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过关啦民国铁血柔情
管家和大柱因为对环境不熟,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才追到医院。
本来他们不知道未来姑爷的病房在哪里的,但他们有嘴会找人问啊。
这不一找就碰到姜御的人手上了。
他手下曾在特情局见过两人,清楚知道他们的身份,收到消息先叫人去试探一番,看他们认不认识之前的江钰。
于是管家和大柱在医院问了一圈,差点迷路时终于碰到一位好心的护士,问他们知不知道找的人长什么样,她可以帮他们。
大柱从未见过未来姑爷,当然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由得看向了管家。
管家苍老的眼睛转了转,并没有立即说出来,而是反问:“那不是有名字吗?按照名字难道还找不出来?”
护士解释道:“有名字是可以,但我们医院也得尽职尽责,确认你们和人家真的有关系,才能带你们过去对不对?”
管家这才消除防备,描述了一下几年前见过的少年江钰形象,和姜御手下送上船的本人大致相符。
所以试探结果就是大柱没见过江钰,可以留着,但管家不行,必须得想办法送走。
姜御手下立即采取行动,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小意外。
管家终于从好心护士那里拿到了未来姑爷的病房号,转身没走几步,突然一个耍泡泡的熊孩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头撞到他腿上。
“哎哟!”
“叔!”
管家老腿骤然受创,人一下失去重心踉跄着要跌倒。
大柱在旁边惊慌去扶他,脚下一滑也挥舞着手臂倒了下去。
熊孩子被吓到,本能地丢掉手里拿的泡泡水瓶。
瓶子啪啦落地,破裂之后溅起的肥皂水糊了管家一脸。
管家虽然下意识闭了眼,但仍不可避免地被肥皂水蛰到眼睛。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倒霉的是大柱摔下来时本想是扶他的,结果自己也跟着跌倒,最后不小心压在了他身上。
管家嗷的一声老泪纵横,差点当场归西。
姜御手下这时候正好带着人路过,认出他们连忙出手帮忙,一边把人都扶起来叫医生,一边揪住熊孩子找他家长算账。
熊孩子是真的熊,这几天已经在医院招惹祸害了不少病患家属,属于人嫌狗厌的存在,偏偏有对钱多势众的熊家长撑腰,受害者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次不行了,有姜御的名头在,对方即便知道管家与其并没多大关系,在姜御手下的坚持下也只能赔礼道歉。
最后管家和大柱分别拿到了一百大洋的赔偿款,两人一脸发懵地不敢接,问帮他们找场子的姜御手下:“这钱咱能接?”
“能,本就是你们该得的。”姜御手下不仅让他们把钱接下,还另外帮他们向熊孩子家长报销了看医生的费用。
因为看医生及时,管家的眼睛并没有大碍,简单用药水冲洗干净就可以了。
不过医生在看诊时发现他眼上有长白障的迹象,如果不提前预防医治,以后可能影响视力,甚至失明。
管家听了大骇,这不就是青盲眼吗?
老家年老体衰后长青盲眼的又不是没见过,他可不想过几年自己也这样,赶紧问医生怎么防治。
医生给他推荐了一款眼药水,让他闭眼点上三个疗程,平常注意休息和饮食,最好回到水土最适合自身的地方去疗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管家半信半疑,试着点了一下眼药水,的确能感觉到冰冰凉清心明目的感觉,之前一直觉得眼睛眯糊酸累的滋味被缓解不少。
然后等荣珍看到他们找过来的时候,管家眼睛上已经被蒙上一圈纱布,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不清楚,更别提认人了。
荣珍立即问:“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许小姐。”姜御手下陪同而来讲述了一遍意外发生的经过。
有大柱在一旁作证,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荣珍谢过姜御手下,送走他们后回来向管家介绍便宜未婚夫:“管家叔,他就是江钰,你看还认识吗?”
胖婶和李先生因此都停下了动作。
姜御坐在轮椅上咳嗽两声,抬起缠满白纱布的脸,和同样蒙着纱布的管家隔空相望。
后者扒拉开纱布睁眼瞅了瞅,只瞧见一个大致轮廓,隐约有点熟悉,便说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几年未见,姑爷这是又长高长壮了啊,好好好。”
李先生松开了手里攥着的眼镜腿,拍掌附和:“可不是嘛,慎之初来时还是单薄纤弱的少年,如今却已至弱冠,能有这般变化很正常。”
胖婶擦着额头和眼角欣慰点头,“少爷这是长大成人了,也到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提到这个,管家立马精神抖擞。
“是极,是极,不如咱们回去商定婚期,尽快给他们把终身大事办了?”
这样他也能早点回去休养身体,也对老爷太太有个交代。
胖婶与他一拍即合,恨不得马上回去张罗起来。
经过管家的这番确认,荣珍总算打消了对姜御身份上的怀疑,趁着其他人去找车的功夫,她悄悄问他:“你真的只有二十?”
怎么感觉比二十要大点呢,难道是长得有点着急?
“我不记得了。”姜御没忘自己现在是个失忆人士。
荣珍的关注点又重新回到他失忆这件事上,“你还记得什么?”
姜御状似苦恼地揉揉额头,“除了一些生活常识,其他的都像雾里看花一样模糊不清。”
荣珍听了心下微松。
这样子看来记忆八成还能恢复的,剧情早晚会回到正轨。
车找来后,荣珍亲自把姜御推出医院,提议可以先去看一下老中医。
胖婶却说有名号手艺好的老中医都要提前好几天约好的,不然贸然上门看诊,人家也不接待。
荣珍只好作罢,回去的路上与姜御挤在后座,神色略显疲惫,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姜御心里还在完善着后续的安排,突然腿上一重,低头发现沉睡的某小妞正倒在他怀中。
他一时没有动作,就那么垂眼望着她。
荣珍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前世自家沙发,蹭了蹭继续陷入梦乡。
姜御抬头吩咐道:“开慢一点,注意路况。”
司机应声,坐在前面的大家回头一看,立即会意地转过头微笑。
荣珍沉睡中觉得有点吵,无意识捂了下耳朵,不小心将发髻拨散下来一缕,落在脸颊和唇上。
黑色的发丝衬着白瓷的皮肤和粉白双唇,映在男人眸底,有种动人心扉的惊艳感。
姜御手指动了动,捻起那缕发帮其挽回原位,指尖收回时无意间触碰到耳后柔滑的肌肤,一丝酥麻瞬间流过。
荣珍轻咛一声,似乎被弄醒了。
姜御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像是被外面接连后退的景色所吸引。
车子一路慢慢悠悠地回到公馆大门前,荣珍还在睡着没醒,阿翠一看想叫大柱把小姐背到楼上卧室。
大柱不假思索地就要伸手,被姜御拍开。
姜御:“男女授受不亲,让胖婶来。”
阿翠笑着拉开大柱,叫他去搀扶管家叔。
胖婶依言上前,准备背人时发现拽不动,转头一看才发现人还被姜御扣着
没松开呢。
“……少爷,您可以松手了。”
姜御咳了声,“好,你注意动作轻点。”
“放心吧少爷,知道你心疼少奶奶。”
胖婶的话被阿翠几人听到,均是会心一笑。
管家见未来姑爷对小姐这么上心,更加坚定了可以尽快完婚早点回去的打算。
接下来在他的催促下,阿翠大柱积极配合胖婶他们为婚礼做准备。
期间荣珍一直在楼上沉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感觉身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阿翠早已给她准备好洗澡水,陪她在屋里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夹袄常服,头发仍旧梳成之前的模样。
荣珍对着镜子看了看,让阿翠找把剪刀来。
阿翠意识到她想干什么,有点犹豫:“小姐,要不等管家走了再剪?”
不然一旦被他发现,过后老爷太太肯定也会知道的。
天高皇帝远的,阿翠倒不怕老爷太太怪罪下来,就怕他们知道后不给寄钱呐。
她还想把那五百块的损失要回来呢。
“没事,我就先把刘海剪薄一点,他不会发现的。”荣珍让她尽管去拿。
阿翠只好找胖婶要了把小剪子,看着荣珍咔嚓几剪子把刘海剪成薄薄的一层,再把剪子烫热稍微那么卷一卷,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荣珍弄好回头朝她微微一笑:“这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阿翠瞪大眼睛海豹鼓掌。
荣珍转过身继续,顺手把眼睫毛也烫了一下,显得眼睛更大更明亮有神。
阿翠是越看越惊喜,殷勤地在一旁打下手,准备等学会了以后就不用小姐再亲自动手。
差不多完工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惜珍,是我,现在方便进去吗?我找你有点事。”
荣珍先检查了一下穿着,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当,才让阿翠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姜御,还是自己推着轮椅过来的。
“是什么事啊?”荣珍嘴里问着,主动过去推他进门。
姜御收回凝视在她脸上的目光,递上一份契约:“我在书房发现了这个,应该是之前准备的,你收好。”
荣珍接过一看,竟然是地契。
而且还是他们住的这处公馆的地契,上面写的拥有者名字正是许惜珍。
“这……”
第42章 鸳鸯成双民国铁血柔情
这便是胖婶口中的惊喜吗?
荣珍是想收下的,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但是原主那时候可没有这一遭,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这种变化。
荣珍掩下疑惑,向姜御确认:“真的给我吗?以后万一我们不成,你会不会再要回去?”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故事里他离家出走后,原主还要辛苦付租金,甚至不惜掏空嫁妆。
“给你的,以后就是你的了。”姜御避过成不成的话题,语气说的轻松随意,好像送出的并不是一栋价值上万大洋的公馆,而是随便一件小玩意。
既然如此,他敢送,荣珍就敢收。
看她收下,姜御心中满意。
这是他给她的一份补偿,冒充她未婚夫行事总归是对她的欺骗,他现在不能告知她真相,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阿翠不识字,过后好奇地问荣珍:“姑爷送的是什么啊?看小姐你收了很高兴的样子。”
“是咱们这座公馆的地契。”荣珍心情极好。
她现在也是有房的人了,一下省了好多事。
阿翠听了比她还要高兴,在姑爷家里和在自家小姐地盘上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陪嫁过来的佣人来说,后者更有底气啊。
收好地契,荣珍出去吃饭,发现公馆已经被装扮得焕然一新,大红双喜贴的到处都是,红灯笼高高悬挂,佣人们都喜气洋洋的,好像过年一样。
在这样的氛围中,姜御坐在楼下的餐桌旁朝她招手,“来。”
荣珍快步过去,被胖婶引入座位与他相对而坐。
桌上是厨头老余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份量十足,足够两个人填饱肚子。
姜御的手包着纱布,但不影响它的使用,在荣珍坐下后主动给她舀了一碗汤。
荣珍有来有往,试着用公筷给他夹上一筷子青菜。
姜御夹起来吃了,告诉她一个消息:“婚期定下了。”
“什么时候?”荣珍早有准备,但是听到他说就在五天之后的时候,仍然感觉有些诧异。
以他的伤势来说,五天肯定是恢复不了的,到时候他不会是想以这副尊容拜堂吧?
