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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云归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思之摔落马下,众人纷纷勒马下骑,围拢了过去。她似是磕到了头,坐起时还有些晃神,好在骑术扎实,倒地时护住了要害,未见大伤。


    她站起身,脸色铁青,拨开众人,直直走到崔思初面前,手指一指,怒声喝道:“是你!我亲眼看见,是你干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让我的马受了惊。”


    崔思初坐在亭中,神色澄澈,目光静静望着她,毫不慌乱。


    她语气温柔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陆姐姐这话我可听不懂。我脚崴了,一直坐在这里,动都没动,你的马突然发疯,却要怪到我头上……依你说的,倒像我会什么法术似的,能隔空蛊马。”


    陆思之怒气上涌,咬牙道:“你别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明明看到,就是你!”


    她回身走到方才摔落之地,低头四下搜寻,片刻后,捡起一枚石子,举高对众人道:“就是她!她就是用这东西打马的,我亲眼所见!”


    众人交头接耳,几人却已悄悄偏过脸去忍笑。


    “陆姑娘,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一名世家子低声笑道,“崔五姑娘连投壶都不中,这么小一颗石子,还能隔着这么远打中马腿,难不成是武将世家出身?”


    “就是啊。”又有人附和,“陆姑娘是不是对她成见太深了些?怎么都往她身上安?”


    陆思之脸色涨红,握着石子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却无法反驳。


    这时,崔玄歌也慢悠悠走了过来,语气不冷不热,带着点责备的意味:“陆妹妹,若你替我出头,也得找个像样点的由头。她一个连马都不敢骑的庶女,在家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平日里连个笔头子握久了都累的人,哪里使得出这种手段?”


    陆思之看着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竟都偏袒崔思初,气得眼圈发红,怒火上涌。她猛地扬起手中马鞭,作势便要抽向崔思初。


    崔思初瞳孔微缩,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脸侧,偏过头,身子微微蜷起,作出一副惊慌躲避的模样。


    就在那鞭影即将落下的一瞬,萧玉白自旁冲来,袍角掠风,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啪!”一声脆响,鞭子抽实在他肩头,力道不轻,直直打在肩胛之上。


    四下顿时寂静。


    陆思之愣在当场,手中的马鞭“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脸色骤变,半晌才喃喃道:“萧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玉白面色沉冷,一步上前,目光如寒星逼人:“陆思之,你当众伤人,目无法纪,此事我必告知陆大人,叫他好好将你关上几日,好生反省。”


    陆思之惊得面色煞白,连忙低头道歉:“是我鲁莽了,萧世子,我不是故意的……”


    他却丝毫未作回应,转身看向身后那道纤细倩影,语气缓和几分:“崔五姑娘,可有受惊?”


    崔思初抬眼望他,眸中含着一丝惊惧与复杂,低声唤了句:“萧大人……”


    萧玉白垂眸看她,温声开口:“你不必觉得愧疚。今日我虽休沐,但也是京兆府尹,护百姓周全,理所应当。”


    他一句“百姓”,将彼此身份自然拉开,既护了她的颜面,又避了不必要的言语闲话。


    正此时,一道清冷的男声从人群之外传来:“望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深绯身影自树影间缓缓而出,星眸剑眉,气势沉稳如山,


    崔思初一愣,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是他,那日在巷口与她相撞的男人。


    萧玉白转身,见来人,立刻拱手:“舅舅。”


    众人齐齐变色,纷纷行礼:“见过肃安王。”


    只有崔思初垂着头,眼帘低敛,神情从容,实则心跳如擂鼓。她不知他何时来了,也不知看了多少,唯愿此刻他莫要认出她来。


    以此人在京中威信,说什么别人都会信的。


    沈鹤未看她一眼,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去你府中找你调卷宗,听姐夫说你在马场,正好顺道来寻,走吧。”


    言罢,转身便走,萧玉白也跟了上去。


    待萧玉白与沈鹤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周围渐渐散去热闹,崔思初才渐渐抬起头,她望着方才那个替自己挡下马鞭男人离开的方向,心中泛起几分涟漪。


