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马齐毫无波澜的退了。
伊都立斩立决,他这一脉阖族抄家,涉及之人有罪判刑,无罪释放。弘书不搞什么连坐阖族流放,反过来也不会怕什么老弱无所生活还给返还家产,与其担心这些享受了伊都立贪污之财的人该怎么活,还不如想想每年冬天那些被冻死的人。
只要是违法所得的,他全都充入国库,然后拨给顺天府,让他们做好冬日救济。
这一退一死,让弘书处理政事时通畅了不少。
当他说要处死李禧和高起时,竟没有几个人求情。
最后还是允祥在他的示意下站出来为高起说了两句话,弘书看在怡亲王的面子上,免了高起的死刑,改为流放去病城劳改。
也让大家知道,怡亲王还是简在帝心的。
更没人再说什么该放弃苗疆,倒是有见机之人,上奏说应趁古州大胜之机,乘胜追击一气将苗人土司全都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是要继续,但步子太大也不怕扯着蛋。
这种只知道投机倒把的蠢货,弘书连理由都没找,直接给他罢免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年底。
眼看就要过年了,乌那拉那氏有些着急,几经催促,内务府终于将太子纳征礼时要用的聘礼单子递了上来。
乌拉那拉氏亲自修改几处后,拖着病体去见胤禛,想让胤禛看看聘礼单子,顺便商量儿子的纳征日子。见到人后,她也不让宫女帮忙,而是坐在床边拿着单子,轻声细语的一样样念过去,胤禛要是觉得有问题,就眨眨眼睛,两人再商讨。
定完聘礼单子,乌拉那拉氏问道:“皇上,钦天监可选好了日子?”
才忙完的弘书正在这时过来了:“额娘怎么来了?有事唤儿子过去便是,这大冷的天,可别冻着了。”
又问胤禛:“阿玛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说着就上手摸了摸胤禛的额头,又摸了摸脚底下的温度,见都是暖的才满意。
胤禛能说话都会尽量说话,这也是复健:“没…有,纳…征。”
乌拉那拉氏补充说明:“内务府把聘礼单子拟出来了,我来问问皇上,钦天监有没有算好纳征的日子。”又回最开始的话,“永寿宫离这里才几步路,坐在轿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哪里冻得着。你这么忙,这点小事就不叫你操心了。”
弘书了然,对于自己的亲事也没有丝毫羞涩:“钦天监啊,儿子前段时间让他们研究研究西方历法的算法,估计因为这事耽搁了,儿子回头使人去说说。”
胤禛道:“岳…钟…琪。”
弘书回他:“岳钟琪已经到南直隶了,最多几日就能回来了。”
胤禛微微颔首,弘书看见心里很是喜悦,哪怕很微小,但阿玛的身体确实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是好兆头。刚好阿玛额娘都在,弘书索性说起过年的安排:“……儿子想着,今年的大年宴索性就免了,让大家在各自家里好好过个年,也不用半夜爬起来排队入宫……”
胤禛不太赞同,他觉得虽然自己不能出面,但太子完全可以代他出面,这也是与群臣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弘书有自己的理由:“阿玛,相信我,给大人们放假比请他们半夜爬起来吃饭,绝对更能让他们对儿子感恩。”
“再说,大过年的,儿子更想跟阿玛额娘一块儿吃团圆饭,不想去推杯换盏的应酬。”弘书拿出撒娇大法,“阿玛就心疼心疼儿子罢。”
胤禛用眼神表达嫌弃,然后妥协了。
他没病之时,总觉得儿子年龄已经不小,作为太子应该成婚应该担起责任了。但病倒后,他再看儿子却觉得心疼,明明还小,却已经要扛起这偌大江山,他和皇后两个一身的病,不但不能给儿子提供助力,反倒还要儿子日日操心他们。
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积了多少压力。
这样一想,他就舍不得儿子大过年的还要孤零零一个人去应付那些浑身都是心眼的大臣了。
不宴请就不宴请,偶尔一次而已,儿子还小,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
在岳钟琪入宫觐见之前,钦天监紧赶慢赶的将算的几个好日子呈了上来,弘书拿去和阿玛额娘商量,最后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日子。
岳钟琪带着火器营和新兵营,还有一群被选中做流官预备役的苗人,班师回朝。
一入京城,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迎接他的官员表现的太热情了。
虽然自从他女儿被指为太子嫡福晋后,他就常面对来自他人的热情,但这次还是有些太过了。
太急切了。
好在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皇上病重,已经三个月没有上朝了,除了召见几位心腹大臣和几位阿哥,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如今是太子监国。
而内务府这阵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聘礼。
他马上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丈了。
岳钟琪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冒出一股没由来的焦虑来。
“参见太子。”
弘书上前扶起岳钟琪:“岳统领平身,一路辛苦了。”
“不敢,都是臣该做的。”
弘书也就寒暄了这一句,马上问起正事:“古州如今情况如何?其他地方的苗民作乱可稳住了?八妹等人入京的路上有什么表现?……”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岳钟琪都有条不紊的答了。
弘书满意的点头:“这次古州之乱,岳统领当记首功。”
岳钟琪推辞:“不敢,是太子殿下指挥有方、举措得当。”
弘书笑了笑,没有与他互相拉扯,吩咐苏培盛:“苏公公,去问问皇阿玛,岳统领回来了,皇阿玛可要见见?”
胤禛要见。
岳钟琪屏着呼吸进入了寝殿,他已经听说皇上病的很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即便如此,他余光瞄到皇上竟是躺在床上接见他时,仍旧呼吸一窒。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起。”胤禛言简意赅。
“谢皇上。”
“你、有功。”胤禛一字一顿地道,“当、赏。”
岳钟琪深深埋着头:“不敢当皇上的夸奖,都是为臣子的本分。”
“要、辅佐、太子。”胤禛费力说着话,尽全力让自己吐词清晰,憋的脸都红了。
弘书看的心疼,想叫阿玛别说了,他来代劳,还是忍住了。他代劳固然是孝顺了,但对阿玛的恢复却没有任何帮助,复健的路只能自己一步步走。
岳钟琪从始至终都将余光约束在自己的身周,不去窥探一丝一毫床上人的情况。
“臣遵旨。”
“退。”胤禛闭上眼睛,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臣告退。”
“儿臣告退。”弘书跟着离开。
两人又回到接见的地方,正事都说完了,弘书请岳钟琪坐下,姿态随意了一些,笑道:“岳丈大人,小子汗颜,可能很快就要去贵府将您养的白菜连盆端走了。”
岳钟琪直接被一句岳丈大人干懵了,就算赐婚了,太子在他面前也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哪怕关心亲近也是君对臣的关心亲近,这还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哪怕是开玩笑,也让岳钟琪措手不及。
“臣不敢,小女能指给太子殿下为福晋,是小女的福气。”
见他不适应,弘书无奈一笑,摆摆手安抚他:“岳统领不必如此见外,以后都是一家人,孤还要仰仗岳统领呢。”
仰仗!岳钟琪的雷达立刻动了,上一次听见这个词,好像还是皇上对年羹尧说的。
不成不成,这个词他是万万不敢担的。
“臣不敢,太子殿下抬举,臣微末之人,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
弘书彻底无奈了,得,他还想着马上娶人家闺女了,态度好点呢,结果好像还起了反效果。
罢罢罢,还是不搞花活了:“岳统领谦虚了,一路奔波,孤就不理你了,回府好好休息,好好过个年,其他等年后再说。”
“谢太子,也祝太子殿下过个好年。”
“承你吉言。”
出了宫,岳钟琪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马不停蹄的回府,他离京已有大半年,对家人甚是想念。更何况,听太子方才的意思,恐怕大婚没几个月了,今年将是女儿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思及此,岳钟琪不禁有些心酸,方才被政治雷达压下的、对未来女婿的些许不爽,也悄悄冒了出来,不满的在心里嘀咕:什么白菜,他家湘儿明明是珍珠!
封笔之前,弘书先召见了八妹等人,赐宴之后,将他们先安排在了詹事府。
本来说的是直接去六部的,但弘书想了想,六部情况复杂,八妹等人去了那里光是应付各种人际关系就要耗尽心力了,还不一定能学到东西,或者说,不一定能学到弘书想让她们学到的东西。
还是安排在詹事府好,詹事府的人都是弘书一手拉拔起来的,跟着弘书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就沾上了他行事的风格,八妹等人跟着他们学习,以后办事的手段也会更和弘书的心意。
这件事处理完,朝堂上下就彻底封笔了。
弘书不像阿玛往年那么工作狂,哪怕封笔了,每日也要叫大臣入宫商谈国事,他笔一抛,就把额娘、福惠接过来,一家四口聚在阿玛的寝殿里。
打麻将!
“三筒。”福惠挠了半天头,才选出一张牌打。
苏培盛看向皇上。
弘书抱怨:“小七跟你打牌真是要急死人。”
话音刚落,得到示意的苏培盛就推平牌,笑吟吟地道:“皇上胡了。”
弘书声音立刻就大了起来:“你看看你,打的什么臭牌,就会放炮,还想那么半天!我这多好的牌!马上就能自摸的!都让你给害子!”
福惠不服:“关我什么事!你这牌哪好了,自摸自摸,四万就剩一张了还自摸,你上哪儿自摸去!”
“四万剩一张怎么了,不知道我是神之一手吗……”
在场人都笑眯眯的看着兄弟俩吵,这种情况这两天见得太多了,开始大家还担心两人吃心,还劝。次数一多就发现,人家玩的不是麻将,是斗嘴。
还是胤禛嫌他们吵:“小、七。”
苏培盛立刻笑眯眯地替他主子要账:“七贝勒,给钱吧。”
福惠摸出瘪瘪的荷包,哀嚎:“六哥你不是说有新手保护期吗,为什么我一直在输。”
“谁叫你磨叽。”
……
胤禛觉得这是他过的最吵的一个年了,明明没有年宴、没有家宴,后宫嫔妃也只让大年初一来请了个安,天天在身边陪着的就只有两个儿子,但却像是有一千只鸭子养在屋里似的,吵的他头疼。
也很幸福。
第242章
雍正十四年。
写完这几个字,弘书怎么看怎么顺眼。
看看雍正这两个字,多么端方,多么正派,多么有风骨。
什么乾隆,有多远滚多远。
心情愉悦的让人将字拿到一边去晾干,弘书干劲满满的开始干活。
雍正十四年的开头并不算好,台湾地震,甘肃、四川等地大旱,弘书晚上闭上眼都是赈灾。
虽然接下来的二、三、四月各地没有上报灾情,但弘书总觉得有些不安稳,怀疑是不是各地的官员瞒报了。
再一次下定决心,接手粘杆处后,要改成情报机构,国内国外都要撒人手。
不过想要接手粘杆处,他还得先结个婚。
雍正十四年三月二十日,春分,大吉。
怡亲王这个媒人,和宗室八位全福福晋,带着聘金、礼金及聘礼前往岳府行纳征之礼。
这一礼过后,婚事就进入了快车道。
四月十二日,怡亲王又拿着钦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日前往岳府请期。
岳家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于是婚期定下,五月初五。
四月底,弘书忙的直叹气,向阿玛额娘抱怨:“我就说不能定在五月初五,这和殿试放在一天,把我劈成两半也不够用。”
是的,雍正十四年又是三年一度的科举,殿试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要挑好日子的。
巧不巧,五月就初五这一天最好。
无论是太子大婚,还是为国举才的殿试,显然都是不可能将就的,于是就只能挤在这一天。
至于弘书强烈要求的大婚延后,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都当没听到,他们等不起了。
胤禛如今的身体虽然比才发病时好了很多,左手和左腿使劲儿能动一动,说话也流利清楚不少。他一直没有放弃锻炼,但胤禛能感觉得到,锻炼能带来的进步已经微乎其微,而他现在甚至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坐着。
询问叶桂等人,也没有好消息,甚至还被告知,他如今虽然情况平稳,但脑卒中并不算被治愈,随时有复发的风险,再复发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让他如何不心焦。
乌拉那拉氏心里的焦虑不比胤禛轻,她得这个病已经有八年了,虽然当初韦高谊说过他最长让一位得了乳癌的病人活过十二年,但乌拉那拉氏却并不觉得自己也可以。就算得了同一种病,每个人的体质不尽相同,症状当然也不尽相同,能活多久全看自己的命数。
乌拉那拉氏觉得,她已经偷活了不少命数了。有时候她都怕自己再活下去,偷来的命数被发现,因她而起的罪孽再被算在儿子身上可怎么办?
她偶尔会想不如死了算了,但又舍不得死,她还想看见儿子成婚,如果死前能看见儿子有了孩子那就更好了。
在夫妻俩两双眼睛一起盯着的情况下,婚礼忙中不乱的筹备着。
婚礼当天的时间也安排的紧锣密鼓、有条不紊,保证让弘书殿试、大婚哪一头都不会落下。
“阿玛,要不殿试你去露个面算了。”弘书忙急眼了,打起瘫痪在床的老父亲的主意。
瘫痪在床的老父亲使劲动了动自己的左半边身子,让左边稍稍侧起来,以示背对不孝子,表示拒绝。
弘书回头薅弟弟:“小七你去!”
福惠假笑:“哥,我可以代兄娶妻,帮你走大婚的仪式。”
“你想得美!”弘书一巴掌将人拍远,“走走走,少在这里碍我的眼。”
“我要上学校,花儿对我笑……”福惠贱兮兮的哼着弘书小时候教他的儿歌跑远。
再如何焦头烂额,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
大婚头一天晚上,弘书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真的穿越了吗?
