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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背后的人

作者:赤脚地气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码头的风带着股鱼腥味,刮得顾明姝鬓角的碎发直往嘴里钻。


    她攥着帕子捂住口鼻,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商船,桅杆上的幡旗在风中噼啪作响,像谁在耳边不停扇巴掌。


    “师姐,你看那艘!”


    葛文伯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他指着不远处那艘挂着江南幡旗的大船,


    “船板上堆着的是不是鹿皮?”


    顾明姝眯起眼细看。


    夕阳的金光洒在甲板上,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确实像剥了皮的鹿身,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可等两人绕到船尾,刚要搭话,就见个歪戴帽子的船工叼着烟杆出来,一开口却是地道的幽州腔:


    “瞅啥呢?这是往关外运的皮子,昨儿个刚收的,跟江南没搭界。”


    葛文伯还想追问,被顾明姝一把拉住。


    她指了指船舷上的刻字,那是本地木匠常用的云纹,绝非江南船商的样式。


    “走。”她转身往回走,鞋跟在石板路上敲出闷闷的响,“这船是幌子。”


    “那咱白跑一趟?”


    葛文伯踢了脚路边的石子,石子弹起来差点砸中路过的货郎,


    “早知道听苏以生的,他说码头的账房先生认识所有外地商人,刚才该去问问的。”


    “问了也白问。”


    顾明姝的声音被风扯得有些散,“真想藏起来的人,哪会把名字写在脸上?”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心绪安定了些。


    现在只能一步步拨开迷雾。


    回到村西头时,暮色已经像块浸了墨的布,缓缓盖下来。


    苏以生正蹲在茅草屋门口,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见他们回来,马上站起来,


    “恩人,文伯师兄,你们可回来了!


    赵姑娘派人来问了三回,说知府衙门的人明天要来看疫情。”


    “知道了。”


    顾明姝往屋里瞥了眼,炕上的汉子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胸口的红斑没再扩散,


    “药煎好了吗?”


    “早煎好了!”


    苏以生连忙端过灶上的陶碗,碗沿还冒着热气,


    “就是……就是药渣倒在西边的沟里了,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野狗。”


    葛文伯大笑。


    “就你胆小。野狗来了正好,让它尝尝我的厉害。”


    话没说完,就被顾明姝一个眼刀剜了回去,悻悻地闭了嘴,转身扛起药箱往村外走,


    “我去瞅瞅那鹿尸,省得半夜被狼叼走了。”


    顾明姝跟着他往村外的乱葬岗走。


    这里平时没人来,野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就沙沙到响。


    葛文伯打了个哆嗦,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吹亮,火苗在风里抖得像条挣扎的虫子。


    “我说师姐,你说这地方会不会闹鬼啊?前儿个村里头的婶子还说,看见有白影子在这儿飘呢。”


    “你再念叨,我就把你药箱里的雄黄撒你身上。”


    顾明姝踢开脚边的枯骨,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上。


    那是村民们嫌晦气扔过来的鹿尸,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一条腿还孤零零地挂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


    葛文伯立刻闭了嘴,蹲下身打开药箱。他先是摸出个放大镜。


    这是他宝贝得不行的物件,说是从西洋商人手里换的。


    对着鹿眼照了照,突然咦了一声:


    “师姐你看,这鹿眼怎么是青黑色的?跟被墨水泡过似的。”


    顾明姝凑过去细看。鹿眼浑浊得像蒙着层灰,眼白的地方泛着诡异的青黑,瞳孔缩成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她伸手想去碰,被葛文伯一把拦住。


    “小心!谁知道有没有毒。”


    随后他从药箱里翻出副鹿皮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掰开鹿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牙齿倒是挺齐,不像老鹿。”


    “看内脏。”


    顾明姝递过把小刀。


    葛文伯咽了口唾沫,闭着眼在鹿腹上划了一刀。


    血水流出来,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带着点暗紫色,像掺了铁锈。


    他用刀尖挑出块肝,借着月光一看,突然妈呀叫了一声,手一抖把肝掉回鹿尸里:


    “这……这上面的红斑跟那汉子胸口的一模一样!”


    顾明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蹲下身,不顾葛文伯的阻拦,直接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鹿的内脏。


    心脏、肺叶、肠子……所有脏器上都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点,密密麻麻的像撒了把芝麻,边缘还泛着点青黑色,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不是瘟疫。”


    顾明姝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是中毒。”


    “中毒?”


    葛文伯凑过来,放大镜都快贴到鹿肝上了,“啥毒能让脏器长这玩意儿?我翻遍了师父留下的医书,也没见过啊。”


    顾明姝没说话,目光扫过鹿尸周围的草丛。月光透过草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的视线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弯腰拨开半人高的狗尾草,指尖触到个冰凉坚硬的物件。


    是枚箭镞。


    这箭镞比普通的要小些,箭头是三棱形的,上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像缠绕的蛇,又像燃烧的火焰。


    顾明姝用小刀刮了下箭镞上的锈迹,露出里面银亮的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不是猎户用的箭镞。”


    她把箭镞递给葛文伯,“你看这花纹,还有这材质。”


    葛文伯拿着箭镞翻来覆去地看,突然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这鹿不是野生的!”


    顾明姝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这鹿不是野生的...那就是有人故意把带毒的鹿放到山里,让猎户们猎到,再高价收购鹿肉……


    这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把箭镞收好。”顾明姝的声音有些发紧,“别让人看见了。”


    葛文伯连忙把箭镞塞进怀里,拍了拍胸口:“放心,我这儿还有个暗袋。”


    他突然想起什么,挠了挠头,


    “对了师姐,刚才在码头没找到人,要不要让王爷帮忙查查?”


    顾明姝犹豫了一下。


    虽然她现在不想理容烬。


    可眼下除了他,实在没人能在短时间内查到那个商人的踪迹。


    “你去跟他说吧。”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两人往回走时,风更凉了。


    葛文伯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鹿尸的怪事,顾明姝却没怎么听。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母亲咳血的样子,一会儿是那枚刻着诡异花纹的箭镞,一会儿又想起容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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