荣珍:“其实我不着急,等你养好伤再办也行。”
到时候他记忆恢复,拜完堂就走人,她也能落得清闲。
想法很好,可惜管家催的急,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五天已是他能接受的极限,而这个月唯一宜嫁娶的良辰吉日也就那么一天,错过就要等下月了。
好事宜早不宜迟,早点办完也好让他安心回去。
他自己都不介意,荣珍自然也没意见。
不过正因为他这副尊容不好见外人,所以到时婚礼会不请什么宾客,只他们在家中办一场,希望她不要介意。
荣珍当然不介意,反正是假的不作数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委屈你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姜御说着将一只鸡腿夹入她碗中。
荣珍公馆都到手了,哪还会再提其他要求,“暂时没什么要求,就这样吧。”
话才落,姜御又给她舀了一个四喜丸子。
荣珍不知不觉吃的有点多,饭后想去前面花园消食散步,出于礼貌邀请了姜御一下。
本以为他身上裹成那样,应该不会去的,谁知他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荣珍便推着他走向小梅林。
“小梅林?”姜御望着眼前稀稀落落的几棵梅树,看不出哪里成林。
荣珍掐了朵梅花把玩,“叫梅林只是个意境,并不代表它有多少棵梅树。”
姜御不懂什么意境,他只知道在梅枝旁拈花一笑的她十分耀眼,比头顶挥洒而下的冬日暖阳还要灿烂明媚。
他望着她在梅树间悠闲漫步,心慢慢跟着安宁下来,一起享受这静谧的午后时光。
李先生上门时看到这样的画面,本不想上去打扰,但……
“什么事?”姜御背对着他开口问,对于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早有感知。
李先生压低声音回:“中田队长去医院看望了您,明面上是想为那五个宪兵的死亡追究局里的责任,实则似乎想亲自确认您的伤势。”
姜御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瓣,捻在指尖轻揉慢碾,话里的内容却不怎么温柔。
姜御:“除开那具爆头的,其他尸体都送去警务大队,让扶桑自己找法医来验,叫我们的人别忍着,反告他们信口污蔑,闹大点。”
“是。”李先生明白他的意思。
那边闹的越大,转移走某些人的视线,他们这里才越好方便行事。
李先生:“另外,新的联络点设好了,就在一间医馆后院,前面坐馆的是一位精通针灸的老中医……”
话讲到这里,姜御已然心如明镜。
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抬手示意,李先生话音一停,转而说起这位老中医的医术有多么高明,曾经治好过几例同样因意外造成脑部淤血的人。
荣珍过来时听到,立即和姜御说:“那就赶紧把人请来给你看看吧。”
李先生摇头,“人家老先生不出诊,只能我们去他那里。”
“我准备下午过去一趟,你要一起吗?”姜御出言邀请。
李先生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
荣珍想到之前的打算,点头拉起裙摆,露出一只绣花鞋问李先生:“那位老中医会看脚吗?”
她想去看看这两只常年穿小码鞋的脚有没有大碍,没有的话,以后她就换正常鞋子了。
但是据她所知,这年头除了教会医院的洋医生,很少有本土医生特别是老中医愿意给女子看脚、放脚。
而那些洋医生也只会建议动手术,有很高的伤口感染率,花销大不说,还需要很长的修复期,完后效果也不一定多好。
荣珍现在的脚应该没到动手术的程度,打算先让中医给她摸摸骨看一下情况。
她这样一动作,红色绣花鞋就从裙摆
下俏俏地探出,露出鞋面上卧着的两只交颈鸳鸯,颜色鲜艳得撩人视线。
姜御看过一眼就让她放下。
李先生礼貌地移开目光,答道:“我也不知,可以去问问。”
荣珍转身去找阿翠拿钱,裙角在空中旋开一道优美的弧度,卷起几片落梅打着转儿落在姜御膝头。
姜御捻起一瓣,轻嗅梅香,绑成木乃伊的脑袋配上红梅,多少有点搞笑。
李先生艰难地憋住笑意。
忽然听他们这位处长问他:“你觉得梅花好看,还是鸭子好看?”
李先生不明就里,出于谨慎选了梅花。
“对啊,是梅花,鸭子有什么好看的。”姜御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李先生:“……那不是鸭子,是鸳鸯。”
“甭管鸭子还是鸳鸯,绣在女子鞋上的东西,都不是外人能随意看的,要注意避嫌。”
李先生从他这段话里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抬头看向姜御,没能从他身上发现任何异样。
但他清楚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老中医的医馆在租界外的一条小巷里,荣珍他们到时看到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并且大都是面容黑瘦衣衫褴褛的外地逃难百姓。
他们一边赞颂着老中医的菩萨心肠,一边满怀希望地在寒风中等待。
荣珍以为他们也要排队,李先生却绕过前面的长队,径直带他们走向后门。
“前面是老中医的徒弟们在义诊练手,想要找他本人看诊,得从这里进。”
后面的院子挺大,门口守着专门接待的药童,荣珍和阿翠被当成女眷引到客室等待,只允许来就诊的姜御和介绍人李先生进去。
阿翠询问药童:“我们是一块来的,也不能跟过去瞧瞧吗?”
药童给她们上了茶水,抱歉道:“老先生施针是不许外人旁观的,这是规矩。”
荣珍对此不做评价,只觉得对方如此讲究的话,她这次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然而半盏茶的时间一过,就有学徒过来叫她们进去。
荣珍让阿翠打赏了陪她们聊天解闷的药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步朝诊室走去。
阿翠疾步上前帮她撩开棉布门帘,一股热气夹杂着药香扑面而来。
诊室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四面墙有三面都是顶天立地的格子药柜,剩下的一面留着门和窗,窗边摆着张原木长桌,头发花白的老中医端坐在桌后,正用毛笔写着什么。
姜御坐在桌前,脑袋上的绷带换成了新的,且看起来比昨天包的要少了。
荣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问:“怎么样?针灸过了吗?”
“还不错,感觉好了一点。”姜御让出半边长凳,示意她坐下。
阿翠连忙掏出棉帕垫上。
荣珍坐下后问他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姜御尚未回答,埋头写方子的老中医头也不抬道:“年轻人别心急,针灸推拿只是帮助身体机能尽快恢复,又不是神仙术法,哪有一次就见效的。”
说完终于抬头,先是看了看她的面色和舌苔,而后伸手探脉,问她都有哪里不舒服。
荣珍据实回答:“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只是想请您看看脚骨有没有受损伤。”
“你想放脚?”
老中医很轻易就猜到她的意思,脸上的神情不变,对此好像并没有荣珍来之前猜测的那样忌讳。
阿翠在旁边看了姑爷一眼,主动替荣珍解释:“我家小姐并不算裹脚,只是天生脚掌不大,打小又挑的小码鞋子穿。”
荣珍紧跟着道出自己的隐忧,“以我的身高,按说脚不该这样小才对,所以想让您看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以后换大码的鞋子,会不会产生影响。”
若是脚骨已经被长年累月的挤压弄到变形,那肯定不能贸然放开的,需要正骨的医生辅助着慢慢矫正过来才行,否则真有可能渐渐变得走路一瘸一拐了。
虽然她现在没什么感觉,但也要防患未然。
“我得先看看情况。”老中医没有拒绝,感觉还是很开明的。
但是他所谓的看看并不是荣珍预想中的亲自上手给她摸骨,这类在后世很正常的触诊手段,在当下这个仍旧保留着封建礼教束缚的时代却行不通。
他能同意为女眷看脚已是医界先驱,让他亲手为其摸骨却是不成的。
因此这个活得有人帮忙。
姜御折起袖口,当仁不让道:“我来。”
他学过人体骨骼结构图,有一点外科医学基础,还是荣珍的挂名未婚夫,在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你是她家男人,当然要你来,没人跟你抢。”老中医无意的一句调侃,听得李先生微微侧目。
他看着低头挽袖的处长,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愈加清晰起来。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们这位自来不解风情的千年铁树,不会真的是想开花了吧?
第43章 夫妻恩爱民国铁血柔情
开始之前,老中医先将屋内清场。
李先生、学徒等人都出去避嫌,只留下姜御和荣珍他们。
阿翠打来一盆水,帮荣珍把鞋袜退掉,露出一双肤色苍白五趾内扣的脚。
因为昨晚刚仔细清洗过,加上白天没走多少路,所以脚上并没有什么异味,避免了一些尴尬。
不过荣珍依旧先洗过一遍用帕子擦干,才让姜御上手。
姜御为了方便距离很近,一手抓起她的两只白嫩小脚丫托在怀中。
肌肤接触的刹那,荣珍感觉片片酥麻和痒意蔓延,本能地想要挣脱收回,但是被他一下按住。
姜御出声警告:“别动,还没开始呢。”
荣珍只好忍着,尽量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老中医避嫌看向别处,嘴里开始指导姜御一步步完成摸骨。
姜御按照步骤照做,修长的手指从脚踝起一点一点顺着骨骼走向滑过,指腹上的薄茧带起一股股战栗,温热的触感像是火一般滚烫。
荣珍本就敏感,这下更是不可自控地有了反应。
只见红霞随着他的动作渐渐从脚踝浸染到脚趾,又从脚趾迅速飞上脸颊。
到最后,荣珍感觉自己都像是熟透了的虾子,垂着头紧紧抓着裙摆,不敢看姜御一眼。
但是两人现在的姿势又不可避免地让他时刻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
余光中,他低垂的星眸被浓密的睫毛遮盖看不清情绪,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点细小的弧度,为方便而拆开绷带的手指骨节分明,可以看到上面一道道清晰的划伤,伤口已经凝结,只余淡淡的红痕。
荣珍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身体尽量放松下来。
姜御此时的手指刚好按压到一个重要穴位,刺激得她忍不住叫出来:“痛!”
又痛又麻,感觉整只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中医立即让姜御记下这里,拿出笔墨让他画出摸到的骨骼形状和走向。
荣珍得以解脱片刻,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比真正出力的人还要累,身心疲惫。
“小姐,再坚持一下,来喝点水。”阿翠在一旁伺候着,先给她擦干净汗,再喂上一盏茶水。
等她们忙完,姜御那边也画好了,然后继续。
几轮下来,荣珍单是右脚上就找到好几处需要矫正的点,特别是脚趾部位。
由于那里受到鞋子挤压的力道最大,且还是长年累月造成的,导致五根脚趾里除了中间那根还算完好,其余四根的指骨和筋脉都多多少少存在问题。
老中医看完画好的骨骼图,摇头评断道:“你这已算是畸形了,若想以后不影响走路姿势,年老时不得风湿骨症,最好现在趁着年轻纠正过来。”说到最后,夸荣珍决定放脚是对的。
不然这些毛病越往后只会越严重,而不是她不放脚就不存在。
阿翠非常庆幸,“还
好小姐想通要放开了。”
姜御洗过手来问:“她这个需要怎么矫正?会受很大的罪吗?”
老中医说罪肯定会受一点的,但是涉及到骨骼经络方面的毛病,可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得慢慢地稳着来。
所以遭的罪不会太大,就是耗时有点久,预计要半年左右才会看到效果。
至于如何矫正,自然是外敷膏药和佩戴矫正工具双管齐下。
荣珍一听和现代的方法差不多,信心倍增。
不就是耗点时间吃点苦么,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也不怕吃上一些苦头。
战乱年代,有双能随时跑路的健康双脚等同于多上几条命,为此付出一点代价算什么。
荣珍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她积极配合的态度很明显,被老中医看到忍不住点了点头。
虽然老中医对于治好她的脚有很大的把握,但最关键的还是需要她本人主动性强且配合良好,最后效果才能达到最理想的状态。
“大夫你就放心吧,我会谨遵医嘱的。”荣珍做完保证,想到姜御手上露出来的伤痕,转而跟老中医要了伤药和新的绷带。
姜御接过药准备随便擦擦,连绷带都不想再绑。
荣珍制止道:“我来帮你吧,这么好看的手,不好好上药万一留疤就可惜了。”
“好看?”姜御任她抢过药膏绷带,垂眸盯着自己的手瞧了瞧,没觉得有多好看,只记得它解决过多少条人命,早已沾满鲜血。
即使那些人都死有余辜,这也是一双杀人的手,丑陋又腥臭。
他厌弃地丢开,被荣珍重新拉回捧着涂抹药膏。
褐色的膏子涂在皮肤上冰冰凉,缓慢推开之后却很快泛起一丝灼热。
姜御看一眼自己那只大手,目光转移到捧住它的那双纤纤素手上,静静感受着它们传递过来的触感和温度。
它们是如此的干净温暖,柔软得像是澄澈天空下的一团白云,不沾丝毫尘埃。
这才是最好看的手。
姜御忽然反手将它握住,如同握住了这一份美好。
荣珍下意识抽开,奇怪问:“怎么了,是我不小心弄疼你了吗?不好意思,我会再轻一点。”
她其实没用多大力道,只是轻轻柔柔地涂抹推按,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事。”姜御嗓音低沉,摊开手让她继续。
老中医早转身去开方和捡拾药材了,忙得没工夫关注这边的‘夫妻恩爱’。
阿翠全都看在眼中,捂嘴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端起水盆走向外面。
李先生看到她出来,顿时问道:“里面忙完了吗?”