他真的当了太子?
他还要结婚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喊醒的时候,弘书只觉得眼睛被胶水粘住了,根本睁不开。
朱意远等人却是不容他再多睡一秒,哪怕他闭着眼睛,也迅速给他薅起来,一张热帕子擦完全脸,弘书不想醒也醒了。
洗漱,换衣,整装。
康熙定的太子大婚时间太反人类了,竟然是凌晨一点太子嫡福晋乘凤舆入宫,凌晨三点行合卺礼,弘书想反对来着,没成功。
他阿玛额娘在这方面的坚持十分顽固,一点都不开明。
迎岳湘入宫不需要他出面,而是怡亲王为正使,鄂尔泰、张廷玉为副使,还有八位全福福晋相随,前去岳府完成迎太子嫡福晋入宫的流程。
与女方那边的流程一比,弘书的任务简单多了,只需要去奉先殿供奉祖先,然后回来洗漱换衣,等待岳湘入宫行合卺礼就行。
在毓庆宫的座钟指针指向两点二十五分的时候,迎亲的队伍进了毓庆宫的大门,岳湘下轿开始走流程。
弘书依然不能出面,他只能坐在喜房内等着岳湘进来。
岳湘来了。
弘书终于派上了用场。
太子大婚没有拜天地,而是行“坐帐礼”。坐帐礼后,岳湘重新梳洗打扮,换下迎亲时穿的龙凤同和袍,梳起代表妇人的两把头,穿上太子嫡福晋的朝服,回来与弘书行合卺礼。
在两人行合卺礼时,郎图和他的福晋,带着一群侍卫和他们的福晋,就在窗外用满语唱交祝歌。
合卺礼结束,无关人员退下,此时新人就可以洞房了。
是的,洞房。
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大姑娘,全程一直很淡定的弘书突然心跳如擂鼓,脸烧如火云,口干舌燥说不出话。
还是岳湘先开了口,温婉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卯时还要准备去殿试。”
是的,弘书两辈子唯一的洞房,只有不到三个小时。
八点开始殿试,他七点就得准备走。
弘书活蹦乱跳的心脏一下子歇火不少,他握住岳湘的手:“你这几日怕是都没有休息好吧?一会儿我走了,你多歇歇,不必着急起来,等我回来,一起去见皇阿玛皇额娘。”
男子手心的燥热通过接触的肌肤源源不断传来,暖的岳湘浑身发烫,低下头,方才强装出来的大方温婉消失不见,声如蚊蝇的应道:“多谢殿□□恤。”
弘书一手仍然握着岳湘的手,一手环上岳湘的肩:“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客套,日后无人时,称我为相公便可。”
岳湘轻轻咬住一点唇肉,慢慢抬眼,轻轻柔柔的把弘书一瞅:“…相公…”
弘书心头一热,将人往怀中一带:“夫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太子大婚半月后,皇帝下旨,册立岳湘为太子妃。
又半月,久病在床的皇帝忽然召开大朝会,亲自现身,当堂宣旨,传位于太子,令太子于雍正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登基,着礼部准备登基仪式。
弘书跪在下首,曾经心心念念的就在眼前,眼泪却盈满了眼眶:“儿臣,遵旨。”
没有三辞三让。
阿玛拖着病体露面,甚至特地将登基的日子选在他的生日,只为让他以不被任何人质疑的姿态,名正言顺的登基,三辞三让只会侮辱这份心意。
盛大的登基典礼结束,弘书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尊阿玛额娘为太上皇和太后,然后册封岳湘为皇后。
至于太上皇的后宫——位份前加个“太”字也就是了,阿玛还在,位份晋升还轮不到他插手。
不过康熙的后宫倒是能升升,弘书以权谋私,给允禧的母妃升了个贵妃,喜的允禧连连保证会给他当一辈子牛马。
这几件事办完,还不等弘书干别的,太上皇就表示他要去畅春园长住养病,他的私房全搬过去,太后和后宫也都要带着,以后不回紫禁城了。
新上任的皇帝抹了把脸,气冲冲去找太上皇控诉:“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儿臣什么都是才上手,您不说在旁边帮忙看着点,还要跑去逍遥快活,有您这么当阿玛的吗!”
太上皇被小崽子的倒打一耙气笑了:“朕把皇位、都、给你了,还要怎么、当阿玛?朕、辛苦、了这么多年,就算去、逍遥快活、又怎么了!”
“不行,您不许走!朕看谁敢帮您搬家!”弘书耍无赖。
胤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谁说、要搬家,宫里、这么热,怎么、养病。”
正是三伏天,胤禛是个怕热易中暑的体质,但他的情况又不敢给他猛用冰,因此难熬的很。要不是为了这小崽子顺顺利利的登基,他早走了,还用的着小崽子同意。
宫里确实不适合养病,弘书妥协了。
等到离宫那一日,胤禛看着眼前的阵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的私房有这么多吗?
弘书不让他思考:“哪有什么不对,都是儿子孝敬您的。快走快走,不然一会儿太阳上来了,可热。”
等在畅春园住了三天,胤禛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你还不、回宫?”
弘书眯眼一笑:“回什么宫?宫里那么热,儿臣就住旁边的圆明园,也方便给您和额娘侍疾。”
这还甩不脱了,胤禛无语,但想想往年他当皇帝时,其实一年也有大半年时间在圆明园住着,儿子嫌宫里住的不舒服,想住圆明园也正常。
就是离得这么近,他的打算恐怕泡汤了。
胤禛瞥一眼笑的一肚子坏水的儿子,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还是没吃到苦头,等发现那些大臣打着自己的名义不听他的话,就知道自己这是为了谁了。
弘书猜到了阿玛的想法,但他才不打算惯着那些人,谁敢打着阿玛的名义跟他对着干,他就让谁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只要他和阿玛天下第一好,阿玛难道还会帮着别人打压他吗?
胤禛没好气的撵人:“赶紧、滚,事情、都做完了?”
知道阿玛这是默认甩不掉他了,弘书笑眯眯的滚了。
回到圆明园,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来问:“旨意拟好了吗?”
“回皇上,都拟好了。”
弘书一个个看过去。
这是一批册封圣旨,主要对象是他的叔叔和兄弟,主要目的是施恩。
“明日早朝上颁布吧。”
于是第二日,允禧喜提亲王,弘昼、福惠喜提郡王,弘时也终于得封贝勒,不再是光头阿哥。
对于自己身为兄长,爵位却在兄弟中最小这件事,弘时接受良好,因为比他想的好多了,毕竟皇阿玛还在呢,他还以为弘书会看皇阿玛的脸色,不会给他任何封赏。
有人喜洋洋,有人愤懑不平。
履郡王允裪满心以为,侄子登基后会给自己个亲王爵位,结果,竟然完全不提他?
他可是侄子剩下的叔叔中最大的!
十三这个弟弟亲王当了多少年了,他这个兄长还是郡王!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但他不会直白的要,他要让侄子主动封他!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允裪站出来,“启禀皇上,皇上已登大宝,仍无子嗣,当为国本计。宜开选秀,选贤良淑德之女子充盈后宫,绵延子嗣,以稳江山。”
他话音落,顿时有不少人出来附和:“请皇上为国本计,充盈后宫。”
弘书扫视一圈,很好,都是一直以来想塞女儿侄女给他却不得之人。
“朕初登大宝,当以国事为重,岂能耽于女色,此事不必再提。”弘书拂袖而起,“退朝。”
这事当然不是他说一句不必再提就能行的,不出所料,早朝一结束,请他开选秀的折子就淹没了九州清晏。
弘书当然不会退让,下旨将劝他开后宫的人大骂一顿:“自五月以来,每月都有少则一二十、多则三四十的州县陷入水灾、风灾、雹灾、旱灾、地震,朕初初登基,只为赈灾事宜就耗尽心力,日日夜不能寐,尔等不思为君解忧,反倒盯着后宫、女人之事不放。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流离失所,朕却在这时候选秀纳美,与昏君何异?尔等劝朕行此昏君之事,又与奸臣何异?如此孜孜不倦陷朕于昏君之名,尔等究竟是何居心!”
上奏之人自然大喊冤枉,只说自己是忧心国本,为江山传承考虑。
弘书直接叩大帽子:“朕年富力强,不到弱冠之年,尔等何以操心国本?莫非是觉得朕活不过弱冠之年吗?”
这一顶帽子扣下去,固然把那些人顶的不敢说话了,却也差点把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气出个好歹。
乌拉那拉氏甚至动了手:“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些人你怎么不能处置,偏偏要咒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是这样尽孝的?你说这样的话,知不知道当阿玛额娘的心中多难受!”
胤禛动不了手,恨恨道:“就是、打少了!”
“打!苏培盛,给朕打!”
苏培盛哪敢动手,只能跪下劝:“皇上有口无心,皇上知道错了……”
弘书愧疚的跪在阿玛额娘面前:“是儿臣错了,额娘您别哭,阿玛您别生气。”眼看两人的情绪一时平复不下来,怕出事,“苏公公,快去将太医叫来候着。”
“还看什么太医,你气死我算了。”乌拉那拉氏眼泪直掉。
弘书没法子,只能抱着额娘的腿,一声声的认错:“儿臣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
哄了好一会儿,总算将两人哄好了,又叫太医进来诊脉,确定两人这番情绪起伏没有造成大碍才放心。
乌拉那拉氏平静下来,冷不丁的问道:“你为何不愿选秀充盈后宫?之前也是,我和皇上要给你添人你也不愿。”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可是为了皇后?”
胤禛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弘书一怔,然后苦笑:“阿玛额娘,难道儿子在你们眼里,还是个情种吗?”
两人不置可否。
弘书挺直背,十分认真的回答:“是,儿臣不愿意选秀充盈后宫,至少,在皇后诞下两个嫡子前。”
“不愿。”
第243章
弘书已经离开很久,乌拉那拉氏和胤禛仍旧对坐无言。
“他是,怪朕吗?”胤禛过于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来他说话时的情绪。
乌拉那拉氏本也在发怔,听到这话徒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张口就要否认,却在话将出口的那一刻闭上,强迫自己理了理情绪,才带着点轻愁道:“要臣妾说,该当不是。当初臣妾想给弘书挑两个教导人事的,弘书拒绝了,臣妾问为什么,他从身体发育说到幼儿夭折率,最后提起了理亲王。”
“二哥?”胤禛还真没想出二哥和儿子拒绝纳人有什么关系。
乌拉那拉氏顿了顿,道:“弘书说,理亲王当初之所以会被废,有一个原因,是他出生的太早了。”
胤禛沉默。
乌拉那拉氏见他不说话,继续道:“臣妾刚才在想,弘书恐怕早早对继承人就有打算了。若不是朝堂上下催着,他恐怕都不会让皇后过早生下嫡子。”
胤禛没忍住:“他就不怕、以后、生不出来?”
乌拉那拉氏差点噎住,偷偷白了他一眼,嗔道:“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弘书天天召见叶桂他们,身体好的很!”
胤禛叹气:“他是不急,也不考虑考虑你我二人还有多长时间。”
乌拉那拉氏也叹气,劝道:“做父母的,不就是为子孙计吗?他有自己的成算,咱们看着就是了,能见到那一天自然好,见不到…”她顿了顿,“…就见不到了,反正臣妾只要看到弘书一切都好就行。”
“你这话说的,好像朕不盼着儿子好似的。”
……
九州清晏,弘书换寝衣准备休息。
岳湘“啊”了一声,紧张问道:“相公,你这里怎么有点青?”
弘书掰着自己的身体看了看,无所谓的道:“噢,应该是额娘打的。”说完乐了,盘算道,“额娘劲儿还挺大,看来最近身体养的不错,还是园子适合养病,不然今年就在园子里过年算了。”
岳湘先回了他后面的话:“皇阿玛皇额娘可以不用来回奔波,就在园子里过年,你恐怕不行,还要祭祀祖先呢。”然后才问,“皇额娘怎么会打你?”
她顿了顿,稍显艰难的问道:“可是…可是为了选秀之事?”
弘书将她微不可察的忐忑纠结看在眼里,伸手将人搂住:“知道了?”
岳湘靠在他怀里,心理放松了些:“你都说出那样的话了,哪还能不知道。”明明皇上说的理由全是国事,却偏偏有那起子脑子不好的人说皇上全是为了她,说她是妖后,更气人的是还有不少人相信,就连她身边的人,也有几个因此翘起尾巴的,全让她收拾了。
弘书卷着她的头发,安慰的拍拍:“额娘就是为了那句话才打我的,嫌我咒自己了。”
岳湘没忍住:“那额娘打得好,你确实不该说那样的话。”要是皇上二十岁就死了,那她怎么办?难道还能改嫁吗?她甚至都没个孩子。
弘书佯装生气的拍了拍她:“怎么敢这样跟朕说话。”
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也算初步熟悉了彼此的脾性,因此岳湘轻哼了一声,没有起身搞什么认罪。
弘书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这段时间听到不少流言蜚语吧?”
