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容烬的目光偏远传来的喧闹声勾了过去。
几个半大的小子正围在那儿,嗓门亮得能掀了屋顶。
“押我这只!我的咯咯哒是常胜将军!”
穿宝蓝锦袍的少年拍着胸脯,手里抱着只羽毛油光水滑的黑鸡,脖颈上的毛竖得像钢针。
“吹吧你顾兴鸿!上次是谁的鸡被啄得秃了毛?”
旁边拄着拐杖的少年嗤笑,正是王县令的儿子王皓。
腿还没好利索,杵着拐杖也不忘来凑热闹。
容烬推着轮椅悄悄靠近,这才看清是群十多岁的公子哥在斗鸡。
顾兴鸿抱着鸡原地转圈,下巴翘得老高。
“那是意外!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什么叫真正的鸡王!”
其他几个富家子弟跟着起哄,铜钱在手里抛得叮当响,赌得正欢。
容烬看着那只被吹上天的黑鸡,忽然觉得手痒。
“介意加个人吗?”
他笑着开口,声音十分温和。
顾兴鸿回头,见是个坐轮椅的,嘴角立刻撇到耳根。
“哪来的瘸子?也配跟我们玩?”
“就是,别把你的晦气传过来!”
容烬没恼,反而从袖袋里摸出一袋银子。
“怎么,有钱也不能玩?我第一次玩,并不怎么会。”
顾兴鸿眼咕噜转了转。
“行!”
他把黑鸡往场中间一放,那鸡立刻张开翅膀冲容烬“咯咯”叫。
容烬从白刃手里接过个小布包。
众公子哥一看,竟是只瘦骨嶙峋的芦花鸡,羽毛秃了好几块,看着就没精打采。
“就这?”顾兴鸿笑得直不起腰,“你是来送钱的吧?”
容烬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芦花鸡的脑袋。
那鸡像是得了指令,忽然支棱起脖子,冲黑鸡猛地扑了过去。
接下来的场面,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那芦花鸡看着蔫,打起架来却狠得要命,专啄黑鸡的冠子和眼睛。
黑鸡被啄得惨叫连连,没一会儿就瘫在地上装死,任谁拉都不肯起来。
“咯咯哒!”顾兴鸿跳起来,连忙去抱他心爱的咯咯哒。“你肯定耍花招了!”
容烬挑眉:“斗鸡有斗鸡的规矩,哪条说不能智取?”
他这话戳中了要害。
刚才芦花鸡分明是用巧劲避开黑鸡的锋芒,专挑弱点下手。
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顾兴鸿羞得不行,眼瞧着面子要丢了。于是指着容烬吼:
“你是谁?敢耍我!”
“你姐夫。”容烬慢悠悠地说。
顾兴鸿愣了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我姐夫?我姐嫁的可是威武陆副将,哪里会是个瘸子?”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他看着容烬的脸,忽然想起顾明昕天天骂的那个人还有那个扫把星。
“你是奕王?”
“正是。”容烬点头。
“哈哈哈!”顾兴鸿笑得更嚣张了,“原来你就是那个扫把星二姐的男人!就这?”
他冲同伴们扬下巴:“看见没?我二姐嫁了个废物!”
其他几位公子哥跟着起哄:“鸿哥,给他露一手!让他知道谁才是斗鸡王!”
顾兴鸿被捧得飘飘然,他附在王皓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冲容烬发出再战的邀请。
“敢不敢再比?”
容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可。”
这次的斗鸡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接连几场下来。
顾兴鸿的脸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最后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他不仅自己怀里的钱袋空了,就连身上的东西都输给了容烬,他还把祖母的那些个值钱物件都给输光了!
如今更是连他的裤衩子都不放过!
裤腰带被人拉扯时松了半寸,露出里面的花裤衩,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欺负人!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祖母!”
他捂着裤腰哭嚎,活像被抢了糖的三岁小孩。
容烬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意味不明的笑了。
另一边。
顾明姝本欲要跟顾远扬说完晚膳就不在这里用了,要走的时候就被他拉住说教。
“明姝啊,你如今是奕王妃,行事更要稳重。”
顾远扬端着长辈的架子,“明昕虽然性子急了点,但总归是你姐姐,你多让着她些,别总叫外人看咱们顾家的笑话。”
顾明姝低头看着鞋尖,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顾明昕抢她的笔墨,是妹妹让着姐姐。
顾明昕撕她的绣品,是姐姐年纪小不懂事。
就连顾明昕把她推进冰湖里,差点把她害死了,长辈们也只说小孩子打闹,让顾明姝大度些,不必往心里去。
“父亲,我和姐姐早已出嫁,各有各的日子。”她抬起头,语气平静,“谁也不必让着谁。”
顾远扬的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话?咱们顾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容烬王爷看重你,就可以不顾家族了?”
顾明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组织好语言刚要反驳。
就见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大少爷光着膀子到老夫人跟前,然后不知说的什么,之后老夫人边昏过去了!”
顾远扬的脸色瞬间变了,哪里还顾得上顾明姝,拔腿就往后院跑,嘴里还喊着,
“我的儿!怎么了这是!”
顾明姝站在原地,看着他焦急的背影,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知夏在旁边气得发抖,她扶着顾明姝,满是心疼。
“小姐,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
“不必,去叫王爷吧。”顾明姝扯了扯嘴角,她并不想掺和顾府的事情,反正离远点总是没错的。
以往,她那个弟弟小时候举起砖头要砸死她,父亲笑着说男孩子就是皮实。
他五岁那年偷偷把顾明姝的屋子给点了,父亲还夸赞,我儿如此有谋略。
甚至顾兴鸿把她推下假山,父亲也只骂了句“淘气”。
她能活到现在,也纯属就是命硬了。
她稍微反驳一句,就是不够懂事。
稍微为自己争一次,就是自私自利。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容烬的轮椅停在那里,白刃手里还抱着只芦花鸡。
“这是?”
顾明姝挑眉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感觉顾兴鸿的哭和眼前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他指了指芦花鸡,“今天买的,给你炖汤补身子。”
鸡:你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