    萧玉白行止端方,性情温润,出手果断而有分寸,且一言一行间皆不失体统礼度,清贵如月,正直有教养。


    要论这京中贵胄之中,谁最配得上良人二字,非萧玉白莫属。


    若要摆脱崔怀木那一纸将她送给王太尉做填房的婚约,不如就攀上这长安最高的枝头——镇国公府。


    她眼中光色一动。萧玉白的母亲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公主,其舅舅,一个是坐拥天下的圣上,一个便是肃安王沈鹤,而他的父亲镇国公虽为袭爵,却也是内阁重臣、位高权重。


    如此家世,若真能攀上,王太尉那桩婚事,倒也不难推翻。


    只是——


    大婚之期已近在眼前,若想脱身,须得先想个法子拖延一二,好为后续铺路。


    她正沉在一连串盘算里,忽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愤懑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猛地拉回。


    “崔思初,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思之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眼中几欲喷火。崔思初只是抬眼看她,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似无害,又似讥讽。


    陆思之被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激得更加窝火,只觉她虚伪、矫饰,恶心至极,甩袖转身便走。


    崔玄歌欲开口唤她,然而陆思之头也不回,显然对她方才的不信任心生怨怼。


    崔玄歌只得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仍在原地未动的崔思初:“走吧。”


    却见崔思初忽而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迟疑:“姐姐,我忽然记起前几日去制衣局做的衣裳应当好了,我须得过去取一趟。”


    崔玄歌听罢也未细问,反正她也不愿与她一路相随,便只丢下一句:“随你。”


    语罢,她领着婢女扬长而去。


    崔思初望着她们的背影,眼中微光流转,唇角笑意未散,身形虽静,却心思翻涌如潮。


    前两日,她在府中巧作柔顺模样,旁敲侧击以“讨好未来夫君”为由,向下人还有崔怀木打探了王太尉的一些喜好与忌讳。


    听说他年岁虽长,性子却古板乖僻,尤好术数风水,动辄焚香问卜,行事多凭一句吉凶。更有传言,为了“重振雄风”,每日不离补药,常年服用鹿茸、人参、阳起石一类烈性之物。


    那天听得这些时,她不过低头拈着茶盏,指尖轻扣,没出一丝声响,却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王太尉好大补之物,那她便叫他补出祸来。


    从前她与母亲寄居庄子,邻家姬大娘是个寡居的女医,素有些本事,母亲多年病症,便是她一手吊命,直至去年方才病重不治。她自幼常与姬大娘上山采药,耳濡目染,习得不少药理医识。


    崔思初伸手从袖中缓缓掏出那枚沈鹤的玉佩,倒是想出了个法子。


    崔思初独自一路走到长安西市。西市地近外坊,来往多是胡商杂客,铺子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她早打听过,许多中原难寻的药材,倒可在此处找到些门路。


    她沿着街巷晃了几圈,才在一处略显隐蔽的胡商药铺前停下脚步。那铺子门口悬着写有番文的幌子,药香混着异域辛香扑鼻而来。


    她掀帘入内,与掌柜略作寒暄后,便轻声报出药方:“淫羊藿三钱,仙茅二钱,肉苁蓉一两,辅以制附子和五味子为引,另加石燕末半分。”


    掌柜原本还神色平常,听到这一串药名后,神情顿时一变,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笑容,低声笑道:“姑娘这方子……火气不小啊。你们小两口虽说新婚燕尔,玩得热些也不打紧,只是这药可补得猛了些,最多一个月一服,再多可就要伤身了。”


    崔思初垂眸一笑,指尖轻轻掩住唇角,语气温柔得体:“掌柜说的是,小女记下了,多谢提点。”


    崔思初这服药被她称为“养阳固精散”。面上是固本培元,实则火旺生梦、精滑魂乱。


    若再佐以春砂仁调香,服之如膏,入口极补,回炉之后,真气反乱于内,不日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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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神俱疲,昼倦夜扰。


