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子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快走!别回头!”她不再刻意掩饰动静,手电光柱在前方疯狂晃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出口。
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清晰起来,杂乱而急促,还夹杂着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在曲折的洞穴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距离在迅速拉近。
就在光线几乎要被后方黑暗吞噬的刹那,一直紧盯着侧壁的小鹭突然抬手,指向左前方一处岩壁——那里有几道深刻的、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仓促劈砍而过,与周围天然的石纹截然不同。
“那边!”飞燕子当机立断,猛冲过去。手电光一扫,那里果然有一个被垂落藤蔓和乱石半掩着的狭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洞外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自然光和新鲜空气!
踪者被暂时拦住了。
“好险……”季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飞燕子却不敢放松,警惕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森林。小鹭的目光则已经投向林木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栋木制别墅的轮廓,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窗户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火。
“那里。”小鹭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手指向别墅方向。
飞燕子与季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在这荒郊野岭、神秘地穴的出口处,出现这样一栋建筑,太过诡异。
“摸过去看看,小心。”飞燕子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
三人借着树木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别墅靠近。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那栋房子的寂静和……不寻常。别墅样式古朴,但维护得相当好,周围甚至有一圈低矮的木栅栏。然而,太安静了,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他们潜到栅栏外,伏低身体。别墅的正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仿佛一张沉默的嘴。
飞燕子对季闻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和小鹭留在外面警戒。她自己则如狸猫般翻过栅栏,落地无声,慢慢靠近那扇虚掩的门。她的手按在腰间的燕子镖上,屏住呼吸,侧身从门缝向里望去——
飞燕子如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别墅空旷的阁楼里,灰尘在从破窗透入的月光下飞舞。她屏息凝神,仔细倾听片刻,楼下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呜咽。
她灵巧地撬开天窗的锁扣,身形一翻,便轻盈地落在一楼客厅中央,落地无声。那双锐利的眼睛迅速扫过盖着白布的家具和壁炉里的冷灰,最后定格在那扇厚重的、与客厅格调格格不入的铁门上。门上有锁,但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很快,正门的锁也被打开。季闻推着小鹭迅速闪身进来,反手轻轻合上门,隔绝了外面森林的寒意。
“有发现?”季闻低声问,目光也立刻被那扇铁门吸引。
飞燕子指了指铁门,脸色凝重:“这房子不对劲,重点恐怕在后面。”
三人来到铁门前。季闻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小鹭向前靠近了些,他伸出手指,在门框边缘和锁孔附近仔细摸索了片刻,然后对飞燕子点了点头。
飞燕子会意,从发间取下一根特制的细长探针,插入锁孔,屏息操作。几秒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舌弹开。一股更强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的冷风从门缝里涌出,让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季闻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后是一条短促的走廊,灯光是冰冷的惨白色。走廊尽头,是一个房间,门口挂着厚重的塑料门帘。空气里的寒意和化学药剂味道更加浓重。
飞燕子率先掀开门帘。眼前的一幕让久经沙扬的她也瞳孔一缩——
这是一个简易却设备齐全的停尸房!不锈钢的停尸台、冷藏柜、甚至还有一套看起来是用于简单解剖或处理的工具。冰冷的白炽灯管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两张停尸台,上面赫然躺着两具被白色裹尸布覆盖的遗体。
死寂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三人。
季闻看了飞燕子一眼,得到默许后,一步步走上前。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地掀开了第一具尸体头部的白布。
一张因死亡而扭曲僵硬、但仍能辨认出特征的中年男人的脸暴露在灯光下。脸色青灰,嘴唇紫绀,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致命的勒痕。
季闻的呼吸猛地一窒。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猛地掀开了另一具尸体的裹尸布——同样年轻的面孔,同样致命的伤痕,同样凝固着惊恐和不甘的表情。
“是他们!”季闻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上次在博物馆,和王澄交手的那两个人!”
飞燕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小鹭靠近仔细查看了尸体颈部的伤痕和他们微微蜷缩的手指,然后对飞燕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确认了季闻的判断。
“任务失败”季闻的声音因愤怒和一丝寒意而微微颤抖,“他们失手了,连博物馆都没进去,然后,没处理好后续。”他环视这个冰冷的、显然是临时设置的停尸房,“这是被灭口了。干净利落,专业手法。”
不是意外,不是仇杀,而是冷酷的清理门户。
这意味着,他们追踪的对手,比想象中更加残忍、纪律严明且组织严密。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停尸房的冰冷尚未从骨子里褪去,飞燕子耳朵猛地一动,极低的示警声从齿缝间挤出:“外面!门响了!”
三人反应快如鬼魅,瞬间熄灭了停尸房内的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掠出铁门。飞燕子反手极其轻柔地将铁门虚掩至原先的角度,三人随即分散,各自隐入客厅厚重的家具阴影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之后,屏住了呼吸,连心跳声都仿佛被压制的微不可闻。
“哐啷——”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内侧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是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让老旧的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极其高大魁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弯腰走了进来。他身高绝对超过两米,肩背厚实得像一堵墙,穿着沾满泥点的粗布工装,肌肉虬结的手臂裸露在外,青筋如同盘踞的蚯蚓。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背上赫然背着一口粗糙的、新打造不久的木头棺材!
