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晟僵硬地坐在床上，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半晌，他轻嗤一声躺回去，摊开的身体呈大字状，一脚踢开被子。
“惯得。”
秦姝下午约了人，密闭性很好的包间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蒋允把桌上的文件推到秦姝面前：“我已经联系过李梦女士，她提供了这些证据，加上秦知呈先生的诊断结果，让孟庆轩坐一辈子牢不成问题。”
秦姝翻开文件仔细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孟庆轩前半辈子的罪有应得。
她合上文件：“开庭的时间再等等，这件事情还希望蒋律师帮我保密。”
“保密，跟谁保密？”蒋允问。
“对外保密。”秦姝说。
“这个您放心。”蒋允呷了口茶，“我知道这桩案子的严峻性，孟家不比其他，如果您背后不是周先生，别说在湘江，整个K国都没人敢接受您的委托。”
“我知道。”秦姝一点儿不意外。
蒋允觉得有意思，周庭晟和其夫人的爱恨情仇，圈子里少说有十个版本，但故事情节不一样，人设却不会变。
秦姝身上的标签是温柔乖顺，漂亮怯弱。
因此他一直都对这个老板娘无感，直到亲自见到秦姝。
她像白开水，寡淡的背后是冷漠，莫名与周庭晟有几分相似。
“你想等孟家参加完晟阳的竞标会，把钱砸进去，让孟庆轩在入狱之前看到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看到他精心培养的儿子背负巨额债务。”
“我一开始没有这么想。”秦姝摩挲着咖啡杯的金色耳扣，声音里几分出神，“只是运气好，多了个可以顺水推舟、以牙还牙的机会。”
“运气好？”蒋允上下打量她，“可以这么说。”
回去的路上，秦姝偶然间经过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她敲了敲车窗示意司机停下。
江雪然从后视镜里看她：“夫人，我帮您去买吧？”
“不用。”秦姝打开门，一只脚迈出去，“你们在车里等着，我自己去就好。”
过了会儿，秦姝在那边跟阿姨说了几句话，江雪然见她又哒哒哒地跑回来。
车窗降下，她扬着笑脸趴在上面：“你们吃葱吗？”
......
秦姝回去时怀里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煎饼果子，甫一推开门，弥漫着烟味儿的气息直逼面门，她不着痕迹皱了下眉，抬步进去。
病床那边有两个人，周庭晟懒着身子靠在床头。被子鼓鼓囊囊堆积在他的脚边，成了他理直气壮的垫脚布。
付明成则捏着烟坐在椅子上，唇边青烟缭绕，偏过脸看她一眼便扭过头，继续吞云吐雾。
“我还以为你抛家弃子了呢。”周庭晟淡声嘲讽。
“子在哪儿？”秦姝在门口换好鞋，提着煎饼果子走过去。
周庭晟侧头看向付明成，戏谑挑眉：“叫爸爸。”
付明成捏着烟从唇边拿下来：“滚。”
秦姝没搭理他们打情骂俏，把煎饼果子拿出来，一个递给虎视眈眈的周庭晟，另一个顺手给了付明成。
周庭晟不满：“给他做什么？这是你买给我的。”
“小肚鸡肠。”付明成哗啦啦拨开袋子，在周庭晟盛满怒火的眼神中咬了一大口。
简直就是挑衅。
周庭晟攥住秦姝手腕，恶狠狠盯着付明成：“为什么也要给他？”
“母爱。”
秦姝撂下一句，悠悠然从两人身旁经过去了洗手间。
几秒后，背后响起男人爽朗的笑声。
“不许吐出来，你敢浪费粮食试试。”
付明成一张脸又黑又绿。
秦姝擦干手出来，付明成已经走了。
周庭晟脑袋枕在曲起的手臂上，似乎盯了这个方向很久，秦姝一眼就对上他愉悦的目光。
视线滑过那张英俊的脸，她走到窗户边开窗通风。
周庭晟随着她的动作，自动翻身调转方向，语气幽幽的：“我提醒过他不能在病人面前抽烟，他非不听，还抽了好几根，你改天说说他。”
“可以。”秦姝转过身靠在窗台上，“一会儿我就在门口贴句话，付明成和狗不得入内。”
“啧。”周庭晟右眉上挑，“这是不是对狗有点不公平？”
秦姝不想和他叽叽哇哇，在她眼里，这两个男人属于同一物种。
这个时候刚好医生进来，他要给周庭晟换药，男人配合躺平，一副任人宰割的样。
直到医生朝他的胸口伸出手，周庭晟立马皱眉轻嘶。
还没碰到他伤口的医生：“......”
周庭晟：“我疼，您老能不能轻点？”
“能、能。”医生抹了把冷汗，颤颤巍巍再次伸出手。
周庭晟睨了眼他的手指，声音分明含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您抖成这样我害怕，换一个没有帕金森的行吗？”
然后医生抖得更厉害了。
秦姝旁观一切，叹了口气，拨开后面一众人，走过去在他肩头拍了拍：“我来吧。”
医生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好，夫人，我教您。”
再回头时周庭晟眸底神情已经切换成了另一种，凝结成冰面的河流慢慢化开，终于有了温度。
只是秦姝到底不是专业医者，再小心，还是有碰擦的时候。
她手一抖，随之而来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秦姝掀起眼皮瞄他：“要不换个人？”
“不换。”周庭晟冷着脸唇线拉直。
秦姝觉得这人对自己真狠。
她眼看着豆大的汗珠一路从他太阳穴流进发缝，不由加快手上的动作。
“嘶——”
周庭晟抬手覆上她的手背，不知道是不是疼傻了，居然扯唇笑起来：“秦姝。”
他喉结滑了几下，眯眸看她：“听说你对我的遗产很感兴趣。”
秦姝不明所以，被他扼住的手腕也动不了，没搭话，静静等他后文。
周庭晟：“不用着急，我死不死那些东西都是你的——”
“嘶——”
秦姝很讨厌那个字，若说刚才她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现在就是大刀阔斧的阎王。
后面一众穿着白大褂、看惯生死的白衣天使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偏过头，感叹爱情使人神志不清。