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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王玄策之怒

作者:昨日即今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从李恪来到益州就藩后,高士廉就从益州府兵中为他挑选了一批王府亲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晚风卷着凉意扑面而来,却吹不散王玄策心头那团被任氏恶行点燃的怒火。


    “快!”


    王玄策低喝一声,“直奔城南,任家庄园后那片佃户聚居地!”


    亲卫们齐声应喏,甲叶铿锵,脚步更快了几分。


    然而,当他们赶到那片低矮破败的茅屋聚集地时,眼前所见却让所有人瞬间心头一沉。


    陈大胜家那间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门户洞开,犹如一张被撕裂,却无声呐喊的嘴。


    几根粗陋的篱笆被踩踏得稀烂,与泥土混在一起。


    屋内一片狼藉,仅有的几件破旧家什被砸得粉碎,散落一地。


    角落里,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裂成几瓣,旁边泼洒着一大片散发着恶臭的,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


    “人呢?”


    王玄策皱眉,扫过空无一人的破屋,一股不祥的预兆从他的心底升起。


    一个面黄肌瘦的邻居老汉,畏畏缩缩地从隔壁茅屋的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声音细若蚊蚋。


    “王...王大人?陈大胜家的老婆子和媳妇被任家那群天杀的赶出来了,就在西头那座破山庙里落脚,您们赶紧过去吧,听说任家的人跑过去了!”


    “什么?”


    王玄策心头怒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他猛地一挥手,冷声道:“去山神庙!快!”


    一行人风驰电掣般扑向西边。


    那座废弃的山神庙孤零零地矗立在城郊一片荒草萋萋的坡地上,残破的土墙在暮色中投下扭曲的阴影,犹如一头蹲伏的巨兽。


    王玄策等人还没靠近,一阵污秽不堪的哄笑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便刺破寂静的夜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装什么贞洁烈女?小少爷能瞧上你,是你的福气!指不定还是你这骚蹄子先勾引的我家少爷!”


    “就是!跟着个泥腿子佃户有什么好?死了男人正好!等小少爷的事料理完,哥几个疼你!”


    “扒了这身晦气衣裳!让爷们儿瞧瞧你凭啥迷住小少爷!”


    王玄策脸色铁青,脚步骤然加快,几乎是撞开了那扇半倾颓的庙门。


    破庙内,景象令人血脉偾张。


    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下半截泥塑的基座,几堆脏污的细草胡乱铺在地上。


    角落里,陈大胜年迈的母亲蜷缩成一团,嘴角带着血迹,枯瘦的手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着,显然已遭毒打。


    而三个粗壮蛮横的任府家仆,正围着一个衣衫被撕开大半,露出白皙肩头的年轻妇人。


    正是陈大胜的妻子柳氏。


    她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与污泥,眼神绝望而空洞,徒劳地用手臂护住自己,抵抗着那几只不断伸过来撕扯她残破衣衫的肮脏爪子。


    另外两个家仆则叉腰站在一旁,满脸淫邪地怪笑着。


    “住手!”


    王玄策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在这小小的破庙里,周身的势弥漫开来,令那三个正欲施暴的家仆不能有半点动作。


    那两名站在一旁的家仆看清王玄策的容貌后,吓得冷汗直流。


    “王...王大人?”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看起来是头目的家仆认出了王玄策,强作镇定地拱了拱手,语气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油滑,“您老怎么到这腌臜地方来了?小的们奉家主之命,来问问这刁妇,她男人行凶时还有没有同伙......”


    “问话?”


    王玄策的目光冷若冰霜,冷冷地盯着那头目的脸,又扫过柳氏被撕破的衣衫和陈母嘴角的血迹。


    他沉声问道:“用拳头问?用污言秽语问?还是用你们那下作的手来问?”


    周身的势随着他心中那股翻腾的怒火而变化,那三名家仆感觉浑身的骨头仿佛受到了巨力的挤压,嘴角不断地流出鲜血。


    那头目被他眼中的杀气慑得后退一步,脸色变了变,强辩道:“王长史,您...您这是何意?她们是杀人凶犯的眷属......”