“哪有这么快,你们在外面好好等着,千万别进去打搅。”阿翠可不想他们打扰小姐和姑爷培养感情,故意拿出大丫鬟的架势叮嘱一声。
然而李先生是什么人呐,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
考虑到某人铁树开花,他并没有当场点破,过上片刻才扬声朝屋内问道:“慎之,是否好了?”
“再稍等片刻。”姜御在里面应上一声,直到荣珍将他的两只手都涂满药膏包好绷带。
此时老中医开的方子和药材也弄好了,开始用石膏和铁丝棉花等物给荣珍量脚定做矫正工具。
荣珍再次把鞋袜脱掉,配合着试穿调整,更不适合外人进来看见。
李先生他们只好继续在外面等待。
几次调整之后,荣珍终于觉得可以了,又发现佩戴上小工具后无法穿鞋。
老中医吩咐弟子给她找来一双女士布鞋暂时应付,底薄冻脚不说,穿着还不太舒服。
荣珍没说什么,叫回阿翠准备掏钱付账。
钱还没掏出来,姜御干脆利落地撂下一包银圆。
荣珍:“……我回去还你。”
姜御回了一句不用,让李先生等人进来推他出去。
阿翠赶紧收起旧鞋扶着荣珍跟上。
荣珍脚上戴着矫正器,穿的鞋子又不合脚,即便有阿翠帮忙,走路走得也不快。
等她终于来到门外的时候,姜御他们已经坐上来时叫的黄包车,准备打道回府了。
李先生与姜御同坐一辆,正在跟他讲着什么,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荣珍一看知道他们怕是有事,加快动作坐上自己那辆车。
阿翠见这情形有点摸不着头脑,之前在屋里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又像吵架了似的?
阿翠跟着爬上黄包车,试图跟荣珍打听:“小姐,姑爷他怎么了?你们闹别扭啦?”
荣珍不解:“没怎么啊,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们闹别扭了?”
“从姑爷的态度啊,前一刻还跟您热乎着呢,下一刻就变成现在这样爱答不理了。”
荣珍:“我觉得你想多了,他可能是有事。”
并且他们根本没有热乎过,更别提闹别扭。
伴随着她们俩的窃窃私语,黄包车调头跑动起来,走的却不是回公馆的路线。
阿翠很快发现不对,紧挨着荣珍问:“小姐,这不是回家的路,姑爷准备带我们去哪儿?”
荣珍也不知道,拍拍她的手暂作安抚。
姜御他们的车子在前面跑得飞快,径直穿过车水马龙,驶向繁华地带。
荣珍坐的车在后面紧紧跟随,拉车的车夫跑得气喘吁吁,大冬天穿着单衣都浑身冒热气。
阿翠和荣珍讨论如果是大柱来拉车的话,他能拉着她们两个跑多久,有没有人家车夫厉害等等。
荣珍随意跟她聊着,突然目光一顿,看到前面的车猛地停下了。
荣珍这辆车随之减速,慢慢拉到和它并排的位置。
阿翠看到车前的景象,惊呼着捂住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街上无声走过一排排身穿长衫的青年,每个人的手上都举着一个四方形牌子,上面写着‘驱逐鞑虏,还我中华!’八个大字,阵容肃穆,引人驻足。
阿翠仿佛被气氛感染,迅速闭了嘴安静等待。
荣珍看到街道两旁站了很多人,都像他们一样神情或凝重或悲哀或无动于衷地旁观着,反应不一却又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目送游行队伍远去。
“唉,只是文弱学生,甚至尚未毕业,再抗议又有什么用。”
不知谁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寂静,众人开始对此议论纷纷。
黄包车随后重新跑动,荣珍来不及听到更多的信息,刚刚游行队伍路过的那条街已经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阿翠似乎被刚才那一幕震撼到了,又听了一耳朵大家的讨论,神色略显复杂地问荣珍:“小姐,你觉得他们这样做有没有意义啊?”
荣珍沉思道:“有,只是没必要,万一发生流血事件,不慎牺牲了哪个,都是亲者痛仇者快。”
这种招数虽然一开始可能会起点作用,但是可一可二不可三,早晚会激化矛盾使冲突加剧。
与其这样无力地逼迫当局妥协被记恨上,还不如尽快壮大自己实干救国。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真理永远存在于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敢教日月换新天。
姜御的车不知何时与她们这辆并驾齐驱,听到这番话后看了她一眼,神情上若有所思。
荣珍说完看到他马上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姜御抬眸看了一下她穿着不合适鞋的脚,言简意赅:“去鞋匠铺。”
话落,黄包车转过一道弯,鞋匠铺就在眼前。
装修很朴素的一家铺子里,柜子架子上摆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手工鞋子,男式的女士的应有尽有。
掌柜的亲自来迎接,殷勤地招待:“几位想买什么样的鞋子?是要现成还是定做?”
姜御单手一指荣珍,“给她找宽松舒适的,多拿几双。”
“好嘞,现成的松软女鞋,多拿几双——”
第44章 街上偶遇民国铁血柔情
随着掌柜的一声吆喝,店里的小工们迅速爬上爬下行动起来。
阿翠回过神凑到荣珍耳边嘀咕:“小姐,看来是咱们误会姑爷了,他是专门过来给您买鞋呢。”
经过刚才那一阵压抑的沉默
,她现在又重新变得活泼了,想来应该是将心情调节过来了。
“你要不要?小姐也给你买一双。”荣珍说的认真。
阿翠连忙摇头,姑爷给小姐买鞋,她掺和什么呀。
她非但不要,还给荣珍出主意:“小姐,你该给姑爷买,那书上怎么说来着,投我以桃子,报之以木瓜。”
荣珍用手帕遮着嘴笑开,纠正她:“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哎呀,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没那什么木桃琼瑶,姑爷给你买鞋,你也给他买了送回去呗。”
在阿翠极力的怂恿下,荣珍也叫掌柜的拿几双男鞋出来。
掌柜的顿时问:“太太是给您先生买,还是?”
一旁的姜御等人听到都望了过来。
阿翠一甩帕子理所当然道:“还能给谁买,当然是我们姑爷啦。”
荣珍点点头,指着姜御那双大脚说:“就按他的码数来。”
掌柜的了然,一边夸他们夫妻感情真好,一边吩咐小工再多拿几双大码男鞋下来。
小工们应声,满头大汗地上下寻找,最后在荣珍他们跟前摆上好几排鞋子以供挑选。
荣珍朝姜御招手,“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男式鞋中布鞋、皮鞋、千层底、皮革底等等都有,就看姜御喜欢哪一种。
姜御被推过来看了一圈,哪种都没选,单从女式鞋中挑出一双厚底松软舒适的棉靴给荣珍,“先买你的,试试这双怎么样。”
荣珍接过也给他挑上一双棕色牛皮鞋,外面裹着皮子,里面加了兔绒,不仅保暖效果好,穿着也轻便不累赘,搭配冬衣应该不错。
她将其递给姜御,“你也试试它,合适的话,咱们一块买下。”
掌柜的见机立马叫店里的小工过来伺候他们试鞋。
“不用了。”姜御将其挥退,让荣珍坐在凳子上自己给她换。
不然万一弄坏了矫正器,他们还要回医馆重新戴,麻烦。
这理由很强大,荣珍无法拒绝,让掌柜的拉了帘子,脱掉大布鞋露出戴着矫正器显得怪模怪样的脚。
姜御早已看过,对此并无什么异样,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捉起一只脚,手指碰到袜子外的脚踝部位,只觉得触手冰凉,再往脚面一探,果然是同样的冰冷没热乎气。
刚刚选中的棉靴瞬间被抛弃,改换成另外一双加绒加厚的鹿皮靴子,外表颜色看起来和荣珍选的那双有点像。
荣珍在两双之间瞧了又瞧,感觉不注意的话,还以为它们是情侣鞋呢。
“为什么改换成这双了?”荣珍特意问了一句。
姜御的理由依旧很朴实强大,“它比那双更厚实保暖。”
好吧,解释的很好,下次别解释了。
换上鹿皮靴,荣珍的脚很快变得暖乎乎的,连带腿和手都被惠及到,多了几分热气。
怪不得是所有拿出的女鞋中最贵的,一分价钱一分货一点没错。
除了它,姜御把棉靴也买下了,另有几双看中的,喜得掌柜的笑容满面,愈加殷勤地招待。
荣珍没他这么财大气粗,只给他选了刚开始挑的那双牛皮鞋,外加一双可以居家穿的保暖棉鞋。
刚选好,她正要掏钱,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之前静默游行的队伍从鞋匠铺门前走过,举手高喊着‘驱逐鞑虏、还我中华!’的口号,声势比之那会儿更加浩大,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荣珍他们都停下了手下的动作,静静看着他们从队首走到队尾,发现队伍又长了许多。
等到队伍终于走完,有人悄悄进来和李先生嘀咕了什么。
荣珍无意间注意到后看过去一眼,被李先生很敏锐地察觉。
后者抬头朝她温文一笑,转身走到姜御跟前和他说:“慎之,学弟学妹这次跟着下场了不少,老师担心他们闹太大会出事,需要我们过去帮忙看顾一二。”
姜御听懂他的暗示,点头道:“稍等片刻,我需要和惜珍交代一声。”
荣珍已经听到,过来首先看一眼他还拆掉纱布的脑袋和腿,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都裹成这样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啊。
姜御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试着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别担心,我只是过去看着他们别闹太过,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觉得自己身体能撑得住就行。”荣珍没再讨人厌地拦他。
离开之前,姜御将所有选中鞋子的账先付了,包括荣珍为他挑的那两双。
看在他这么破费的份上,荣珍临别拜托李先生:“麻烦您多照顾一下他,回头请您来家中喝喜酒。”
李先生满口应下,推着姜御的轮椅转眼消失在街头。
阿翠望着他们离开,小心劝荣珍:“小姐,姑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肯定不会有事的。”
荣珍笑了笑没多说,接着给她和大柱、管家也各挑上一双冬鞋,顺带连胖婶三人的也买了,刚好将姜御付的钱剩下部分用完。
掌柜的本来以为能白赚,没想到这家太太是个精打细算的,不肯吃半点亏。
所有鞋子都被装进袋子里送上黄包车,荣珍指使车夫去街上转转。
阿翠问她想买什么东西,荣珍只说先到处看看。
车夫拉了他们这一路,已经了解到她不是怎么缺钱的主儿,于是调头专往繁华的街道跑。
缺不缺钱,荣珍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从刚来那会儿到现在她都还没时间整理原主的嫁妆,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财和东西。
甭管多与少,她都不可能坐吃山空,跟原主在故事中一样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差。
车夫不到一会儿就将她们拉到隔壁商业街上,不巧游行队伍也在这里。
两下碰头,荣珍叫车夫停在路边让道,打算等队伍过去再走。
车夫得令靠边停车,与街边人行道上一位身穿黑色长衫和礼帽的男士错身而过,差点跟人家撞上,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您有没有事?”
