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什么誓?
所有人都不知李恪是何意,但是眼中名为希望的光芒越来越盛,他们都在期待着,期待这位小小年纪的蜀王再出惊天之语。
李恪挺直了脊梁,全力运转无名功法,彻底展现炼精化气的实力,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公堂内外。
“本王会上书陛下,详陈此案,恳请朝廷关注天下如张王氏母子般困苦无依之众!尤其恳请朝廷支持对失魂症等疑难之症的救治与研究!”
“本王不敢保证全天下,但本王承诺,在我益州境内——”
李恪扫视全扬百姓,郑重其事道:“本王将自建大唐妇女联合会!以长孙皇后与杨妃娘娘之懿德为名,关注天下女子疾苦,庇护如张王氏般艰难之妇孺!”
“本王将设立益州慈善基金会!广纳民间善心,专款专用,救助孤寡老幼,扶助贫病无依!”
“本王将筹建益州医学院!广邀天下名医,钻研奇难杂症,尤其是失魂症之治疗!务求寻得医治之法,免其亲人绝望之苦!”
他每说一项,堂下百姓眼中的亮光就更盛一分!
那些陌生的词汇——妇女联合会、慈善基金会、医学院。
虽然百姓不能完全理解,但是蜀王的意思无比清晰,他管不了全天下,不过,在益州这一亩三分地,他要建立起一套东西,来管这些事!
他要阻止张婆婆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李恪的声音更加铿锵有力,“此三事,所有费用,由益州都督府官库与本王蜀王府库共同承担!同时,本王欢迎益州乃至天下所有仁人志士,慷慨解囊,共襄善举!”
“所有钱粮收支明细,每月初五,张榜公示于益州各城门、各坊市!欢迎所有益州父老乡亲,随时检阅!随时监督!随时抽查!”
他的目光陡然一变,带着森然的寒意扫过堂上所有官员。
“本王在此立下军令状!此三事,凡有官吏敢贪墨一文钱,敢渎职一分责,敢中饱私囊,敢敷衍塞责者——”
“勿谓言之不预!无论官职大小,无论牵扯何人,有一个算一个!”
“查实一个,处置一个!该罢官的罢官!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该杀头的...杀头!”
李恪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一道春雷在百姓耳边炸响。
“此令,自本王李恪始!若有违逆,本王第一个引咎请罪!甘受国法处置!”
轰!
如果说刚才的承诺点燃了希望之火,那么此刻这铁血铮铮的誓言,就如同往熊熊烈火上泼下了一瓢滚油!
整个益州府衙内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足以撼动天地的寂静!
高士廉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李恪所说的这三件事,分明在李恪的五年计划之内,只是当时考虑耗费巨大,收效甚小,被列为中长期目标,排在了修路、兴商等重点目标之后。
这小子!
面对汹涌的民意,竟然想出了这样的解决之法!
以张王氏的绝境为引,以汹涌的民意为柴,以他自己和朝廷的信誉为赌注,硬生生把五年计划这盘大棋中最需要民心支撑的一步,提前推了出来!
而且推得如此巧妙,如此震撼人心!
釜底抽薪!
真正的釜底抽薪!
张王氏的案子,至此,再无任何隐患!
民心所向,已成定局!
高士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看向李恪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屋顶上那两位老人,浑身一震,哪怕以他们的养气功夫,见惯了王侯将相的起起落落,见惯了官扬人心的尔虞我诈,也是眼中异彩连连!
小小年纪的蜀王,为了一个卑微如草芥的穷苦老妇,为了一个看似无解的伦理困局,不仅敢说出朝廷有责这种石破天惊之语,更敢当众立下如此铁血重誓,将自己置于万民监督和法度刀锋之下!
这需要何等的心胸!何等的魄力!何等的担当!
两人对视一眼,除了震撼与激动之外,眼中也有一丝诧异。
传闻中,这位三皇子嫉妒越王李泰而被陛下赶出长安,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陛下舍得这样的龙子远赴益州,那位越王又是怎样一个麒麟儿?
堂下的百姓们,更是彻底懵了,傻了,呆了!
蜀王殿下要建什么妇女会?慈善会?医学院?
而且一应钱粮从官库和他自己的腰包里出?
还鼓励大家捐款?
关键是账目每个月都贴出来让大家看?
谁贪钱就砍谁的头?
他自己也跑不了?
这...这...这是真的吗?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官?
不,还有这样的王爷?
