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宿舍需要重修。”
他们福利院的孩子,生活费本来就紧巴巴的,再拿钱去修宿舍,就更不够用了。
所以才会在一下课之后,就赶去很远的地方兼职。
他也没办法,问了很多地方,只有那个超市的老板愿意给他这个短时间兼职的机会。
连日奔波,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那种安全感让许蔚的眼皮一下子沉重起来,他近乎马上要睡着了。
楚聿灼轻声说:“还差多少钱?”
“你很聪明,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会有更多收益。”
许蔚翻了身,看着另外一个枕头上闭着眼睛的楚聿灼,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没有说谢谢或者其他感激涕零的客套话,只是默默将楚聿灼的面容刻在脑海里,在心中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他说:“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楚聿灼倦懒的眼睛看向他:“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懒洋洋地用手臂撑起身来,往前倾了倾,“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吧?”
许蔚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走失的小鹿,他噎了一下,说:“现在知道了。”
楚聿灼伸手按掉了灯,只有浅淡的月色透进窗帘,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许蔚扯着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埋下去,声音细微但坚定:“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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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一个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屏幕反复亮了好几次。
楚聿灼翻了个身,刚刚睁开眼睛,躺在他旁边的许蔚已经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许哥!!你能来救我吗?”
一道青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有些难以遮掩的紧张和焦虑。
两个人还在朦胧的睡意,瞬间被这句话惊散了。
“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别着急,慢慢说。”
“我,我还在青沙市,爷爷他生病了,但是不去医院,今天还吐血了,现在还在咳嗽,许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个声音哽咽起来,听得出他十分的慌乱和无措。
“阿麦,你先......”
许蔚也感到十分头疼,他坐起身来,想说的话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接上。
“你先多看着点你爷爷,我马上过来。”
他握着手机,看着亮起的屏幕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把界面调整到了高铁的票上。
楚聿灼开了灯,双手掀起衣角,动作干净利落地脱下了家居服,开始换衣服。
“我和你一起去吧。”
许蔚被灯光晃了一下眼睛,随后看见楚聿灼有劲的腰背在衣服更换的间隙一闪而过。
他愣了愣,把自己想到的话全部说出来:“福利院宿舍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已经不好意思再让你陪我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楚聿灼打开衣柜,找了条自己的裤子和外套丢给他。
“你就当我在投资吧。”
事情紧迫,也来不及多说,许蔚咬咬牙,还是换上了裤子,又穿上外套,跟着楚聿灼一起出门。
夜雪一直没有停,路灯照着灰白的雪地,隐约露出一点草丝被淹没的暗绿。
青沙市靠海,离燕市大约一小时的车程。
他们买了相邻的座位,肩并肩靠在一起,列车飞驰,驶出了黑夜。
太阳初升的时候,刚好天亮到站。
许蔚打了辆车,直奔阿麦的爷爷家。
“阿麦小时候是跟着妈妈的,他妈妈身体不好,生病去世了,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后来有一个老人找上了门,说是阿麦的爷爷,也拿出了阿麦的出生证明,以及小时候的照片,去找了相关人员鉴定,确实是亲爷爷。”
“后来阿麦就跟着他爷爷回了青沙市,我们有好几年没联系了。”
曾经的福利院孩子,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打电话给福利院的院长。
楚聿灼很敏锐,问:“当年阿麦的爷爷,是不是和院长闹得不太愉快?”
如果不是这样,阿麦也不会选择打给许蔚。
许蔚没有否认:“我以前和阿麦住在同一间房,是上下床。”
车子左拐右拐,穿梭过宽敞的街道,最后进了一个狭窄的城中村,各种小摊挤满了路,出租车进不去了,就靠路边停,让他们下车。
地上有些不干不净的粘稠,落脚的时候让人有些难受。
滨海城市的潮湿卷着海水的腥气,混杂在劣质食物的油烟味里面,让没吃早点的胃轻轻痉挛起来,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一个半小时前,他们还躺在宽敞温暖的家里,屋内干净整洁,一转眼就到了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没有别的意思,许蔚就是单纯有些自卑,觉得自己让楚聿灼受累了。
一出神的功夫,脸上忽然贴了一杯温热的豆浆。
“又在发呆?”
楚聿灼已经买好了四杯豆浆,随意拎了一杯递给许蔚。
“该往哪边走?”
这里的小路还挺多,一不留神走岔了,就得绕路了。
幸好许蔚记性不错,城中村的时光也是凝固的,很久以前来过一次,如今重返故地,也依然能找到走过的路。
“这边,跟我来吧。”
许蔚接过豆浆吸了一口,被冷风吹得有点僵硬的身体,也被温暖的甜唤醒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左右,转过了几个路口,生锈的大门歪歪扭扭地开着,一把锁挂在上面。
透过铁锈门看进去,里面是一栋上了年岁的老楼,甚至轻轻歪斜。
他们刚刚走到楼道门口,就听见一个老人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了一样,在空荡萧瑟的走廊上发出沉闷的回音。
“爷爷,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正在变声期的初中男生,声音有点像钢丝摩擦过墙壁,带着难以遮掩的担忧。
咳嗽声一直没停,许蔚和楚聿灼已经走到了五楼,再往上就是天台。
这层楼只有一道歪歪斜斜的铁门半掩着,两边贴了有点褪色的红色对联,常年湿润的空气把字都模糊成了一团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