“没事,借过。”男士帽檐下的目光从车上载着的人身上扫过,压了压帽子大步走远。
荣珍本来没在意的,但是听到对方熟悉的嗓音后下意识看过去,却只瞧见一片排排走过的游行队伍。
那人早已混进人群中不见了,即便是那鹤立鸡群的身形也无法轻易被找出。
等到游行队伍举着牌子全都走过去,对面街道上早没了对方的踪迹。
荣珍环顾四周无果,只好暂时放下那点奇怪。
阿翠跟着她朝四下看了看,疑惑地问:“小姐,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荣珍摇摇头,看到边上有卖豆浆的店铺,索性等黄包车停下后下来叫上一杯豆浆解解渴。
阿翠正好也渴了,拿上钱欢快地去买豆浆。
荣珍跟着过去,听到店家有气无力地问她们是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或者原味。
甜口的最贵,咸口次之,原味最便宜。
阿翠询问荣珍的意见,最后都选了甜口,一共要三杯,多余的那杯送车夫。
车夫感激不尽,却没舍得喝。
荣珍也不管,注意力被店铺里卖的嫩黄豆腐吸引,软软弹弹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店主察言观色注意到后终于来了点精神,问她们:“要不要现切两盘吃?我家秘制的辣酱很有风味。”
荣珍闻到了香辣油的味道,顺势让他调制两盘小份的尝尝。
事实证明人家店主没说谎,嫩豆腐拌上小葱和辣酱,香的人舌头都能吞掉。
东西这么好吃,但是在她们光顾期间却没几个客人上门,阿翠不禁奇怪地问店主原因。
店主苦笑着摇头:“居大
不易,生意也不好做,再过几天把剩下的东西卖完,我都打算把店出掉回乡了。”
“把店出掉?你打算作价几何呢?”荣珍顺嘴打听。
店主看出她有点意动,嘴张几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回道:“不多不少,两千圆。”
他介绍自己这处铺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位置不错,处于这条繁华商业街的尾巴上,平时人流量大,路过买浆饮喝的人挺多,豆腐也挺好卖。
若是荣珍打算拿下,他可以附赠做豆腐的工具和法子,只求她能留下店里的伙计继续做工。
他们都是老实能干之人,月资也不贵,用了绝对不亏。
荣珍听他说完尚未有所表示,阿翠先根据他讲的那些掰着手指点评开。
“你说这里人流量大,平时浆饮豆腐卖的不错,可事实是现在根本没几个人来啊。”
“你还想让店里原先的伙计留下,说他们老实肯干,谁知道是真是假。”
“两千大洋在我们老家都能买上大铺子,你这小店即便位置再好,也要不了那么多吧?”
阿翠叭叭说得店主脸色更加苦涩,见荣珍只含笑听着,便知她也是这个意思,嫌价格太贵。
店主只好解释不是他诓骗她们,生意不好全因为他得罪了人,等换个主家就没事了。
另外别看他们前面店小,后面的院子却不小,单是房子就有三大间,左右还有做豆腐的棚子,伙计也只有两个,都是家里顶梁柱,妻儿老小一大堆的,没了这份收入会很难过。
他是因为恻隐之心才希望接手者留下他们,熟手总比再请的生手好用不是。
荣珍听得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他还没说自己到底得罪的是什么人。
店主无奈透露:“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那处酒楼,他们看上我家辣酱方子了,想以贱价买走,我不肯。”
阿翠知道后一脸原来如此,被那样的大店盯上,他这小店生意能做下去才有鬼。
阿翠:“但是等你走了,他们不会把火撒到新店家身上吧?”
店主说不会,他走前会把此事处理好。
荣珍记下店铺位置和店主的联络地址,没准备立即买下,打算回去考虑考虑。
即使没有那些麻烦,她想买也得回去先看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么多钱呐。
两千大洋,可不是后世的两千块。
阿翠重新上车后和她小声建议:“小姐,老爷太太给您准备的嫁妆也就两三千,在特情局那里又花掉了五百,要不咱们写信回去再跟他们要点?”
不说两千三千,起码得给个整数吧,她可是知道老爷私房有多丰厚,他们不趁现在多要点,以后都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姨娘庶出。
荣珍觉得可以,写了等管家走的时候正好叫他带回去。
两人商量着这件事,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盯着她们乘坐黄包车离开。
确定她们安全离开后,此人方才快速回去禀报。
刚收到线报正准备深入敌巢的男人嗯了一声,黑色礼帽下露出半张白皙清隽的脸。
第45章 未雨绸缪民国铁血柔情
“派两个人暗下跟着保护好她们。”
男人刚下了这个命令,随即想到可能会适得其反,又改口只在公馆附近护卫即可。
手下得令退下,出门碰上李先生。
后者趁着门开之际走进来,看到男人正在武装自己,叹气道:“慎之,我是想让你坐镇后方,不是让你亲自打前锋冒险去的。”
男人脱下礼帽,露出的正是姜御那张刮掉胡子的脸。
他继续往帽子里塞枪和子弹,边塞边说:“你们都去冒险,我不能在后方坐享其成,趁着现在扶桑几大机关被转移走注意力,多一个人去,多一分把握。”
李先生劝不下他,只好把自己珍藏的武器拿出来给他加上,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姜御收下大力拍上他的手,重重一握:“放心,过两日就要成婚了,我怎么也得活着回来。”
李先生被他说得默了默,“不是逢场作戏吗?你还真打算跟人家完婚不成?”
“你知道的,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姜御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李先生追到门外,他已经走的没影了。
背地里的暗潮汹涌只有少数人察觉,明面上大多数人都像荣珍一样仍旧过着自己该过的日子,为生活为以后精打细算、未雨绸缪。
她这边和阿翠回到公馆,先结算了车夫的车资,而后把买的鞋交给迎上来的胖婶,让她分发下去。
得知还有自己的,胖婶白胖的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欢喜道:“哎哟,少奶奶买个东西都想着我呐,可真是用心了。”
“也是顺手了,你们都试试大小合不合适,不行可以去换的。”荣珍叮嘱一声。
胖婶立即将所有人都叫来,一边分发冬鞋,一边为荣珍说好话,让大家接了鞋子都向她道声谢。
躲在自己房间养伤的管家也由大柱扶着出来凑热闹,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双大棉靴,高兴的当场换上,口中直说好。
荣珍让大柱继续照顾他,自己叫上阿翠上楼。
阿翠闻弦歌而知雅意,上楼后先把小姐嫁妆找出来搬到她卧室里。
一共三个大包袱、五个藤箱子,包含在老家新做的被褥、衣裳、首饰等等,另外还有两千银圆券和几十大洋。
其中银圆券本来该是两千五的,加上衣裳首饰之类的总共三千来块,但是在特情局送出去五百,现在就只剩这么多了。
荣珍查看过一遍,将能用上的被褥衣裳先拿出来,放进她房间的柜子里备用,以后不用再花钱买了。
贵重的比如金银首饰珠玉宝石,虽然数量不多,但在关键时刻也能换上一些钱,收起来藏好。
零散的大洋只有几十枚,正好拿出来用作日常零花,交给阿翠保管。
最后只剩下银圆券,还是价值最大的。
荣珍拿着轻飘飘的几张纸眉头皱紧,问阿翠:“这东西能换成银圆或者黄金吗?”
阿翠看出小姐不太待见银圆券,其实她也不怎么待见,比起这种轻飘飘的纸,还是有分量的大洋更讨人喜欢。
阿翠:“这是银圆券,到钱庄应该能兑换成大洋,但是想换成黄金,怕是不成的。”
而且即便是换成大洋,还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不如直接和人家交易,把银圆券换成实物。
荣珍便抽出两千的数额,将大柱叫上来,吩咐他先去打听一下豆腐铺的情况。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她就用银圆券和对方交易。
大柱接下这项重任,特意问道:“小姐,能让管家叔知道吗?他对买店谈价的事最为擅长。”
听到那‘擅长’二字,阿翠忍不住噗嗤笑开,向荣珍解释说:“管家最会抠门,小姐您让他去交涉,他保准能给你省下不少。”
顺便也让他看看小姐的嫁妆钱都用在了哪里,回去好跟老爷太太汇报,完后方便他们再伸手要钱。
毕竟他们可没有乱花,是在正正经经地买铺子置业,打算以后好好跟姑爷过日子的,只是这儿的物价铺价和老家不一样,才导致花销甚多,老爷知道了不得再支持点?
阿翠跟荣珍叨咕一遍小算盘,觉得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没有人比管家更合适了。
荣珍认同,亲自下楼找管家,以自己年轻阅历少为由,拜托他帮忙置间铺子。
管家刚收下她送的礼物,正拿人手短,又听了她的吹捧,十动然拒道:“老头子是很想为小姐分忧,可我也和小姐一样对这里不熟悉,很快又要动身回去,恐怕一时片刻找寻不到啊。”
“这您不用担心,地方我已经看好了,您和大柱只需要打听清楚铺子的情况,然后和人家砍价交易就行。”
荣珍的话让管家松了口,答应先帮她瞅瞅。
公馆里的大事小情躲不过胖婶的眼睛,得知少奶奶想买铺子,她没有冒然出来说什么,只叫人盯着一眼。
老管家很快拿上银圆券和大柱出去了。
荣珍上楼休息片刻,等到胖婶摇铃通知她下去吃晚饭时,姜御还没回来。
胖婶替他解释道:“少奶奶,少爷外面的事还没处理完毕,让您在家先吃着,不用等他。”
荣珍看了下桌上和之前一样份量的四菜一汤,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给他留饭了吗?要不把这些饭菜分一半出来吧。”
胖婶连道不用,老余在厨
房灶上还温着一些,尽够了。
荣珍用公筷一样夹上一些到碗里,吃完把剩下的给佣人那边加菜。
都是干净的好肉好菜,胖婶阿翠他们倒不嫌弃,挨个分了点,吃得香喷喷的。
晚饭过后天色尚早,荣珍让阿翠自己去忙活,她到小梅林走上几圈,散散步消消食。
几棵梅花树依旧怒放似火,之前残留在梅枝上的雪迹早已融化殆尽,近几日也没下雪的迹象,昭示着之后几天都会是好天气。
老管家曾为此乐颠颠道是选的完婚日期好,不愧是良辰吉日,连老天爷都赏脸。
荣珍觉得这完全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不必非说什么吉兆,否则希望越大,最后失望越大。
胡思乱想地转悠了一阵,梅香气中隐约响起一声猫叫。
荣珍想到之前在后院小池塘那里遇到的花狸,不确定地朝周围喊了一句:“喵喵?”
“喵~”猫叫声这次很清晰地从最中间的那棵大梅树上传来。
荣珍顺着方向走过去,仰头发现正是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花狸猫。
只见它高高挂在梅树稍上,两只后爪已经失去抓力,嘴里叼着刚在梅枝上捕获的麻雀,扑腾着貌似下不来了,却又不舍得丢掉到嘴的猎物自救。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所以想通过喵喵叫来求援。
这是家养猫咪才会的招数,外面的流浪猫猫可没这么娇气,何况它还是野外生存能力最强的狸猫。
荣珍看出这一点,放慢脚步靠近,“小花狸,你的主人呢?”
“喵。”花狸猫朝她叫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在释放友好的态度,不跟上次一样看到她就跑。
荣珍这才走到树下,举起双手示意它跳下来,她会接着它。
花狸扭了扭不干,甚至又往上爬了爬,但是爪子控制不住地打滑,一看就是快力竭了。
荣珍看看四下无人,干脆扯起裙摆抖开让它跳。
小家伙终于放开抱着梅树枝干的爪子,叼着麻雀一跃而下,掉进荣珍怀里,朵朵红色梅花瞬间印上她的衣裳。
原来小花狸是爪子受伤了,不然可能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也不会向她求救。
荣珍没了转悠的心思,抱着它回到小楼,让阿翠拿点药膏和纱布过来,给小家伙处理爪伤。
可能是知道在帮它,小家伙全程倒是乖得很,就是除了帮它的荣珍外,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的,很是傲娇。
阿翠直呼好可爱,“小姐,我们养着它吧,大冬天不好找食物,在外面它受伤会饿死的。”
“好是好,但它好像是有主的。”荣珍拿着小梳子梳理着小花狸打结的毛毛,考虑着等会儿要不要再顺手给它洗个澡。
阿翠在一旁帮忙,指着花狸的样子说不可能,有主的话不会这么脏。
也许听懂自己被嫌弃了,花狸喵呜着朝她呲呲牙,转头从荣珍怀里逃脱跑向后厨。
荣珍和阿翠赶紧追上去,发现这猫似乎对公馆的布局摆设都一清二楚,在跑酷过程中不仅熟练避开一应障碍,还非常熟门熟路地找到厨房喵喵叫。
老余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猫,正要赶走,荣珍两人赶到。
花狸避过他们几下跳上橱柜,从上面叼下几根小鱼干,飞快从小门溜走。
阿翠见了不禁稀奇。“这猫可真贼,它怎么知道橱柜顶有小鱼干,老余你知道吗?”
