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安静地能听见风吹过草垛的“沙沙”声。
被踹倒在地的李四还维持着扑向顾明姝的姿势,脸上的狞笑僵得像块冻肉,眼珠子瞪得快要滚出来。
刚才他还在叫嚣着要把顾明姝抢回去当小妾,此刻却像被抽了骨头的狗,瘫在地上直哆嗦。
村民们手里的锄头、篮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有人惊得张大嘴,能塞进个拳头:
“奕、奕王妃?”
“就是那个嫁给残废王爷的奕王妃?”
“老天爷!咱们李家村居然来了位真王妃!”
议论声像炸开的锅,可没人敢大声,都踮着脚往顾明姝那边瞅,眼神里又惊又怕。
谁能想到,这戴着帷帽、看着像普通大夫的女人,竟是幽州城里最不能惹的存在?
李四总算回过神,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他却顾不上疼,对着张捕头哭喊:
“表哥!你快救救我!这娘们肯定是冒充的!哪有王妃跑到这种穷地方来?”
张三却像没听见似的,踹了一脚地上的李四后。
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哈巴狗似的凑到顾明姝跟前。
“王妃娘娘,您受惊了!都是属下管教不严,让这混账东西冲撞了您!”
顾明姝没看他,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苏妳身上,声音冷得像冰:
“把人抬到室内,我要诊治。”
“哎!哎!”张三忙不迭地吆喝,“快!把里屋腾出来!找块干净木板搭张床!谁有干净床单?赶紧拿出来!”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
有个大娘抱着刚浆洗好的粗布床单,跑得比兔子还快;两个壮汉扛起门板就往屋里冲,差点撞翻灶台。
连平时最胆小的孩童,都学着大人的样子搬板凳、递布条,院子里瞬间乱成一锅粥,却透着股莫名的兴奋。
能给王妃打下手,这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
顾明姝解开药箱,拿出银针和正骨的夹板。
苏妳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指骨断了。
“知夏,按住她的肩膀。”
顾明姝的声音异常平静,指尖捏起银针,精准地刺入苏妳的人中、合谷穴。
银针刺入的瞬间,苏妳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
顾明姝没停手,又取了烈酒消毒过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她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青紫交加的胳膊。
“忍着点。”
她低声说,不知是在对苏妳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下一秒,她双手按住苏妳变形的手指,只听“咔嚓”几声脆响,伴随着苏妳撕心裂肺的痛呼,那只扭曲的手竟被硬生生扳回了原位。
知夏看得龇牙咧嘴,赶紧用布条按住她的嘴顺势闭上了眼睛:“苏姑娘,忍忍!马上就好!”
顾明姝动作麻利地用夹板固定好手腕,又开了张药方,
“三七、当归、续断各三钱,水煎服,活血化瘀。
再找块生猪皮敷在额头上,止血快。”
一个老汉赶紧应着,揣着药方就往村头的药铺跑,比自家闺女生病还急。
而屋外,早就演起了全武行。
苏以生红着眼扑向被衙役架着的李四,拳头像雨点似的砸在他脸上,
“你这个畜生!我姐姐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杀了你!”
李四被打得鼻青脸肿,起初还想挣扎,可衙役们被张三使了眼色,故意松了手。
他刚要抬腿踹苏以生,就被旁边一个瘸腿老汉用拐杖狠狠敲了膝盖。
“狗东西!去年抢我家口粮的时候,你咋不想想今天?”
“还有我家的鸡!你偷了我家下蛋的老母鸡!”
“我儿媳妇就是被你逼得跳了河!”
村民们积压了多年的怨气瞬间爆发,男人们抡着拳头围上来,女人们也捡起地上的泥块往李四身上砸。
场面顿时失控,哭喊声、咒骂声、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混在一起,活像场混乱的庙会。
张三站在门口,看着被揍得像猪头的李四,嘴角抽了抽。
这哪是打人?分明是在泄愤!但他不敢拦,谁让这浑蛋得罪了王妃呢?
顾明姝包扎完伤口出来时,正好看见苏以生把李四的头按进泥水里,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脸。
她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知夏赶紧拉住她,“小姐,让他们出出气吧,这李四坏事做绝了!”
顾明姝最终没说话,只是转身对张三道:“人交给你了。”
张三忙点头哈腰:“王妃放心!属下一定从严查办!”
他挥手让衙役把像烂泥似的李四拖走,李四嘴里还在含糊地骂:“张三你个白眼狼!我要是倒了,你收我银子的事也别想瞒……”
这话一出,张三的脸“唰”地白了,抬脚就往李四屁股上踹,
“胡说八道什么!给我堵上他的嘴!”
可已经晚了,村民们都听见了,看向张三的眼神顿时变了。
张三心里发虚,赶紧对顾明姝行礼:“王妃娘娘,属下先押这混账回县衙,您有任何吩咐,派人传句话就行!”
顾明姝淡淡“嗯”了一声,看着他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走了,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幽州城的官,果然没几个干净的。
苏妳还在昏迷中,苏以生红着眼守在床边,见顾明姝进来,立马跪了下去。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我苏以生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起来吧。”顾明姝扶起他。
随后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正是上次苏以生掉的那块“苏”字玉佩,“这个还你。想清楚以后要走什么路,再来找我。”
苏以生攥着玉佩,指节泛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村民们凑过来,捧着鸡蛋、瓜果往顾明姝手里塞,
“王妃娘娘,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一定要收下!”
“我家还有新磨的面粉,您带点回去吧!”
顾明姝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一小篮鸡蛋。
刚走出院门,就看见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见她出来,赶紧躬身:
“王妃娘娘,张捕头吩咐小的送您回府。”
顾明姝挑眉,这个张三倒是个会来事。
她好像也明白为什么这趟水这么浑浊了的原因了。
她回头看了眼李家村,炊烟已经升起,刚才的混乱仿佛一场梦。
知夏扶着她上了马车,好奇地问:“小姐,您说这马车真是张捕头安排的?”
顾明姝靠在车壁上,指尖摩挲着温热的鸡蛋,心里却在打鼓。
张三这种墙头草,哪有胆子擅自安排马车送王妃?
除非……是有人特意吩咐的。
她想起那个男人,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马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顾明姝掀起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那厮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此时的王府书房,白刃正唾沫横飞地汇报:
“王爷!您是没看见!王妃一露身份,那张三吓得差点尿裤子!李四被村民揍得亲妈都认不出来!还有啊,王妃医术真是绝了,三两下就把那姑娘的断手治好了……”
容烬没说话,手里摩挲着棋子,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
白刃还在絮叨:“对了王爷,张三说王妃坐他安排的马车回府了,您说他是不是想巴结王妃?”
容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白刃,你何时变得如此聒噪了?”
白刃马上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