    这个偏方是姬大娘研究出来的,别人是不知道的,就算是厉害的大夫,也摸不清里面的门道。


    等药材称重封好,她才拎着小包裹慢慢往回走。一路上也不多言,只觉身心疲惫。


    等她回到崔府,天色已暗。


    不多时,府中灯火稀疏,丫鬟婆子都歇下了,她也顾不上用晚饭,换了衣裳,直接躺倒在床榻上,一觉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睡梦中醒来,窗外月色正浓。推门一看,院落幽寂,风过枝梢无声。守门的婢子已在门边打着小盹,头歪在柱上,呼吸均匀。


    崔思初没惊动她,轻手轻脚穿过廊下,去了后厨。


    灶上炭火未熄,她取出白日采买的药材,一一拆封、筛拣,熬水为引,慢慢搅拌揉搓,制成几丸药剂,装入细口瓷瓶中,才将灶火熄了,收拾停当,悄然离去。


    第二日清晨,遂心端着热水进屋,见崔思初已醒,正倚窗梳发。


    她一边替她挽发,一边低声笑道:“小姐昨夜可睡得安稳?”


    崔思初柔声“嗯”了一句,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道:“遂心,你说……太尉这般年纪,又常年在外,身子骨怕是早就亏了吧?”


    遂心一怔:“这……”


    崔思初转过头,眼底带着一丝懊恼,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轻声道:“我就是随口一提,昨日去制衣坊娶衣服,遇到了几位夫人,她们说太尉近来气血不调、夜里总是睡不安稳。我想着……若是真的……唉,大哥如今还只是个国子监学官,父亲那边是提拔不上了,可我若是不能与太尉同寝,恐怕很难在太尉大人跟前吹枕边风,这可若何是好。”


    遂心在一旁默不作声,却将崔思初的那番话记得一清二楚。待她替小姐梳洗妥当,便悄悄去了柳南风的院中,将崔思初“听闻王太尉身体不济”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


    柳南风正倚在软塌上,听罢神色微动,手中团扇停了几息。


    她确实忘了这一茬。王太尉年岁摆在那里,又向来贪欢好色,出入风月之地已是多年,身子骨早该虚了,只是他身居高位,众人皆不敢多言。


    可若是她亲自送药过去,倒像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所有人:王太尉不中用了。传出去,于人于己都不好听。


    想着让崔思初去送,毕竟名义上是她未来的“正妻”,倒也名正言顺。


    但一想到她那副柔声细气、唯唯诺诺的样子,真要到了床榻之间,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成事不足,反惹人烦。


    柳南风眼神一冷,忽地将手中的团扇“啪”地一下甩在案几上,目光幽深,指尖轻敲膝盖,似在细细筹算。


    “还是不放心。”她低声道,“这事儿……得我亲自来。”


    说罢,她摆摆手:“遂心,你先回去,别叫你家小姐起疑。”


    待遂心一走,柳南风便唤来了自己身边多年贴身的郝嬷嬷。


    “郝心,”她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当年怀大朗时那个神医不?他是我老家同乡,如今还在西市。你去找他开一副补阳固本的药,说是我要的,他认得你。记住,别惊动旁人,悄悄去,悄悄回。”


    郝嬷嬷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柳南风虽出身商贾,但自嫁入崔家、落脚长安后,早已在贵妇圈中混得如鱼得水。门路她不是没有,送药这种事,自然也能安排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与此同时。


    镇国公府书房,茶香袅袅。


    萧玉白与沈鹤对坐,窗外春枝曳动,室内却一派沉静。


    他忽然转了话头,道:“舅舅,你可还记得王太尉?”


    沈鹤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声应道:“嗯?”


    那声音不重,却听得出已察觉萧玉白话里藏锋。


    萧玉白眼神微动,语气亦沉了些:“那王太尉,前头娶了六房妻室,一一病殁,对外皆称命薄……如今又要娶崔家女。”


    沈鹤将茶盏放下,目光不动如山,淡淡打断他:“怎么,听说要娶的是崔家那位,你便起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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