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抱着山君钻进马车时,还不忘回头冲顾明姝挥手,
“王妃姐姐,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放心吧。”顾明姝笑着应着。
偏安乐怕鼠,这几日和山君玩得很好,硬是软磨硬泡要带走。
容烬看着她把猫抱在怀里,像揣了个宝贝,嘴角噙着笑挥手。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递个信。”
容澜替妹妹掀着车帘,临走前深深看了顾明姝一眼。
那眼神里藏着感激,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叮嘱。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很快消失在街角,顾明姝站在王府门口,看着扬起的尘土,忽然觉得院里的枫树都空了些。
日子看似回归平静,顾明姝却知道,这平静像湖面的冰,底下藏着暗流。
她摸着脖子上淡淡的红痕,那天容烬掐住她的力道仿佛还在,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那男人是真的下了狠手,半点情面没留。
那日还钥匙时,她就想明白了。
王府看着是座安稳宅子,实则处处是陷阱。
容烬把她当棋子,她何苦当那尽心尽力的棋子?
算了,还是攒点养老钱实在。
等哪天容烬腻了,她卷铺盖走人,至少有个退路,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落得个无根飘萍的下场。
这样想着,顾明姝翻出压箱底的药箱。
“知夏,明天跟我出趟门。”
知夏正给整理床榻,闻言手一抖,
“小姐,您要去哪?”
“摆摊。”顾明姝把药碾子擦得锃亮,“给人看病。”
知夏的嘴张得能塞下鸡蛋了。
“摆、摆摊?小姐您是奕王妃啊!哪有王妃去街边摆摊的?”
“那又怎样?”顾明姝挑眉,“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第二天一早,两人换了身素衣,顾明姝戴了顶帷帽,面纱遮着脸,只露出双清亮的眼睛。
她们在城西的集市口支了个小摊,一块木板当桌子,上面摆着药箱和几包草药,木板上用炭笔写着。
【专治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免费问诊。】
起初确实热闹——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姑娘看着面生啊,哪来的?”
“瞧这细皮嫩肉的,不像行医的,倒像来玩的。”
“治不好不要钱?怕不是江湖骗子吧!”
顾明姝懒得理会,自顾自翻着医书。
知夏急得手心冒汗,偷偷拽她的袖子。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哪像是能赚到钱的样子……”
“再等等。”
顾明姝的视线没离开书页,“总会有需要的人。”
一等就是三天。
别说看病的,连问价的都没有,她们这几天到是把这条街的小吃吃了不少。
知夏蹲在地上数蚂蚁,看着旁边卖糖画的老爷爷都收摊了,忍不住叹气。
看来今天她们又要空着手回去了。
顾明姝合上书,刚要说话,就见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个人,背上还驮着个昏迷的女子。
那少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短打,裤腿沾着泥,跑到摊位前“噗通”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他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眼眶通红。
周围几个收摊的商贩看热闹般围了过来。
顾明姝却已经站起身,淡淡说着:“让我看看。”
她蹲下身,指尖搭上那女子的手腕,脉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女子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嘴角还挂着白沫,显然是中了毒。
“她昨天吃了什么?”顾明姝语速飞快,同时打开药箱,拿出银针。
少年哭着摇头,支支吾吾的。
“就、就吃了碗野菜粥。”
顾明姝没再问。
银针“嗖嗖”扎进女子的人中、虎口和涌泉穴,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她又从药箱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撬开女子的嘴灌了进去,然后双手按在她胸口,一下下按压。
知夏看得心惊胆战,周围的议论声也停了,都屏住呼吸盯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女子突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脸色竟慢慢缓了过来。
“姐、姐姐!”少年扑上去抱住姐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顾明姝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应该是吃了混在野菜里的毒蘑菇,幸好发现得不算太晚。
这药你拿着,每天三次,连吃五天就没事了。”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少年“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恩人我现在还没钱,能不能先给你十文钱。”
少年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掏出了十个铜板。
“剩下的,我改日再给你送来。”
顾明姝也没拒绝地将十个铜板收下,不论钱多钱少,这也是她的劳动成果。
周围的商贩们炸了锅,看向顾明姝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敬佩。
“姑娘好手艺啊!”卖糖画的老爷爷竖起大拇指,“比药铺的王大夫厉害多了!”
“我家婆娘总咳嗽,能帮看看不?”
“我儿子最近总说腿疼……”
顾明姝刚想应下,却瞥见那昏迷女子掉在地上的玉佩。
一块成色普通,上面刻着个“苏”字的玉佩。
她的指尖顿了顿,眼神暗了暗。
没等她细想,知夏已经兴奋地招呼起来:“大家排队!一个个来!”
顾明姝压下心头的疑惑,重新戴上帷帽,拿起银针攒养老钱哦不,治病了去了。
书房内
容烬看着卷子上记录着顾明姝这几日的行程,指尖差点戳破纸页。
白刃的字迹歪歪扭扭,记的全是些鸡毛蒜皮:
“辰时,王妃带着知夏去了城西集市,蹲在卖糖画的摊子前看了半个时辰,买了只歪脖子糖老虎,咬了两口嫌太甜,塞给了路边的乞丐。”
“午时,在茶馆听书,说书先生讲‘奕王大战边塞敌将’,王妃听得直打哈欠,偷偷让知夏买了包瓜子,磕得满地都是壳,被店小二瞪了两眼。”
“未时,路过杂耍班子,看吞剑表演时吓得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能塞下鸡蛋,还跟卖艺的小孩讨了只小泥猴,揣在怀里一路没撒手。”
容烬盯着“小泥猴”三个字,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女人放着王妃的尊荣不要,整天在市井里疯跑,居然还玩泥巴?
他把纸往桌上一拍,墨汁溅到“糖老虎”三个字上,晕成一团可笑的黑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