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神医”摊位前锣鼓喧天,肥头大耳的男人还雇了杂耍艺人敲锣打鼓,嗓门比谁都亮。
“葛神医亲传弟子坐诊!不灵分文不取!”
真有不少人被这阵仗唬住,原本排着队等顾明姝的百姓,三三两两往对面凑。
知夏气得直跺脚,药杵把石板砸得咚咚响,
“这群人是瞎了吗?昨天还夸小姐手到病除,今天就被骗子勾走了!”
顾明姝正慢条斯理地收银针,闻言淡淡瞥了眼对面,
“急什么?真金不怕火炼。”
话虽如此,摊位前确实冷清了大半。
日头偏西时,她看了看天色,干脆道:“收摊吧,今天早点回去。”
知夏还在气头,“凭什么让那骗子得意?小姐要不咱们也雇人吆喝?”
“不必。”顾明姝拎起药箱,帷帽面纱被风吹起一角,“狸君,去查查那人的底细,尤其看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是”,狸君身影一闪即逝。
知夏这才想起有暗卫跟着,顿时安心不少,麻利地扛起木板。
“小姐说得对,咱们犯不着跟骗子一般见识!”
两人刚走没几步,就被个气喘吁吁的少年拦住。
那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裤腿沾着泥,正是当初那个送姐姐来解毒的少年。
“恩人!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少年扑通跪在地上,膝盖砸得青石板闷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再晚就来不及了!”
知夏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顾明姝身前,“你想干什么?”
少年抬起红肿如核桃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五十个磨得发亮的铜板,抽噎着说:“我本攒够了六十文,出门被狗抢了十文……恩人,这点钱您先拿着,求您去看看我姐姐!”
周围很快围拢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上次蘑菇中毒来找顾大夫那对姐弟吗?”
“顾大夫救过他姐姐,怎么又出事了?”
顾明姝扫了眼围观人群,声音平静,“起来说话,这里不是跪着的地方。”
少年却不肯起,只是一个劲磕头,“恩人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顾明姝眉头微蹙,最终叹息道。
“先找个地方细说。”
三人走进旁边的茶楼,顾明姝点了壶最便宜的粗茶。
少年哭哭啼啼地道出原委,“我姐姐……被村里的地头蛇看上了,他说要抢我姐姐给他傻儿子当童养媳,今天下午就带人来!”
“童养媳?!”知夏气得拍桌子,“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抢人?”
少年吓得一哆嗦,眼泪掉得更凶。
“他跟里正沾亲带故,谁都不敢惹……我姐姐把自己锁在屋里,说被抢走就上吊!”
知夏急得团团转。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救人啊!”
顾明姝却没动,端起茶杯抿了口,目光落在少年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眼神猛地一慌,支吾道,
“我……我叫柱子,大名刘得柱。”
顾明姝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你心不诚,那这忙我帮不了。”
“恩人!”
少年没想到她会翻脸,慌忙去拉她衣袖,“我没骗您!都是真的!”
一道寒光闪过,狸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旁,拔刀架在少年脖子上,刀身映出他惊恐的脸。
少年吓得魂飞魄散,再也装不下去,“扑通”又跪下,这次是真怕了。
“我错了!我不该撒谎!我叫苏以生!”
顾明姝脚步停在门口,没回头。
“早说实话,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
容烬手里的鱼食撒进池子里,引得一群锦鲤争抢。
“她们去了城郊?”
白刃愣了愣,“是,王爷那咱们...”
容烬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这自己跑出去摆摊就算了,怎么还当上了青天大老爷的差事。
容烬有些头疼。
“派一些人手跟着。”他挥挥手,声音听不出情绪。
白刃心里嘀咕,王爷明明就是关心王妃,偏要装得冷冰冰的。
但他不敢说,只能应着,“是。”
等白刃退出去,容烬看着池子里争抢鱼食的锦鲤,突然觉得这幽州城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明姝带着知夏和苏以生往城郊赶,路上知夏还在愤愤不平:“那李四是什么来头?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他表哥是县衙的张捕头。”
苏以生咬着牙说,“村里人都怕他,上次有户人家不从,被他打断了腿,县衙根本不管!”
顾明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幽州城的水,比她想的还要浑。
“我们快些,不然晚了你姐姐可能就遭遇不测了。”
果然如同顾明姝预料的那样,等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帮人围在一个屋子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苏以生像疯了似的拨开人群,顾明姝紧随其后,帷帽的面纱被挤得歪斜,露出的眉眼瞬间凝住。
院坝中央的泥地上,苏妳蜷缩着身子,粗布衣裳被撕得稀烂,露出的胳膊上满是青紫的指印。
她额角破了个大洞,血混着泥糊了半张脸,原本清亮的眼睛紧闭着,睫毛上还挂着血珠,嘴角溢出的血丝在下巴凝成暗红的痂。
“姐姐!”苏以生扑过去想抱她,却被地上的石子硌得踉跄。
“刚、刚才太吓人了……”旁边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说,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野菜撒了一地,“李四带了十几个壮汉踹门,苏丫头抵着门不肯开,他们就用撞木砸……”
另一个汉子啐了口唾沫:“那畜生!门砸开后,苏丫头咬了李四一口,他就指使手下把人往石头上撞!说什么‘烈马就得用鞭子驯’!”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造孽啊……好好的姑娘被糟践成这样……”
“李四他表哥是张捕头,谁敢管?”
“快看,苏丫头的手……”
顾明姝的目光落在苏妳的手上。
那双手前几日还在为孩子们缝棉衣,此刻却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指骨怕是断了。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苏妳的颈动脉,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嚣张的笑:
“哟,哪里来的大美人,是特地来给这小贱人收尸?”
李四捂着胳膊站在门口,伤口还在渗血,身后跟着的壮汉们手里还攥着木棍,眼神里满是淫邪。
他扫了眼地上的苏妳,舔了舔嘴唇意味不明地淫笑:“可惜了这细皮嫩肉,撞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地扎进门框,正是顾明姝手里的银针。
“再敢说一个字,下一针就扎在你喉咙里。”
顾明姝缓缓站起身,帷帽滑落,露出双淬了毒的眼睛,“把人交出来。”
李四摸了摸耳朵,满手是血,顿时恼羞成怒:
“臭娘们居然敢动手?给我抓住她!今晚就让她陪我那傻儿子洞房!”
壮汉们狞笑着围上来,顾明姝转头对狸君道。
“活捉带头的。”
多的一句话也没说,狸君明白了地点头。
狸君正要拔刀的瞬间,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喊:
“张捕头到——!”
李四眼睛一亮,马上喊冤。
“张三表哥你可来了,表哥。”
就见张捕头翻身下马,看都没看他上去就给了李四一脚踹了过去。
“李四谁你表哥?都说了不要瞎认亲戚!”
然后张捕头便径直冲向顾明姝,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地:
“奕王妃饶命!属下不知是您在此,救驾来迟,草民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