岳湘轻轻“嗯”了一声。
“有没有压力?”弘书继续问。
岳湘顿了顿,道:“有一点。”
弘书捏捏她的肩:“要做好准备,接下来压力会更大。”
岳湘起身,看着弘书道:“相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书用手指挑起她耳边的一缕头发,捋到她胸前:“我今日和阿玛额娘说,在皇后诞下两个嫡子前,不会选秀纳人。”
岳湘定定的看着他,弘书也笑吟吟的回看,那一缕头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岳湘呼出一口气,空气仿佛这才开始流动:“若臣妾一直生不出来呢。”
弘书佯装思考了下,道:“那就要看朕掌权程度如何了,若朕说一不二,那自然是朕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若朕仍旧需要妥协、制衡,朕也会给你十年时间,十年之后你仍是皇后,正一品的皇后。”
他自然没有打算广纳后宫,,任何时候都不会,这不是为了岳湘,而是为了他以后的图谋。不过即便是岳湘,弘书也不打算吐露自己的全盘打算,或许日后感情加深,在某个年老晒太阳的午后,他会跟岳湘完完整整说起他心中的那些宏图,但绝不是现在。
“日后若有机会……”弘书摇了摇头,那个可能太过微小,还是不说出来乱岳湘的心了。
岳湘不知道弘书未尽的话语是什么,但她明白不该追问。虽然对于弘书的话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心里却很清醒的知道,古往今来的帝王,能做到弘书承诺的这样,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她不该奢求更多。
是她的幸运,遇上这么一位帝王。
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妾多谢皇上。”
弘书将她拉起来,又恢复了怀抱的亲密姿势:“从明日起,朕会让叶桂在医学报上发布朕备孕的过程,你要锻炼的脸皮厚些,不要被婶婶、嫂子她们打趣的不敢见人。”
岳湘眼中是深深的疑惑:“备孕、过程?”
弘书笑了笑,捏她的脸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岳湘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弘书手下的报纸,新一期印出来自然是要第一时间送进宫里来的,岳湘每一篇都会看。
这期医学报的头版头条就是:“帝后备孕,叶院长亲定备孕计划。”
再一看内容,对她这个皇后要做什么寥寥几笔带过,剩下连篇累牍的都是皇上该做什么、该吃什么、该戒什么,比如滴酒不沾、日日锻炼、膳食不能高糖高油高盐、不能过度纵欲……以保证种子健康活跃,能够顺利让皇后怀上龙子。
岳湘看的脸颊发烫,而且她怎么看怎么感觉,以这篇文章里写的意思,即便她一直怀不上,也不是她的原因,而是皇上的原因呢?
这自然不是她的错觉,弘书让叶桂以自己名义发这篇文章的时候,耿直如叶桂也连连拒绝,叶桂心想他又不是不要命了,怎么敢公开发文章内涵皇上不行?就算是皇上让他发的也不行,万一皇上以后不认账以此为借口找他麻烦呢?那他九族不完蛋了?
最后还是弘书给了他一道圣旨才解决。
叶桂都如此,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了。先前散播皇后是妖后谣言的人开始怀疑皇上之所以拒绝选秀,是不是因为不行?所以装成情种样子,实则将压力转到皇后身上?让叶院长搞这个备孕计划是为了暗示大家皇后身体不行?但是叶院长为人正直,阳奉阴违,偷偷暗示咱们其实是皇上不行。
叶院长真男人也!
弘书没想到还能有这种走向,他本来是想向民众宣传一些备孕的知识点,顺便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下生不了孩子就怪女人的思想,不过这样也不错,起码岳湘那里压力小多了。
至于说他不行,哼,只有真的不行的人才会在乎别人说。
这一场风波过去,劝他选秀的人没多少了,但偷偷给他送礼的人一下子多了。
什么羊鞭、虎鞭、各种壮阳秘方、甚至还有人给他送五石散的……弘书统统收下,然后反手一道禁止食用五石散、非危机时刻主动猎杀野生动物的禁令发下去。
虽然这道禁令起到的作用可能微乎其微,但有时候即便明知道没有效果也要去做,先占一个名义,日后才能循序渐进,后代子孙才能“自古以来”。
……
福惠这几日见到弘书就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每次非要让弘书给他一下才能收敛表情好好说话。
今日也是如此。
弘书没好气地道:“又有什么事?”
福惠露出谄媚的笑:“六哥,我能不能不从日字旁,咱们快一百堂兄弟了,日字旁的好字都用完了,您给我起个别的好听的名字,行不?”
这话说到弘书心坎里了,康熙实在太能生了,他的儿子们也能生,弘书登基后招了宗人令了解宗室情况,才知道他的堂兄弟已经有一百多了,而且还在持续增加中,毕竟像允禧允祜允祁允祕这些才刚刚进入生孩子的壮年期。
不过,弘书奇怪:“好好的怎么想起来改名字了,不想叫福惠了?”
“啊?”福惠才奇怪他问这个问题,“不是要避讳六哥你的名字改字吗?”
弘书更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避讳了?再说就算要避讳,你也不用吧?”
“嗯?”福惠挠挠头,“可是礼部不是已经选了好几个备选字呈上来了吗?”然后笑,“虽然我没有什么能避讳的,但我想着都要重修玉牒,不如顺便改个名字,看着和六哥你们更像兄弟一点,福惠就当小名了。”
小八都从日叫弘曕了,就他一个叫福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个。
“礼部上折子了?”
弘书惊讶,然后一顿翻腾,最后在被分为不紧急且不重要的那一堆奏折里翻了出来。
一看,递上来已经有三天了。
他当时一看是礼部递的,想都没想就放到了最后那一类去了,因为除了科举,弘书还真不觉得礼部负责的其他事情有什么紧急性和重要性,而今年殿试已经圆满完成……
弘书心虚的咳了一声,不知道跟谁解释:“忙忘了。”
不过这事他早有打算,所以只大概看了一眼,就开始批红:“朕之名,为常用字,若要避讳,天下所有书籍恐都要重编。为朕一人动此干戈,不妥,着诏令天下,即日起,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是科举殿试答卷,朕之名所用字都无需避讳,亦不许各地官员以此为由为难任何人,朕之兄弟亦无需改名。”
写完弘书松了一口气,开始埋怨:“这礼部也真是的,我又没有吩咐,自作主张干什么,当重修玉牒不要钱吗?”还是他那一百多个堂兄弟一起重修。
福惠凑在旁边看完,听完这话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劝道:“六哥你就算不想重修玉牒,只下旨恩典我们兄弟继续用弘字便是,直接让天下都不用避讳……这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弘书不以为然,“书有多常见你难道不知道?要天下都避讳,那一天不用干别的事儿了,光检查避讳去吧。”
这话也有道理,福惠想了想,建议:“那不然六哥你改个名字吧,我早就想说,书字太普通了,怎么能配得上六哥您,您就该配个威武霸气的字当名字!”
“不,我就要叫弘书。”弘书拒绝。
跟了他两辈子的名字,他才不要改呢。
第244章
避讳的事情不算大事,弘书决定免去避讳的圣旨一出,赢得了不少仁君之名。
当然也有觉得不妥的,不过这部分人也没死硬着非要天下避讳,只和福惠一样,劝弘书给自己改个名字。
弘书自然是都驳回了,这事也便罢了。
没过几天,钦天监上了折子,看看时间,弘书以为是明年的黄历,结果一看,不是,是算出来寓意比较好、比较适合他的年号。
按照惯例,他今年年中登基,剩下半年时间改元没有必要,但明年必是要改元的,改元后,明年就是他的年号元年。
弘书仔细一看,钦天监罗列出来的年号头一个就是:乾隆……
什么晦气东西!
弘书算是看出来了,这钦天监上下是真一点玄学不沾,否则绝不会把这个年号呈上来。就知道,钦天监号称的算过适合他的,绝对是只看这词寓意好不好,但凡他们真懂哪怕一点算命,也不会把这个年号呈上来。
弘书更坚定了他自己的打算。
叫来张若霭拟圣旨:“……朕纵览史书,时常为一事深感困扰,便是年号之乱。太平盛世尚好,即便是如唐高宗、武周女帝等喜爱频繁更换年号者,也都有明确记载,不至于令人混乱。但若是乱世,如晋末五胡十六国、五代十国之时,一年之间同时存在多个国家多个年号,乃至一人一年换三个年号……种种年号让人目不暇接,常常对时间感到混乱,难以将这一时段的历史了解通透……又感小民多不识字,偏僻之地对年号更迭鲜能及时知晓,致使许多小民都不知自己究竟哪年哪月所生,更不知自己年岁几何……因以上种种,朕了解西历之算法后,颇感便捷,易于小民记忆……朕以为,我中华之威,当从始皇一统天下始,令礼部与翰林院、钦天监等通力合作,以秦始皇一统六国为华夏历元年,乃至一年二年、百年千年,推至今朝……明岁起,废除年号,今后之帝王,不再私设年号,统一使用华夏历,对外与诸国有所交往时,亦用华夏历……诏告天下!”
这并不是一道需要保密的圣旨,故而张若霭回家后,便和父亲张廷玉提起这事,叹道:“皇上说这样易于记忆和记录,我想了想,却感觉很不习惯。”
张廷玉老而弥坚,一针见血:“那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抵触,所以才感觉不习惯。”
张若霭急忙否认:“皇上主张之事,儿子怎会抵触,是真的不习惯。”
张廷玉冷笑:“你只是不敢表现出抵触,却不是真心认为这是个好改变,真心认为这是有利于天下之事。”
张若霭脸庞涨红:“父亲认为改成华夏历有利于天下吗?”
张廷玉看向虚空,像是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从古至今,没有千年不易之国,从今往后,却有万年不易之历法。皇上的名字,会和华夏历一起永垂不朽。”
张若霭惊讶,没想到父亲的评价会这么高:“这个新历法真这么重要?”
张廷玉哼了一声,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老夫早就说过,皇上腹有乾坤,让你只管听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张若霭脸上才消散一点的红晕又加深了,无力的辩解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儿子只是想多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张廷玉对儿子的辩解嗤之以鼻,懒得再教训他,只道:“若新历法定下,皇上定会重修各朝各代之史书,你注意点,到时候向皇上讨个恩典去修书。”说完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让你过两年外放去地方做几年父母官,如今看你这脑子,还是算了,没得给我自己找麻烦。”
被骂了,张若霭也不敢反驳,不过说实话,他入了翰林院后,也感觉自己的性格不太适应官场那一套,去修书也好,既清贵又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能看出新历法之影响和重要性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在他们看来,这和改元也没什么区别,左不过就是皇上不喜欢钦天监呈上去的年号,自己起了华夏的年号,至于什么从秦始皇一统六国开始算元年……额,秦始皇距今多少年了?快两千年了吧?可能皇上就是喜欢年号后面跟的数字大些,让以后的帝王都用他的年号,以此寓意他会统治大清江山千年?
算了,管他寓意什么,不过就是个新花样的年号罢了,他们又不是记不住。
当然,这天下就没有会被百分之百同意的事,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那么一些反对之人,新历法亦然,一些老学究就上书劝谏,年号乃是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西历乃蛮夷之物,粗陋不堪,不配登大雅之堂。
这些反对之人弘书没听也没管,只琢磨着这些人如此坚持祖宗之法,日后得把他们放到更适合的位置上去,比如去研究训诂、考古什么的,既能发挥余热,也不至于在当前的岗位上成为阻碍时代前进的绊脚石。
有些人活着让人觉得他是绊脚石,有些人死了却让人觉得可惜。
九月,先是礼部尚书杨名时去世,接着便是大学士朱轼病重,这是胤禛重用的老臣,弘书便代不方便行动的阿玛亲自前往视疾,可惜他的看望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没过两天,朱轼还是溘然长逝。才给朱轼定了谥号,已经致仕的前太子太傅陈元龙的家人代为上奏,陈元龙已在朱轼之前去世。
一月之间,连闻三位老臣去世,胤禛顿时就有些不得劲,连带着对身体都有了些影响,叶桂等人每日为了调整方子,都快把头发挠秃了。
弘书怎么劝都不管用,一狠心,干脆直接下狠药:“阿玛,您好好想想,您要是现在闹情绪把自己闹没了,那我这么孝顺,是不是得给你守孝三年?是不是守孝这三年不能和皇后同房?不能同房,皇后是不是就不能生孩子?您想想,您好好想想,为了这一时的情绪,导致我孩子晚来好几年,由此引发朝局不稳,值不值当?您到时候在地下,会不会挨爱新觉罗祖宗们的打?”
胤禛要不是中风了,此时真是要垂死病中惊坐起了。
这个不孝子竟是我儿子?
“滚!”胤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害怕真把老父亲气出个好歹,弘书赶紧麻溜的滚了,叶桂等人赶紧进去号脉。
好在胤禛不是真的非常生气,他只是有些气自己不能亲手抽臭小子,让别人代抽总感觉没有自己上手带劲。
叶桂等人确定他没问题退下了,胤禛忍不住吩咐苏培盛:“去敬事房,把皇帝、的册子、拿来,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好好给朕、生孙子!”
苏培盛晓的太上皇这是又要跟皇上赌气了,只能无奈的去拿了过来,一页页翻给胤禛看。
胤禛看的怀疑:“三天、一次?这么规律?”他不信,又不是没有当过毛头小子,还能不知道刚开荤是什么样子,“……臭小子、不会、真不行吧?去、把叶桂、叫来,朕要、好好问问。”
苏培盛被这话吓的瞳孔都放大了,连忙阻止:“回皇上,敬事房总管说、说皇上同房的时候不让人在旁伺候,也不让他们在旁记录,只在第二日派人去告知他,让他记上,所以这个、这个记录才这么……规律。”
胤禛一听更气了:“这种事、也是他、能随便改、的吗?”他现在不怀疑儿子不知节制了,他怀疑儿子是不是真不行,所以才不让人伺候记录,免得泄露,看似三天一同房,实则根本没同过房。
臭小子,还敢假装拿孙子来压他!
“叫、叶桂来。”
叶桂来了,对太上皇的问题感到迷茫:“太上皇您是问,皇上…是不是…不行?”