老余摇头:“应该是之前遗落的,被它寻着味儿找到了,我这就清理干净。”
荣珍让他清理完放进一个小碗里,以后猫来还能吃,别的食材注意收好。
老余嗳嗳应声,保证不会叫好东西给猫糟蹋了。
“我怎么觉得这猫是公馆之前养的呢?”阿翠和荣珍嘀咕着回到客厅,发现花狸捉到的麻雀还在地板上躺尸,居然没被它带走。
荣珍给它放到了后院的小池塘边上。
第二天阿翠跑去看,说是已经没有了,指定被那只花狸又叼走吃掉了。
新的一天,荣珍早起路过另一间卧室,本想敲门问候一下某人,没想到房门一碰就开了,房间里的床铺整整齐齐,像是一夜未动。
荣珍下去吃早饭时问胖婶:“你们少爷昨晚是不是没回来?”
胖婶却说回来过,“昨晚还是我给开的门,那时候都深更半夜了,少爷特意叮嘱不能吵醒少奶奶,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
“可我看房间的被褥好像没动过啊,还以为他彻夜未归。”
“嗐,那是少爷讲究,每次都自己动手,比我们整理的还齐整,都跟没动过似的。”
有了这一番解释,荣珍揭过此事,转而问起他的去向。
胖婶说一早去老中医那里做针灸,稍后可能还要为昨天的事继续忙碌,估计又会回来晚一点。
荣珍表示理解,饭后招来昨晚同样很晚回来的大柱,问他和老管家昨日的进展。
大柱掏出怀里宝贝着的东西交上,“小姐,管家叔昨儿个大显神威,足足给您省下两百大洋,铺子是一千八拿下的,这是契书和余下的钱。”
省下的两百大洋仍然是银圆券,荣珍只接了契书过来看,确认无误后和大柱说:“你这趟也算是跟着管家长过见识了,如果我把豆腐铺交给你负责,你能干好吗?”
大柱神色激动,让他管铺子?这不就是从长工升成管事了嘛!
“俺能!谢谢小姐给俺机会,俺保证给您管好了。”
阿翠忍不住给他泼凉水:“你可别光说大话,还是先试用一个月,别最后不赚还给小姐亏了。”
荣珍赞同,让他先试用半月看看情况,两百银圆券就先放他那里当启动资金,交待他省着点花,他们钱不多了。
在豆腐铺没赚钱以及没找到新的收入来源之前,他们都是在坐吃山空。
大柱不解:“可我们明明吃的是姑爷家啊,不用钱的。”
“那也不行,姑爷是姑爷的,小姐是小姐的,你敢给小姐乱花,看我不收拾你个棒槌!”阿翠掐腰警告,气的都想锤开他那榆木脑袋。
大柱连忙点头开溜,说是去做事了。
老管家昨天奔波半晌,累掉半条命,到现在还没能起来。
荣珍让阿翠带着吃的喝的去看他老人家,确定没有大碍才放心。
铺子契书随后被她放进梳妆箱的最底层,放好关上的时候忽然发觉箱子高度有些不对。
阿翠上来给她送茶点时瞧见她在那儿捣鼓,没有丝毫意外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又想看那些东西了,你等会儿,我给你拿。”
她显然对化妆箱里的小机关很了解,取出一根尖头簪子对着箱子内壁戳了两下,就见到靠外的那面木板松动开来,从厚实完整的一块一分为二。
阿翠将外面的那层取下,再从箱底拉出一个精巧隐秘的小抽屉,里面放的正是她口中提到的宝贝。
荣珍大开眼界,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塞得满满的,竟然全是文稿。
她翻着看了看,猜测可能是原主写的,文笔从稚嫩到青涩,故事从幼儿懵懂到少女轻愁,仿佛还能看到那个从小慢慢长到大的姑娘。
阿翠能熟练地找出它们来,间接证实她的猜测或许没错。
荣珍干脆就着茶点,一点一点将全部的稿子看完,算是对原主有了些更深入的了解。
一个面上被教导得循规蹈矩沉静内敛,实则心中仍然对外界
新事物充满好奇渴望的女孩子。
在家中时因为被管的太严,有父母仆从盯着,她不能随心而为,也不敢踏出那一步,只好把所有情绪寄托在笔下的文字之中,靠自我摸索竟然也能渐渐小有起色。
怪不得故事最后原主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还能做了教书育人的老师,虽然只是给幼童启蒙的小学老师,肯定也是她本身有这份天赋在的。
荣珍心生佩服,来回翻看好几遍,一壶茶不知不觉中喝完了。
阿翠重新给她续上一壶,瞧她看得认真,不由得提议:“小姐,它们都是你辛苦写出来的,现在不用担心被老爷太太发现了,不妨把它们寄去报社试试?我看人家都写文章登报,说不定小姐也能呢。”
荣珍是有这么个意思,想替原主发表出去。
不过发原稿肯定是不成的,她需要先帮她看一看润润色。
阿翠的意见得到采纳,高兴得忙前忙后地伺候她,顺便和她一起想笔名。
原主的稿子上其实有笔名,每写一个故事都在结尾属上一个想到的新笔名,造成可选笔名太多,难以抉择。
抉择不了就暂时放下,荣珍先全力给原主的稿子挑选润色。
有事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感觉都没用多久,一天就过去了。
当那只小花狸叼着早已冻僵的麻雀从二楼窗户扑进来时,荣珍被它制造出的动静惊醒,抬头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下来。
小花狸踩着猫步走到她面前,将嘴里叼的麻雀放下,猫爪往她这边推了推,喵呜一声。
“给我的吗?”荣珍惊喜,又有点好笑,“打个商量,我不吃麻雀,这礼物收不了,不如你带回去自己当晚餐吧。”
小花狸是个倔的,继续喵呜,继续推。
荣珍跟它闹了一会儿,连比划带示意的,试图让它明白自己不收礼。
玩得正高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磁性悦耳的嗓音:“它只是猫,不是人,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荣珍猛地回头,看到坐着轮椅风尘仆仆归来的姜御。
他裹成木乃伊的脸上又少了几条绷带,已经能看到露出来的高挺鼻梁和隽秀眉眼,神色隐隐有些疲惫。
荣珍猜到他可能在外面奔忙了一天,没有多问什么,简单打招呼道:“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
姜御刚想点头,肚子却很诚实地咕咕叫唤,不知怎么惊动到书桌上的花狸猫。
小家伙突然浑身毛毛炸开,跟看待敌人似的对他弓着身子喵呜大叫。
“哪里来的小猫咪,它好像不欢迎我。”姜御说着一个眼神过去,犹带凌厉煞气的目光没被荣珍看到,却叫小花狸迎面对上。
“喵呜!”花狸凄厉地叫唤着,扔下麻雀跐溜逃跑。
荣珍解释说猫咪可能有点认生,一边讲述着白天给它治伤的事,一边上前去推姜御的轮椅,准备带他下去吃晚饭。
只是刚靠近姜御,荣珍的鼻子就控制不住地抽动一下,皱眉问:“怎么有股血腥味,你又受伤了?”
第46章 遇到麻烦民国铁血柔情
姜御靠在轮椅上神态自然,“血腥味?回来时不小心摔了跤,可能是伤口崩裂了。”
话是这样说,实则是获取情报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不得不用负伤换取全身而退。
回来前他已经简单处理过,没想到血腥气还是这么重。
“要不要我帮你重新上药包扎伤口?”荣珍看出他的疲色,好心问了句。
姜御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必了。”
既然如此,荣珍便不提了,转移话题道:“怪不得刚刚小花狸对你哈气,估计就是闻到你身上的血味了。”
“小花狸?”姜御不用她动手,亲自转动着轮椅往外走。
荣珍:“小花狸就是刚才那只猫啊,它对这里好像很熟悉,我之前还以为是你们养的呢。”
姜御推动轮椅的动作顿了一下。
别说,还真有可能是公馆里养的,只不过养它的是江钰,而不是他姜御,所以它才会看到他就哈气吧。
姜御漫不经心地想着,到楼下时胖婶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晚饭,就等他俩下来吃了。
开吃前,胖婶特意告知姜御:“少爷,少奶奶这两天一直关心您呐,您忙完外面的事可要在家多待几天。”
“会的,外面都忙完了,这两天都在家陪她。”姜御说着给荣珍夹了一道青瓜炒蛋,夸老余今晚手艺超常发挥,尤其是这道菜十分爽口,让荣珍多吃点。
胖婶听后耳朵一动,恭敬退下,去后厨找了老余。
荣珍今天理了大半天的文稿,感觉身心被掏空,动脑子比干重活还要累,吃完饭洗漱一番就回房休息了。
姜御房间的灯却一直亮到很晚,房门留了一条缝,没有关严。
等到夜深人静时,早在晚饭那会儿接到胖婶通知的老余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姜御房间的门随即被关紧,老余垂手走到姜御面前,躬身问:“少爷,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姜御二话不说将今天用负伤换回来的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沓写满乱码符号的纸张,上面全是扶桑高层最近向山城等各地发送的电报内容,已经被内线证实涉及他们正在查探的事情。
他们为此设下一局,千方百计地终于将其拿到手,不想对方发送电报不仅加密,用的还是新密码。
老余曾是这方面的老手,不比扶桑那些情报专业人才差。
姜御把东西第一时间交给他,就是想让他看看能不能成功破译出来。
老余接过纸张熟练地翻看起来,“有些难度,我需要时间,不敢保证最后能顺利破译出结果,所以……”
所以最关键还是要找到解码本,这样双管齐下才能万无一失。
姜御闻言略皱眉头,当时就是为了找解码本,他才在那里耽搁片刻,被人发现负伤而归。
可惜即便受了伤,他最终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解码本和情报根本不在一个地方,他们如果想要拿到手,必须还得再谋划。
但扶桑几大机关经此一事肯定会戒严,对他们也更加戒备,说不定还会提前实施那个针对华国的阴谋。
姜御思量一番,先对老余说:“你明天告假,其他事暂时都不用管,全力解码即可。”
“是。”老余告退,第二天就请了病假。
荣珍早起吃出早饭味道不一样,问了才知道老余昨晚起夜着凉病了。
饭是胖婶做的,手艺自然比不上老余,但也不难吃。
稍后阿翠替她去探望了一下老余,回来说人烧得嘴里念念叨叨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荣珍担心会出事,找到在家休息的姜御商量:“老余高烧不退,人都快烧糊涂了,是不是得送他去下医院?”
姜御却道老余不信那些洋医生,他已经叫人给他抓了退烧药,等喝下看看效果,不行再强制送他去。
等荣珍再下楼,空气中果然飘着一股苦药汤子味,熏得她赶紧跑到小梅林呼吸新鲜空气。
小花狸经过上次的事和她也算混熟了,时常从哪儿冒出来蹭她的腿,对她喵喵叫,比对姜御态度好太多。
如此区别对待,讨的荣珍几乎心花怒放,决定以后就收养它了。
阿翠为此比她还要欢喜,兴致勃勃地找出棉花和碎布料,说要给小花狸缝件马甲好过冬。
就在两人一猫各得其所玩得开心的时候,大柱一脸遇到难题样地过来,向荣珍汇报:“小姐,豆腐铺碰到点麻烦。”
荣珍撸着小花狸的皮毛,奇怪:“什么麻烦?”
店铺老板走之前终究还是把辣酱方子卖了,只不过卖的是欺压他的那家酒楼的对家。
而荣珍接手铺子后为了求稳,也为看大柱的能力如何,并没有一来就对店铺业务大改特改,仍旧沿用之前的经营模式,现在已正常开业三天,按说不该有什么问题啊。
大柱挠挠头,将这开业三天来的麻烦讲出来,“其他都挺好,就是总有人来收保护费,还有巡警每次路过都要孝敬。”
本来秉着和气发财破财消灾的念头,他刚开始老老实实地给了,以为好歹能保十天半月吧,谁知两方人马都是贪得无
厌的,上午下午交替着来,每天都来索要,铺子里挣的都不够他们伸手要走的,不给就妨碍他们做生意。
可以说开业三天,虽然店铺卖出了东西,还有些盈余,但总体来说亏的更多。
阿翠豁然大悟,“怪不得那个店老板跑的那么利索,合着不仅是被酒楼欺压走的,还因为被勒索怕了吧?”
