,府里也要忙上一阵子。”
她这话,什么意思?最近少来找她?
许夙阳眸光微沉,没有接话,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缎包裹的紫檀木匣,轻轻掀开:“原想等定亲那日再给你的,但是现在就想看看你戴上的样子。”
匣中一对羊脂玉耳坠莹润生光,坠子上精雕着缠枝海棠,花蕊处嵌着粉晶,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彩。
“好漂亮。”沈识因眸光微亮。
“我帮你戴上可好?”许夙阳拿起耳坠起身,见她下意识要躲,不由低笑,“小时候缠着我给你簪花时,可不见你这般害羞。”
沈识因脸颊微红:“还是我自己来吧。”
许夙阳俯身凑近:“横竖都是要成婚的,何必同我见外?”
“我自己就行。”沈识因捻起另一枚玉坠,利索地戴上,又伸手拿走了他手上那只。
许夙阳僵住手看她,心里酸涩难言。
自他表明心意以来,两个人莫说是肌肤之亲,便是连手都不曾相触过。非是他不愿,而是她自两年前起便格外防备外人近身,纵是对他这个青梅竹马,也始终保持着分寸。
两年前,她去姨母家小住归来后,性子便陡然变了。那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再不似从前般活泼。她变得沉静而敏感,待人接物皆带着三分克制。便是她母亲推迟婚期,她也未置一词。
她心里始终筑着一道墙。
连他也防备着。
可他正值年少慕艾,见心上人玉貌花容,自然渴望亲近。可她连耳坠都不让他戴。
他不禁苦笑,很难过,也很烦躁。寻常眷侣的执手相依、耳鬓厮磨,于他竟成了奢望。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他终是忍不住问道:“识因,两年前你去姨母家小住,那段时日,可曾发生过什么?能否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