胤禛特别认真的点头。
叶桂哭笑不得:“这……别的臣不敢说,皇上的身体,臣敢打包票,比牛犊都健壮。”
胤禛扬扬下巴,苏培盛立刻会意,代主子问道:“那为何敬事房这册子上,皇上只让记三天一次?”
叶桂还真没看过敬事房的册子,但三天一次这个,他能帮着解释两句:“这是皇上让臣做的备孕计划,经过一些研究,皇上和臣等都认为,在备孕期间,同房次数不可过于频繁,以两天或三天一次为佳。皇上年岁还小,身体还未彻底长成,仍在发育,不可过多损失精血,因此定为三天一次。”
胤禛仍旧目露怀疑:“他真能、严格执行?”
叶桂苦笑:“这……臣就不知道了。”他又不能趴到皇上床头去盯着。
胤禛哼道:“他要、真能、忍住,这天下、没他干不、成的事了。”
叶桂深以为然,苏培盛虽然从没体验过那方面的欲望,但见多了男人的他,亦深以为然。
皇上若真有这等自制力和毅力,那这天下真没有什么他干不成的事了。
这一场小对话,叶桂随后还是委婉地透露给了弘书,惹的弘书哭笑不得,他哪里是自制力好,他只是对于有个好身体更在乎,身体好他才能活得长,活得长他才有更多时间去实现心中的计划。
实现心中计划的爽感比男女之间的欲望更让他沉醉。
不过,他也由此看到了阿玛的着急,想来额娘也是一样,不过额娘不好开口问罢了。
唉,弘书叹气,若不是阿玛额娘身体不好,他是真不想如此早的生孩子。过了年,他实岁也才十八岁,岳湘倒是大些,满了二十,生也能生,就是总感觉这个年纪生孩子的,都是高中没毕业……他着实不想有这样的印象。
算了,要真这么算,他连个幼儿园毕业证都没有呢。
毕竟大清也没有幼儿园。
……
礼部、翰林院、钦天监埋头一阵苦干,终于赶在十一月将新历法确定了下来,以秦始皇一统天下为华夏历元年,推算至雍正十四年,便是1957年。
明年,弘书登基的元年,便是1958年,西历是1737年。
1958年啊,弘书算了算,他再活个六十多年,这数字就能撵上他上辈子重新投胎那一年了。
可以可以,就算只是数字相同,时间实际差了200多年,弘书也顿时感觉日子莫名的有盼头了。
第245章
华夏历1958年,世宗第六子登临帝位元年,至此,年号成为只在故纸堆里出现的过去式,华夏大地正式开始使用华夏历。
“为什么不是华夏元年,而是华夏1958?这个1958啥意思?”
“头版头条不是写了吗,这个1958是数字,意思就是一千九百八十五年。”
“啊?今年不是皇上登基的第一年吗?为啥是一千九百八十五年?”
“报纸上说是从秦始皇开始算的,算到现在就是一千九百八十五年。”
“秦始皇是谁?为什么要从他开始算?”
“我也不知道……”
街头巷尾的茶铺,聚满了不识字的百姓,他们围着唯一那个识字的人,听他念今日新鲜出炉的《京城周报》,然后七嘴八舌的询问听不明白的部分。
可惜识字的那个也只是堪堪认识些常用字而已,对于什么历史、什么历法、什么秦始皇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不过他倒是已经通过报纸学会了这个什么阿拉伯数字:“这数字真好用嘿,写起来也不占地方,用来记账也方便。”
有人不同意:“不行不行,我听人说,这个数、数字是吧,容易做假账,有银铺用就这个数字记账,被账房偷偷改了还看不出来,贪了好多钱跑了,现在还没抓到人呢。”
“真的吗?我自己用来记自己的工钱也不行吗,应该没谁没事干来改我这个吧?”
“那就不知道了……”
“大家快去啊!惠民书局推出报纸版的黄历了,一张就印完了一年的,只要一文钱!”
一听这话,百姓们顿时轰动了,以往惠民书局也是他们闲谈话题中的顶流,但他们却从来只是谈论,并不靠近——书局在他们的眼里,天然就是高贵的,里面的书就是再便宜,也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肖想的。
但现在,黄历!
黄历可是每家每户都想拥有的东西,即便不识字、或者实在家穷买不起,也会咬咬牙掏出一部分钱,和亲戚族人一起几家合买一份,日常有什么事,就会请识字的人看看黄历,有的甚至像供奉神佛一样供奉黄历,求黄历保佑这一年都风调雨顺。
以往的黄历都是厚厚一本,就算用的纸再粗劣,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但现在,一文!
生活京城脚下的百姓们发出金土豆的声音:一文钱是什么钱?买了!全款拿下!
不过买下后。
“这个黄历……是不是和以前买的黄历不一样?”
这样的疑问在增多,惠民书局立刻派出伙计在门前循环喊话:“……报纸黄历版面有限,是简化版,省略了很多内容,只有简单的节气和宜忌,买完不想要的可以退……报纸黄历版面有限……”
“……退不退?”有人犹豫。
“……算了吧,也就一文钱,就算省了很多,有节气和宜忌也够平常用了,再不行就当买回去给孩子识字吧,这上面这么多字呢,这么多字要印成书不得卖个好几百文?”
“说的也是。”
退的人极少,大多都拿回家去小心收起来了,若哪日碰上有好心人在街头巷尾拿着报纸版黄历讲的,就赶紧让自家孩子拿上自家的黄历,边听人家讲,边自学认字。
小孩子忘性大,几次下来,正经汉字没记住几个,十个数字倒是都认全了,据此还能自行找到哪月哪日是在黄历的哪一处,喜的这些孩子的爹娘自觉生了个文曲星,不少父母咬牙决定送孩子去学堂念书,倒叫不少孩子就此有了不同的命运。
民间适应新的历法或许要好几年,朝廷官员却是立刻执行了下去,再上奏时,涉及到前事的,除了当年的年号,还会再写上对应的华夏历年数。
反倒是弘书自己还不甚熟练,有几次都说成了西历。
——上辈子的习惯还是太肌肉记忆了,弘书决定,这辈子一定要让华夏历成为全世界习惯的通用历法!
豪言壮语放完,弘书还是得埋头批阅奏折,一打开就看到李卫的名字。
作为前世因为电视剧而家喻户晓的人物,弘书自然是好好了解过一番的,因为他不畏权贵的标签太过深入人心,也曾想过要不要把他调回来任刑部尚书,但在深入了解后,就发现李卫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却不是一个能适应官场规则的人。在京城这个地方,一个尚书的位置不算什么,大家拼的是背后盘根错节的人脉和出身,李卫既没有显赫的身世,也不是清贵的科举出身,回了京城,他哪一边都靠不上,或许凭借能力能做出一番事,但肯定没有他在地方上能发挥的作用大。
因此弘书只是稍稍考虑后,就放弃了召他回来的想法,让他继续在地方上发光发热。
这次也不知道他对地方上的事务又有什么建议。
弘书细细一看,发现李卫这次竟不是提建议,而是弹劾诚郡王府的护卫嘱讬在安州与民争地。
诚郡王府其实在诚郡王去世时就不应存在了,胤祉死后,因他的爵位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所以袭爵的弘景只袭了固山贝子的爵位。但就像《红楼梦里》贾代善死了、而贾母还在,就还能称一句国公府一样,董鄂氏还在,她还是诚郡王福晋,诚郡王府就还能挂着这块牌子,对外自称一声郡王府。
想起《红楼梦》,弘书就想起至今还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的笔友曹霑。曹霑如今已经二十有三,早已娶妻,从写给弘书的信中可以看出,他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天真,开始挑起家庭重担,接过家里的应酬,由此认识了一些政商名流和文坛前辈,这里面就有弘书特意安排的蒲沅洲,还有去年春闱终于考中进士的郑板桥,在这些人的影响下,曹霑已经有了想要著书立说的想法。
很快,他就能看到完整版的《红楼梦》了吧,弘书畅想着,然后又想着郑板桥嘿嘿一顿乐,这位历经他不断书信鼓动,终于肯进京参加春闱和殿试的语文书名人,终于进入他的囊中,附送的还有他那一大串名声同样不小的好友。
这么多历史留名的人物,总能有一个把他写进诗里吧。
越想越开心,弘书愉悦的在李卫弹劾的奏折上批阅:着刑部彻查,若为实,嘱讬按律严惩,固山贝子弘景驭下不严,降为奉恩镇国公。
这道旨意一下,虽然刑部还没开始查,但弘景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必会被降爵的命运,四处找人求情,试图让皇上网开一面。
允裪给他出主意,让他去走一走皇后娘家的门路。
弘景前脚去,礼都没送出去,第二天就有人弹劾岳钟琪倚仗皇后势,私联宗室,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这一下整的,岳钟琪还没赶到圆明园请罪呢,岳湘就先来了,哐当就在九州清晏的前殿门外跪下请罪。
弘书出来将人扶起,道:“朕才看到折子,都还没来得及下令刑部查,怎么就请罪了,这么迫不及待将罪名往身上背?”
岳湘严肃道:“不论如何,有人弹劾,定是臣妾娘家有做的不到之处,只为这,臣妾也该来请罪。”
“行。”弘书无奈,“罪也请完了,先回去吧。回去记的用热水泡泡脚,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进屋里去,哐当就在外面这地上跪,也亏得这块雪一早扫了,不然你这年纪轻轻就得落下老寒腿的毛病。”
弘书这般絮叨,岳湘因为弹劾而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下来,注意到周围的侍卫,迟来的有些羞涩:“好,臣妾遵旨。外面冷,皇上快进屋吧,臣妾先回去了。”
岳湘走没多长时间,岳钟琪就来接棒了,弘书将人叫进来,问道:“你昨儿见了弘景?”
岳钟琪不敢隐瞒:“是,弘景贝子突然到访,臣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便请到花厅喝了一杯茶。”
这是一点儿都没敢多留啊,只让人喝了一杯茶就端茶送客了,这般失礼可见岳钟琪有多怕沾上这些。
可惜,他躲没用,人家总有办法蹭上去。
“弘景说什么了?”弘书虽然心中有数,却也要问。
岳钟琪道:“弘景贝子请臣帮忙求情,请皇上网开一面。”
弘书冷哼:“刑部都还没开始查,他就开始给自己想后路了,可见李卫弹劾为真。如此做派,朕更不可能网开一面。”
岳钟琪垂头,不发一言。
弘书也没继续说弘景:“此事朕知道了,日后若仍有这等冒昧上门的,爱卿尽可以拒绝,就说是朕说的,不许你私见宗室。”
“多谢皇上。”岳钟琪心里暖暖的,皇上还是信他的。
给一颗甜枣,弘书也不忘敲一棒子:“朕也希望爱卿能管好家人、族人,莫要行差踏错,害了自己不说,还会连累皇后。”
岳钟琪心中一凛,外间都说皇上如何宠爱他女儿,如何宠信他,只有他自己知道,皇上面对他时,从来都是君对臣的态度,甚少有私情流露,也从不因他是皇后之父而给什么优待:“是,臣一定约束好族人。”
说完正事,弘书放松了些,难得的说起家常话:“爱卿回去,可以跟令夫人说,让她这几日递牌子入宫来看看皇后。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在宫中过年、思念家人的缘故,皇后这几日有些食欲不振。”
听闻此言,岳钟琪也有些担心,立刻答应:“是,臣回去就让贱内递牌子。”
高夫人紧急入宫,见到的却是面色红润的女儿。
知道是皇上担心她思念家人之后,岳湘有些羞涩:“女儿已经二十多了,怎会犯此小女儿情态,皇上真是想多了。”
高夫人见她如此表情,便知道皇上对女儿不差,只是有些话即便讨人嫌,她这个当娘的还得说。
挥退宫女,高夫人轻声问道:“你与皇上,可好?”
岳湘听出母亲问的是什么,脸颊飞粉,轻轻点头,声如蚊蝇:“好。”
高夫人把住她的手腕:“那,可有音信?”皇上要女儿先生两个嫡子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但随之而来的不是高兴和荣幸,而是压力。虽然是皇上的旨意,但女儿一天不怀孕,就要背负一天妖后魅惑君主、绝皇嗣的骂名。何况,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呢。帝王之心不可测,皇上一旦改变心意,女儿除了一身骂名,什么都落不下。
岳湘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但……没有就是没有,她只能轻轻摇头。
高夫人有些失望,但女儿压力够大了,她没必要再火上浇油,便劝慰道:“不妨事,你和皇上大婚也没多久,孩子的事儿就是缘分,说来就来了。”
面对女儿不能说太多担心之语,免得影响了女儿的心情,回家后,高夫人就找来四儿媳商量,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好办法。
最后还是四儿媳提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然娘你下次递牌子入宫时问问,能不能带英儿进去,我听人家说,有时候新嫁妇就是要小孩子带一带,才能快点开怀呢。”
岳英是老四两口子前两年才添的孩子,年岁倒是适合带进宫。
高夫人决定下次问问。
还没等她第二次递牌子,宫里忽然传来好消息。
皇后有孕了。
第246章
明明掌下的腹部手感与以往并无差别,但弘书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有一根透明的丝线,一头连着他,一头深入岳湘肚中,他本来还有些飘荡的灵魂,仿佛一下踩到了实地。
这是他的孩子,不存在于历史上的、完全因他而生的生命,是他真切存在于这片时空的证明,是他的责任,也将是他在这片时空的延续。
“皇上,皇上?”
岳湘连唤好几声,弘书才从神游中醒过神来:“怎么了?”