他们买铺子时可没被告知这一情况,想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鸡贼地骗他们上当,可恶!
荣珍感叹,果然天底下没有白捡的便宜,是她当时太着急了,以为机会难得,谁知就是个坑。
大柱吭哧不忿:“哪里便宜了,一千八百块呢,分明是前店家不厚道。”
他这几天管着铺子倒是十分诚实厚道,做豆浆豆腐用料都很扎实,卖的时候给的份量也足,渐渐赢得一些顾客青睐,生意才有气色,谁知就被惦记上当羊薅了,你说气不气人?
他都没脸跟小姐说,可这种事不是他能处理的。
“下次他们再来,你不要给,我看能不能直接找他们上面的人。”荣珍想着与其被他们这些小虾米天天薅羊毛,不如与他们上面真正能做主的人联系上,每月付一笔钱完事儿。
大柱:“好,俺听小姐的。”
阿翠愁眉苦脸地问荣珍:“小姐,咱们怎么找那些人的头头啊?他们会愿意吗?”
荣珍让大柱先回铺子里,晚上找机会请两旁店铺的掌柜喝喝酒,问问他们是怎么解决这种事的。
“他们能正常做生意,肯定是有门路的,到时咱们也跟着送点孝敬。”
没人会放着送上门的钱不要,豆腐铺只是小本生意,荣珍不信打通关系后,那些人还会拿捏着不放,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大柱记下安排匆匆去做。
阿翠忍不住叹气:“大城市也就看着锦绣,内地里的龌龊比老家还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现在改变不了环境,就只能让自己适应环境。”荣珍也不想多掏钱呐,可想要赚大钱,有些小钱就不得不掏,权当打发小鬼了。
阿翠喃喃低语:“会改变的,总有一天会的!”
荣珍没有听见,她的注意力都被忽然喵喵叫起来的小花狸转移走了。
小家伙刚刚还乖巧地待在她怀里任撸,现在浑身毛毛一下炸起,跟个毛绒球似的对着一个方向哈气,超凶。
荣珍看到它这模样觉得分外熟悉,顺着方向看过去。
姜御从最大的那棵梅树后出来,后面跟着帮他推轮椅的胖婶。
这两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是不是把他们刚刚的谈话都听见了。
荣珍回想一下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放松下来举着小花狸的猫爪打招呼:“你们也出来吹风醒脑啊?”
“吹风醒脑?”姜御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楼里的草药味是过重了点,胖婶你叫石头之后再熬药的时候注意一点,别把屋子熏得没法进人。”
荣珍微讪,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姜御摆了摆手,看到小花狸仍旧朝他张牙舞爪攻击性十足,暗瞥它一眼。
小猫猫危机感很强,做不来俯首献媚的事,再次夹着尾巴溜走。
胖婶这时候也很有眼色地将阿翠拉走,远远走到院子另一边才停下,端着笑脸问她:“阿翠,刚刚婶子听到你们在说什么铺子麻烦找茬之类的,是怎么回事啊?”
阿翠神色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胖婶边说如果少奶奶真遇到了什么事,他们少爷也不是泥捏的,总不能任人欺负了去。
阿翠这才将来龙去脉告知,说小姐拿所有嫁妆钱置下新铺子,想和姑爷有个进项,以后好好过日子,结果不仅被前店主欺骗,开业没几天还被人故意薅羊毛,实在欺人太甚。
胖婶得知后安慰道:“这事我清楚了,你们先按少奶奶安排的做,我这边会跟少爷说一声,不会叫少奶奶吃亏的。”
她转头问了之前让盯一眼荣珍铺子的人,证实确有其事,很快将情况禀报给姜御。
姜御和荣珍赏完红梅回来,听到消息沉默良久。
“你让人知会那两边的……算了,不能让他们太特立独行,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叫人配合那个大柱把所谓的孝敬送到位,别人给多少,他也给多少,随大流,别冒头。”
晚上大柱去请人吃酒了没回来,管家得知后唠唠叨叨个不停。
荣珍派阿翠去安抚他老人家,花费睡前时间将原主的稿子润色完毕,正要关灯睡觉,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这个时间点二楼没有佣人,那能来敲门的……
第47章 难以拒绝民国铁血柔情
荣珍走过去打开一条门缝,来的果真是姜御。
她把门打开,问他:“有事吗?”
“给你。”姜御大手送上一个精致漂亮的珐琅盒。
盒子四四方方,与荣珍梳妆台上放着的首饰盒差不多大小。
荣珍一看便知道里面装的应该不是普通东西,没有立即接过来,先问道:“是什么?”
“一点小东西。”姜御抬着的手纹丝不动,让她先打开看一看。
荣珍知道他手上的伤还未好全,自己把东西接过来打开珐琅盒上挂着的小锁。
盒盖翻开,盒子里闪耀的金光差点迷花了她的眼。
只见盒中从左到右依次竖列着几根金条、一厚沓金圆券和满满半盒子的宝石猫眼金刚石,在灯光的照射下全闪烁着布灵布灵的光彩。
没有女人会不被它们吸引,荣珍也不能免俗,望着它们差点咽口水。
荣珍艰难收回黏在宝石上的目光,重新看向姜御:“你让我看这些是想做什么?”
“送给你。”姜御依旧惜字如金,看着她的眼神却像是闪着和盒中宝石一样的光芒,炫目得几乎令人心醉。
荣珍不敢多看,总感觉再多看几眼,她都要忘记故事中他会做出的那些狗渣行为了。
“无功不受禄,我不要。”她忍着心痛把盒子还回去,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在考验她的良心。
姜御却没接,转动轮椅作势要回去,嘴上说:“是嫁妆,收下吧,钱拿去零花,宝石打成首饰戴。”
荣珍不舍地看了一眼金条和金圆券,心道这零花钱给的可真足,只要她不乱挥霍,都够消耗好多年的呢。
可惜她真不能要,忍痛再推回:“老家那边江家已经给许家送过嫁妆了,你不必再给。”
再坚持给一下,她真要控制不住自己收下啦!
姜御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大手一下按在她捧着珐琅盒的手指上,将满盒金子珠宝推到她怀里,强调:“这是我自己给你的聘礼,跟其他人都没关系。”
荣珍不知道他话里深藏的含义,但她心头随着他这番话滋啦一声,宛如铁浆里滴进一颗水珠,砰地炸开漫天金花。
在现代那会儿听朋友说过,对于男人们来讲,往往都是爱在哪里,钱就在哪里,反过来亦然。
这人前有送公馆,后又送金子宝石,真的不怪她会多想。
“你……”荣珍想捅破窗户纸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但是想到他之后会做的事,话到了嘴边又顾忌着剧情完整性,难以张口。
上一个任务她把男主拐跑被扣了积分,这次如果将女主未来亲爹拐走,导致女主未能出生可就完球了。
“你不用多想。”姜御非常善解人意地堵上她难以说出口的话,声音清悦柔和道:“给你的,你尽管用尽管花,不够再找我要。”
话虽是这样讲,但从荣珍能够想到用嫁妆钱置铺子细水长流来看,她就
不是个大手大脚乱破费的人,那盒子东西是他一部分家底,应该够她花用很久了。
想到这里,姜御不再给荣珍拒绝的机会,道了一声晚安,转动轮椅回房。
荣珍抱着珐琅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内心的滚烫不减反增。
不是她没骨气,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她真的难以拒绝!
这一夜,遵从内心送出聘礼的姜御在卧室里睡的香甜。
而收到礼物内心火热的荣珍却半宿没能合眼,一个是抱着那么多金子宝石辗转发侧睡不着,另一个是回想她来到这里之后的种种,想找出‘江钰’待她和原主截然不同的原因在哪里。
总不可能他也像上个任务的男主一样,眼瘸地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吧?
荣珍可不敢厚脸皮地承认这一点,思考了大半宿,只能将其归功于原主被厚刘海封印住的相貌不错,‘江钰’见色起意没能把持住自己。
你看故事里原主顶着个西瓜盖,他就没这样,偏偏她一时手痒做出改变了,他给她又送房又送钱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男人更是个中翘楚,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自以为找到原因的荣珍连夜又把厚刘海改了回去,被早上来送水伺候她洗漱的阿翠看见,难以理解地问道:“小姐,你怎么又把额头眉眼遮住啦?之前那样多好看呀。”
荣珍一脸高深莫测,“你家小姐我有特殊用意,别多问。”
阿翠不明白把自己弄丑有什么特殊用意,但不妨碍她听小姐的话,帮她打扮成刚来沪市时的模样。
等到下楼吃饭,荣珍特意在姜御身旁转一圈,瞅见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荣珍觉得做对了,故意问:“你觉得我这样怎么样?”
姜御让胖婶给她拉开椅子就坐,点评道:“这样出去应该很安全,但是在家里就不用了,像之前那样挺好的,你不必委屈自己。”
荣珍面上点了点头,心下却道果然。
果然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找到了‘原因’,她心里也不七上八下了,饭后顶着锅盖头回去,收拢一下改好的文稿,准备去老中医那里复诊后,顺道也将它们投递出去。
姜御得知她要去复诊,自然跟着一块过去。
这次没有李先生陪同,为了方便,姜御带上了石头。
荣珍带的仍旧是阿翠,趁着自己进去复诊的空档,让她到外面买些各式报刊回来。
既然打算投递稿件,总要提前了解一下各大报社的风格样式才行。
石头正好也无事可做,担心阿翠一个姑娘家外出行走不安全,请示姜御后陪她一块去了。
姜御在他们走后和荣珍说:“如果你喜欢看报纸,以后我就让胖婶给公馆订上几家报纸每天送来?”
这感情好,荣珍完全顶不住他这‘糖衣炮弹’,矜持点头:“行,你看着安排。”
她没说自己准备投稿的事,在没有出结果之前,还是先瞒着吧。
阿翠和石头很快去而复返,给荣珍带回不少报纸刊物。
荣珍边看边配合老中医做牵引矫正,听他说脚部骨骼恢复良好,可以再接再厉,继续保持。
矫正器被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戴上去后已经能清晰感知到牵拉之力的紧绷感。
荣珍经过前几天的佩戴已经熟悉了,倒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
给她看完,轮到姜御。
他抬起手指刚解开一颗风纪扣,突然想到她还在这里,星眸顿时望过来示意。
荣珍:“??”
什么意思,她没懂啊。
姜御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第二颗衣扣,垂着眸子迟迟未能动作。
老中医这时候手拿药膏走过来,催促他道:“怎么还没脱掉衣裳呢?放心,屋里烧着火墙,冻不着你的。”
荣珍听了脸一红,对刚刚姜御眼神暗示的内容豁然开朗。
她砰地一下站起来,起的太猛,带倒了坐着的凳子,引得所有人都往她这边看过来。
“那什么,屋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荣珍撂下一句解释,脸上发烧地匆匆跑向门外。
老中医人老眼不花,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在她身后嘀咕说:“真是,都做夫妻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姜御眸色飘忽了一下,手指不再犹豫,快速解开所有扣子,脱掉衣裳露出几乎贯穿后背到前腰的伤处。
老中医给他上着独家秘制伤药,见他都疼出满头冷汗了,仍然能一声不吭,心里佩服,嘴上叮嘱:“这次侥幸未伤到要害,也就看着比较严重,但是下次可得注意了,小心被捅到腰子,媳妇跟人跑喽。”
他这次伤口的尾巴处就在肾脏那里,差点被人一刀划破腰肌。
第48章 糖衣炮弹民国铁血柔情
姜御压下心底浮起的阵阵涟漪,想到那个伤他的扶桑武士,沉声道:“不会了,我会记住教训。”
他不会让人再这样伤到他,更不会让对方活着。
老中医细心为他包扎好伤口,将剩余的药膏给他拿回去,以后可以不用过来,在家自行换药即可。
姜御收拾好出来,一眼看到荣珍正在廊下和阿翠对着报纸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石头殷勤地上前帮他推轮椅,压低声音汇报:“少爷,暂时未见异常。”
刚刚阿翠出去买报纸,他全程随行,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姜御点了下头,“嗯,继续观察。”
他让石头将轮椅推到荣珍跟前,看到她们主仆停止了谈话,便随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好了吗?”荣珍无意卖弄,何况即将发表的还是原主写的文章,索性把话题转移回姜御身上。
姜御瞥一眼她收起来的报纸,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了,我们走吧。”
坐着黄包车回到公馆,荣珍打了声招呼,雀跃地上楼研究报纸去了。
胖婶好奇地跟阿翠打探:“少奶奶心情不错啊,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啦?”