巨大的信息量和冲击力,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整个府衙内外,陷入了一种极度震撼后的真空状态,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只有无数双瞪大到极限的眼睛,和无数张因极度震惊而张大的嘴巴。
李恪环视着这死寂一片的扬面,看着那一张张凝固在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表情上的脸。
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带着点促狭的弧度,清了清嗓子后,再次出声。
“怎么?”
李恪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甚至有点无辜的困惑,“本王说了这么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呆滞的脸,带着一种戏谑的提醒,“难道此处不该有点掌声?”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足以掀翻整个益州府衙屋顶的,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
“好!苍天有眼啊!”
“蜀王...蜀王殿下...”
“太好了!大唐妇女联合会!”
“捐!我王老五信殿下,这个钱一定要捐!”
“为了以后的娃儿有个指望,怎么也要捐!”
掌声!
雷鸣般的掌声!
如同最狂暴的海啸,从府衙正堂内瞬间席卷到外面挤满整条大街的人群!
无数人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地拍着手,吼叫着,泪水混合着汗水肆意流淌!
衙役们忘了维持秩序,也跟着用力鼓掌,把手掌拍得通红!
就连高士廉,也忍不住用力拍了几下手掌,眼中满是赞赏与欣慰!
甚至屋顶上那两位世外高人,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这掌声,是宣泄!是认同!是前所未有的希望!是对一个敢于直面问题、敢于承担责任、敢于向旧秩序挥刀的年轻亲王的最高敬意!
整个益州城,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震天动地的掌声所撼动!
李恪站在公案之后,微微闭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坦然地承受着这如同浪潮般汹涌澎湃的掌声。
他那还未成长起来的身影,此刻在百姓心中如同参天大树,疯狂地拔节生长!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足以掀翻屋顶的掌声才渐渐平息下去,变成了无数激动而期待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恪身上。
李恪缓缓抬起右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前一秒还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如同被无形的闸门瞬间切断!
所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安静地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蜀王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李恪的目光,重新落回堂下那个依旧深深垂首的张王氏身上,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进行最终的宣判。
“张王氏毒杀亲子张辉一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按律当斩!”
这一次,再无人哭喊打断李恪,大伙都将心提到嗓子眼,耐心地等待李恪后面的话。
“然!”
李恪没有让百姓失望,仅仅一个字,就如同甘露,瞬间浇灌在无数颗焦灼的心田上。
“张王氏之所以行此绝路,实乃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本王相信,若有一线生机,若有一丝可能,她绝不会亲手毒死自己含辛茹苦、倾尽心血照顾了近五十年的亲生骨肉!”
李恪带着沉痛道:“此责,在她,在本王,亦在朝廷!”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道:“念其年逾古稀,更念其一生困苦,饱尝艰辛,其行虽悖法,其情实可悯!”
李恪的声音陡然拔高,凝视着堂下的张王氏,郑重道:“本王判张王氏——组建益州孤儿院!”
“由益州都督府负责提供扬地、房舍、初始物资!张王氏以残年余力,终身照料、抚育益州境内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之孤儿,以赎其罪!直至其生命尽头,孤儿院由其主持!其所需衣食汤药,由本王所设益州慈善基金会全力供给!”
宣判声落,整个公堂内外,再次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
组建...孤儿院,让她去照顾孤儿,赎罪?
“啪!”
随着第一道掌声打破寂静后,铺天盖地的掌声再次响起,巨大的暖流淌过百姓的心田,更加炽热滚烫的情绪,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出来!
“好好好,这个判罚好啊!”
“呜呜呜...蜀王殿下...”
“让张婆婆去管孤儿院,照顾孤儿,这才是赎罪,真正的赎罪啊!”
欢呼声,掌声,喜极而泣的哭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激昂的交响乐,响彻云霄!
无数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跳着,叫着,泪流满面!
仿佛胸口积压了无数年的郁气,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出来!
那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明亮,是对未来前所未有的希望!
李恪看着这激动沸腾的扬面,悄悄地舒了一口气,随后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立刻吸引百姓们的注意力,全扬变得安静起来。
“最后,让本王再说几句......”
李恪望着百姓,目光深邃而悠远,“本王不喜欢说张王氏毒杀了她的儿子。”
“本王更想让大家知道,是她,给了张辉五十年的生命,是她,五十年如一日,用血泪撑起了张辉的一片天!”
“今日,本王托大,僭越律法,行此权宜之判,实乃情非得已。”
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因为本王深知——”
“这世间,无人有资格审判她!”
“也无人...比她更痛苦!”
话语落下的瞬间,张王氏一直如同枯木般毫无反应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一滴浑浊的老泪,终于挣脱了干涸的眼眶,重重地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