岳湘无奈的笑,皇上这是一点儿没听啊:“七弟使人来报,皇额娘非要过来看臣妾,七弟好容易才拦住了,臣妾想皇额娘不宜奔波,不如臣妾过去拜见皇额娘。”
弘书恍然:“是该去见阿玛额娘,他们盼了好久了。”
让人先过去通知,弘书就指挥人准备出行的东西,圆明园离畅春园可不算近,如今天气还冷,他恨不得把一切情况想到了:一会儿要步撵、一会儿又觉得步撵透风要换成轿子,到头又觉得轿子要人抬不安全,还是换成马车。马车要围的严严实实的不透一点风,最好都围上厚厚的毯子,又嫌烧炭味道不好,要开水多灌几个暖水袋,把岳湘围起来……
九州清晏的宫女太监被指使的团团转,却个个脸上都带着迷之笑容,一脸甘之如饴。
岳湘就这样以国宝的待遇,坐马车到了畅春园胤禛住的院子外。
这里比弘书的重视更不遑多让,苏培盛就等在院外,看到马车来了连忙高声传话:“太上皇有旨,皇后娘娘可乘马车直入院内,门槛已卸。”
弘书也在马车里,听着好笑,调侃岳湘:“还得是皇后功劳大,朕来这院子,可从来没有卸门槛的待遇。”
岳湘羞窘,嗔道:“皇上。”
弘书又笑了一会儿,才握住岳湘的手,压低声音正色道:“莫要多想,我和阿玛额娘重视你怀孕,不代表就是只重视孩子,而不重视你,你们是一体的,有你才有孩子,若有什么万一,我自然是以你为重。”
岳湘怔然:“皇上这是什么话,你和皇阿玛皇额娘看重孩子很正常,我怎么会跟孩子比较,这孩子来了,我也和你们一样高兴重视。”
看重孩子多正常,谁家不看重孩子啊?皇上、太上皇和太后也是看重她才会看重她的孩子,若不看重她,谁管她怀没怀孕呢?就像生下弘曕的谦太嫔,当初怀孕的时候,除了按例该得的待遇,有谁对她有额外的重视吗?
岳湘不明白弘书为什么会觉得她会为太过被重视而多想。
马车停下了,弘书拍拍她的手,没有再多说,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只将女子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孩子生下来就弃之如履,也挺好。
率先下了马车,亲自站在旁边扶皇后下来,又寸步不离的扶着皇后进入殿内。
在目睹这一幕的人眼中,这就是皇上宠爱皇后、为皇后怀孕极度高兴的证据。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早就等着,岳湘行礼的腿才弯了一半,胤禛就出声道:“平身。”
乌拉那拉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一直以来的病容都消减了许多,笑容满面的招手:“来,好孩子,过来皇额娘这里坐。”
弘书将人送到额娘面前,自己在阿玛跟前坐下。
乌拉那拉氏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拉着岳湘问道:“谁诊的脉?几个月了?胎像如何?可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有没有想吃的?回头把御膳房的人都调去圆明园……”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岳湘笑吟吟的一一回答过去,婆媳俩之间的氛围太好,衬的旁边的胤禛和弘书像两根木头。
胤禛瞥了他一眼,弘书立刻狗腿的凑上去:“阿玛,儿子说行就行吧,这大婚还不到一年呢。”
胤禛轻哼,又看了一眼那边其乐融融、开始商量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什么衣服的两人,道:“名字朕来起。”
弘书立刻瞪大眼:“不行!这是我的孩子,我要自己起!”
胤禛瞪他:“朕就这一个要求,你敢不答应,不孝子!”
“就算您骂我不孝也不行,我的孩子我必须亲自起,您要实在想起,起个小名也行,大名绝对不行。”弘书一副誓死不答应的样子,下一秒就开始不正经,“咦,阿玛,您是不是好多了,这次一口气说了七个字没停顿哎!”
胤禛蹭一下就冒火,这不孝子,他不会以为他在夸朕吧?不会以为朕会因为这“夸奖”很高兴吧?今日但凡是别人说起这话,他早将人拖下去斩了!
“不孝子!”胤禛气的不知道骂什么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乌拉那拉氏不满的看向弘书:“大喜的日子,别逼本宫扇你。”自从揍过一次孩子后,乌拉那拉氏就发现,没事揍揍孩子的感觉真不错。
这真是,孩子还没出生呢,他就已经成了被嫌弃的小白菜了,弘书连忙举手投降:“错了错了,儿子错了。”
岳湘忍笑忍的很辛苦。
虽然重视,但胤禛、乌拉那拉氏都不是大动干戈的人,弘书就更不会了,因此在高兴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顶多畅春园的宫女太监们往圆明园跑的更勤了些,不是替太后送东西,就是替太上皇送赏赐。
弘书没有刻意封锁,消息自然也就传了出去,除了亲近之人为他高兴之外,更多的人却是又开始老调重弹——让他开选秀、纳后宫。
这次,弘书还没回应呢,乌拉那拉氏就先把他叫过去:“额娘不管你之前说的是真是假,能不能坚持,但在皇后这一胎生之前,额娘都希望她能高高兴兴的,顺顺利利的把这一胎生下来。”顿了顿,她又道,“就算你忍不住,也要藏好,不要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皇后。”
“弘书,额娘不知道你对皇后做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有几分情意,或许更多是为了你心中的大业,可能皇后自己对此也深有认识。但额娘也是女人,深知女子有多容易沉浸在眼前的美好中,即便皇后平日理智清醒,时间久了心中也难免会有一丝幻想,何况孕妇尤其容易多思多想。皇后这个位置不能嫉妒,但人心若是能控,这天下也不会是如今的天下了。”
乌拉那拉氏叹了一口气,恳切道:“弘书,额娘的时间恐怕不长了,额娘真的很想看一眼流着你血脉的孩子。等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额娘也管不了你了。”
弘书紧紧攥着她的手,鼻头酸涩难忍,不得不低下头眨去眼中快要溢出的泪花:“额娘,不要说这种话,您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他要起身:“我这就去叫叶桂他们过来。”
乌拉那拉氏拉住他,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没有身体不适。”
弘书抬起头,眼睛通红:“那您?”说什么时间不长了。
乌拉那拉氏叹气:“我不是悲观沮丧,只是弘书,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当初韦大夫就说过,他最长令人活了十二年,我得这病也有快十年了,说不准就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再度摸了摸弘书的脸,“莫要让额娘担心你。”
弘书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乌拉那拉氏故作轻松的笑道:“放心,至少在见到本宫的大孙子之前,就算阎王亲自抬轿来接本宫,本宫也是不走的。”
弘书吸吸鼻子,闷声反驳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孙女也好,长得像您。”
“对对对,孙女也好,孙女更好。”乌拉那拉氏连忙道,“长得像我就算了,我也不好看,大孙女自然是要长的倾国倾城的。”
弘书不同意:“您哪里不好看了,在儿子眼里,您最好看。”
乌拉那拉氏被儿子哄的心花怒放。
离开畅春园,弘书回去就将上书让他选秀的人都骂了一遍,不分青红皂白,骂的一些人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触了皇上的霉头。
骂完后,弘书发旨,大意是父母皆病,朕侍疾尚且没有多少时间,还有时间沉溺女色?朕到底是多不孝才会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发完旨,弘书又连下好几道旨意,秉承着有时间关心闲事就是工作还不够饱和的理念,把六部指挥的团团转,连旬休假都没得休。
六部都是大佬,他们没得休,下面的自然也别想轻松,顿时间,大清朝堂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始作俑者满意的点头,只要大家能保持这股冲劲,相信大清一定能在接下来的工业革命中走在世界前列。
郑板桥忙了一天回到家,连最喜爱的画都没时间品鉴,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专门在下衙后来找他畅谈的好友十分无语,第二日一早专门来堵他,一见面就抱怨道:“你如今当了官,我是想见你一面都难了。”
郑板桥着急上衙,边走边跟好友告罪:“实在公务繁忙,我这几日回来都是倒头就睡,跟内子都没能说得上几句话。”
郑板桥原配去世已有八年,去年中进士后回乡省亲,才经人说媒续娶了现在的继室,还属于是新婚燕尔的状态,这都没精神说话可见是真的累狠了。
好友看他是真着急上衙,边陪他走边稀奇道:“你这官当的怎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官老爷不应该一杯茶一本书,一坐一整天吗?”
郑板桥深深的叹了口气:“你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太上皇在位时,你说的这种情况就很少了,至少六部没几个能这么悠闲的,到当今登基,能按时下衙的都是能力佼佼者。”
好友闻言惊悚,后怕道:“还好我对做官没兴趣。”又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问道,“你不是和……通过信吗,不如你再写封信?”当初太子亲自给郑板桥写信表达仰慕之情,在他们这群好友中可是很轰动的,不过郑板桥为人低调,不愿宣扬,所以除了他们这群好友,没人知道。
等到太子登基,他们这群人都在猜,皇上会不会让郑板桥去御前听用,所以跟着郑板桥前来京城,就是想试试有没有机会,通过郑板桥把自己的作品呈给皇上一阅,若能得皇上的一二夸奖之语,最起码也能在他们的族谱和县志上留下一笔了。
但现实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郑板桥殿试中了二甲第八十八名,翰林院的入馆考试没过,只能去六部当个笔贴式。这甚至已经算好的了,有和郑板桥同年、甚至名次比他高的进士,至今还在等候补缺。
但终究和他们想的相去甚远,倒不是觉得郑板桥没有搭上皇上就没用了利用价值,而是他们这一群人喜好风月,最爱一群好友在一起畅饮清谈,而郑板桥自入仕以后,就少有时间与他们见面、游玩。
为了八品的笔贴式牺牲生活,他们觉得不值得,以已推人,就觉得郑板桥应该也不爱这样的日子。
友人思及此,怂恿道:“你就写封信试试,若没回音,那这个官我看不当也罢,不如挂冠而去,我等逍遥于山水之间。”
郑板桥却没有意动的表情,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但入仕这几月,虽然忙碌,我却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满足。”
友人:“啊?”
郑板桥笑了:“真的,我很满足,我甚至不太想留在京城,若有机会,我更想去地方做一地主官,看看能否为百姓做些什么。”
友人惊讶过后,听闻这话,没有反对,反倒拍手叫好:“好!你这是得了横渠先生的真意,有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志向啊!当浮一大白!”
友人连声说一定要纠集好友庆祝他有此广大志向,郑板桥微笑听着,承诺自己一定会抽出空来,心却已经飘向了无垠的天空。
弘书还不知的他的偶像已经在他的压力下生出了万丈豪情,在几经拉扯后,他终于否决了朝臣开恩科的建议,而变成了御试六部、翰林等官员的大型期中考试。
时间就定在七月,他登基的那一天,也是他的生日。
弘书原话是这么说的:“朕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不必铺张浪费办什么筵席,你们也不必为难送什么礼,你们能用朕出的卷子考个甲等,就是给朕最好的礼物。”
话一传出去,满朝官员顿时一片哀嚎,在忙碌完公事回家后,还要头悬梁、锥刺股的抓紧学习,就怕到时候考这张皇上亲自出的卷子,满篇下等,官途休矣。
弘书十分满意大家的努力,好心地给大家划了考试范围,除了四书五经外,还会考数术、刑律、历史、治水。
等。
官员们盯着那个等字,十分想咆哮:您到底在等什么!
第247章
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在弘书名下产业的带头下,其他商家纷纷效仿,推出为皇上祝寿打折的活动。
一时间,街面上的店铺人声鼎沸,大排长龙。
百姓们见面打招呼,先往紫禁城的方向一拱手,然后道:“皇上万寿!您这是去哪儿?”
在这样到处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一辆辆载着朝中官员的马车内却是气氛沉郁,伴随着书页哗啦啦作响的声音,明明是不一样的面孔,却都流露出一样的崩溃。
马上就要上考场了,XX/XXX还没来得及看怎么办?!
求求了,千万别考这个啊!
因七月正热,而参与考试的人不算少,弘书大手一挥,同时开了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殿作为考场,确保大家都能在屋里考试,不至于坐在外面的广场上被晒的中暑。
等官员们到达太和殿前广场时,这里已经被郎图带着御前侍卫围了起来,面对一群尚书带头的庞大队伍,郎图客气拱手道:“诸位大人,还请排好队,验明正身。”
有人刚想说没这必要吧,难道还有人能跟那些未考中的学子一样夹带不成,余光就瞥到有人偷偷将什么东西塞到随身荷包,然后大义凛然的将荷包递给侍卫:“里面装的是贱内给在下在寺庙求的开光经文,未免误会,考试这段时间还请帮在下保管。”
查验的御前侍卫也不打开看,默默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篮子中。
徐本瞥了一眼,记住了是谁,转身拉住儿子:“快,跟爹说说,那个导数公式是什么来着,爹又忘了……”
张若霭笑眯眯问张廷玉:“爹,需要儿子帮您复习吗?”