阿翠笑的一脸神秘,“现在还不能说,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属于荣珍卧室的铃铛响起来,她也赶紧跟着上楼。
荣珍研究了大半天,将原主的文稿分门别类投往各大报社,由阿翠替她跑腿。
阿翠接下任务刚走,大柱顶着一张宿醉后才睡醒的脸过来禀报豆腐铺的问题解决情况。
大柱佩服道:“小姐,您料的不错,铺子隔壁两边的掌柜果然都有门路托到那两方的头头跟前,俺昨晚请他们喝了一顿酒,又送上点小礼物,他们就同意今晚打烊后给咱们引荐了。”
“只是请客加送礼,还有两方的孝敬,过后您给的那两百块怕是得消耗掉大半。”
一顿好酒好菜花去二十多块大洋,给两位掌柜送的礼物各花三十块左右,稍后为两方准备的孝敬分别是五十块大洋,加在一起差不多都有一百六了。
另外还有开业这几天店铺的进货消耗等等,两百块所剩无几。
索性荣珍早有准备,听他讲完后拉出珐琅盒,抽出一张金圆券给他:“这些你先拿去应急,我再给你写几个豆制品方子,你和店里的伙计商量着做出来试试水,卖得好会给你加一份工资,也会给俩伙计涨工钱。”
大柱欢喜地接过金圆券,发现竟然是一百面额的,不禁感叹自家小姐嫁妆之丰厚。
打发走干劲满满的大柱,荣珍想到什么,打开珐琅盒盖,摩挲着里面成沓的金圆券,决定还是尽早将其换成现钱比较好。
因为她突然记起这玩意貌似只发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就作废不能用了,多少人为此一夜破产。
阿翠和大柱现在都被她派出去了,这件事估计还要拜托姜御,顺便再给他提个醒。
荣珍拿上所有金圆券立即下楼找人,却没在大厅里看到他。
“你们少爷呢?”她逮住干活路过的胖婶询问。
胖婶指着外面的小梅林笑眯眯道:“少爷在那儿呢,要不要我替您唤他回来?”
荣珍忙摆手,自己有求于人,当然得拿出应有的态度。
她亲自过去找,到地方远远地看到姜御由石头陪着,背对着小楼门口的方向在做什么,隐约能听到一两声猫叫。
荣珍认出那是小花狸的叫声,好奇他们在做什么,于是放轻动作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原来是姜御拿着小鱼干在诱惑对他炸毛哈气的小花狸。
面对姜御的‘糖衣炮弹’,小花狸很有骨气地想像以前一样逃跑。
可惜未能成行,因为石头‘助纣为孽’,用手死死地控着它的小身体,不让它有机会逃脱。
然后姜御手拿小鱼干在它鼻子前晃来晃去,
问它:“想不想吃啊?想吃就软软地给我喵一个,别哈气。”
“喵呜!”小花狸挣扎着龇牙咧嘴地凶他,不为区区一条小鱼干折腰。
姜御咣放下一碗,里面装着满满的香喷喷的炸小鱼。
小花狸张牙舞爪,照旧超凶他的,但是尾巴尖已经控制不住地犹犹豫豫起来。
姜御趁机把一根小鱼干塞进它的猫嘴里,小花狸忍不住喵呜喵呜的开始大吃大嚼,馋欲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被迫’吃了几根后,小花狸已经不再那么挣扎抗拒,姜御便让石头放开它,继续喂它。
小花狸光顾着吃小鱼,都忘记了逃跑,不知不觉被喂下半碗。
荣珍看到现在,见姜御还有往下喂的趋势,连忙现身阻止:“它已经吃饱了,再喂会撑着的。”
姜御转头朝她莞尔一笑,顺势收起剩下的半碗炸小鱼。
小花狸不满喵呜,上前蹭了蹭他的手。
可能是手拿炸小鱼的姜御给它的感觉很亲切友善吧,反正它没再想着逃跑,还蹭着他软软地喵喵叫着卖乖,试图再吃上几根。
“贪吃的小家伙。”姜御点了点小猫的脑袋,将剩下半碗炸小鱼交给石头保管,明天再喂给它。
小花狸顿时翻脸,超凶地对他喵呜大骂,然后原地跳起踩着他膝盖就近跃上荣珍的怀抱,肚子一敞跟她喵呜喵呜告状。
姜御愣了一下,晒然笑开。
他竟然被一只小猫咪给骗吃骗喝了。
荣珍倒是挺高兴的,捏着小花狸耳朵夸:“真机灵,还以为你被半碗炸小鱼就收买了呢。”
“喵呜喵呜。”小花狸在她怀里翻滚一圈,张开粉嫩的爪垫昂头挺胸。
那傲娇的小模样可爱得荣珍真想吸两口,但是介于现场还有个刚被它诓骗的‘受害者’,她没敢这么明目张胆,只给小家伙撸了撸毛毛奖励,然后就放走它去玩耍。
姜御望着聪明的小家伙跑远,目光随即转回到荣珍身上。
她依旧是早上那身朴素老气的装扮,头上的厚刘海仍然遮盖住昳丽的眉眼,敛尽风华,却依旧能吸引住旁人的注意。
看上一眼就止不住心潮起伏的某人不露声色地侧开视线,没话找话地说:“你脚上刚换了新的矫正器,最好在房里待上一晚再下来活动。”
荣珍拍打着被小花狸弄脏的前襟,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我来找你是有事,那个金圆券……”
“说了给你花就是你的了。”姜御以为她还要拒绝,当即截住她的话头。
荣珍没想还回去,只是想问他能不能将金圆券换成银圆黄金之类的现钱,最好不要纸钞。
比如关金券、银圆券、金圆券、铜元券、法币等等那些。
当然,英镑和美元可以接受。
扶桑币免谈!
姜御听完神色一顿,言语试探:“那些纸钞都在流通,你为何不要它们?”
荣珍没有多想,回答的不假思索:“我觉得它们不太保值,总感觉哪天就被废掉不能用了,所以安全起见还是换成比较靠谱的吧。你如果有那些东西,最好也换掉。”
能提醒他一句都是看在他给自己那么多‘嫁妆’的份上。
姜御神情莫测地应道:“好,你想换多少,我叫石头去给你办理。”
荣珍立马把所有金圆券送上。
银圆券早被她开铺子用光了,除开这些,她也没别的需要换的。
石头收到姜御的指示,接过后立即退下去办理此事。
荣珍道声谢,看到老余朝他们走过来,惊讶道:“老余病好了吗?”
她记得早上吃饭还是胖婶的手艺。
老余听到不好意思道:“休息了两天,病好多了,多谢少奶奶关心。”
荣珍见他们有话说,关心两句识趣地让出空间离开。
等她走远,老余推着姜御的轮椅走向梅林深处,小声禀告:“少爷,情报解出来一部分,扶桑阴谋疑似与伪*钞有关……”
第49章 婚期来临民国铁血柔情
文稿送去各大报社后,荣珍想着怎么也得好几天才会有结果。
没想到仅仅不过一天一夜,阿翠就兴致勃勃地拿着三封回信跟她说:“小姐快看,报社给您的回信到了!”
荣珍立即接过来看了下,发现三个有回信的报社均将她投递过去的稿件收录了,并通过回信给她寄来了比照新人待遇的稿费。
这个时代文人的待遇不错,即便是新人投的稿,一旦被收录,初次待遇也能达到千字一元。
别以为它很低,想想如今一块大洋的购买力,买大米都够一个人吃上大半月的,买肉也能吃上好几顿。
而三封信中的提款单加起来足有五块,都顶得上豆腐铺刚开始一天时的净利润了。
何况现在只是回信了三封,还有那些可能正在审核没回信的。
不得不说,在民国当文人是一件特别有赚头的事。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真材实料。
荣珍感叹一番写文章的钱途,把提款单交给阿翠,让她找时间去把钱取出来。
阿翠现下无事,立即出去为她跑腿。
她刚走,胖婶拿着一沓今日送来的几刊报纸过来,“少奶奶,少爷让订的报纸今日送到了,您现在要看吗?”
“给我吧。”荣珍全部接手,按照三封回信上的报社名称挨个找寻,最后将效率最快已经刊登出来的那家翻出来,果真在上面一个小角落看到原主曾经写过的那个故事。
故事经她修改润色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但核心内容仍然不变,或许看到它能登报,原主会开心一点。
至于稿费,就当是她帮忙发表的润笔费了。
“在看什么?”姜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坐着轮椅都能无声无息地跟猫儿一样。
荣珍差点被吓一跳,转头看到是他松了口气,再想藏起手上的报纸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大大方方道:“写了篇小短文上报了,我正在看呢。”
姜御那双星眸中有流光一闪而逝,“什么小短文,我看看?”
荣珍直接把报纸给他,说明上面哪篇是‘自己’写的。
那短文统共也只有千余字,文笔朴实无华,胜在内容新奇,报社可能是急着补空子,相中后飞快录用登报不说,还给作者发来稿费一元。
姜御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些豆腐块的文字,没察觉出什么特殊的内容,只是一个小女孩仲夏夜做的奇幻美梦。
他合上报纸还回来,柔软了语气调侃:“这是你小时候做过的梦境?”
“算是吧。”荣珍厚着脸皮承认。
原主做过写下的,现在也相当于是她做的了,没毛病。
姜御笑意加深,“没想到你还是位才女。”
荣珍谦虚:“过奖过奖,才女谈不上,也就能写点东西而已,比不上你这样能上大学的才子。”
姜御笑容一滞,转移话题,“你也想去上学?”他不是没听出她话中淡淡的羡慕和深意。
谈到这件事,荣珍正襟危坐:“准确地说,我是想上新式学堂,在婚礼过后。”
本来是想等他离家出走后,她再筹划此事的,但这时既然话赶话提到了,那提前跟他讲一声也不错。
反正不管他同不同意,她最后都会去的。
“那很好啊。”姜御不仅同意,对此表现得还很支持,
当即便让胖婶叫一位裁缝过来。
荣珍没想到他会如此兴师动众,赶紧表示自己有衣裳穿,不必特意再做新的。
胖婶笑眯眯道:“少奶奶,你就听少爷的吧,这平时穿的衣裳和上学穿的可不一样呢。”
裁缝很快上门,得知要做女式学生服,熟练地开始量尺码。
石头这时候办完事回来了,交给姜御一个小包。
姜御打开看一眼,等到裁缝量体完毕离开之后,他将小包递给荣珍:“金圆券换成小黄鱼了,都在这里,你看看。”
荣珍接过小包,入手感觉颇有点重量,打开后金光闪闪的,全是手指肚大小的金条,俗称小黄鱼。
荣珍眼睛也跟着放光,掩上袋口真诚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我反而要感谢你的提醒。”姜御抬眸注视着她。
荣珍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我也就提上一句而已,不值当什么,主要还是得看你听不听。”
姜御自然听的,并借此隐约猜到一二扶桑诡计。
他们莫不是想借用私自印发的□□代替真钞流入市场,让现在市面上同行的纸钞最后通通变成一堆废纸,好达到扰乱华国经济甚至战场、时局的目的?