那棺材显然分量极重,压得他腰微微弯着,但他步履却依旧沉稳。他将棺材“咚”地一声沉重地放在客厅中央,那声闷响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棺材板没有钉死,随着落地震动,缝隙里似乎飘出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木材的古怪气味。
巨汉直起身,如同一座铁塔矗立在月光斑驳的客厅里。他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那扇虚掩的铁门——那是飞燕子他们离开时无法完全复原的破绽。
他没有发出任何疑问或惊呼,甚至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只有一种麻木的、近乎呆滞的凶狠。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空荡的客厅,然后开始移动。
他的搜索方式粗暴而直接。覆盖家具的白布被猛地扯下,桌椅被随手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在确认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躲在楼梯阴影下的飞燕子对藏在对面书架后的季闻打了个极其隐秘的手势,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这个巨汉给人的压迫感非同一般,而且那口棺材太过诡异,绝非善类。
巨汉的搜索范围逐渐扩大,离季闻和小鹭藏身的书架越来越近。季闻的额角渗出了冷汗,手紧紧握住了匕首,计算着如果被发现,如何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就在巨汉的手即将伸向那排书架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猛地转头,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精准地投向飞燕子藏身的楼梯拐角深处的一片黑暗——仿佛能穿透阴影,直接看到紧贴墙壁、屏息凝神的飞燕子。
四目相对——虽然飞燕子确信自己绝对隐藏在黑暗中,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无比清晰!
巨汉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像是野兽低吼般的咕噜声,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地,朝着楼梯方向走了过来。
眼见那铁塔般的巨汉调转方向,死寂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飞燕子藏身的楼梯阴影,季闻的心脏猛地缩紧!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从书架后暴起!手中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一根黝黑发亮、环环相扣的铁链。链子在他手中如同活蛇般一抖,带着破空尖啸,精准无比地套向了巨汉粗壮的脖颈!
“噌!”铁链收紧,死死勒住了对方的脖子。
得手了!季闻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气沉丹田,猛地向后发力一拽——这一拽,足以让一头壮牛窒息倒地!
然而,巨汉的身形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脚下如同生根!链子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巨汉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牛哞的低吼,被铁链勒住的脖颈肌肉猛然贲张,竟然硬生生将铁链撑开了一丝缝隙!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颈间的铁链!
季闻心下大骇,反应却快如闪电。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借着对方抓住铁链、双方角力的瞬间,足下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疾冲,一记狠厉的侧踹直击巨汉毫无防备的腰眼!
“砰!”一声闷响,如同踹中了浇筑的铁墩!反震之力让季闻整条腿瞬间发麻刺痛!
巨汉只是身子微微一晃,抓住铁链的手猛地向外一抡!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巨力顺着铁链传来,季闻只觉得虎口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竟被硬生生抡飞起来,狠狠砸向一旁的墙壁!
“咳!”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季闻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铁链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那巨汉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扯下脖子上还挂着的半截铁链,像丢垃圾一样扔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季闻,迈开大步就要冲来。
“走!快走!他太危险了!”季闻强忍着剧痛和翻涌的气血,对着楼梯方向和书架后厉声嘶吼,声音因痛苦而扭曲,“别管我!走!!!”
他猛地从靴筒里抽出备用的匕首,悍不畏死地扑向巨汉,试图用自己作为最后的屏障,为飞燕子和小鹭争取哪怕一秒的逃生时间!匕首的寒光映出他决绝的眼神,直刺巨汉的小腹!
然而那巨汉反应快得惊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猛地向下拍落,竟是要直接用肉掌硬撼刀锋!
季闻手腕急转,匕首险之又险地擦着对方的手掌划过,带起一溜血珠,但终究没能造成重创。巨汉吃痛,怒吼一声,另一只拳头如同重锤般砸向季闻面门!
季闻矮身翻滚,堪堪避开。拳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身后的墙壁竟被隔空拳风震得簌簌落灰!他每一次闪避都耗尽心力,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虎口早已崩裂出血。力量的差距太过悬殊!
就在巨汉抬脚要踩向翻滚未起的季闻时——
“着!”飞燕子的清叱破空而来!
三道银芒呈品字形直取巨汉后脑、后心与膝弯!角度刁钻,速度快得只余残影!
巨汉似乎背后长眼,猛地回身挥臂格挡!
“叮叮!”两枚燕子镖被他粗壮的手臂弹飞,但射向膝弯的那一枚却精准命中!虽然他肌肉坚硬似铁,镖尖未能完全没入,但也让他身形一个趔趄,踩下的致命一脚落了空。
与此同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地滑至巨汉另一侧!小鹭手中的“血饮”匕首划出一道诡异的暗红弧线,无声无息地削向巨汉的脚踝肌腱!这一下阴狠刁钻,专攻下盘破绽!
巨汉怒吼着抬腿闪避,小鹭的匕首只划破了他的裤腿和表皮,但那股凝练的杀气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让他不得不分神应对!
趁此间隙,飞燕子已如飞燕掠空般落到季闻身边,一把将他拽起:“还能动吗?!”
季闻咳出一口血沫,咬牙点头。
“别恋战!走!”飞燕子厉声喝道,又是数枚燕子镖撒出,不求伤敌,只求逼得巨汉再次格挡闪避,延缓他的追击。
小鹭也一击即退,灵活地后撤,与两人汇合。
三人毫不迟疑,转身就朝着洞开的大门狂奔而去!季闻强忍内伤,速度丝毫不慢。
巨汉拔掉腿上的燕子镖,伤口流出暗红的血。他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迈开大步追来,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微颤!
但森林的复杂地形和黑暗成了三人最好的掩护。他们不敢回头,凭借着本能和飞燕子的方向感,拼命向着与地穴出口相反的密林深处扎去,很快便将那栋恐怖的别墅和巨汉那令人胆寒的咆哮声甩在了身后。只有冰冷的夜风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伴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