张廷玉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考位。
真*需要儿子帮忙复习一下术数的阿克敦厚着脸皮站在旁边,蹭徐以烜给徐本的复习,然后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的座位——突然感觉自己的进士是假的。
在知道皇上出的题还会涉及术数之后,阿克敦就紧急把儿子阿桂拎过来,让儿子根据平日了解的皇上研究术数的范围给压几道大题——简单点的术数阿克敦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的进士实打实是自己考的,但人不能没有追求啊,明摆着的事,这次考试的优秀者日后肯定更容易被皇上重用,阿克敦求的就是这个。
虽然儿子阿桂是皇上的伴读,他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但伴读内部对比一下,不但他儿子是倒数第一,他这个当爹的也是倒数第一。人家几位爹都已经是尚书了,就他,还是个二品侍郎。
而儿子甚至还没能考中进士出仕,他这个爹再不努力,儿子伴读带来的那点优势就要所剩无几了。
像阿克敦这样谋求前列的人不少,弘书本来还想着二品以上大员和各寺、院主官就不参与这次考核了。毕竟考好了是实力,考不好可就要丢脸了。
谁知道这话刚说出来,张廷玉几个就反对,主动要求参加考试,还说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当时几个不是科举出身的满尚书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弘书自然乐的看乐子,他也有心想要改变六部一满一汉两尚书的局面,不如从现在开始布局。
等郑板桥通过查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距离考试开始已经不剩下多少时间了,郑板桥查看自己桌上准备好的墨、笔、纸,见都无问题便静心等待。
“铛~铛~铛~”三声钟响,御前侍卫开始分发考卷。
郑板桥左右看看,有些奇怪,皇上怎么不在。
但等考卷发到手上,郑板桥就没心思想这些了,一心开始研究试卷。
试卷是印刷的,郑板桥来京也有一年多时间,已经能分辨出这是皇上还是太子时办的那个印刷厂印出来的,不同于报纸用纸低劣,试卷用的纸白如云朵、质地紧密、触之平滑,印刷的字清晰板正、横平竖直,手指抚过去,印刷上去的字也并不会晕染出墨痕。
光是研究试卷就花了好一会儿时间,等郑板桥终于开始看题的时候,有心急的人已经写了好几道填空题了。
是的,填空题。
郑板桥将试卷大致浏览一遍,不仅有童生、秀才时才会考的填空题,还有选择题、判断题,以及论述题。
而每一种题型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却是包罗万象。
比如填空题,第一题问的是汉武帝采用()削弱诸侯,第二题就问按大清律,若娶己之姑舅两姨姊妹者(虽无尊卑之分尚有缌麻之服)(),第三题问有石塘堤坝……
真就跟皇上划的范围一样,包罗万象。
郑板桥摇摇头,开始安心答题,碰到不会的也不焦躁,默默空着,只做自己会的。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又是铛铛铛三声钟响,有太监扯着嗓子喊:“停笔~收卷~”好歹都是已经出仕的体面人,听话的放下了笔,没有趁监考还没收到自己时抓紧多写两个字。
但相比开考前的安静,此时考场中的声音明显嘈杂许多,不少人都在唉声叹气、后悔不迭。
直到卷子收完,中和殿、保和殿的考生来到太和殿集合,弘书才露面。
“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寿无疆。”今天的请安声音格外大,郑板桥侧目,怀疑有人试图通过大声祝寿给皇上留下好印象,以期在判卷时手下留情。
弘书很想摸摸快被震聋的耳朵,为了形象忍住了:“诸位爱卿辛苦了,今日是朕生辰,朕思来想去,本月各地灾情不少,宴请难免有些不合时宜,便放诸位爱卿半日休假以示同乐。”
弘书顿了顿,笑道:“朕也偷得浮生半日闲,试卷,明日再开始批阅。”
“散了吧。”起身离开。
得了半日休假,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婉拒了同窗的对答案邀请,郑板桥脚步匆匆的去寻好友,再不出现好友又该上门堵他了。
弘书顶着大太阳回到畅春园,胤禛、乌拉那拉氏、岳湘、福惠都在这里等他。
虽然取消了万寿节庆贺,但生日还是要过的,中午先跟最亲近的人小吃一顿,下午再把弘时、弘昼两家子,以及弘曕叫过来,吃个家宴。
太妃们就算了,给她们单独开几桌,让她们自己乐去。
弘时、弘昼又在宫门口碰面了,看到弘昼和其福晋一个牵着孩子、一个抱着孩子,弘时不禁目露羡慕:“永璧、永瑸都这么大了。”
弘昼知道这位三哥的心结,没说什么,只扯了扯自己牵着的永璧:“还不见过你三伯。”
等小辈见过礼,两家人便一起进了畅春园,弘时和弘昼走在前面,董鄂氏和吴扎库氏并行在他们后面,再后面就是弘昼的两个侧福晋章佳氏和崔佳氏,以及弘时的两个侧福晋,钟氏和梁怀雁。
虽然梁怀雁日夜盼着能有一子伴身,但奈何入三贝勒府好几年了,就是一点音信都没有。弘时起初也着急,但越到后面越沉默,在偷偷找叶桂看过一次后,即便齐妃旁敲侧击说需要不要再去求皇后给他赐个人,也被拒了。
等到弘书登基给他封了贝勒,他也没耽搁直接上书,给钟氏和梁怀雁二人请封了侧福晋。
哪怕夭折了,钟氏好歹也生过一个,梁怀雁这个侧福晋却是当的有些忐忑,尤其是今年四月二十四齐妃去世的时候,临终前还专门叫她上前说了两句话,赏赐了一堆东西,让她更加焦虑了。守孝本就吃不好喝不好,在给齐妃守完灵后,月事更是隔几天就来一回、隔几天就来一回,每次的量又很少。梁怀雁悄悄请了大夫看,也只说她思虑太过,需要好好休养。
不太信任偷偷请来的大夫的技术,但梁怀雁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毕竟在齐妃孝期,怕别人说她为婆婆守孝心不诚。
“见过皇阿玛、皇额娘、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胤禛今日坐在弘书为他特制的轮椅上,在宽大衣袍的遮挡下,不细盯着瞧看不出来身体的异样。
弘时、弘昼自从弘书登基后,就没再继续入宫侍疾,不太了解胤禛的病情进展,因此见他自己坐着,连忙恭喜道:“恭贺皇阿玛身体大愈。”
胤禛并不解释,只点头道:“嗯,坐罢。”
分餐制,两人一桌。
别人都有对象,福惠只能被分去带弘曕这个小弟弟。
宴起,弘书先举杯:“请大家共举杯,贺朕今日生辰。”
胤禛瞪了他一眼:“哪有自己贺自己的。”他提起酒杯,遥举一下,“贺你生辰。”
弘书笑的灿烂:“多谢皇阿玛!”
其他人共举杯:“贺皇上生辰。”
杯中液体入喉,没有丝毫酒味,是冰过的水,在这炎热的七月十分适口。就连他桌上的菜,乍看是荤,细尝却都是素菜做的,丝毫没有犯他还在给母亲守孝的忌讳。弘时垂眸,皇上一贯体贴,所以皇阿玛才如此喜爱他吧。
宴后,直接将人撵走未免太不近人情,再说时间不早了,畅春园离城里可不算近,故而乌拉那拉氏便做主,留弘时、弘昼两家在畅春园住一晚。
还不到入睡时间,总得找点事情干打发时间,弘书便大手一挥,开了两桌麻将。
男桌这边,弘时、弘昼、弘书一人一边,福惠替胤禛码牌出牌,弘曕年纪小,送回去睡觉。
女桌这边,乌拉那拉氏不想上,岳湘,吴扎库氏上桌,董鄂氏和钟氏都不上,推了梁怀雁出来,吴扎库氏只能叫章佳氏上桌。
前几圈教学局,熟练之后,梁怀雁逐渐放松下来,终于没忍住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一直在吃折耳根?”
梁怀雁还记得,岳湘初到四川时,因为对折耳根的不了解,在别人的强力推荐下尝了一口,当时就变了脸色,若不是为了礼数强忍着,只怕当场就得吐出来。
如今怎么爱吃上了?
岳湘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了之后就想吃这个。”知道梁怀雁是四川人,就道,“你要不尝尝,我感觉这个味道和在四川时吃的不太一样,还挺好吃的。”
梁怀雁也挺长时间没有吃过了,便笑着接过宫女给她分出来的一小盘,用勺子盛了一点儿送入口中。
没感觉味道和四川的有什么区别,还是……
“呕!”
所有人看过来,梁怀雁愣住,张口想解释,又是一声:“呕。”
乌拉那拉氏立刻吩咐:“来人,去请太医!把所有经手过皇后吃食的人全都看管起来!还有折耳根,所有的都给本宫拿过来!包括盛装的器皿!”
弘书飞奔过来,握住岳湘的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岳湘迷茫:“没…没感觉…”
弘时也走到梁怀雁身边,皱眉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梁怀雁捂着嘴:“呕,妾也不知,就是想吐。”
畅春园太医是常备的,而且离的很近,防的就是太上皇、太后随时需要,因此来的很快。
乌拉那拉氏不容置喙:“先给皇后看看!”
虽然岳湘一点儿不适的表现都没有,但就连疑似中毒的梁怀雁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太医小心翼翼的诊了半天,才道:“启禀太后,皇后娘娘的身体并无什么不对。”
“确定?”乌拉那拉氏皱眉。
太医十分肯定:“臣确定。”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看向已经能忍住呕的梁怀雁。
“那再给梁侧福晋看看。”
这次太医诊脉的时间却比岳湘要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眉头越皱越深,梁怀雁的心越提越高。
良久,太医才放开,起身回道:“启禀太后娘娘,臣摸着侧福晋的脉,像是…”他犹豫了下,才道,“…像是喜脉。”
“喜脉?!”不止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弘时激动的上前握住太医的双肩:“真的……真的是喜脉?”
太医点头:“臣摸着是。”
“太好了!太好了!”弘时激动的转身,看向梁怀雁,却见梁怀雁满脸震惊和拒绝。
梁怀雁在巨大的震惊下脱口而出:“可是……可是我和爷,已经守孝三个多月了啊。”齐妃四月二十四去世,今天是七月二十八。
三个多月不曾同房,现在说她怀孕了。
这和说她孝期□□、红杏出墙有什么区别?
第248章
其他人一愣,也想起这个时间差,要不是梁怀雁红杏出墙,要不就是……弘时在自己母亲的孝期混迹后院。
这是大不孝。
还是太医及时拯救了大家:“侧福晋的脉虽然微弱,但也摸得出来,应是有三个多月了。只是这段时间过度劳累……所以孕像不显。”
这意思就是齐妃去世之前两人同房怀上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丑闻,这个孩子也能保下来。
梁怀雁仍旧茫然,她小心翼翼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也顾不得害羞了:“可是……可是我这三个月,月事一直没断过。”或者说,下红一直没断过。
太医面色严肃:“这也是臣想说的,侧福晋这一胎的胎象十分不好,要保住……臣没有把握。”他也不是专研妇产科的。
要不是今日这一出他来把了脉,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孩子就得流了,届时这位侧福晋恐怕都只会以为是月事的量突然大了,身体不适也只会以为是因为守灵累得很了。
甚至这胎能保到如今还有微弱的脉象,都已经是这位侧福晋平常身体好的结果,否则恐怕连头一个月都坐不住。
毕竟……太医偷偷瞥了一眼陷入大喜大悲的三贝勒一眼,众所周知,这位的种子质量不行。
在弘书授意叶桂大加宣传下,至少太医和仁心医院的大夫们,已经树立了正确的认知:男子种子不行会导致女子怀像艰难、保胎困难。
“这……这可如何是好?”弘时手抖的不停,想去碰一碰梁怀雁,又怕碰这一下就把孩子碰掉了。
弘书旁观了全程,这时候站出来道:“无妨,一人没把握,就多请几人集思广益。来人,去将仁心医院妇产科的大夫都请来,还有太医院擅长妇科和产科的太医,也都请来!”
这事没有让胤禛和乌拉那拉氏跟着操心的道理,更没有让梁怀雁这个儿媳妇在公公院子里接受检查的,因此弘书让人先将两家子送到各自要住的院子去。
临走时,乌那拉那氏道:“梁氏即有孕,饮食上便不必再遵循守孝的规矩,齐妃地下有知,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有太后懿旨,梁怀雁也不必再因为守孝而不能好好养胎了。
“谢皇额娘恩典!”弘时代梁怀雁谢恩。
等姚辛夷和冯采菡等人赶到畅春园给梁怀雁诊过脉后,董鄂氏既期盼又紧张的问道:“姚大人、冯大人,如何?梁氏这一胎可能保住?”
这两句大人却是一点儿没叫错,弘书还没登基时,胤禛在颁布了传位诏书后,就明旨下发,以姚辛夷和冯采菡两人诊治自己和皇后有功,特赐她二人为太医院六品院判。
当时所有人都在为传位之事震惊,胤禛在即将成为太上皇之前忽然赐两个女子为官,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在有限的最高权利拥有期内最后过一把身为至高无上的皇帝的瘾。再加上又只是太医院而已,众所周知,太医院的官不算官,因此没什么人去触一个即将失去最高权力的男人的霉头,反对这件事。
谁知道这个男人被触了霉头后,会不会在权利的最后拥有期内问候自己的九族呢。
什么,你说当了太上皇依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这话你该去跟李渊说,他一定会支持你发扬光大这个观点的。
顶着弘时、董鄂氏、钟氏、梁怀雁既紧张又期盼的目光,姚辛夷道:“臣等只有五六成把握。”本来弘时就不行,又刚好碰上齐妃去世,梁怀雁这一胎也是受尽了磨难。
弘时很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姚辛夷和冯采菡如今还专职负责皇后这一胎,想说的话也只能都咽下去。
董鄂氏比他果断:“爷,臣妾想去求求皇后娘娘,允许臣妾陪梁氏留在畅春园保胎。”
弘时被提醒了,道:“我和你一起,去求见皇上。”
姚辛夷和冯采菡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圆明园,汇报结果并接受新任务。
弘书觉得这个主意不太行:“实际上姚大夫她们并不是日日待在圆明园的。”岳湘这一胎怀像还不错,弘书不想浪费资源,让一群拥有顶级医术的医生日日在这里白守着,因此姚辛夷她们还是照常去仁心医院出诊,每隔三日过来给岳湘诊一次平安脉,“朕觉得,与其让梁氏住在畅春园,不如去仁心医院住院保胎,即便有个什么万一,那里大夫更多,设备和医药都更齐全,便于抢救,畅春园到底多有不便。”
“医院……住院?”这对弘时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他,从来都是太医围着他团团转,哪有去将就太医的道理。
但现在,当权的是他的弟弟。
岳湘也劝说梁怀雁去医院:“……听皇上说,医院的生产间虽然还做不到完全无菌,但比咱们寻常的产房已经要干净许多了。皇上说,届时我生产,也打算送我去医院生呢。”
梁怀雁震撼:“您……皇后,去医院生孩子?”