姜御怀揣着这一怀疑,让老余继续解码更深层的情报,同时向山城方面汇报情况。
陈老板得知后果然非常重视,让他尽快确认此事真假。
姜御手下和李先生他们顿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荣珍对此一无所知,接过阿翠取回来的五块大洋吹了吹,放在耳边静听,果真有嗡嗡的鸣响声。
阿翠笑容灿烂,吹捧道:“小姐现在也能自己赚钱了呢,以后就算老爷太太不再接济也不怕饿肚子了。”夸完鼓励荣珍以后多写几篇,这可比开豆腐铺来钱轻松。
话刚说完,大柱回来了,拿着账本来给荣珍进行每日一查看。
荣珍不用算盘,只需翻看一遍在心里算上一算,一天下来赚了多少,基本就能清楚了。
上交过孝敬后,豆腐铺再没有人过去找茬,生意渐渐恢复正常,每日单卖豆浆豆腐都有四五块大洋,再加上她叫伙计新上的豆花豆干豆皮,每天下来也能有个三四块。
这样加起来一月就有小三百,除去孝敬和本钱工钱耗损等等,至少也能有一百的结余,算是很不错了。
关键它还不是一杆子买卖,而是可以细水长流的营生。
荣珍对其十分满意,决定等下月再上几样新品,比如豆芽腐竹千张等等,豆子能玩出的花样多了去了,完全不用担心没东西上新,等把豆制品开发完毕,还能继续开发各种口味和不同的豆类。
以后如果找到机会,她还可以把其中能长久储放的几种开厂做大,销往其他城市甚至国外。
目前距离那些设想还很遥远,当前她只有先经营好这间豆腐铺,才能更好地谈其他。
现在,先让她执笔为自家豆腐铺打个广告。
民国时其实已经有软广了,只是方式有些直白,由人写好哪家开业、哪家卖的是什么、哪家物美价廉等等的小短文发布到报纸上,让大家都能看到,效果是不错,但价格也非常美丽。
荣珍不想花这笔钱,干脆写个两三千字的民生小故事,让里面的主角爱吃自己家的豆花豆干,借以给自家豆腐铺引流,不仅不用付广告费,还能让报社发她稿费。
就看报社肯不肯录用它了。
阿翠得知竟然还有这招,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小姐这招高哇,您前面都有三篇中了,这次肯定也能行。”
大柱积极响应:“俺明儿个就让他们多做些耐放的备上,等大家看过小姐的文章都来品尝,也不怕卖断货去。”
荣珍没他们这样乐观,“别急着备货,先做个尝试,等报社录用了刊登出来看看效果再说。”
阿翠和大柱齐声应下,一个风风火火地拿着她的新文章去投稿,另一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没等这篇别有用意的软广文传来什么好消息,荣珍和姜御的婚礼先如期而至。
终于到了完婚的这一天,公馆里早已张灯结彩,为婚礼做好准备。
女方这边没什么宾客,只有新娘子自己和三个佣人,显得有点冷清寥落。
所以男方特意多请了一些自己这边的‘师长同学’过来参加,为婚礼增添几分热闹人气。
这一举动成功赢得管家的无上好感,就算他刚用上新疗程的眼药水,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也坚持要出来为他们证婚,做好自己前来这里的最重要一步。
荣珍没有拒绝,在阿翠的帮助下穿上来时的那套红嫁衣,心想总算等到了这一刻,想必今晚过后,那人就该走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其实她对他的印象还算好,因此到了此时此刻,心情不免有点复杂。
但让她阻止他是不可能的,他估计也不会为她停留,他们之间终究只能有缘无份,那又何必强求。
荣珍想清楚后叹了口气,被阿翠听见劝道:“小姐,大好的日子可不兴叹气啊,快让我给你上新娘子妆容。”
所谓的新娘子妆容就粗眉红唇大白脸,再加上两坨高原红。
化好后看到镜子中惊悚的自己,荣珍表示敬谢不敏,她还是自己来吧。
不过化之前,还需要先绞面,阿翠不会,专门下去找的胖婶。
胖婶百忙之中抽身上来给荣珍绞上两遍,痛的她都想当场悔婚,完后小脸蛋倒是红扑扑粉嫩嫩的,分外娇艳。
之后荣珍再开始保养护理皮肤,给自己化上一个美美的现代新娘妆,没惊艳住姜御,先把看到她手法的阿翠和胖婶惊呆住了。
因为用力过猛,化完不说跟换个人一样,但也差不多了。
阿翠惊叹道:“小姐鬼斧神工啊,以后可要教教我,您就不用自己再动手啦。”
胖婶明显也想学,但她不好开口,打定主意以后找机会在一旁偷师。
楼下的客人已经陆续到来,将小小的客厅塞满,显得热热闹闹的,婚礼气氛和排场都不差。
吉时到时,管家由大柱搀扶着一声高喊:“吉时到,有请一双新人。”
客厅热闹的气氛为之一静,只见荣珍头盖红纱被阿翠和胖婶从楼上一左一右地送下来。
新娘子出现,新郎官也在众宾客的期待中自门外走来。
是的,姜御没用轮椅,自己走过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拿掉了身上的绷带,露出那张已经被成功捂得上下同一色的隽秀脸庞。
第50章 拜堂成亲民国铁血柔情
荣珍透过红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长相,也是第一次完全看到。
那是一张五官精致隽秀又不失男儿本色的脸,即便搭配着一头毛寸短发,也仍然能让人觉得俊美绝伦。
他今天换上了一袭长衫,特意选的喜庆的颜色,衬得他肤白如玉、貌若潘安、身材高……好像有些太高了点?
“他原来长这么高的吗?”荣珍喃喃低语。
胖婶在旁边耳尖听到,讪讪一笑着解释:“少爷他和你一样都是北方人呢,自然长得要比这里的南边人高一些,多正常啊。”
现在宾客中也有不少高壮之人,据说都是他的同学老师,倒也不显得姜御的身高多么突兀了。
荣珍知道北方人中像姜御这样身高的不罕见,但女主爹前期不是文弱才子吗?
他有这么高??
她仔细回忆一下免费薅到的有关信息,是中高个儿还是多高来着,好像没有具体透露。
考虑到他后期会投笔从戎奔赴战场,且在战场上还能立下大功走上高位,或许大概可能也有身材方面的优势?
在荣珍走神思考的时候,姜御已大步来到她面前。
阿翠和胖婶一脸姨母笑地把人交到他手上,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祝少爷和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借你们吉言。”姜御颔首接过荣珍的手,只感觉触手温软如云白腻细滑,稍不留神就能溜走。
要不是还有理智尚在,他真想用最大的力气将其紧紧握牢,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但是最终他也只能控制着力道,轻轻将那只柔荑包裹在掌心中。
荣珍回神感触到他掌心的炙热,抬头对上他柔和含情的眼神,忍不住轻轻将头垂下,不敢再看。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灯光太亮看花了眼,不然怎么会看出他眼中似有无
限情意呢?
姜御的视线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昳丽眉眼,那如花娇颜,都在红纱的映衬下变得更加美丽夺目风情万种,让他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积蓄多日的情感像是汇聚在心湖的岩浆,表面还能保持平静,内里早已翻滚沸腾,只需一点小火星,可能就要爆发而出,释放所有。
荣珍被他犹如实质的目光盯着,头上盘的发髻都仿佛要燃烧似的。
她更不敢抬头了,下意识想动一下被握着的手,听到他在耳边哑声说:“快开始了,跟我走。”
他带她来到客厅正中央,在宾客们祝福的目光下拜天地高堂。
天地就在外面,高堂由堂前的两把椅子充当。
拜完还有一个夫妻对拜,随着管家高喊的声音落下,荣珍和姜御对视一眼,默契地弯腰揖手,互相给对方行了一礼,然后不小心头碰到头,发出砰的一声。
在场宾客哄然一笑,打破了之前的沉默。
荣珍被撞的有点晕乎乎的,什么时候被阿翠重新搀回楼上的都不知道。
反正拜完堂走完了流程,她当前的任务基本就完成了,剩下的招待客人都是姜御的活,她只需要老实待在自己房里就好。
为了图方便,新房就暂时用她住的房间充当了,被胖婶他们布置得焕然一新,整个儿红彤彤喜庆庆的。
她想着姜御今夜就会离开,布置他那房间也是浪费,干脆就用自己的了。
以后住在这样吉利的房间里,将来的日子肯定也能越过越红火。
荣珍乱七八糟地想着,被阿翠扶到床边坐下,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阿翠捂嘴笑:“小姐您等着,我下去给您找吃的去。”
荣珍回神叮嘱她多拿点,“你也跟着忙活大半天了,拿上来咱俩一块吃。”
阿翠应声离去。
下面的宴席已经开场了,有热闹的敬酒声传到楼上。
荣珍听着风中传来的那些道喜恭贺,以为再见到姜御会是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想到阿翠刚走,他便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端着托盘的胖婶。
胖婶进来就说:“少奶奶饿了吧?这是少爷专门吩咐给您送的鸡汤面,快趁热吃。”
姜御拖过一张高凳放到荣珍跟前,再转身接过胖婶手里的托盘,将笑容暧昧的胖婶赶了出去。
托盘咔嗒落在高凳上,青瓷碗装的鸡汤微微晃动,细如银丝的面条在里面泛着诱人的光,是她这几天最喜欢的样子。
荣珍的肚子叫的更欢了,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姜御塞过来的筷子,想要掀开红纱,被大手一把拦住。
“该我来。”姜御轻声说着,神色柔和表情郑重地用两手缓缓掀开红纱,如同在完成一项特别庄重的仪式。
红纱掀下,荣珍精心刻画出的妆容显露出来,明艳的五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如深海明珠,终于在今晚露出它原有的夺目光彩。
荣珍自己无知无觉,没了红纱的遮挡,立即埋头开吃。
姜御的眼神却从她的额头一路滑下,最后难以克制地落在那双殷红的唇瓣上。
染上胭脂的粉唇像花儿一样,比起以往更有气色,也更显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俯身含住,一亲芳泽。
荣珍吃了几口缓解了肚子里的饥饿,终于察觉到头顶滚烫如火的视线,猛地抬头:“你看什么啊?你也想吃吗?”
想吃也不能抢她的呀,今天大喜的日子,厨房肯定备的多,自己去吃呗。
姜御在她抬头的刹那及时收敛住外泄的神情,稍稍移开点目光一本正经道:“严格来说,这碗面是新人进房后的喜面,需要两人一块吃,所以……”
荣珍:所以他果然是想抢自己的面吃!
但既然是规矩,剩下这半碗只能给他吃了,只要他不嫌弃。
姜御看到递到眼前的面碗,耳下突然发烧起来,红霞从耳根飞快蔓延到脖颈和脸颊。
他天生皮白,又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越加显得那绯红色亮眼灼目,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染成了熟虾子。
俊美的令人心醉,可爱的有点犯规。
荣珍看见后心里一下舒坦了,同时也好奇起来,把碗筷往他手上一塞,故意凑近了问他:“你怎么了,不会是害羞了吧?”
姜御没说话,端着她用过的碗,用着她用过的筷子,红着脸埋着头将她吃剩下的面三两口扒拉干净,最后连点汤都没留下。
吃完给她留下一句话:“我还要下去待客,你在这儿乖乖等我。”
然后人就匆匆出去了,离开前还不忘把碗筷顺手带走。
荣珍听见他那句留言,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再次回落。
等你?等你回来好留下一句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承诺离家出走吗?
呵呵,谁等谁傻!
荣珍没有等,收拾了床铺上的花生莲子,躺下径直先眯着了。
外面的动静不知何时停下的,夜色渐渐深了,月光慢慢从窗台上爬进来,照亮点着红双喜烛的新房。
荣珍睡前只拉灭了电灯,没动烛火。
现在它在月光的映照下熊熊燃烧着,将红彤彤的房间衬得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不得不说,还真有点那个洞房花烛夜的氛围。
可惜置身其中的新娘子并没有品味到这一点,也没这方面的心思。
她似睡似醒地躺到深夜时分,被送走宾客终于上楼来的姜御叫醒。
他动作很轻地晃了晃她,声音如春风化雨,飘飘忽忽轻轻柔柔地唤她说:“惜珍,惜珍,快醒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听到这句话,荣珍的瞌睡虫瞬间消失殆尽,睁开眼睛一片清明,像是从未入睡过一样。
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到了这一时刻,之前的纷思杂绪全都退去,只留下等待他说出那句狗屁承诺的平静。
她在考虑要不要等他说完给他一嘴巴子。
不然真的好意难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