    “她们可曾犯法?”


    王玄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重重地砸在任氏家仆的心头!


    “陈大胜之罪,自有国法裁断!其家眷没有犯法,乃我大唐子民,尔等今日所为,强闯民宅,毁人家当,泼洒污秽,殴打老弱,意图凌辱妇人,条条俱是重罪!”


    他眼中的寒光掠过那几个家仆惊惧的脸,朝王府亲卫吩咐道:“即刻拿下,押回大牢!胆敢反抗者...斩!”


    最后一个字,带着冰冷的杀意,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


    “喏!”


    十名亲卫齐声暴喝,声震屋瓦,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扑了上去。


    这些王府精锐,动作迅猛如电,对付几个只会仗势欺人的豪奴简直如同砍瓜切菜。


    更何况,他们还被王玄策的势所震慑。


    很快,五人哀嚎不绝,体无完肤,被绳索捆了个结实。


    王府亲卫看到他们的暴行早就按耐不住了,若非王玄策在扬,他们能宰了这五条狗!


    王玄策看也不看那些被拖走的家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焰,快步走到角落,蹲下身查看陈母的伤势。


    老人气息微弱,肋骨处有明显异常的凹陷,显然伤得不轻。


    “老人家莫怕。”


    王玄策的声音尽量放得和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蜀王府来了,没人能再伤你们。”


    他又转向蜷缩在草堆里瑟瑟发抖的柳氏。


    那女子眼神涣散,惊魂未定,破碎的衣衫下裸露的肌肤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王玄策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却干净的青色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盖住了那片狼藉。


    “陈娘子,也请宽心。殿下已知悉此事,定会秉公处置。”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此地不宜久留,王某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家,并留人守护。从此刻起,若再有人敢踏近你家门半步,出言不逊或动手动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挣扎的家仆,语气森然,“就是刚才那几个的下扬!”


    柳氏抬起泪眼,看着王玄策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坚毅沉着的脸,又感受到身上带着陌生男子体温的外袍传来的暖意,绝望而麻木的眼神深处,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裹住那件外袍,无声地落下泪来。


    王玄策留下两名最稳重精干的亲卫,低声吩咐道:“护送她们回去,仔细清理门户,守好了!立刻去请可靠的大夫来诊治老人家,一应饮食汤药,一定要过你们的手,若有闪失,唯你们是问!”


    “大人放心!”


    两名亲卫肃然抱拳。


    看着亲卫小心地搀扶起陈母,护着裹紧外袍的柳氏,一步步走出这充满屈辱和暴力的破庙,王玄策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稍稍松弛。


    然而,眼中那冰冷的怒意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化作更深的寒潭。


    益州任氏?


    他必须亲自去会一会那位盘踞益州的任氏家主。


    任府深宅,灯火通明。


    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勾勒出庞大而森严的轮廓,门前巨大的石狮子在灯笼映照下,张牙舞爪,无声地诉说着百年门阀的威严与不可侵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远处更夫单调的梆子声隐约传来。


    王玄策孤身一人,踏上那光滑如镜的青石台阶。


    门房显然早已得到通报,并未阻拦,只是那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与审视。


    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引着他,穿过数重门禁森严、回廊曲折的庭院,空气中浮动着名贵檀香的气息,与方才破庙里的污浊恶臭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最终,他被引入正堂。


    堂内烛火高烧,亮如白昼。


    紫檀木的桌椅泛着幽暗的光泽,博古架上陈列的玉器古玩价值连城。


    任氏家主任弘文端坐在主位上,年约五旬,保养得宜的面皮白净,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一身深紫色暗纹锦袍,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雍容气度。


    不过,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深处,却隐藏着丧子之痛淬炼出的刻骨怨毒,以及世家门阀长久掌控地方所养成的,深入骨髓的倨傲。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一盏瓷杯,轻轻吹了吹飘浮起来的热气,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王大人不去审理杀我儿的凶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任弘文的声音不高,平缓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王玄策站定在堂中,离任弘文约莫五步之遥。


    他没有行礼,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如电,直视着这位盘踞益州,根深蒂固的世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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