虽然震撼,但有了岳湘这句话,梁怀雁对去医院住院的抵触少了不少,最终在弘书的安排下,给她在妇产科那一层安排了一间特设病房,隐私保护做的足足的。
一场风波过去,虽然最后证实是自己吓自己,但弘书还是把圆明园和畅春园的人手又理了一遍,确保不出现任何问题。
他这反应都算好的,乌拉那拉氏和胤禛甚至想把太妃们都送回紫禁城去,最后还是弘书给拦了下来。
生辰过后,弘书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把所有人的试卷批阅完毕。
结果还算不错,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名副其实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蒙尘的明珠,和鱼目混珠的鱼目。
弘书早已命人将每个人现在的职位制成了表格,现在只需将成绩和擅长的科目填进去,就可以根据这次考试的结果来思考职位的调整了。
擅长数术的调整到户部,擅长律法的调整到刑部和大理寺,擅长历史人文的去翰林院,准备修书,擅长……
给“明珠”们安排好了去处,弘书拿起“鱼目”那一沓名单,叫来粘杆处首领:“去查,这些人是如何谋得如今的职缺的,还有他们的人脉网,一个不落的给朕挖出来。”
粘杆处首领看着那一沓名单,明白朝堂很快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中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多少家族要从此败落。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是皇上接手粘杆处后交给他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他总要办的尽善尽美,才能继续在这个首领的位置上坐下去。
这些人可都是他的政绩。
为了这一份名单,弘书没有公布所有人的成绩,只公布了乙等以上的成绩,被公布的人固然欢欣雀跃,榜上无名的人却更辗转难眠,生怕什么时候就等来一道圣旨,把自己发配到苦寒之地去。
但等来等去,却只等到成绩甲等者被提拔的旨意,乙等的包括他们这些榜上无名的都不曾挪动地方,众人便以为皇上虑及才登基,还是想以稳定为主,不打算大动干戈,由此放下心来。
弘书不怕他们放松,甚至要的就是他们松懈,松懈了才能暴露更多。
哼了一声,弘书拿起八妹上奏湖南瑶匪叛乱已平的奏报,心情颇好的批阅道:在外奔波几月,卿辛苦了!朕之长女/长子即将出生,邀卿回京,贺卿再立功劳,也贺朕即将为父之喜。
雍正十三年,八妹等人跟随岳钟琪一起回京,在詹事府学习,到今年堪堪满两年,本该安排她们回贵州当一地方流官。但对八妹的战力弘书实在是喜欢,恰逢湖南上报瑶匪作乱,弘书便以同为少民更易安抚瑶民为由,命八妹为将,让她带领巡捕营中原新兵营现改名为独立营的五百人,前往湖南平乱。
而今两月过去,八妹顺利完成任务立下功劳,回来后弘书又有理由给她升一升官,再带着高表等人启程前往贵州履职,一切计划顺利,弘书心情更是愉悦。
在八妹回来后,君臣私下奏对时,弘书询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八妹沉吟半响后,郑重询问:“皇上方才说,此战后,许臣担任古州都司,并有300兵额自行募兵,臣想问,这三百兵额,臣可能募女子为兵?”
弘书毫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自然,既是许你自行募兵,你愿意招募什么人就招募什么人,哪怕你募来三百头细犬要占这名额,朕都准许。”
八妹大喜:“臣多谢皇上恩典。”
弘书摆摆手:“先别谢,朕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八妹道:“皇上请说。”
“朕希望,你的目光不要只局限在你的同族中,汉女、蒙女、瑶女、回女,乃至满女,这天下的女子还有很多。”
八妹深深的低下头:“谨遵圣命。”
九月底,在姚辛夷诊脉确定岳湘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后,弘书第一次以权谋私,通过报纸向京城广大百姓致歉,他要独占仁心医院几日,等皇后生产完后,再将仁心医院还给大家。
看到这一期报纸的百姓不约而同的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耳朵:“啥?皇上说啥?皇后要在仁心医院生产?皇上还给咱们致歉?皇后生产完就回圆明园?不会长时间呆在仁心医院?要把医院还给咱们?皇后都不坐月子的吗?”
问完这一连串问题,彼此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喃喃道:“皇上居然说还?仁心医院也不是咱们的啊。”
多稀奇啊,皇上居然说还。
这医术高明的大夫只为皇家一人服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仁心医院那群大夫出来坐馆才是不正常好吧。
百姓们只觉得自从看完那天的报纸后,心就奇奇怪怪的,好像那猫儿在不停的挠,无论是干着活、还是吃着饭,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朝仁心医院的地方望一望,然后问身边人一句:“你说皇后娘娘发动了吗?”
被千万百姓挂在心上的岳湘,迎来了越来越频繁的宫缩。等待间里,已经分不出心神的她,挣了挣被弘书紧握着的手,没挣开,但意思表达到了:“皇上,您去外面吧。”
弘书有些挪不动脚,再见过猪跑,真看到自己媳妇躺在床上痛的直冒汗的样子,他这心就不可能放下来。
姚辛夷来劝:“皇上,您去外面等吧,皇后娘娘该进产房了。”
“要不,我也进去吧,我会消毒、还会抢救,力气也大,能帮上忙的。”弘书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姚辛夷不同意:“皇上您自己说过的,咱们现在的消毒技术还不够,产房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感染的风险。”
面对自己定下的标准,弘书只能无奈妥协,退出等待间。
等他出去后,云映蝶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皇上伸长的脖子,硬着头皮啪的一下将大门关上,便是门上两扇玻璃窗,也用窗帘挡的严严实实。
弘书就站在玻璃窗前不动,眼睛黏在玻璃窗上,要不是还有一丝丝的理智,他现在就把耳朵贴上去了。
“呼哧…呼哧…”福慧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六、六哥,你、你怎么在、外面,皇嫂、呼、开始生了吗?”
弘书目不斜视的回道:“快了,刚进产房。”
“啊,进产房了?”福慧呼呼的喘气,“那我、那我赶紧回去告诉皇阿玛皇额娘。”不停歇的就跑走了。
弘书要让岳湘在仁心医院生产,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是不同意的,不说医院人员杂乱,不好管控,就说岳湘生完后,难道要在医院坐月子吗?还有他们的乖孙,也得在医院那个地方呆一个月?那他们岂不是得等好久才能见到乖孙。
但他们都拗不过弘书,无奈只能答应,就是苦了福慧,得两头跑给皇阿玛皇额娘实时汇报进度。
这事下人当然也能干,但哪有自家人让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放心呢。
福慧不知道自己跑了几趟了,只知道他真是恨死医院这楼梯了,怎么能这么高、这么难爬!就没有什么能不用爬楼梯就能上来的办法吗!
“怎……怎么样了,生、生、生了吗……”福慧感觉自己随时要过去了。
与一开始的姿势毫无区别的弘书哑着声音答道:“不知道,三十分钟前说开了九指了。”
不太了解生产知识的福慧喘匀了两口气:“好,那我回去告诉皇阿玛皇额娘。”
“不……”弘书话还没落,面前的门打开了。
云映蝶身上的白大褂还带着点点血迹,她笑容满面:“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六斤一两,母女均安!”
弘书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经过漫长的光年才接收到这条信息、解读了这条信息,仰头大笑:“好!好!朕当阿玛了!朕有小棉袄了!小公主!哈哈哈哈哈,朕的小公主!”
他这般喜悦,周围人顿时一窝蜂的恭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赏!都赏!”弘书大手一挥,咧到耳根的嘴角放不下来一点儿,抬脚就要往产房走。
“哎!”云映蝶想都没想就先伸手拦了,“不能进去!产房没消毒不能进!”等反应过来自己拦的是谁后,吓得连忙请罪,“小民该死!”
被这么一拦,弘书上头的情绪冷静下来,和蔼一笑:“无妨,你做得对,朕确实不该进去,平身吧。”
云映蝶没想到她的无礼就这般轻轻被放过了,等与师傅私下独处时,她有些忐忑地告知了对方这件事,姚辛夷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皇上宽仁,既然说你做的对,那就是做得对。”说着,她转了转眼睛,若有所思道,“这倒是一件好事。”
等云映蝶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在站在产房门口,泼辣的拦住那些想要冲进产房的达官贵胄,冲对方说出那句:“凭什么不让你进去?就凭当初皇上站在这里,我也没让他进去!皇上还夸我做得对!”时,才明白师傅当初说的那句好事指的是什么。
生产完的第二日,确定岳湘和孩子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弘书才全程密不透风的把娘俩转移回圆明园。
毕竟是他的大公主,让朝臣们在医院参加洗三还是不太妥当。
洗三当日,弘书亲自将亲亲闺女从岳湘的房间里抱出来,交给收生姥姥洗三,在一连串的祝福结束后,抱着裹好的闺女当中宣布:“朕之长女,当封固伦公主。”
“赐名,永玺。”
第249章
皇后生了!是个公主!皇上喜爱非常,洗三就封了固伦公主,还随皇子的排行,赐名永玺!
随着新一期报纸的发布,这条消息传遍了京城内外。
但百姓见面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讨论这条热搜第一的新闻,而是神秘兮兮的互相问:“听说了吗?”
“什么?”
“仁心医院里,皇后生产的那间产房,如今在黑市炒到千两黄金一日哩,达官贵胄们都抢疯了。”
“啊?皇后生产的产房也敢拿来卖,谁这么大胆,不怕死吗?”
“不是,听说是皇上不叫把皇后生产的产房封存起来,说什么仁心医院产房本就少,再少一个,去那儿生产的产妇们就得再多排队等一会儿,本来是体恤咱们小民的。但是皇上哪里知道那些狗官的胆大包天,他们威胁仁心医院的大夫不许把产房给小民用,要留给他们,然后为了在产房里多住一段日子,出价从其他狗官手里买哩。”
“居然是这样!皇上对咱们太好了!都是这些狗官!”
流言虽有不实之处,但大致情况说的并不算错,达官贵胄、包括家产丰厚的商人们,都纷纷把自家的孕妇塞进仁心医院,并要求在皇后生产的产房生孩子,当然他们也只能提提要求,真要威胁姚辛夷她们那是不敢的,毕竟姚辛夷见到皇上的频率比他们高多了,到时候一状告上去,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弘书对于这种情况自是知道的很清楚,他并没有插手去管,或者说,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仁心医院的妇产科已经开设多时,但真正去医院生产的妇人却不多,只有那实在胎位不正、保胎困难的才会选择住院。
所以弘书让岳湘在仁心医院生产,一方面确实是仁心医院的产房已经建设的有模有样,二来,也有带起这股“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风潮的心思。
固然现在妇产科被有权有势的人塞满了,看起来好像挤压了平民百姓的医疗资源,但其实仁心医院日常能接待的客流量就那么多,收费也不是说十分低廉,因此大多数平民百姓,日常其实并不会有个头疼脑热,就去仁心医院看病。
何况这群有权有势的去仁心医院,只有岳湘待过的产房那一个目标,得不到这个,他们是不会向下将就的。因此既可以通过他们的行动,将去医院生产这件事扩大影响,又不会占用过多医疗资源,算是两全其美了。
时间长了,这群人过了那股子热乎劲儿,自然而然就会退回他们熟悉的领域,请大夫□□。
弘书以为这个时间会长一些,但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短!
“啊?”弘书怀疑自己幻听了。
福慧还在气愤:“不知所谓的东西!六哥您把皇嫂用过的产房开放明明是恩典,他们居然还敢嫌晦气!永玺是女孩又怎么了!多可爱!六哥你一定要治这些人的罪!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不是。”弘书揉了揉太阳穴,“你刚才是说,因为在你皇嫂之后,在那间产房生产的妇人全都生了女孩,所以现在大家都觉得那间产房生不出男孩来,很晦气,后面预约生产的妇人全都回家了,那间产房现在也没人用了?”
“对!”福慧气道,“他们还说都是因为永玺没带好头,要是皇嫂生的是个阿哥,他们现在都该有儿子了才对!呸!明明是他们命里没儿子,居然还敢怪到永玺头上。”
前几年福慧还曾忧心过,六哥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就不疼他了,现在年纪大了,再回头想想曾经,恨不得捂脸说那个人不是自己。现在的福慧,已经进化成了侄女控,一天天黏在弘书身边,就为了弘书去看永玺的时候能跟着。
哎,要不是他年纪大了,要和六哥的后宫避讳,他真恨不得住在圆明园,天天守着永玺,哪像现在,不仅要从畅春园过来,还要等到六哥有空才能看到亲亲侄女。
因此在听到这等污蔑他亲亲侄女的话后,福慧气的恨不得提刀砍人。
弘书却不像他那么气愤,笑眯眯的,只语气危险:“看来朕的科普做的还不够深入啊。”
百姓们发现,一夜之间,街头巷尾冒出好多身穿报童服饰的小孩儿,也不干别的,就走街串巷的喊:“皇上有旨,生男生女全看男子提供什么样的种子,与妇人无关。生孩子就像种地,种子是小麦,就只能种出小麦,种子的白菜,就只能种出白菜,不会种子是小麦,种出来却是白菜。生孩子也是一样,男子提供种子,妇人提供土地,土地虽肥沃,也不能改变种子的属性,男子提供女孩的种子,妇人就只能生出女孩,男子提供男孩的种子,妇人才能生出男孩……”
“皇后生公主,便是因为皇上提供了公主的种子……”
才刚风尘仆仆入城的袁枚,目瞪口呆的听完这一长串,顾不得失礼,拉住旁边的行人问道:“敢问这位兄台,这…这…”他指了指还在循环播报的报童,“这小孩说的…当真是圣旨?”
被拉住的行人上下一打量他:“第一次来京城吧?”
袁枚拱手道:“是,外出游学,便来京中长长见识。”雍正十三年,他考中了秀才,便动了游学的心思,本想去广西寻找叔父袁鸿,谁知道走到一半却接到消息,贵州苗乱,叔父作为幕僚,随着他的恩主被调往贵州去了,行程只能作罢。
想了想,袁枚干脆往京城来,实在是即便他远在杭州,这些年也听说了不少从京城传出来的消息,看了不少从京城传来的书籍报纸,他对京城的好奇早已十分高昂。
但即便他在心中模拟了千百种京城的样子,却也没想到与京城的第一面是这样的。
“京城确实很能增长见识,多看多听多问吧读书人。”行人老气横秋的拍了拍袁枚的肩,才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看到那小孩穿的衣服没,那是《京城周报》专给他们的报童做的,《京城周报》知道吧?皇上办的!”
“知道知道,看过,看过。”这样的东西,杭州的书商自然不会放过,一期不落的进了回去,不到一文的进价,在杭州卖到一百文一份的高价,就这还供不应求呢。
“你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皇上他老人家啊,体谅咱们这些小民不识字,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官话,所以但凡下惠及咱们的圣旨,不仅会让《京城周报》的编辑大人用咱们看得懂的话写出来印在报纸上,还会让报童们沿街解释,以免有买不起或看不懂报纸的百姓不知道。”
袁枚默默消化了一下,又问:“但这…这报童沿街说生孩子之事,大家不会觉得有伤风化吗?”
“有伤什么风化!”行人瞪眼,“皇上这明明是在教导咱们,给咱们讲道理,不让咱们被人骗了!我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才让那苏老三骗了!说什么我女儿是不下蛋的母鸡,只会生赔钱货,要我退聘礼,坏我宋家女儿名声!我呸!明明是他那弱鸡儿子不行,拿不出男种子,关我女儿什么事!这回我非撕了他苏老三不可!”
行人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生气了,也不管袁枚拔腿就走,边走还边说:“苏老三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真当我宋家没人了!今儿必叫你把聘礼给我还回来!”
袁枚目送行人离去,笑道:“青松,这京城真有意思。”
青松看着自家少爷熟悉的笑容,嘴里发苦,每当少爷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代表他要搞大事了,只有老爷能压得住他。但现在远在京城,老爷不在,只有他青松小胳膊小腿一个,可怎么办哟。
弘书不知道拥有大观园原型随园的食圣袁枚到京城了,否则他一定要问一问袁枚把《随园食单》写出来了没,他倒要看看,这个能和《红楼梦》里的美食并称的菜单里的美食究竟有多好吃。
——不过就算见到了弘书也只能失望而归,因为二十一岁的袁枚,连随园都还没有拥有呢。
“这就是全部了?”弘书捏着资料问道。
粘杆处首领斟酌了下,谨慎回道:“是奴才目前能查出来的全部。”
弘书仔细看了一遍,沉思了一会儿,在搁置的一堆折子中翻找出一封,打开。
这是一封地方官员为治下妇人请赐贞节牌坊的奏折,文字、格式都是用老了的,只将代表人的王氏改成沈氏、刘氏等而已。
不独这一封,弘书至少还能翻出二十封这样的折子。
赐贞节牌坊已经是每年的定例了,去年也有,弘书借才登基忙乱压着没批,今年,再压着就说不过去了。
弘书将资料原给粘杆处首领:“从这些人挑出一批,要那种顽固不化,推崇女子裹脚、贞烈之人,鼓动他们以朕不赐贞节牌坊为由,上书劝谏。”
“告诉他们,此举或可名留青史,若朕不采纳,必要时候…”弘书眯了眯眼,“…死谏是个不错的选择。”
粘杆处首领顿感心惊肉跳。
他以为的腥风血雨,或许在皇上看来,还不够。
第250章
屋子里暖烘烘的,四周放了水盆,这是为了避免过于干燥。
马上三个月的永玺躺在摇篮里,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眼前发出声音的熟悉形状。
“永玺,哀家的小永玺,哎哟,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们永玺以后一定是大清第一美人儿,是不是?”乌拉那拉氏拿着拨浪鼓,被孙女的笑容暖的心都要化了。
一旁看似矜持、实则动不了够不到的胤禛清了清嗓子,转头怒视儿子,发泄自己不能逗孙女的郁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敢、把永玺抱出来的!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弘书对于挨骂都习惯了,一边晃手上的玩偶争夺女儿的注意力,一边敷衍道:“儿子让人把轿子抬进屋子里接出来的,一路上裹得严严实实,怎么会冻到。”
当初岳湘怀孕时,马车直接驶进院子已经够夸张了。
结果到永玺这,直接从自己的小床进轿子,然后连着轿子进了她皇玛法的暖阁,谁见了不说一句宠呢。
没怼到儿子,胤禛不爽,开始找茬:“你年中搞了那么大一场考核,结果风声大雨点小,除了提拔几个人,还有什么用?浪费时间!”
弘书只有一句话:“阿玛,公事不要带回家里,容易破坏感情。”然后掐着嗓子,“你说是不是啊,小永玺~”胤禛憋气,这臭小子,不知道他脖子动不了吗!就不会把永玺抱起来给他看看!
弘书真忘了。
苏培盛看的心疼,刚想上前委婉为自家主子发个声,门口就有人找他。
出去再进来,苏培盛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主子,太后娘娘,皇上,才刚三贝勒遣人来报,梁侧福晋一早发动了,如今已平安诞下一女。”
胤禛表情平淡:“赏。”
乌拉那拉氏看着倒是比他激动多了:“好,梁氏有功,让弘时也快去给齐妃上一炷香,告知这个好消息。”
弘书这个当弟弟的就不必发表什么看法了,贺礼自有岳湘安排。
不过当他知道梁怀雁是时隔多日后,首个在岳湘用过的那个产房生产的产妇后,默默决定,报童们街头巷尾宣扬种子论的时间再加两月。
一切都是他们兄弟的问题,与产房和老婆无关。
弘时等到女儿满月,也没等来皇阿玛的赐名,叹了口气,同董鄂氏商量:“咱们这辈子怕就只有大格格一个了,我私心想着,不如同大公主一样,也给大格格取个名字。”
董鄂氏问他:“你不准备过继个嗣子了?”
弘时叹了口气:“我们兄弟才几个,弘昼看永壁永瑸跟眼珠子似的,皇上连永玺这个公主都如此喜欢,更遑论皇子,何况我哪有资本过继皇上的儿子。福慧呢,身体还不如我,恐怕也指着过继,至于弘曕,等他能生孩子了,我都不晓得还活没活着。”
“罢了,这辈子有大格格也无憾了。”
董鄂氏咳了两声,道:“都听你的。”
弘时便翻了几日书,最后给女儿取名永莹。
弘书知道后,笑了笑:“朕这个头开的还是有效果的。”
允禧听说后,突然觉得自家闺女二格格三格格叫着有点丢份,连夜回家翻书给女儿取名字。他的闺女和弘书一个辈分,虽然弘书免了天下避讳,他却是不好叫女儿再随弘字,想了想,干脆取同音字“红”,给两个女儿一个取名红英、一个取名红萼。
临近年底,眼见就要封笔了,一些人日日盯着宫中送出来的批阅折子,却始终不见一封有关请赐贞节牌坊的。
“看来传言不错,皇上果然有意废除贞节牌坊。”
“这怎么行!女子从一而终、抱贞守一,这是自古以来的圣人主张,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就是!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皇上若一意孤行,是自绝于天下读书人啊!”
“然也!女子贞烈之正气足以凛丈夫,节操播乎青史,皇上此举不妥。”【注1】
“朝堂诸公只知奉迎,如今,唯有我等站出来,才能去浊扬清、正本清源,还天下女子一个朗朗乾坤!”
“是极!是极!”
借着过年的机会,这一群人互相连接,又迎来送往,试图寻找更多同道之人。
郑板桥与友人相聚之时,一见面就发现友人之一的厉鹗神色有些古怪:“怎么这幅表情?”他看了看身上,“我今日有哪里不对吗?”
另一友人丁敬摆手:“与你无关,是方才碰到了几个…”丁敬面露讽意,“…老学究。”
学究可不是什么好词,从宋朝开始就用来骂腐儒了。
郑板桥眉头一皱:“主动找上你们的?有目的?”
丁敬哼笑:“人家可瞧不上我这个乡野村夫,是冲着太鸿来的。”
厉鹗字太鸿,出身杭州厉氏,乃是姜子牙的后裔,也算世家大族。
郑板桥看向厉鹗:“他们有求于你?”
厉鹗摇头:“不是。”他沉吟了下,问道,“克柔,我问你,皇上可是有意废除贞节牌坊?”
郑板桥一惊:“何有此问?并不曾听闻过。”
废除贞节牌坊可不是一件小事,郑板桥想起当初朝廷下令禁止裹小脚时,发生的那些惨事,有些不忍。
厉鹗道:“我也不瞒你,今日那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他们找我的目的,也是希望我加入他们,在民间发声,反对皇上废除贞节牌坊。”
“这……”郑板桥犹豫良久,才道,“我虽不曾听说过有此事,但,太鸿。”他认真看向厉鹗,“你真的觉得废除贞节牌坊不好吗?”
厉鹗叹气,他出身大家,却能和出身贫寒的郑板桥等人志趣相投,被人共称“扬州八怪”,自然是因为他有“怪”的地方,不容于世家,甚至不容于世俗。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认同这种不知牺牲了多少冤魂的牌坊呢。
“你还不了解我吗?”厉鹗一句反问,让友人们相视一笑。
丁敬见郑板桥仍皱着眉头,劝道:“克柔你听听就罢了,别掺和,你如今虽一跃升了六品主事,但在这京城也不算什么,我冷眼瞧着,那群人怕是串联了不少人,到时候恐怕会闹出不小声势。你不是想外放吗?可莫要在这关头被牵连了,我们都等着随你去你的任地游山玩水呢。”
不想扫友人的兴,郑板桥便收起忧虑,与友人畅饮。
还是这果酒好,既能享受微醺的感觉,还能与友人谈天说地。不像上次好奇去舶来阁买的据说是俄罗斯产的酒,两杯就把人干蒙了,睡了一地,一点儿没有清谈的快乐。
散了宴,郑板桥回到府上,一把脸洗完就清醒了,饶夫人正要服侍他更衣,他却忽然往外走:“我去书房,你先歇息。”
饶夫人看着男人毫不留恋的背影,咬牙跺脚:“平日公务忙也就算了,大过年的也不陪陪我。”
郑板桥不知道夫人的抱怨,进了书房,枯坐良久,磨墨,铺纸,提笔,犹豫半天,才落笔:“洪柳兄:展信佳。久未……”
第二日,这封信送到弘书曾经告知过郑板桥的联络地点,一路辗转,于晚间被送到弘书手上。
“郑板桥?怎么忽然给我写信了?”弘书奇怪。
虽然郑板桥入京了,也考中了进士授了官,甚至在上次的期中大考上成绩优异,被弘书越级提拔到了正六品。
但弘书却一次都没有私下召见过他。
只因自从郑板桥来京后,就再也没有给他写过信。
弘书尊重友人,郑板桥既不来信,便是不想以此时的身份与他相见,还想与他保持较为纯粹的笔友关系。
弘书愿意呵护这份纯粹。
如今既来了信,想来他的笔友已经做好了与他面基的准备。
弘书愉快的打开信,很快就没了好心情:“呵,倒是不蠢,还知道发动舆论力量。”
要不是这信是诗书画三绝的郑板桥写的,弘书真想扔到旁边的火盆里烧了,这群蠢人实在是太过污染源了。
小心的将信叠好收起,弘书想了想,开始提笔回信。
大年初六,弘书不在畅春园、也不在圆明园,却是出现在了允禧的园子。
允禧吐槽:“我什么时候上折子恭请您幸园了?您造假的时候能不能通知我这个当事人一声。”
弘书懒散的靠着:“少废话,皇后给红英他们准备了新年礼物。”
允禧变脸如翻书:“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翻看了一下礼单,喜笑颜开,“还是您这个哥哥大方,红英红萼的嫁妆可算有着落了。”
弘书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越来越抠门的叔叔。
美滋滋将东西送去后院,允禧一脸严肃的转过身来:“说真的,您突然过来,是不是有事要做?可需要我做什么?”
弘书摆摆手,依旧懒散:“没什么大事,就是借你的地方见个人。”
“什么人?”允禧好奇。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见到人了,允禧惊呼:“克柔!怎么是你!”
郑板桥苦笑:“见过慎亲王。”又看向允禧身旁的弘书,缓缓跪下,“臣,参见皇上。”
弘书上前,双手把住郑板桥的手臂,将人拉起来,上下打量一遍。
含笑道:“爱卿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